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時間一晃,倭寇之戰打了半年多了,推開窗戶,院中的景色已從春天的桃花朵朵,變成了秋天的桂花滿枝,黃嫩嫩的,壓得枝頭彎了腰。


    “嗯,真香!”林灼灼兩隻手臂交疊趴在窗楞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說不出的清香,林灼灼滿臉的享受。


    “什麽東西香啊?”


    三房的林燦燦歇了晌起來,悶在閨房裏怪無趣的,被她娘逼著念了半個時辰書,實在忍受不了了,就偷摸溜了出來,來尋林灼灼玩。


    卻不想,林燦燦剛跨進林灼灼的小院子,就見林灼灼閉著眼趴在窗口,說什麽“真香”!


    林燦燦立馬跑了過去,邊跑邊囔囔上了:“灼灼,什麽東西真香啊?好吃嗎?甜不甜?”


    林灼灼一聽,還閉著眼呢就“噗嗤”一下笑開了,睜開眸子朝林燦燦數落道:“你也太貪吃了點,什麽都能想到吃食上。我說的可不是食物香,是那個香啦!”


    說著,抬手指向滿樹的桂花。


    “哦……”林燦燦聽了,腳步立馬放緩,改跑為走了,明顯的一臉失望。


    林灼灼見她如此,再次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打趣林燦燦道:“燦燦,你也太沒出息了,整日裏就隻想到好吃的,吃不著,還喪氣上了?”


    林燦燦不反駁,隻摸著嘴角道:“沒辦法,我不吃,就要流口水。”


    林灼灼卻再次被逗樂了:“你哪裏是不吃就要流口水,你是滿腦子幻想吃的,饞得口水直流好嗎?”


    腦海裏總浮現各種各樣好吃的,任誰時時刻刻想,嘴角都要流口水啊。


    這是最正常的生理反應呢。


    林燦燦嘟嘟嘴,一跺腳:“哎呀,不跟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你又不貪吃!”


    林灼灼見她急了,忙笑道:“好啦,好啦,其實桂花也是一種吃食啊,你要是想吃,咱倆摘些桂花下來,交給小廚房做一鍋桂花糕出來,如何?”


    林燦燦立馬雙眼亮了,再次雀躍道:“好呀,好呀,這就摘!”說罷,立馬開始擼衣袖。


    林灼灼見堂妹這般心急,忙令碧嵐去後院搬一架木來,再弄一個竹籃和幾把花剪。


    “這條好,上頭的桂花又香,花朵一朵挨一朵又濃密。”林燦燦第一個爬上木梯,逮住一條結滿桂花的枝頭,拿起花剪就一剪子下去。


    “來,給我。”林灼灼有些恐高,不敢爬上去,就在下頭接。


    林燦燦拋下,林灼灼雙手接住,拿起來湊到鼻尖一嗅,讚歎道:“嗯,是好香。”


    碧嵐、碧青帶著好幾個小丫鬟立在一旁觀看,望著姐妹倆配合如此默契,紛紛笑了。


    說起來呀,林國公府裏總共就三個姑娘,以前三個姑娘經常在一處嬉戲,可後來也不知怎的,自打她們三姑娘魔夢了兩場,與三房的四姑娘還是很要好,卻與大房的二姑娘逐漸生分了,這大半年來甚少走動。


    不僅如此,碧青還感悟到,三姑娘待她這個大丫鬟也逐漸疏遠了些,遠比不上對碧嵐的親厚了。


    碧青瞧著正笑著的三姑娘,心頭悵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


    正在這時……


    “碧嵐,快來。”林灼灼突然跳著腳,尖聲驚叫。


    唬了木梯上的林燦燦一跳,忙俯身問:“灼灼,怎麽了?”


    碧嵐連忙衝上去,見了,也嚇了一跳:“媽呀,蜈蚣!姑娘快跑!”


    林灼灼最是害怕這種多腳的蟲子了,嚇得想哭,偏生也不知怎的,她往左跑,那蜈蚣就追到左邊來,她往右跑,那蜈蚣就追到右邊來。


    這真是嚇哭了林灼灼,“啊”“啊”尖叫個不停,手裏的桂花枝子也拋落了一地。


    “別怕,我來了!”


    隻見林燦燦大喊一聲,匆匆滑下木梯,一個箭步衝到林灼灼身邊,然後大腳一抬,再往下一踩,她的繡鞋恰好將多腳蜈蚣蓋住。


    林灼灼扭頭看到這一幕驚呆了。


    隻見蜈蚣的尾巴還在繡鞋下扭動。


    “燦燦,你不怕啊?”林灼灼聲音都有些怯怯的。


    “怕啥?不就一條蜈蚣而已!抓活的,泡酒吃!”林燦燦小心翼翼控製著腳下力度,怕把它踩死了。


    林灼灼:……


    還抓活的?


    泡酒吃?


    想想那個畫麵,就心髒一顫。


    林燦燦已經揚聲吩咐道:“碧嵐,快去拿個鉗子和罐子來,我好逮住它。”


    林灼灼:……


    再次一個膽怯。


    很快,碧嵐拿來了鉗子和罐子,隻見林燦燦手拿鉗子,彎腰去夾露在繡鞋外還在扭動的蜈蚣尾巴,夾緊了,繡鞋一撤,然後火速將蜈蚣塞進罐子裏,擰好蓋。


    “妥了!”林燦燦捧著罐子當寶貝,笑眯眯地朝林灼灼高舉起來。


    林灼灼瞧完整個捕捉過程,隻覺自個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再見林燦燦朝自己高舉,忙不迭後退一步:“別過來,我怕。”


    “膽小鬼,都逮進罐子裏,還怕。”林燦燦嘴上這般說,卻真的止了步子,不去嚇唬林灼灼了。


    出了這一檔子事,林灼灼是再沒心思在院子裏摘什麽桂花了,將活兒全部交給碧嵐和別的丫鬟去做,捂著胸口轉身回了房。


    林燦燦呢,有了新得的蜈蚣,急著回去泡酒,再不逗留,抱著罐子就出了林灼灼的小院,回自個的三房去了。


    林灼灼坐在臨窗的涼榻上,見蜈蚣被抱走了,心頭略略鬆了鬆,那依舊是後怕得很。這陣不適啊持續了好一會,直到小廚房做好了桂花糕,碧嵐捧過來讓品嚐時,林灼灼心口還有點點慌呢。


    “不了,我沒胃口。”想到摘桂花,差點被蜈蚣纏住不放,林灼灼哪裏還有什麽胃口去品嚐。


    搖著頭,不想吃。


    末了,林灼灼吩咐分出一半送去三房,再將剩下的再分出一半,端去給自個娘親嚐嚐,最後剩下的那些讓碧嵐等幾個小丫鬟分了嚐嚐鮮。


    話音剛落,林灼灼又叫住了碧嵐:“算了,你負責送去給三嬸,娘親那些你不必送了,我自個去送。”


    很快,六七塊桂花糕裝在了食盒裏,小丫鬟捧著,林灼灼帶著小丫鬟快步去了娘親的上房。


    ~


    “娘,女兒親手摘了桂花,弄了些桂花糕來。”


    還沒進屋,林灼灼已經囔囔起來了,待挑簾進去,見娘親坐在窗邊看信,林灼灼立馬雙眼放亮,飛快接過小丫鬟手裏的食盒,擺擺手讓小丫鬟退下,然後快步來到娘親身邊。


    笑道:“娘,是不是爹爹又來信了。”


    蕭盈盈點點頭,視線卻沒從信紙上離開,似乎正看到精彩處。


    “爹爹又說什麽了?”林灼灼將食盒擱在矮幾上,自個挨在娘親肩頭,湊過頭去一塊看,然後在信上看到:“有人給蘇炎下藥,塞美人……”


    林灼灼驚了:“怎的,蘇炎沒有動靜,反倒是太子先沉不住氣,算計上蘇炎了?還是塞美人這種最俗套的劇情?”


    看完信,蕭盈盈也是很驚訝:“沒想到太子不按常理出牌啊,東南沿海剛迎來幾次漂亮的大勝仗,還沒到收尾的時候呢,太子就開始動蘇炎了?”


    再怎麽著,也該等到戰役快收尾時,蘇炎作用不大了,再動蘇炎,才符合常理啊。


    林灼灼對太子那腦子到底是如何運轉的,也是猜不透,但道:“別的猜不透,但有一點是看出來了,林真真在太子心頭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可不是,比戰局都重要呢。


    蕭盈盈對太子一“嗤”,這等為了個美人,連抗戰骨幹都能昧著良心算計的玩意,真心不恥。


    “不管怎樣,太子和蘇炎總算是一方麵有動靜了,就是不知蘇炎接下來會如何做,是繼續忠心輔佐太子,還是背地裏搞事?”林灼灼著實猜不透。


    仔細回憶上一世,蘇炎並沒有殃及無辜老百姓,隻是單純構陷了孟將軍一家。在大軍抵達目的地開戰前夕,蘇炎手握尚方寶劍闖入主帥帳篷,將搶了他未婚妻的孟天石大將軍,直接砍下頭顱,來了個先斬後奏。


    隨後,大軍不能一日無帥,蘇炎臨時換上個同樣戰功赫赫的將軍掛帥。


    那次抗擊外敵的戰役,一年後同樣獲得了大勝,揚我國威!


    隻不過,孟天石將軍一家子全被革了職,抓進囚車,押解進京,京中女眷及親屬也全部鋃鐺入獄,再過了幾個月,便是刻骨銘心的殺戮。


    曾經滿門忠烈的孟家人,甚至孟家九族之人,全殺了個幹幹淨淨。


    回憶完上一世,林灼灼也不得不承認,蘇炎並沒有因為一己之私,傷害過戰區的無辜老百姓,蘇炎針對的人隻集中在了孟家。


    思及此,林灼灼對這一世蘇炎到底會如何對付太子,完全沒了頭緒。


    蘇炎那樣強大的腦子,會想出什麽奇招來整治太子呢?


    “想不出來,咱們就靜靜等待,興許有驚喜呢。”蕭盈盈又將信重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喃喃道,“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多叮囑你爹爹,後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戰局,免得鬧出亂子來。”


    林灼灼點點頭,有爹爹在,其實戰局亂不了,爹爹是個對戰局異常敏感的人,稍微出現一點異象,便能主動出擊,將危險扼殺在搖籃裏的人。


    不是林灼灼替自個爹爹吹,打仗二十來年,爹爹就沒吃過一場敗仗,絕對的常勝將軍!


    所以半年前,才攛掇爹爹無論無何要去東南走一遭。


    ~


    龍吟坊。


    林灼灼母女都得到了太子給蘇炎塞美人的消息,四皇子盧劍一黨人又怎能不知?


    “抓奸?”徐常笑得知這個消息時,險些笑噴,搖著頭對四皇子道,


    “劍哥,太子那腦袋到底咋長的呀?蘇炎又不像太子搞了屬下的未婚妻,還能怕被抓奸?睡個青樓出來的女人而已,就算被抓奸在床,又能怎麽的?大男人攤上點風月之事,還叫個事?”


    當真是不知道,太子那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


    盧劍一身白衣睡在懸著的長繩上,聞言睜開眼,紅唇輕啟,丟出句:


    “興許裝的屎吧。打小被他那個蠢母後喂了一腦子屎。”


    “噗嗤!”徐常笑、方濯濯、龍吟坊東家陳躍,全都笑噴了。


    嘲笑的“噗嗤”聲此起彼伏,好一會子才歇下去,然後龍吟坊東家陳躍疑惑上了:“劍哥,蘇炎被太子明晃晃擺了一道,依著蘇炎的性子,不能就這樣算了吧?總要狠狠反擊一下?”


    徐常笑沉吟道:“反擊肯定是會反擊,就是不知蘇炎那樣的腦袋,一旦想出什麽計謀來,會不會就幹了一票大的,難以避免地會傷及無辜的老百姓?”


    方濯濯道:“要給太子擺一道,大概率是從戰事上弄,令太子出現史無前例的大敗績,如此一來,怕是很難不禍及當地的老百姓吧?”


    幾個人猜測紛紛時,長繩子上睡著的盧劍一把坐起,盯著他們幾個道:“怎麽著,你們幾個以為,本皇子千方百計促成蘇炎去東南沿海,就是為了讓蘇炎去禍害老百姓的?”


    徐常笑、方濯濯和陳躍頓時禁言,不敢吭聲了。


    劍哥為了促成蘇炎去抗擊倭寇,確實動了很多手腳。


    先是讓林鎮山憂心女兒傷勢,向崇德帝請旨回京休息,不去東南沿海,這才換了蘇炎和陳將軍去。後是攪了蕭盈盈和林灼灼布下的抓奸大局,使得蘇炎沒與太子撕破臉皮,然後成功跟隨太子南下。


    可謂是各方麵配合,蘇炎才得以前往東南沿海。


    他們幾個原本以為,劍哥讓蘇炎去東南沿海,唯一的目的便是將太子拉下馬,可眼下聽劍哥的口氣,好似還得顧及老百姓,不能傷及了無辜。


    這可就太難了,幾乎做不到啊。


    “你們幾個聽好了,上位者,必須將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第一位,若這點都做不到,這天下也不用去爭了,遲早得丟掉。”盧劍難得嚴厲訓斥他們幾個,目光挨個掃過他們麵龐。


    徐常笑、方濯濯和陳躍被訓得麵皮繃直,立馬點頭:“屬下明白了,劍哥放心,屬下日後必定謹記在心。”


    盧劍這才點點頭,麵色好了些,一把從長繩子上躍下,拿來一張紙條,飛快在上頭寫下一句話。


    徐常笑、方濯濯和陳躍見了後,麵上立馬露出驚喜:“天呐,劍哥,這個整治太子的法子,您是怎麽想出來的?太妙了!”


    真不愧是劍哥啊,一出馬,就是妙計!


    盧劍丟下筆,理理廣袖道:“凡事要動腦子!”


    隨後,盧劍交代徐常笑:“想法子將這張紙條上的方法,演繹給蘇炎看,蘇炎那樣的大腦,見之立馬就能領悟並實施。”


    “好咧,劍哥,我這就去安排!”徐常笑連忙又提筆在另一張紙條上寫了幾句什麽,然後連同劍哥那張一並疊好,兩張一起塞進信鴿小腳上的竹筒裏。


    飛鴿傳書去了東南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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