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除夕宮宴上,美味佳肴應有盡有,戲台子上,各大舞姬輪番展現絕活,與往年相比,今年還新增添了雜技和魔術。


    但這些東西,絲毫也勾不起林灼灼的興趣,坐在席位上隻覺無趣。


    “怎的了,今年缺了你爹爹,你連除夕都提不起勁了?”蕭盈盈從別桌竄門回來,見女兒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連忙挨著女兒落座,輕輕扶著女兒肩頭問。


    林灼灼索性靠在娘親肩頭上,悶悶地道:“嗯,想爹爹了。”


    這已經是一家三口,第二次分開過年了。


    去年除夕,她們娘倆已經從西北回了京,爹爹因著西北戰局緊張,沒能回來與她們團聚。今年又少了爹爹,當真是什麽都索然無味起來。


    仔細算一算,林灼灼自打回了京,就沒見過爹爹了,一麵都沒見過。


    “娘,河北境內的暴風雪,什麽時候才會停啊?”林灼灼討厭死這場暴風雪了,害得他們父女大過年的,還團聚不上。


    “聽欽天監的說,今夜就能停,明早開始放晴。若是這樣的話,你爹爹後日早上,應該能抵達城門口。”蕭盈盈將剛剛打探來的好消息,告知女兒。


    果然,林灼灼立馬來了精神:“真的呀?”雙眼裏有了亮光。


    蕭盈盈很認真地點頭。


    然後林灼灼就盼著時間快點過,今夜和明天趕緊過去,最好一睜眼就到了後日早上。


    大約是太想見到爹爹了,鬼使神差的,林灼灼居然真的閉上了雙眼,然後一睜開……


    呃,後日早上沒到,但是有個驚喜的發現,宴會大廳外的暴雪,好似真的下小了點!


    京城上空的暴雪變小了,爹爹那邊的暴雪應該也會隨著變小吧,這讓林灼灼越發瞧到了希望,有了精氣神,連戲台上的舞蹈都變有趣了些。


    人呐,心裏頭歡喜,時間就易過,不知不覺就到了宮宴散場時。


    林灼灼歡歡喜喜挽住娘親胳膊,母女倆有說有笑地邁出宴會大廳,穿過禦花園,來到宮門口的甬道上,徑直朝自家的馬車行去。


    臨近馬車時,忽地身後有人喚了聲:“盈盈。”


    林灼灼隨著娘親腳步一頓,然後反頭望去,隻見不遠處行來一群攝政王府的人,打頭的正是攝政王王和王妃。


    蕭盈盈笑著上前打招呼:“表哥、表嫂,除夕好啊。”當年都是一起玩著過家家長大的,熟絡得很。


    林灼灼也忙甜甜地喚:“舅舅,舅母,除夕快樂。”


    攝政王妃似乎找娘親有事,借一步去牆邊說話了,林灼灼便懂事的與攝政王府的表哥、表姐們嘮嘮嗑。


    “灼灼,先頭見你坐在席位上不大開心,你沒事吧?”攝政王府的大郡主盧玥裳,關心地詢問林灼灼。


    林灼灼實話實說:“也沒什麽,就是凱旋大軍還未歸京,我想爹爹了。”


    大郡主盧玥裳聽了,歎口氣道:“哎,暴風雪所致,也無可奈何。你爹爹算很好了,過幾日就能歸京,不像我妹妹……”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林灼灼聽到這裏,也跟著一塊難過起來。


    原來,攝政王府的二郡主,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十一歲那年,聽聞江南水土養人,便送去福建省外祖母家養幾年試試。原本身子逐漸好轉,一切都奔著好方向發展,不料今年福建省突遭倭寇襲擊,外祖母一家子全被倭寇殺光了,二郡主也隨之失蹤了。


    反正,生未見著人,死未見到屍。


    這樁糟心事兒,林灼灼上一世便知。遺憾的是,上一世攝政王府派出了大量人馬,在福建各處尋找二郡主,卻始終沒尋到。至少上一世林灼灼死時,還未找著,也不知是死是活。


    林灼灼歎口氣,隻能盡量安慰道:“玥裳姐姐你別煩憂,二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遇上了好人,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但願如此。”大郡主盧玥裳想念四年多未見的妹妹,想得有些掉眼淚,又怕不吉利,忙掏出帕子來抹掉。然後勉強擠出一個笑來。


    林灼灼又寬慰了幾句,那邊娘親和攝政王妃已經說完了話,往回走了。蕭盈盈手裏多了一副畫。


    “好的,表嫂放心,等我家鎮山回來了,我必定好好交代一番。”蕭盈盈一手握著畫卷,另一隻手安慰地輕拍攝政王妃肩頭。


    攝政王妃抹著眼淚點頭:“盈盈,多謝了。”


    “應當的。”蕭盈盈說完,便帶著林灼灼上了自家的馬車。


    母女倆坐好,林灼灼不用問都知道,方才攝政王妃肯定是懇請娘親幫忙,讓爹爹留在福建的那些下屬幫忙尋找二郡主。畢竟尋找的人多點,希望就更大些。


    蕭盈盈看著手裏多出的一卷畫,歎口氣,然後抽掉上頭的紅色係帶,緩緩打開。


    林灼灼湊過去一看,是一副肖像畫,上麵的小姑娘應該就是失蹤的二郡主了。


    隻見二郡主立在一株桃花樹下,身穿粉色褙子,頭上紮著雙丫髻,笑容甜美,人見人愛那款,看上去像天宮裏最純真的小仙女。


    右下角暗嵌了二郡主的名字:盧玥鈴。


    “娘,等後日爹爹回來了,就拿給爹爹看,興許爹爹還真見過呢。”兩世變化有些大,林灼灼抱著這個希冀,許了願,為未曾謀麵過的二郡主祈福。


    蕭盈盈點點頭:“那是自然。”


    看到這裏,或許有點奇怪,彼此間是親戚,怎會都沒見過二郡主呢?


    實在是林灼灼一家子,居住西北十幾年不回京。歸京時,二郡主早就去了福建外祖母家,所以,確實不曾見過。


    再說了,二郡主因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常年幽居王府後院,輕易不肯出門,就算林灼灼一家子一直居住在京城,也未必就見過幾回二郡主。


    聊完二郡主,母女倆一塊感傷了一會,忽然,夜風吹開了窗簾,林灼灼順著窗簾的動靜往外張望,然後心頭又歡喜了起來,指著窗外朝娘親囔囔道:


    “娘,您快看,雪真的停了!欽天監的人沒說錯耶!”


    若明日也放了晴,路上好走,後日清晨爹爹便能回家團聚啦!


    蕭盈盈笑著點頭。


    ~


    次日晌午,宮裏接到四皇子盧劍的飛鴿傳書,道是,凱旋大軍“明日清晨,辰時正”,能抵達城門口。


    得了這個好消息,當日下午,京城各條大街小巷就貼上了皇榜,廣而告之大軍凱旋的具體時辰。


    話說,貼皇榜告知這個消息,有何作用啊?


    這就要說說大武王朝的傳統了,自打建國以來,就有老百姓排長隊、喜迎凱旋大軍的習俗。


    換句話說,這些皇榜是告知京城的老百姓,想要去城門口迎接勝利之師,就要早做準備,後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上路啊。


    林灼灼得了這個消息,興奮得當夜有些睡不著,太想見到爹爹啦,西北一別,都兩年多未見了!


    “爹爹,爹爹……”林灼灼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還在歡喜地呼喊爹爹呢。


    次日,天還未亮,閨房裏昏昏暗暗的,碧嵐就提著燈籠前來喚林灼灼起床了:“姑娘,該起了。”


    林灼灼才入睡不過兩個時辰,眼睛都睜不開,但意識稍稍清醒些,想起今兒個要去城門口迎接爹爹,立馬就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一把掀開被子就跳下了床。


    碧嵐也舍不得這麽早就叫醒自家姑娘,但是沒法子,知道自家姑娘愛打扮,今日又是分開兩年多以來,首回見爹爹,自家姑娘更是要好好妝扮一番了,要讓爹爹眼前一亮,時間花費得就會更多。


    所以,隻能天不亮就喚起來。


    果然,梳妝打扮花去了很多時間,才剛妝扮好,蕭盈盈已經派人來催了三回了,而堂妹林燦燦則是直接跑到她房裏來拉人。


    “快走,快走,早飯都要來不及吃了!”林燦燦打扮簡單,一身碧綠色長裙,頭上紮兩個雙丫髻,再係上發帶就完了。


    林灼灼的穿戴倒是不算繁瑣,瞧上去也很簡單利落,就是挑選衣裳上的小配飾和各種首飾上有些費時,定要挑選出與衣裳和發髻最搭的。


    “來不及吃早飯,就不吃了。”林灼灼也知道時辰稍稍偏晚了,不過她心頭早就打算好了,早飯不吃,直接食盒打包,在馬車上稍微吃點,墊墊肚裏就行了。


    等接回爹爹來,中午再一家子相聚,好好吃頓大餐!


    蕭盈盈也是心急見到丈夫,總是等不來女兒,也索性親自跑到女兒房裏來催人。一進門,就聽到了那樣一番話,蕭盈盈探出手指,戳了女兒額頭一下,笑罵道:


    “你的如意小算盤倒是打得好,卻連累你娘我也跟著吃不飽。”


    林灼灼忙挽住娘親胳膊,撒嬌道:“好娘親,就委屈一頓肚子,下一頓就補回來嘛。莫氣,莫氣。”邊說,還邊輕晃娘親胳膊。


    見娘親似乎還沒解氣,林灼灼又使勁兒晃了晃胳膊,仰頭討好地笑:“娘,等會接回爹爹來,我親自下廚做一道菜,犒勞犒勞您,如何?”


    蕭盈盈哪裏受得了女兒這撒嬌樣,看在眼裏啊,心都化了:“好吧,饒了你了,走吧。”


    說罷,一副寬恕了女兒的樣子,帶了女兒出門去。


    結果,林灼灼出門一看,娘親身邊的大丫鬟玉嬋,手裏已經拎了個食盒了。合著,娘親早就打算好打包去馬車上吃,卻故意誆騙她一個勁撒嬌呢。


    真是個調皮的娘親!


    林灼灼扭頭盯著娘親看,一副“我都知曉了”的表情。


    蕭盈盈偏頭迎上女兒的目光,卻大大方方笑了起來:“看什麽看,娘親我就愛看你朝我撒嬌,下回你再出門磨蹭,我還誆騙你!”


    林灼灼:……


    娘親還要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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