他的麵前,無聲無息間,倏地多了一條街道,行人眾多,很多人騎得竟是自行車,叮鈴鈴清脆的車鈴聲鳴響,快樂逍遙的穿過他的眼前。


    偶爾可以看到一輛桑塔納轎車,俗稱鱉蓋兒,緩緩駛過。


    “糖葫蘆,又酸又甜的糖葫蘆喲!”一個站在街頭,手持一根插滿冰糖葫蘆的軍大衣老頭,賣力的吆喝著,有好幾個饞嘴小孩圍在旁邊,仰天盯著那令人心動的糖葫蘆,眼饞的看著。


    “爸,我想吃糖葫蘆,給我買一支吧。”一個很熟悉的小孩聲音,忽然傳入葉濤耳中,他下意識循聲望去,赫然在人流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子的身影,他一身中山裝,臉上露著溫和的笑紋,手裏還拉著一個小男孩。


    那竟然是……


    葉烽煙!


    那個小孩,竟然是小時候的葉濤!


    葉濤看到那熟悉的臉時,如遭雷擊,刹那淚目。


    “哈,我家濤子想吃,爸當然得買啦。走!”葉烽煙溺愛的望了兒子一眼,痛快的答應道、。


    “偶,買糖葫蘆嘍。”小葉濤興奮的叫道,遠處的小孩們,都向他投去羨慕的目光。


    葉烽煙拉著小葉濤,走到賣糖葫蘆的老頭麵前,給他買了一串糖葫蘆,小葉濤迫不及待啃吃起來。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葉烽煙笑嗬嗬的說道。


    兩行熱淚,淌下臉頰,葉濤癡癡的望著眼前父親的臉,他明知這是一種他不理解的“放映技術”,眼前的景象,肯定是某種超過他相信的“電影畫麵”,可一切太過栩栩如生,跟真實一般無二,就好像,父親再一次穿越時空,複活在了他的眼前似的。


    可是再逼真,他也知道,父親,已經死了。


    眼前的畫麵,隻是一個電影幻境。


    剛才那道耀眼難睜的熾光,可能就是“超級投影機”射出的光芒。


    “爸,給妹妹再買一串吧。”吃了幾顆酸甜葫蘆的小葉濤,忽然想起妹妹了,仰頭求道。


    “啊,我家濤子真懂事,凡事都想著妹妹。”葉烽煙誇了兒子一句,又掏錢買了一串,然後帶著兒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葉濤一邊走一邊吃,另一隻手還攥著另一支糖葫蘆,那是給妹妹的。


    葉濤看的落淚如雨。


    畫麵至此,突然定格。


    下一秒,新的畫麵,陡然浮現。


    漆黑的夜,狂風勁吹,樹木搖弋,千家萬戶,有的熄燈睡了,偶爾也有亮著燈的,不過看不到人影。


    黑夜狂風,烏雲遮月,大地一片蕭瑟。


    啪啦!


    一道長長的叉子狀閃電,劃破夜空,一座舊式居民樓赫然從黑暗中浮現。


    紅磚舊牆,斑駁簡陋。


    一個大肚子少女,艱難的踩著滿是煙頭,髒紙的樓梯朝上爬,約有十八九歲的樣子,鵝蛋臉,年輕又漂亮,可是臉色很憔悴,她走的很慢,因為肚子太大了,明顯有孕在身。


    她的眼圈紅紅的,一邊努力往上爬,一邊流淚不止。


    葉濤看到那一幕,心神劇震,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了。


    那……是她嗎?


    大肚少女終於爬到樓頂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她絕望的跌跪在了地上,抬頭望向黑乎乎的夜空,忽然哭泣著嘶吼道:為什麽,為什麽是我懷上這個怪胎,為什麽是我,誰能告訴我啊,嗚嗚嗚……”


    啪啦!


    一道接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還伴隨著隆隆沉悶雷聲。


    明顯一場暴雨,即將降臨。


    淒風狂刮,少女的長發,被吹的亂舞,她忽然麵現痛苦之色,滾翻在地,一邊掙紮,一邊哭叫:“不,你不要出來,我不想要你啊,我還沒談戀愛,生出你,我該怎麽活啊,我爸我媽,還有我的家人,同學,親戚,該怎麽看我……無數的流言蜚語,會戳穿我的脊梁骨的啊,求求你,不要出來啊……”


    大滴大滴的汗珠,浮現她憔悴的臉上,她越來越絕望了。


    “哇!”的一聲,一個新生兒,呱呱啼哭著,掉在地上。


    “啊……”少女慘叫一聲,癱在了地上,絕望的淚水,湧了出來,她的臉,白的跟死人似的。


    嬰兒掉落地上,疼的哇哇哭泣,一聲聲的啼哭聲,似打動了潛藏在她身體深處的母性,她掙紮的爬了起來,抓住臍帶,用牙咬斷,以顫抖的手,把一個身上沾血的白胖嬰孩,抱在懷裏。


    喀嚓嚓……


    轟隆隆……


    電閃雷鳴加劇,烏雲翻滾,狂風大作,似這天地,在為新生兒的降臨,感到興奮。


    嬰兒眨著眼睛,似在打量麵前的年輕母親,又似在打量著電閃雷鳴的世界,剛出生的他,小拳頭攥的緊緊的,似一點也不害怕這可怕的夜。


    啪嗒,啪嗒……


    稀疏的大顆雨珠,砸在地上,漸漸密集。


    雨水淋濕了少女身上的衣服,可她渾然不顧,直勾勾的打量著懷著的“怪胎”,喃喃囈語著:“究竟誰是你的父親,我明明連戀愛都沒談過,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忽然之間的,懷上了你?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啊……”


    “我用盡一切方法,都無法把你打下了……”


    “我不想要你,你卻還是生出來了,我該怎麽辦?這要傳出去,我這一輩子,還能活不了?”


    “你,你這個怪物,害死我了啊……你害慘我了,害得我沒臉見人,沒臉活下去了啊……我躲在附近,一直想把你打下來,可是怎麽努力,也沒成功,你為什麽那麽難打,你這個怪物,為什麽要生出來?你讓我現在,怎麽辦?”


    少女絕望的哭訴著,新生兒眨著小眼睛,卻在直勾勾的看著天上的電閃雷鳴,似乎對那天地,很感興趣似的。


    完全跟絕望的年輕母親,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上。


    “誰在樓頂哭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樓下,忽然傳上一個男人的怒吼聲。


    那聲音,嚇壞了藏在樓頂生孩子的少女,她倉惶抱著孩子站起來想逃下樓,忽然又似乎擔心,下樓撞見人,被別人發現了她的秘密,傳出去羞殺父母,從此無顏見人。


    一咬牙,她突然俯身把剛生出的嬰兒,狠心絕情的遺棄在那冰冷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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