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嬰孩啼哭的聲音。”他沒頭沒腦地突然來這麽一句話。


    “什麽?”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點問題。“這荒郊野外的,這麽可能會有嬰兒啊?”


    “詩詩。冷淵說得沒錯。”上官翌的表情有些認真。“的確有嬰孩的哭聲。”


    “真的有?在哪啊?”我的問題剛說出來,前麵的上官冷淵已經邁出長腿,朝小道右邊那較為偏僻的方向走去了。我想也沒想地就追了上去,“冷淵,等我一下啦。”


    “哇哦……哇哦……”跟著上官冷淵兜兜轉轉,走得離小道逐漸遠,嬰兒的哭聲也逐漸在我耳裏清晰起來。小道那外麵離這裏麵約莫有百來米,本是一般人也能聽到的,但是這是在山野之中,重重樹木阻隔了聲音不說,山林叫鳥叫蟲鳴的,要聽得見,也是有一些難度的。上官兩兄弟內力深厚,自然能夠聽得到了。走著走著,前麵是山壁,沒有路了。但是,嬰兒的哭聲已經十分清晰了。山壁旁,一堆亂石疊得很高,山壁上麵凹陷著。這些石頭,應該是因山壁塌落所成的吧。


    聽著一陣明顯有些沙啞卻鍥而不舍的哭聲,我的心一動。


    “孩子是在石頭底下誒!”歐陽拓驚叫出聲。


    “哇哦……哇哦……”似乎是因為聽到了人的聲音,石頭堆中傳出來的聲音更響了。聽著這哭聲,我沒有來地覺得心疼。“怎麽辦啊?那孩子哭得好凶啊。”我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大,能怎麽辦,當然是搬石頭了。”歐陽拓很無奈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裏。


    我回過神來,石頭堆前麵已經有三個人在那小心地將那些石頭搬開了。我連忙走上前去,加入他們的行列。


    將石頭一塊塊搬起,一塊塊丟到一邊,麵前的石頭越來越低,我的手越來越無力。看了看其他埋頭努力的人,我愣了一愣。歐陽拓的表情十分嚴肅認真,完全沒有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他手上的動作未曾停歇,身上的淺色衣服早已髒了、亂了。我笑了,然後彎下腰,繼續搬石塊。


    突然,一隻布滿黃泥的手印入我的眼簾。“啊!”我下意識地驚呼出聲,向後一個趔趄。一道一人一個閃身,到我身後扶住我險先跌倒的身子。


    我抬起頭,對上了上官翌的眸子。“裏……裏麵還有別人。好……好像已經死了。”


    他抬起手拍了拍我的頭,安撫了我有些雜亂的思緒。“乖乖在這待著,剩下的交給我們。”


    “嗯。”我點頭應聲,仍是感覺到有些恍惚。


    石頭堆越來越低,上麵的石塊越來越少,孩子的哭聲越來越清晰。直到那些石塊幾乎被搬完了,我才看清石頭底下的光景。眼前的場麵,讓我震撼。一位女子背朝天空麵朝地地趴在地上。不對,更準確地說,是趴在一塊石塊之上。她的身下,是一個被包在繈褓之中的嬰兒。


    “天哪……”我走過去,愕然發現這女子的頭上一片血紅,上麵是一大塊早已幹涸的血跡,她身上的衣服已破爛不堪,而且布滿了泥沙和血跡。她的雙手交疊地覆在一塊大石頭上,用她的身體,為身下的嬰兒空出了一番天地。看了看被我們搬開扔到一邊的石頭,想起之前那幾乎和我一般高的石堆。我實在無法想象,一個身板看起來如此瘦弱的女人,是如何在這種連有武功之人都有可能承受不住的重量之下撐住自己的身體的。


    “我們先把孩子弄出來吧。”我的聲音沒由來地帶著一絲哽咽。


    上官冷淵將手伸到那婦人的身下,將包著孩子的包布連帶孩子輕輕地拉了出來。


    我連忙上前蹲下身,抱起那個孩子。這孩子一直哭著,聲音有些粗粗的、也有些無力,不似一般孩子的洪亮有勁,一定是哭了太久了。我連忙站起身,抱著孩子輕輕搖晃著,還不忘用手掌輕拍著他的背。奇跡般地,他的哭聲霎時停止。


    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懷裏的孩子。像是感覺到我的驚愕般,他竟然咯咯的笑出聲來。他的小臉很髒,上麵沾著他母親的血和黃泥,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他的那雙如墨般的眼睛,熠熠生輝。一種憐愛之情油然而生,這個孩子,笑得多可愛、多無邪。也許,他一直在哭,是因為餓了,是因為身體的本能;也許,他根本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為了自己而付出生命。


    “詩詩,這孩子似乎和你挺投緣的。”上官翌走到我的旁邊,遞給我一張帕子。


    我接過上官翌遞過來的錦帕,拿來輕輕擦拭著懷中孩子的小臉,沒有水,他臉上的血跡暫時是擦不掉了,不過那些黃泥倒是擦去了不少。看著他幹淨不少的可愛小臉,我的心沒由來地柔軟起來。這小小的生命,多麽可愛。難怪他的母親,會用生命來護他。原來的我,並不相信所謂的親情,因為無論怎麽樣,我都曾有過被自己親生父母拋棄的事實。但我現在才真正明白了,普天之下,有哪一位母親會不愛護自己的孩子呢。


    我轉頭,看向那個背弓著的身體。是要多強烈的意識,一個身體早已冰涼的人,仍能那樣一直撐著?這個女人,讓我佩服。她的身邊有一個被壓扁了的藥簍子,裏麵放著一點草藥。看來,這位夫婦人之所以會帶著孩子來這麽偏僻的地方,是因為要采藥。這山壁的坍塌,是天災,無可奈何的天災啊。正是因為此處偏僻,才沒有人發現這裏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好今天我們來這裏,上官冷淵才會聽到孩子的啼聲,才會救出這個可憐的孩子。不然,這孩子怕是在這哭死餓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吧。看了看懷裏的孩子,我啞聲開口:“我們把孩子的母親安葬了,再去下山吧。”……


    我們在這山上停留了一段時間,將那位偉大的母親找了個地方埋葬了。當上官冷淵將她的屍體翻過來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她睜著大大的雙眼。她,死不瞑目。但是在她的眼中,我看不到對怨念,隻看到了慈愛,看到了不舍、眷戀與幸福。她的臉很髒,我看不清楚她的樣貌,但是她的眸子,很美很美。那孩子的眼睛,一看就是想他的母親。我的手不受地伸過去觸碰她的眼皮,讓她合上了眼睛。這是我第一次碰死人,卻一點也不覺得恐怖。


    將孩子帶回客棧後,這孩子就一直哭個不停,哭得我的心都慌了。我有些笨拙地抱著孩子在原地打轉,怎麽哄都無法讓他安靜下來,急得那是滿頭大汗。


    “詩詩。”坐在我房間喝茶的上官翌那叫一個淡定。“他應該是餓了。”


    “對哦!”我恍然大悟。“那我們去給孩子弄點吃的唄。我們是叫點粥啊還是什麽啊?”


    上官翌一臉的忍俊不禁,“詩詩,我想這麽大的孩子,隻能吃奶水。”


    “那怎麽辦啊?”我看看上官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咳……哪裏來的奶水啊。


    “咳……”上官翌抬手掩嘴輕咳出聲,嘴角的弧度根本用手也遮不住。“詩詩,我已經叫歐陽拓去找奶娘了。”


    “……”我囧了。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歐陽拓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婦女。“老大,奶娘來了。”


    我連忙走上前,將懷裏的孩子遞給走過來的婦女。“大姐,麻煩你了。”這小祖宗把我折騰得夠嗆了,我巴不得現在能把他“轉手”啊。


    婦女將孩子接過去,然後用十分熟練的姿勢將他包在懷裏輕哄著,孩子的哭聲馬上就降下去了不少。“夫人,您抱孩子的時候要用手撐著孩子的頭頸,不然孩子會不舒服,而且還容易受傷呢。”這熱心的婦女似乎把我當成了孩子的親生母親,竟然還給我支怎麽抱孩子的招。


    “呃……嗬嗬。”我尷尬地笑笑。“我知道了,謝謝大姐。麻煩你去裏麵喂一下這孩子吧,他好像餓壞了。”還好之前我有給那孩子擦幹淨了臉上的血跡,不然這大姐會不會以為我有虐童癖啊。


    “哦,好的。”婦人抱著孩子順著我指的方向走進我的內室,嘴裏竟然還念叨道:“真不知這些有錢人家的夫人是怎麽想的,竟然把孩子餓著也不願意喂奶,真是的……”


    看著婦人的背影,我的額角抽了好幾下。


    “哼……”身後傳來一陣憋笑聲。我猛地轉過身,恨恨地瞪著笑意盎然的上官翌和肩膀一抖一抖的歐陽拓。“誒!有什麽好笑的啊,你們兩個笑什麽啦!”真是的,我被誤會成孩子的媽就這麽好笑嗎?!!“對了,上官冷淵呢?”之前一直被那孩子折騰著,我都忘了上官冷淵似乎一直都不在這裏了。


    “他去查那孩子的身世了。”上官翌的笑意斂去不少。“雖然他的身世我們猜一下也差不多八|九不離十,但是還是得去查查比較好。”


    “猜?這孩子的身世還能猜得出來?”我有些納悶。


    歐陽拓應道:“當然能猜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既然能猜,那大少爺你倒是猜猜看啊。”


    歐陽拓走到桌子前,坐到上官翌的旁邊。“一個女人采藥要帶著孩子,不是孩子的父親不在家,就是孩子的父親不在世上了。還有,如果家裏真的有別的什麽人的話,就不需要自己抱著孩子上山了。所以我估計那孩子可能沒什麽親人了。至於他的家境的話,我就不用說了吧。”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頭,讚道:“不錯嘛,講得那是頭頭是道的啊,等冷淵回來了我就可以知道你猜得對不對了。”我就說嘛,歐陽拓這家夥絕對是個可塑之才。


    “老大。”歐陽拓抬頭看我,一臉無奈。“頭拍多了可是會被拍傻的。”他的抗議十分明顯。


    我再次拍了拍他的頭,完全不把他的抗議當回事兒。“不會的啦,被你老大我拍的話,你會越來越聰明的。”


    歐陽拓看我的眼神更加幽怨了。


    此時,一個人影從大開著的門外走了進來。我挑了挑眉,“小拓子啊,如果你沒猜對的話,就罰你不準吃晚飯哦。”


    “納尼?!!”歐陽拓大聲抗議道:“老大,不帶你這樣的啊!”這家話,一激動起來竟然飆日語了。


    我睨了他一眼,作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我走到桌邊,拉出一張凳子,對上官冷淵笑道:“冷淵啊,你快來坐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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