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迎親隊伍陣仗浩大,熱熱鬧鬧吹吹打打,大紅色的隊伍沿著皇城繞了整整一圈,最後在萬眾矚目下,緩緩進入桂花巷,抵達莊嚴氣派的睿王府正門。


    睿王府正門立著兩座石獅子,身上披著紅綢,在秋日明媚的陽光下,喜迎它們的女主人。


    大紅花轎裏,林灼灼先頭慌亂的心緒早已撫平,此刻已乖乖地頂著紅蓋頭,雙手交疊在並攏的膝蓋上,安安靜靜地等著下轎。


    皇家娶妻與尋常官家不同,全程都有禮部官員陪同。因著睿王盧劍是崇德帝最最寵愛的嫡子,遂今兒禮部派出的唱禮人身份也非同一般,不像大皇子、二皇子成親時,隻是任由禮部隨意挑選了一個嗓門響亮的官員擔任,今日的唱禮人乃崇德帝親自下旨,任命禮部尚書親自上。


    隨著抑揚頓挫的唱詞結束,轎簾猛地一個震蕩,林灼灼知道是四表哥按照規矩在外頭踢了一腳。隨著轎簾緩緩平複,花轎外又傳來“嗖”“嗖”的箭聲,林灼灼知道這是四表哥射中了花轎兩側的銅環。


    緊接著,在圍觀眾人的起哄聲中,林灼灼下轎、跨馬鞍、跨火盆。


    在喜娘的攙扶下,林灼灼小心翼翼做完這些,真的是小心謹慎啊,喜袍下擺很長,跨火盆的時候,林灼灼小手緊張得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生怕自己一個沒走好,長長的喜袍下擺觸碰到火盆裏燒紅的炭就不妙了。


    好在一切順利。


    然後一條大紅綢子遞了過來,林灼灼玉白的小手從大紅的廣袖下探出,緊緊地握住這條紅綢,她知道,紅綢那一端是四表哥。


    莫名的,握上紅綢那一刹那,林灼灼居然覺得紅綢有些隱隱發燙,好似四表哥掌心的滾燙經由紅綢傳遞了過來似的,心湖泛起一絲羞澀的漣漪。


    白皙小手緊緊攥著紅綢,在四表哥的引領下,林灼灼一步一步踏上了紅地毯,紅地毯從正門一路蜿蜒至前院廳堂。


    “小心,前方三步有門檻。”盧劍扯一扯手中紅綢,動作警示,還伴隨著柔聲提醒。


    頂著紅蓋頭視線受阻的林灼灼,在四表哥的一路提醒下,輕輕鬆鬆邁過了一個又一個門檻,心頭甜滋滋的。


    如此,一刻鍾後,一對新人曆經長途跋涉,終於抵達拜堂的前院廳堂。


    ~


    張燈結彩的廳堂裏,鋪著大紅椅搭的主位上,崇德帝和南宮湘端端正正地坐著。


    為了參加今日兒子娶媳婦的喜宴,南宮湘不僅自己穿上了才縫製出來的、嶄新的明黃鳳袍,還特意叮囑崇德帝也換上了一套全新的明黃色龍袍。


    以示對兒子、兒媳婚禮的重視。


    “來了,來了,你兒媳婦來了。”餘光見一對新人緩步邁上廳堂門前的石階,崇德帝立馬大掌拍上南宮湘手背,貼去她耳畔笑道。


    南宮湘正側著頭與崇德帝說笑呢,聞言,立馬抬頭向廳堂門口望去,就見高大魁梧的盧劍小心嗬護在嬌妻身側。盧劍一張俊美的臉龐泛著紅,也不知是身上大紅喜袍反射出的紅光,還是今日娶妻歡喜得血液上湧,使得一向白皙的麵皮湧出一層薄薄的潮紅。


    但從盧劍眸中迸射出的喜氣,南宮湘心知,兒子娶了林灼灼有多歡喜。


    隨後,南宮湘視線移到林灼灼身上,大紅喜帕蓋著,瞧不見臉,但隨著前進的步伐,紅蓋頭一蕩一蕩的,時不時露出小姑娘白皙精致的下巴,宛如白芙蓉悄然嶄露一瓣,姿色誘人。


    一個傾國傾城,一個英俊挺拔。


    這樣的一對新人牽著紅綢而來,南宮湘隻覺飽餐了一頓視覺盛宴。


    “一對璧人。”南宮湘衷心地讚歎。


    “可不是,絕對的一對璧人,咱們劍兒的眼光好著呢。”崇德帝朝南宮湘眨眼,大有一副揶揄南宮湘曾經不喜林灼灼當兒媳婦的意思。


    “討厭。”南宮湘一雙露在麵紗外的美美桃花眼,朝崇德帝輕飄飄地一瞪。


    真的是輕飄飄啊,非但沒有瞪出犀利感,反倒生出了一股子嫵媚來。


    崇德帝見了,雙眼都亮了,他就喜歡自個媳婦兒朝自己撒嬌的模樣。


    帝後二人眉來眼去時,身著大紅嫁衣的林灼灼已經在盧劍的再一次提醒下,高抬腳穩穩跨入了廳堂門檻,然後與盧劍並肩而行,來到帝後麵前站定。


    眼看著拜堂成親即將開始,崇德帝才不再逗弄嬌妻了,端坐在主位上,眉宇染笑地凝視麵前的一對新人。南宮湘也滿臉歡喜地望著即將拜堂成親的新人,在內心給兒子、兒媳送上最誠摯的祝福——白頭偕老,一世恩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隨著唱禮人的高喊,林灼灼在喜娘的攙扶下,先是虔誠地拜了天地,後是對著崇德帝和南宮皇後真心地拜了下去,最後與四表哥麵對麵羞澀地夫妻對拜。


    對拜那一刹那,林灼灼內心響起一句話——從此時此刻起,她就是四表哥的妻子了。


    拜過後,便是禮成,一對新人在賓客的簇擁下送入洞房。


    ~


    新房裏,鋪上大紅褥子的喜床上,林灼灼頂著紅蓋頭略略緊張地坐在床沿上,此時此刻,她聽到了喜娘手裏金秤杆摩擦托盤的聲音,她知道,下一刻,四表哥就該拿著金秤杆來挑她的紅蓋頭了。


    果然,耳畔響起喜娘高昂的笑聲:“睿王殿下,金秤杆給您拿來了,快快去挑新娘的紅蓋頭吧!”


    一道大紅袍擺飄了過來,站定在林灼灼麵前。


    隨後,一個金秤杆斜著出現在紅蓋頭下端。


    林灼灼羞澀地微微低頭。


    金秤杆輕輕上挑,大紅蓋頭隨之徐徐升起,高過眉眼時,林灼灼視線驟然開闊起來。她能感覺到四表哥炙熱的目光直直射過來,黏在她麵頰上不動了。


    出於羞澀,亦或是今日妝容太濃了,不知四表哥喜歡還是不喜歡,林灼灼心頭不禁有些忐忑,便始終維持低頭的姿勢,沒敢去瞄四表哥的神情。


    “哎呦,睿王殿下,您要瞅您的新娘子,也得先將紅蓋頭徹底掀開才好瞅啊。”喜娘見盧劍維持一個姿勢久久不動,忍不住打趣上了。


    新房裏觀禮的女賓客,也紛紛帕子捂嘴笑了起來。


    原來,林灼灼整個麵龐露出來時,紅豔豔的燦若牡丹,盧劍有被驚豔到,視線看直了不說,手上動作也不知不覺一頓。紅蓋頭才剛挑過眉眼,還未徹底撩開呢,金秤杆就愣在那兒不動了。


    被喜娘笑著一催促,盧劍才回過神來。


    但盧劍並未忙著繼續去挑紅蓋頭,而是俯頭湊在林灼灼耳畔輕聲說了一句話:“娘子,今兒你真美,都將我看呆了。”


    林灼灼耳朵一酥,還伴隨著麵頰一紅。


    但她麵上的妝實在太濃、太紅了,完全能掩蓋一切的自然潮紅,所以她此刻的“紅臉”顯示不出來。


    盡管如此,擁有一雙銳利眼的盧劍,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林灼灼微妙的變化。盧劍輕輕一笑,隨後才金秤杆用力一揚,徹底將紅蓋頭掀過頭頂去。


    “新郎、新娘喝合巹酒。”喜娘喜慶的聲音再次揚起。


    另一個喜娘立馬用描金托盤端上兩盞酒。


    此時,盧劍已經挨著林灼灼,也坐在了喜床邊沿。聽了喜娘的話,盧劍立馬從托盤上拿起兩個酒盅,一盅自己端著,另一盅溫柔地遞給林灼灼。


    林灼灼接過後,便與四表哥手臂交纏,喝起了合巹酒。


    剛一交纏上,林灼灼便感覺到了男人手臂與女子的不同,男人手臂上肌肉結實,線條硬朗,一碰上去便能覺出硬邦邦的,甚是健壯。


    林灼灼羞澀地喝完交杯酒,小巧精致的酒盅擱放回托盤上,餘光又不由自主瞥向了四表哥那條精壯的手臂,心頭還殘留著方才與四表哥手臂相貼的酥麻感。


    結發等流程全部走完後,新房裏觀禮的賓客全部被喜娘請了出去。


    房裏霎時安靜下來,林灼灼頂著鳳冠紅著臉端坐在那,視線微微下垂,但依然能感覺到四表哥坐在身旁、肆無忌憚地側頭打量自己。


    大約是今日的她濃重豔抹,與平常風格迥異,所以四表哥打量得格外久,大有一副不打算收眼的架勢。


    林灼灼臊得直想閉上眼。


    “睿王殿下。”喜娘再次笑著催促盧劍去前院招待賓客。


    這已經是第三次催促了。


    林灼灼都有些聽不下去了,這才偏頭對上四表哥的目光,幫著喜娘柔聲勸道:“四表哥,快去吧。”


    “連你也趕我走?不想夫君留下來多陪你一會麽?”盧劍笑道。


    “夫君”二字,令林灼灼羞澀地一咬唇。


    論私心,她當然是想四表哥留她身邊,不出去的。


    可,外頭賓客眾多,就連崇德帝和南宮皇後都還坐在那,等著新郎官去敬酒呢,遲遲不去,不好。


    “好了,夫君去就是。”盧劍輕笑道,拇指撫上林灼灼紅唇,不許她再咬唇,真咬破了皮,他會心疼的。


    說罷,盧劍從床沿上起身,闊步朝新房門外走去。不過還沒走兩步,盧劍又想起什麽來,倒回林灼灼身邊,俯身捧起她紅彤彤的麵龐,輕啄她紅唇一下,笑道:


    “等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會早點回來,給你一個畢生難忘的洞房花燭夜。”


    林灼灼聽了,不知怎的,腦海裏驀地騰起那兩個羊脂玉小人做的事兒,不自覺掩飾眼底的羞意,垂下眼眸不敢與四表哥對視。


    盧劍最愛小傻鳥這股羞態,忍不住再覆下唇去,又是重重一個親吻,才戀戀不舍轉身離去。


    林灼灼手背嬌羞地捂住自己的唇,稍稍抬頭,一臉羞態看四表哥離開新房,消失在院子裏。


    再也瞧不見四表哥背影了,林灼灼才收回目光,開始打量新房裏的陳設布置。


    隻見鋪天蓋地的紅,從東西兩側的窗戶到桌椅床幾,再到落地屏風,處處張貼金燦燦的大紅喜字。林灼灼再側身打量所坐的喜床,上頭的一切都是嶄新的,被褥、枕頭、枕巾均是紅彤彤一片,瞧著就喜慶,輕輕觸摸上去,手感格外的柔,格外的軟。


    大抵忙碌大半天,林灼灼身體實在有些乏累,忍不住往柔軟的床褥上一躺。結果,這一躺下,大紅紗帳上的一對鴛鴦鳥就闖入了她眼簾,隻見鴛鴦鳥在交頸而啄,尖尖的鳥嘴互相對著,竟是在……接吻。


    林灼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連忙往紗帳別處細細瞧去,卻見接吻的鴛鴦還不止一對,從大紅床帳頂到四周垂落下來的紗帳上,綴滿了正在親吻的鴛鴦,有踮起鳥腳親吻的,有撲騰翅膀接吻的,有兩隻翅膀夾住同伴接吻的……


    可謂是姿態各異,千奇百怪。


    像極了一部教授接吻技巧的大書。


    仰躺在紅彤彤床褥上的林灼灼,小臉兒不知不覺火辣辣的,燒得慌。


    正在這時,一個喜娘大約是睿王府裏的老人,湊近床邊笑道:


    “王妃,這喜帳是睿王殿下親手設計的,上頭千姿百態的鴛鴦,乃睿王殿下熬了好幾個通宵才構思好的,最後叮囑宮裏的繡娘們照著繡出來的……”


    林灼灼一聽,竟是四表哥為了喜迎新婚,特意挖空心思構思出來的?


    唰的一下,臉蛋燒得更滾燙了。


    ~


    新娘送入洞房時,睿王府所在的桂花巷入口,又匆匆拐來一輛豪華大馬車,竟是有受邀的賓客姍姍來遲了。


    馬車內,鋪著柔軟的粉色褥子,大皇子妃傅柔嘉柔弱的身子靠在盧玨懷裏,她滿臉的內疚,垂眸低低道:“大殿下,對不起,妾身拖累您了。”


    竟是今早起床時,傅柔嘉忽然腹痛難忍,頻頻如廁,冷汗涔涔。盧玨心疼她,就從宮裏傳召禦醫,瞧完了病,又煎了湯藥喝下,待她身子瞧上去正常些了,才出的門。


    如此一來,勢必耗費時間,最後馬車夫一通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拜堂成親的吉時。


    盧玨是大哥,傅柔嘉是大嫂,四弟成親的大喜日子,連父皇母後都早早來了,他們作為大哥大嫂卻姍姍來遲,還錯過了吉時,連觀禮都沒趕上。


    實在是有些……不像樣。


    遂,傅柔嘉一臉的自責,生怕自己連累夫君受父皇訓斥。


    “傻瓜,你身體不適,又不是故意的。你還能堅持來,已經很不錯了,別再瞎想那些有的沒的。”盧玨長長的手臂攬住嬌妻小蠻腰,下巴輕輕擱在她腦頂,另一隻大掌還在替嬌妻揉著小腹,盡量柔聲安慰道。


    同樣的事兒若擱在往昔,興許盧玨也會心急如焚,生怕自個遲到給父皇留下壞印象。


    但如今……嗬嗬,父皇一係列大動作下來,為了給睿王盧劍上位鋪路,生生將他盧玨給朝堂邊緣化,簡直打入了“冷宮”。再加上攝政王的離棄,種種原因下來,導致曾經追隨盧玨的朝臣一個個舍他而去,到了今時今日,盧玨被迫成了一個閑散皇子。


    他知道,大龍王朝的江山,那個遙不可及的寶座,已經徹底遙不可及,與他毫不相幹了。


    既然如此,那他還怕什麽父皇責怪?


    還怕什麽留下壞印象?


    遂,盧玨很是心寬,大掌緊緊握住嬌妻的小手,鄭重其事地道:“對本皇子來說,你的身體比任何婚宴都重要,知道嗎?哪怕再讓為夫選一次,我也選擇先照顧好你,再談其它。”


    傅柔嘉聽了這樣暖心的話,登時就淚盈於眶,麵頰緊緊貼著男人暖呼呼的胸膛,再不說那些自責的話了。


    馬車緩緩停下,外頭傳來馬車夫的聲音:“大皇子,大皇子妃,睿王府到了。”


    這便是該下馬車了。


    傅柔嘉連忙掏出帕子抹掉眼睫毛上掛著的淚珠,挽住盧玨胳膊,嬌羞一笑:“大殿下,走吧。”


    盧玨點點頭,大掌托住嬌妻的軟軟的細腰,攙扶她往馬車外走。


    卻不想,傅柔嘉剛鑽出車簾,忽地馬車一個晃蕩,驚得傅柔嘉一個沒站穩,險些栽下車板去。虧得盧玨身上還有點武功,眼疾手快將傅柔嘉抱了個滿懷,然後怒問:“怎麽回事?”


    “大皇子,是後頭的馬車撞上了咱們的。”馬車夫查探一番後,跑回來稟報道。


    “誰家的馬車那般不長眼?”盧玨見懷裏的嬌妻驚嚇過度,本就病弱的麵頰越發蒼白起來,盧玨登時惱怒得不行,出口很不客氣。


    “是,是……長公主府上的。”馬車夫有些口吃道。


    “哼,還以為是誰呢,竟是長公主府上的,難怪如此不長眼了!”盧玨聽聞對方是長公主,絲毫不懼,反而滿嘴的諷刺。


    盧玨可沒忘記,半年前,他們夫妻好心去孟大將軍府探病,卻吃了“閉門羹”的事。那件糗事,後來還被孟大將軍府的下人傳了出來,鬧得滿城閑言碎語,多少長舌婦躲在後院譏笑他們夫婦“打秋風都打不著,送上門去給人羞辱”。


    那件事,擱在盧玨心底就是根刺,怎麽想,怎麽不痛快。


    好在蒼天有眼呐,不過幾個月的功夫,長公主一家居然也跌落高台,落魄起來。


    如今,他盧玨是實打實的落魄了,長公主一家又何曾不是?


    都是落魄的主,誰也不比誰高貴,他盧玨犯不著給長公主好臉色!


    話說,後頭那輛豪華大馬車裏,長公主額頭抵著車內壁角琢磨心事呢,猛不丁車廂一個震蕩,磕傷了她額頭。彼時,她正揉著微微發疼的額角,擰眉不悅呢,馬車外忽然傳來嘲諷聲,長公主那個暴脾氣哪裏能忍?


    長公主立馬額角也不揉了,怒氣衝衝跳下馬車,三兩步衝上前,還沒看清車板上摟在一塊的男女是誰,就威風凜凜地懟上了,大耍公主威風:


    “放肆,罵誰不長眼呢?要罵,也得罵你家馬車不長眼,堵在前頭撞到了本公主的!”


    兩車碰撞,竟怪前頭的馬車撞上後頭的?


    這話真新鮮!


    盧玨正拍著嬌妻後背,安撫麵色蒼白的嬌妻呢,猛不丁聽到這樣不要臉的話,簡直氣笑了!立馬回頭懟上了:


    “姑母,宮裏早有傳言,說您丁點道理都不講,一而再再而三得罪我母後。原本,侄兒還有些不信,眼下見了您的作風,可算是信了。”


    這話一出來,便是隱射長公主一再開罪南宮皇後,被崇德帝多次冷臉,最後還被當麵訓斥之事了。


    這些丟人的事,可以說是長公主恨不得抹去的記憶,卻被盧玨挖出來當麵譏諷,長公主就越發火冒三丈,指著車板上的盧玨就要教訓一通……


    正在這時,睿王府守門的小廝見有人鬧事,連忙進去請了管家來。


    管家是個八麵玲瓏的人,跨出門檻,遠遠瞧見鬧事的大皇子和長公主,立馬曉得該如何應付了,笑容滿麵地跑下石階,衝著車板上的大皇子夫婦就熱情喊開了:


    “大皇子,大皇子妃好呀,咱們睿王殿下見兩位遲遲不來,著實惦念得緊呢。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邊喊,管家還邊將氣勢洶洶的長公主給擠去了一邊,騰出地來給大皇子夫婦落腳。


    長公主:……


    憑什麽擠開她,給大皇子夫婦騰地?


    心頭很是惱怒,但瞅了眼管家身後“特意”帶出來的八個身材魁梧的護衛,長公主心頭再不爽,也是不敢在大辦喜事的今日,開訓主人家的管家。


    要知道,她上個月開罪南宮皇後,被崇德帝一通怒斥後,她在貴族圈裏的地位直線下降。京城的貴婦全都是勢利眼,拜高踩低,見她落魄了,誰還待見她?如今,再沒哪個貴婦肯邀請她上門做客,便是街頭偶遇,也一個個假裝不認識她,紛紛繞行。


    宛若她是坨屎,臭氣熏天,不敢靠近。


    這樣的憋屈日子,長公主可是再也過不下去了。


    可是,她有心進宮多向崇德帝服軟幾次,多討好崇德帝幾次,想哄回親弟弟的心吧,每回呈遞拜帖進宮,都被南宮皇後那個賤人無情駁斥回來,竟是斷了她進宮的夢。


    如此一來,她堂堂一國長公主,竟硬生生跌落到皇宮都進不去的悲催境地了。


    今日,長公主原本不屑來參加婚宴,更不想給睿王這個臉麵,誰曾想突然得知崇德帝蒞臨婚宴現場,這可是麵見崇德帝的好機會啊,千載難逢,她哪裏舍得放過?這不,火急火燎趕了過來。


    在睿王盧劍大喜的日子,她一個上門來賀喜的賓客與主人家的管家過不去,傳入崇德帝耳裏,怕是又要訓斥她不懂規矩。真如此,她趕來參加婚宴了就失去意義了。


    遂,長公主隻得暫時忍氣吞聲,給管家幾分薄麵,後退兩步,不情不願地騰出地來讓盧玨落腳。


    得了臉的盧玨,立馬抱了嬌妻就從車板上跳下地,落地的那一瞬間,還不屑地朝長公主癟癟嘴,然後滿麵春風地朝管家笑。


    “呀,大皇子妃麵色有些不大好,還請快快進府,小的這就去安排一間廂房給休息。”管家說罷,恭恭敬敬地向大皇子夫婦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遲到了,還得到睿王府管家如此的禮遇,傅柔嘉麵色稍稍緩和了三分,朝管家笑著表示感謝,便在盧玨的攙扶下,緩步朝睿王府大門行去。


    長公主見此,卻是心頭有氣,論長幼輩分,她可是姑母,盧玨夫婦隻是落魄的小輩,管家居然先請他倆進去,而不是先請她?


    心內很是不得勁!


    但迫切希望見到崇德帝的長公主,咬著牙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勸自己算了,能麵見崇德帝才是最重要的,這些個委屈日後再跟睿王府算。


    說服完自己,長公主廣袖一甩,便也尾隨在盧玨夫婦身後,朝睿王府大門走去。


    卻不想……


    長公主才邁開步子,就被管家伸手攔住了。


    “長公主好,您可有……邀請函?”管家眉眼染笑,態度溫和,就是吐出來的話委實有些太難聽,“咱們睿王殿下早就交代了,大婚之日,為了確保流程進展順利,唯有邀請名單上的賓客才能進入,閑雜人等一律免進。”


    剛蹬上漢白玉台階的盧玨,掉過頭來,朝長公主嘲諷地一笑。


    還笑得很大聲。


    長公主麵色一下子僵住。


    還不待長公主回答,管家已是接過身後小廝遞來的賓客名單,食指從上指到下,又飛速從第一頁翻到最末一頁,然後假意詫異道:“怎麽,長公主,您不在受邀名單上嗎?抱歉啊,還請您止步,今日不得入內。”


    剛行至影壁的盧玨,再度回頭,朝長公主露出一個欠揍的嗤笑。隨後,摟著傅柔嘉小蠻腰,春風得意地拐過影壁,消失不見了。


    被擋在門外的長公主,卻是恨不得挖個地洞,將自個掩埋了、不見人才好。


    收沒收到請帖,長公主自然是心中有數的,但她仗著自己是長公主的身份,仗著自己到底是睿王盧劍的嫡親姑母,便一心以為,她沒有邀請函,婚宴上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大大方方進去就是。


    哪能料到,睿王盧劍竟是這麽絕,連門都不讓她進?


    還真就派了管家來,硬生生將她堵截在大門外了!


    這個臉,可算是丟大發了!


    “長公主,萬分抱歉,小的這是按照規矩辦事。”管家溫和地說完這句話,立馬換了幅嚴厲的麵孔,揚聲叮囑大門口守門的小廝們,“切記了,進府的賓客一律要檢查仔細了,萬萬不可讓那些沒請帖的人混進來!若辦事不利,小心你們的飯碗!”


    “小的遵命!”守門的小廝齊聲道,儼然訓練有素。


    長公主氣得麵色豬肝紅,雙手不住地顫抖。


    管家最後微笑著朝長公主彎腰行了一禮,便健步離開,沒入大門裏,不見了身影。


    ~


    長公主厚皮臉登門之事,很快報入了盧劍耳裏。


    彼時,身穿大紅喜袍的盧劍剛剛給父皇、母後敬過酒,又給幾個皇叔敬了酒,正邁著愉快的腳步來到好兄弟這一桌,拍著蘇炎、徐常笑和好幾個兄弟的肩頭,笑著要跟他們幹一杯呢,猛不丁得到長公主想混進門的消息,盧劍立馬就說出來,分享給一桌好友當笑料了。


    “劍哥,真有你的,居然沒給長公主下請帖!”徐常笑簡直快笑死了,論整人,還是劍哥段位高啊。


    先是慫恿南宮皇後頻頻與長公主幹上,惹得崇德帝站隊南宮皇後,與長公主劃清界限。


    與此同時,朝堂上打壓孟天石一派,讓曾經戰功赫赫、不可一世的孟天石一家子,無戰可打,一個個廢在家裏,成了朝堂棄子。


    然後,輿論跟上,徹底將長公主母子打成了落架的鳳凰,飽受冷言冷語。


    這不,不過半年時光,長公主已經淪落到“侄兒大婚,連請帖都收不到”的局麵了。


    半年前,這事兒簡直不敢想啊。


    所以說嘛,在大龍王朝,招惹誰都可以,千萬別招惹了他們劍哥,要不,絕對不會善了。管你一大家子是不是名將呢,敢覬覦他們大嫂,敢給他們劍哥頭上種綠草,劍哥就有本事將你們一大家子全部踩到淤泥地裏去,再翻身不了。


    嗬,活該!


    徐常笑很有些後悔入席早了,早知道也晚來一會,說不定還能在門口親眼目睹長公主“被拒”的尷尬樣呢。


    方濯濯也有些後悔入席早了,他也想看看落架的鳳凰不如雞,是怎麽個落魄相。


    唯獨蘇炎不屑去看,與孟天石有奪妻之恨的他,一眼都不想瞥他們,瞅上一眼,都覺得玷汙了自己的雙眼。


    盧劍與蘇炎同感,所以,他的婚宴,都不許長公主一家子登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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