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林灼灼與盧玥裳並肩朝設宴的金鯉宮行去,一路的石子甬道兩旁擺設了許多盆栽花卉,全是剛從花房搬出來的新品種,可以說,走了一路,美美的花朵賞了一路。


    林灼灼小手指頭還拎著點點大的小竹籃,隨著她的步伐,小竹籃在空中一蕩一蕩的,像搖籃在輕晃。


    聞著一路的花香,小手指再感受著小竹籃的韻律,林灼灼嘴角微微翹起,說不出的好心情。


    正在這時,前方刮來一陣強風,林灼灼本能地半轉過身子去避風,然後,一不留神……


    “哎呀,我的小竹籃!”林灼灼驚呼出聲。


    竟是強風搶走了她的小竹籃,刮飛了,然後還“砰”的一聲撞到了不遠處的巨石上,裏頭的小福娃跌了出來,小福娃手裏捧著的燈籠也甩到了別處。


    這個變故,驚得林灼灼變了臉色,什麽強風也好,冷風也好,統統都不顧了,冒著大風就奔了過去,追著還在風裏滾的福娃、竹籃和燈籠。


    福娃、竹籃和燈籠,三樣東西全被吹散了,一次隻能去追一樣。


    毫無疑問,林灼灼最愛那個福娃,一麵是小四表哥,一麵是小小的她。然後,絲毫不帶猶豫地,追著福娃就去了。


    “哎呀,狂風真的是太討厭了!”


    每次林灼灼快追到手了,福娃又被大風給吹滾了開去,林灼灼就撲了個空,還得繼續前行。


    如此反複兩三次,福娃滾到了覆蓋有積雪的草地上,林灼灼索性往前一撲,整個人橫飛上前,總算將福娃給撲著了。


    怕壓壞了,忙跪坐在草地上,握住福娃仔細瞅瞅,看一路滾過來它磕壞了哪沒有。


    “幸好,幸好,路上積雪厚,沒磕碰壞。”林灼灼前後左右哪哪都瞅了一遍,完好無缺的,沒缺胳膊少腿,也沒磕壞了腦袋和臉蛋,就是有點小髒。


    忙要掏出帕子來揩幹淨。


    “灼灼,咱倆先進去吧,外頭風大。”


    盧玥裳幫忙撿回了那個小竹籃,另有小太監拾了燈籠送過來,盧玥裳一把接過,拿著小竹籃和燈籠快步來到林灼灼身邊,喚她道。


    林灼灼抱著小福娃點點頭,外頭的風時有時無,一會兒弱,一會兒強的。眼下強風去了,看上去又恢複了平靜,可誰知道會不會下一刻又來了呢。


    風大,還冷,受罪不說,萬一再將她的福娃刮跑了,刮壞了,都不知該找誰哭去。


    “走吧。”林灼灼接過小竹籃,將小福娃和燈籠全塞了進去,再兩手緊緊抱了竹籃在懷,護住了,然後與盧玥裳快步朝設宴的正殿奔去。


    一路奔進了正殿,林灼灼才鬆了口氣。


    尋到自己的席位,林灼灼落座後,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掏出帕子來,將髒了的小福娃給拾掇幹淨。


    先擦“小灼灼”的臉蛋,還是先擦“小四表哥”的臉蛋呢?


    嗯,是個問題,林灼灼短短猶豫一下後,還是用帕子先揩了“小灼灼”的麵頰。


    沒法子,她太愛臭美了,不僅本人要美美的,象征著她的“小灼灼”也得美美的。


    容不得一絲髒。


    尤其臉蛋髒汙了,多醜啊?忍不了。


    卻不想,剛給“小灼灼”的臉蛋抹了一下,正殿門口就響起小太監尖銳的嗓音:“睿王駕到!”


    林灼灼先沒反應過來,實在是睿王這個稱呼有那麽點陌生,直到一道白色衣袍跨了進來,林灼灼才猛地想起,睿王不就是四表哥盧劍麽?


    驀地手中動作一頓。


    抬眸望向四表哥時,莫名的,林灼灼心裏虛得不行。


    盧劍還沒跨進正殿,視線就已落在林灼灼身上了,見她低著腦袋在擦什麽東西。跨進門檻後,見她抬頭,四目相對時,察覺出小姑娘眸子裏的心虛。


    “死丫頭,又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盧劍心內泛起疑雲,然後沿著大殿中央的紅地毯,徑直行了過去。


    呀,四表哥來了,越來越近了。


    林灼灼心裏頭越來越虛,後來手裏的帕子……不得已,拐了個方向,繞過“小灼灼”的髒臉蛋,搭到了“小四表哥”的麵龐上。


    微微低頭,一下又一下擦起來。


    於是乎,盧劍路過林灼灼身邊時,見到的便是——林灼灼舍棄“自己”的髒臉蛋沒擦,先將“小盧劍”的麵頰擦得幹幹淨淨,亮起了光澤。


    盧劍明亮的桃花眼裏,不由得放出一絲欣慰的笑。


    旋即,腳步不停地繼續前行,嘴角微翹地去了自己席位。


    林灼灼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恰好小男娃擦拭完畢,然後帕子一拐,又拐回到了“小灼灼”的臉蛋上去。


    “咦,灼灼,你這帕子拐來拐去的,是做什麽?你最先擦的不是小女娃麽,怎的還沒弄幹淨,就中途轉到小男娃臉上去了?”


    鄰座的盧玥裳一直瞅著林灼灼呢,這波操作太奇怪了,盧玥裳想了好一陣,沒弄明白,到底忍不住問出了聲。


    林灼灼:……


    要不要這麽拆台啊?


    要命,斜對麵的盧劍望過來了,林灼灼隻覺得麵皮火辣,內心好崩潰啊。


    彼時,盧湛剛來到自己席位,正要落座呢,猛不丁聽到了盧玥裳的話。聰明如他,一刹那就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有種自己才剛得意過,沾沾自喜過,就猛地被打臉的感覺。


    盧劍一個猛地落座,然後飛速掃了林灼灼一眼。明明沒說話,可他的目光仿佛會說話,字字句句在調侃:


    “死丫頭,你行啊。”


    林灼灼那個心虛啊,腦袋低了又低,後來實在抵不住盧劍的目光了,幹脆半轉了身子,整個身子對著盧玥裳了。


    “為什麽帕子拐來拐去的呀?”盧玥裳見林灼灼沒回答,又好奇地催問了一遍。


    林灼灼:……


    大郡主,能別再拆台了麽?


    實在沒法子,林灼灼嘀咕似的回了句:“沒什麽,就是很隨性的,想到哪,擦哪唄。”


    “哦。原來沒理由啊。”盧玥裳倒也沒察覺林灼灼在撒謊,隻當是真的,點了點頭。然後因著沒什麽事可做,無聊得很,幹脆也掏出自己的帕子來,指著那個微微蹭髒了的燈籠道:“這個,我幫你。”


    林灼灼點點頭,忙空出一隻手來,拿了燈籠遞過去。


    再重新擦拭“小灼灼”時,林灼灼餘光留意到四表哥沒再瞅自己了,轉頭去與身邊的徐常笑說話了。林灼灼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才鬆完一口氣,林灼灼驀地咂摸出一點不對勁來,這個竹籃福娃是她從枝頭摘下來的,又不是四表哥送給她的,她心虛個什麽勁啊?


    換言之,不是四表哥送的,那福娃的兩張臉,一張神似“小灼灼”,一張神似“小四表哥”,四表哥壓根就不知道啊!


    既然如此,她愛先擦哪個,就先擦哪個,怕什麽?心虛什麽?


    思及此,林灼灼驀地膽子又大了起來,一屁股坐正了,再不用背對四表哥。


    心虛模樣一掃而光,林灼灼理直氣壯起來,單手托起“小灼灼”,就認認真真擦了起來。


    正與徐常笑說話的盧劍,餘光再一瞅她,心內一怔,短短一瞬間發生了什麽,這小丫頭方才還一副心虛樣呢,居然幾個瞬間,就又挺起來了?


    正在這時,正殿門口的太監高喊道:“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盧劍隻得收回餘光,從席位上起身,與大殿裏的所有文武百官一起麵朝正殿口行跪禮,山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彼時,林真真隨眾人一道,也跪在地上行禮。


    太子殿下來了,林真真心頭的忐忑不安不僅沒消下去,反倒添了幾分。


    方才太子站在門檻外,林真真直直望了過去,她明明看到太子盧湛瞅到她了,可盧湛視線隻微微一愣,便立馬收了回去,再不肯看她。


    這樣的行為,擱在以前,是萬萬不可能的。


    林真真還記得,就在十日前,大年初四的慶功宴上,太子盧湛一現身,捕捉到她的身影,視線就一直黏在她麵龐上,恨不得與她的目光一直糾纏到永遠,永不分開才好。


    這才過去短短十日,就什麽都變了,林真真心頭說不出的恐慌。


    更恐慌的還在後頭,皇上道了“免禮”後,林真真隨同眾人起身、落座,然後眼睜睜瞅著酒過三巡,夜宴已經快過去四分之一了,而太子盧湛始終一眼都不瞥她,就像她壓根不在宴會上似的。


    完了,太子殿下已經跟她生分至此了。


    林真真那顆忐忑的心呀,“咚咚咚”,像鼓一樣,雜亂無序地敲了起來。


    ~


    麵對一桌子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林灼灼沒動幾筷子。大抵是不知道哪一款食物裏喂了藥,便隨意上一盤菜,瞅著都像是下過藥的。


    那種東西,能不吃,自然是不吃的好。


    畢竟是藥三分毒嘛,哪怕她懷裏揣了解藥,也打心底裏不樂意吃。


    想起“催情”兩個字,林灼灼心內就湧起一股子嫌棄感。腦海裏也不住地翻騰上一世撞破的那一幕,男女交纏在一塊的樣子,實在太醜了。


    正在這時,小宮女端上來一碟扒絲香蕉,笑道:“林三姑娘請慢用,這是今年禦膳房大廚新推出的菜品,叫‘拔絲香蕉’,美味香甜,林三姑娘可以趁熱品嚐。”


    “拔絲香蕉”?


    大抵是方才腦海裏還滾過一遭男女交纏的畫麵,林灼灼陡地拿起筷子,夾起一截香蕉時,見兩塊香蕉分離時,扯出數條長長的絲來,一副難分難舍的樣子。


    莫名的,看成了死死癡纏、舍不得分離的男女了。


    於是,林灼灼猛地一下反胃,小手拿帕子捂住了嘴。


    “林三姑娘,您怎麽了?”唬了小宮女一跳。


    林灼灼緩了緩,才從嘴上拿開手,小聲道:“沒事,就是看到這道拔絲香蕉,就想起渾身黏液的蟲子了,覺得惡心。你還是撤下去吧。”


    邊說,邊嫌棄地擺手。


    小宮女:……


    渾身粘液的蟲子?


    像嗎?


    小宮女很是一懵,哪裏像啊?


    但見林灼灼那樣一副嫌棄的樣子,小宮女也不敢堅持,忙端走碟子,將這道菜給撤了下去。


    鄰桌的盧玥裳正吃著“拔絲香蕉”呢,見林灼灼居然嫌棄,便替“拔絲香蕉”說情似的笑道:


    “灼灼,這道菜很美味的,香甜可口,你不品嚐一下就撤了,實在有點虧呢。”


    林灼灼幹笑兩聲,隻得捂著胸口道:“玥裳姐姐,沒法子,那道菜看上去很膩,本能的有些反胃,就有些吃不進。”


    “原來是這樣啊,那上來的好幾道菜都有些膩,難怪見你都沒怎麽動筷子。”盧玥裳擱下筷子,朝林灼灼望了過來道。


    林灼灼:……


    怎麽,連盧玥裳都察覺出她今兒有了異樣,沒怎麽動筷子?


    那朱皇後一行人豈非更加察覺有異了?


    看來,那些菜肴,還是得多吃點啊,要不自己看上去太過怪異,無端打亂了朱皇後的既定計劃,就不妙了。


    正在這時,送菜的小宮女又端來了另外兩道菜,清炒萵筍和野山菌燉烏雞。


    林灼灼想明白了,不能不吃,便隻能扛著可能中藥的可能,提起筷子去夾了幾片萵筍來,朝盧玥裳笑道:“這個清淡,瞅著還有點胃口。”


    說罷,微微低頭,吃了一些。


    心裏祈禱,應該不會這麽快就中藥吧?


    被“中藥”的心思所幹擾,好好的一盤清炒萵筍,硬是沒吃出美味來,隻覺味同嚼蠟,尤其往下咽時,心跳都加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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