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狗嘴吐……”蓮生方要啐上一口,忽地意識到他的身份,匆忙掩口,鬱世釗眼中閃著戲虐的光:“怎地不說了?”


    “啊,大人勿怪,小女子是一時衝動。”


    “哼,你說你做的這些事哪裏是小女子。”鬱世釗笑眯眯上下將她打量一番,目光在她身上某一處定住:“也算是小的。”


    蓮生忽然意識到他在說什麽,臉一紅,扭頭就走。


    “喂,你不怕顧家給你弟弟下絆子?”


    鬱世釗幾步追上問。


    “若要下絆子,在秋試做手腳,我們防不勝防,反正和尚書府已經對上,這件事的結局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我不想死。”蓮生穩定心神,緩緩說道“剛才多謝相助,你又幫我一次。“


    “那你何時幫我?”


    “快了,隻要芳生能考中舉人,有了會試的資格。”蓮生直直地看著他:“鬱大人,你會幫我的對嗎?”


    “你如此篤定?”


    “是的。”蓮生握緊拳頭,深呼吸一次,終於說出了心裏的秘密:“憑楊家這幾代人的守候,以及我哥哥一家的性命,我想大人你一定會幫我。”


    “你如何得知?”鬱世釗想不到原來蓮生已經發現了楊家的秘密,這女子知道了秘密卻能一直藏在心裏,心機不可小覷。


    “楊家世代捕快,我從世代相傳的記載案件的家書中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有些案子不像是一個縣的捕頭能做到的,直到後來,在我看到馬捕頭後就想明白了,錦衣衛在地方的暗探就是和馬捕頭這樣的捕快世家出身相似的人,果然沒猜錯。”


    “聰明,所以我說你是我錦衣衛下屬也並非虛言。”


    “這身份算是我現在的護身符,蓮生在此拜謝大人了。”


    蓮生說著福下身子。


    “為你弟弟去準備吧,大人我保證他這次平安無事。”鬱世釗望著的空蕩蕩的巷口,目光清冷:“我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護短,動我錦衣衛的人,就要承受代價。”


    第二天天剛亮,蓮生就和芳生坐了上了雇來的馬車蓮生細細檢查了芳生攜帶的物品,筆墨紙硯都在書箱內,食盒內的幹糧也過了一遍,細細叮囑:“要小心,千萬不要離開自己號房,登東時也務必小心。芳生點頭應著:“姐,放心吧,我會注意的,顧廉永和那個陳什麽,和我一起考,我會小心提防他們。”


    周圍很安靜,除了趕考的貢生們這街麵上做小生意的才起來卸門板。就在這時,聽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蓮生忍不住抓住了芳生的胳膊,她隻是沒來由的心慌,可能是因為外麵太安靜,馬蹄聲太清脆太急促的緣故?


    就在這時,就聽著趕車人驚呼“天啊!”接著是“架,架,你這畜生趕緊拐彎啊拐彎!”蓮生急忙掀開簾子去看,抬眼就看到街道盡頭一匹快馬正直直地衝著自己本奔來,那馬上並沒有人,街道上也再無別人,黑色的駿馬幾乎淹沒在淡灰色的黎明中,隻有那馬蹄聲聲急促:噠噠噠噠。蓮生大驚,喊道“芳生,快,跳下去,先跳下去。”


    馬車走的不是很快,此刻跳下去運氣不好頂多會扭傷腳,要是叫這樣一匹瘋狂的奔馬衝撞上來,那是不知會發生什麽大事的。


    芳生反應也快,急忙背起書箱,但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馬已經衝到眼前,趕車的車夫嚇得跳下車,連滾帶爬往路邊跑,蓮生閉上眼睛,一切都晚了。就在這時,外麵傳來馬兒的一聲悲愴的嘶鳴,就聽著芳生喊:“姐姐,無事了,是乾二爺!”蓮生匆忙間將簾子一把扯下,卻見那匹馬倒在路邊,不住悲鳴著,車夫驚魂未定從不不遠處爬起,而站在車前,撫著胸口微微氣喘的人正是那乾二。


    蓮生眼睛微微發熱,若沒乾二趕來,自己受傷無所謂,恐怕芳生就無法進入貢院了。


    “大人命小人保護姑娘,救護來遲。”


    “乾二哥,真是謝謝你。”


    蓮生叫他乾二哥,乾二心裏莫名地一軟,跳上車,從懷裏掏出腰牌一晃:“你的馬車被錦衣衛征用了。”


    那車夫本來嚇得就不輕,一聽說馬車被征用,驚恐的剛要阻止,乾二已經架的一聲一抖韁繩,趕著馬車就走。


    征用?真難為他想的出這種主意。蓮生忍不住搖頭微笑,攥緊芳生的手低聲說:“什麽都不要想,躲在暗處的人就是要看我們笑話,且看笑到最後的是誰?”芳生重重點點頭,目光投向漸漸光亮起來的東方。


    與此同時,剛起床的鬱世釗從侍女手中接過毛巾擦臉,一名錦衣衛匆匆步入,恭敬地稟報:“顧姑娘的馬車受到驚馬衝擊,幸好乾二及時趕到。”


    “哦顧家人?”


    鬱世釗認為顧家人不會這麽蠢,在秋試時搞這種手腳,簡直是將把柄遞給別人。


    “尚不知何人所為。”


    “那就再查,一定要查出是誰做的。”


    鬱世釗將毛巾扔在大銅盆中,侍女擰幹又要交給他,他揮揮手命人退下。


    回頭看了那錦衣衛一眼:“去啊,愣著幹什麽?”


    “屬下告退,”


    鬱世釗推門走出,看著剛升起的半輪紅日,自語道:“這秋試,不同尋常啊。”


    車架在貢院不遠處停下來,蓮生姐弟上了車,門口已經在排隊了,旁邊有負責檢查的士兵。蓮生將食盒交給芳生,衝他點點頭,姐弟倆目光都格外的堅毅。芳生看到顧廉永和陳煥站在別的隊伍中,望向他時眼光厭惡,卻沒有一點不安惶恐,芳生心道不是他們做的!到底是誰想要害我?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金色的陽光將眼前的貢院鍍上一道燦爛的金邊,芳生閉上眼,深深地吸入一口氣,一手拎著食盒,一隻手則握緊了拳頭。希望就在這三天了,為了姐姐為了逝去的母親,他絕不能輸。


    整整兩天,蓮生都到貢院外守候上一陣。貢院被士兵團團圍住,有作弊被發現的考生被士兵們拖出來,形容狼狽,渾身癱軟,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嚎著:“大人,大人開恩啊,小生沒有抄襲沒有抄襲。”


    回蕩在蓮池前的哭嚎聲和士兵們鋥亮的武器,給貢院平添了幾分神秘氣息。


    第三天的下午,貢院的門開了,先是一名軍官帶著一隊士兵走出來,接著是麵色各異的考生,無一列外都是腳步虛浮,有人還在無奈地談論著什麽,旁邊的士兵推搡著:“快走,快走,趕緊離去。”


    蓮生翹著腳,在人群中尋找著芳生的身影,終於看到他走出貢院,蓮生驚喜地跑過去,接過他手中的食盒,芳生麵色蒼白,看著蓮生淡淡一笑:“姐姐。”


    “走吧,咱們先回客棧。”


    就在這時,從院子裏衝出一個軍官大喊著:“任何人都不許離去!到貢院集合!”


    “大人,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啊大人!”


    士兵們接到命令,將走出的學子們攔住,往回推搡,人群瞬間亂了起來,蓮生緊緊地握著芳生的手,擔心他被人擠到,姐弟倆站在門口附近,很快被擠過來的人裹挾著退進貢院,接著大波人被推搡驅趕進來,其中還有一些接人來的家屬,貢院大門重重關上,蓮生看看四周,那軍官鐵青著臉,似乎是出了什麽大事。


    就聽著他大聲喊道:“每三十人站一排打開書箱食盒,等待檢查!不許說話不許亂動!”學子和家屬們亂哄哄的,一團吵雜,那軍官又喊了一遍,沒人聽話,他噌的一聲拔出樸刀,刀光一閃,憤怒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三十人排一隊打開你們的書箱食盒籃子!”


    那軍官看著二十多歲,神情冷峻,眾人急忙小心地排好隊,那將軍示意士兵開始檢查考生們的隨身物品。


    “怎麽還有女子?”那將軍一眼看到站在芳生身後的蓮生,眉毛一皺。


    “稟告大人,是考生家屬,剛才人太多,跟著擠進來的。”


    那軍官點點頭,目光嚴肅環視四周,看著士兵挨個檢查。


    這是出了什麽事情?蓮生站在那,看著士兵們都是如臨大敵,她看向周圍,鬧得這麽大動靜,怎麽主考官員們都沒出現?蓮生試圖踮腳往裏麵院子看去,卻被那軍官一眼發現:“你,就是你!你在那東張西望什麽?”


    他伸手指著蓮生。


    “大人,小女子的弟弟身體單薄,這好不容易熬過三天,卻不放人回家,小女子心急如焚,想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


    蓮生裝出一副老實乖巧的樣子,細聲細氣的說。


    “哼,等檢查完再說。”


    “為何不放我們歸家,還要檢查?”顧廉永自持是尚書公子,壓根沒把這軍官看在眼裏。


    “說了,檢查完再說。”那軍官很是不客氣,回答的冷冰冰。


    “大人,不知發生了何事,小生們剛考完試,著實惶恐。”


    一些考生也跟著嚷起來。


    “哼,嚷什麽?學政大人遇害,你們誰嚷的聲音高誰就有凶嫌!”那軍官大喝一聲,蓮生聞言一愣:學政大人?那不是前天和陳煥在花街上起衝突的那人?


    她急忙在人群中尋找陳煥的身影,環視了一圈,蓮生心裏一驚:陳煥不在這院子裏。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匆匆跑來一臉驚恐:“稟告大人,又發現一具屍體!”


    那軍官氣惱地問:“又是誰?”


    “西安府貢生陳煥!”


    “啊!煥弟煥弟!”顧廉永聞言忍不住嚷起來,軍官瞪視著他:“你又是何人?”


    “我是陳煥的表哥顧廉永。”顧廉永從人群中走到軍官身邊,低聲說:“家父,顧尚書。”


    軍官點點頭:“既然是你表弟,現在隨我去認屍。”


    “大人!那對姐弟有嫌疑!”顧廉永忽然轉身,指向蓮生,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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