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葉薑呐, 你出的那試卷咱也看不懂,你說小南有把握能考進前十嗎?”


    李春芹本來不想當著孩子的麵問的, 怕給慕向南增加壓力。


    可是陳老師用自己的崗位做保, 讓李春芹揪心不已,如果葉薑家老大考不上前十,陳老師舍掉了副校長的職務多可惜。


    還有那個金秀鳳, 她那張嘴, 能在家屬院裏說上半年。


    都在一個家屬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葉薑到時候多難受啊。


    李春芹覺得陳老師這個決定有點草率了。


    葉薑知道慕向南肯定行, 她笑著問:“小南, 你有信心嗎?”


    少年想了一下, 問道:“葉老師, 是招生的卷子難, 還是你給我測驗出的卷子難?”


    葉薑說道:“對你的學習,我一向很嚴格,當然是我出的卷子難。”


    慕向南又問:“那我要是語文數學都考九十五分以上, 能進前十嗎?”


    按照葉薑上輩子教高中的經驗, 如果主課都考九十五, 進前十是十拿九穩的。


    “可以。”


    聽了葉薑肯定的回答, 少年自信的說道:“那我肯定能進前十, 不給你和陳奶奶丟臉。”


    李春芹看著慕向南如此自信,心裏稍微踏實了一點。


    “陳老師看過你的測驗卷願意做保, 你又這麽自信, 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


    早上來的時候, 葉薑把小西小北放在服務社,幾個年輕的女孩子看到這對漂亮的雙胞胎, 稀罕的不得了。


    一上午零食飲料把兩個小的都喂飽了,葉薑道了謝,接了雙胞胎,帶著三個孩子買了菜,趕著飯點回家做飯。


    陳華每天中午也趕回來給女兒做中飯,昨天夏小靈吵吵著要吃鰻魚燒肉,她一大早就去買了肉和鰻魚,不過她從來沒做過。


    這次她買的鰻魚,賣魚的大師傅幫忙處理好了,葉薑在大廚房洗菜的時候看到陳華在切五花肉,忙過去幫著配調料。


    “陳老師,小南的招生報名太謝謝您了,隻是我也怕他萬一考不進前十,連累的您那麽好的崗位都便宜了別人,讓我心裏怎麽過意的去呢。”


    陳華不以為意,笑著說:“你媽媽當年就聰明,你是她教出來的女兒,差不了。”


    “而且我看了你給小南出的卷子,你家老大隻要正常發揮,在離城這裏拿個前三問題不大的。”


    陳華在離城教了一輩子的書,她看了慕向南做的那些卷子,就知道這孩子不是一般的聰明。


    小小年紀很難得,有葉薑這樣的後媽,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的培養,這孩子以後前途好著呢。


    “其實我對我家老大也有信心。”葉薑笑著說:“他沒正經的參加過考試,這次又是縣裏的統一招生考試,真怕他怯場發揮失常。”


    “所以啊,這幾天你別給小南太大壓力,這兩天別熬夜複習了,讓孩子放鬆放鬆。”


    陳老師打趣的說道:“你也別有負擔,你緊張孩子就更緊張,我都快退休了,去不去高中部任校長都無所謂的,我就是覺得你能力這麽強,我們又缺老師,你不去高中任課太可惜。”


    她歎息道:“這高考說不準哪年就恢複,得有個好老師教才行啊。”


    離城這麽艱苦,大部分的孩子隻能通過高考考出去,那些年孩子們還有個盼頭,學起來也有勁,後來大學停止招生,最後離城連高中部都停招了。


    還是她力排眾議,提出恢複高中部的教學,這才有了今年的統一招生考試。


    陳華又笑著說:“好了不說這個了,你還是教我怎麽燒這個鰻魚燒肉吧,小靈這個小饞貓,嚐過你做的鰻魚燒肉,昨晚吵了我一晚上,非讓我今天去買鰻魚,這不鰻魚買回來了,我也不會做。”


    “你啊,以後要是準備燒什麽新菜,你幫我家也買一份,回來我給你錢票,跟你學著做,省的小靈鬧我。”


    葉薑樂的哈哈笑,“好,下次遇到孕婦能吃的魚蝦,我多買一份回來。”


    葉薑挺佩服陳華的高瞻遠矚,兩年以後高考恢複,離城考出去三位大學生,其中有一位年齡很小,考的名次又非常高,還被記者采訪了呢。


    當時的報紙報道了好多天,全國恢複高考的那年,總考生幾百萬,錄取率不到百分之五。


    所以一個年紀又小,考得又好的考生,自然最受關注。


    葉薑對他的關注,並不是在他高考的這年。


    幾年以後,她家老大過失殺人,目擊證人和報案人就是那位考生。


    當時那位考生已經畢業並且參加工作了。


    她家的小南,因為那人的證詞,過失殺人判了死緩,她死的時候也沒有再見到她家老大。


    ……


    “葉老師,你心比我還寬啊,後天就要考試了,今天還有興致帶我和弟弟妹妹來趕海。”


    慕向南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內陸長大的孩子,從來沒有去過海邊,早就想去大海邊看看。


    來了離城後,吃了幾天小後媽做的美味海鮮,昨晚聽她說海邊退潮的時候,能挖到上次吃過的那種貝類,海螺啊蜆子螃蟹之類的。


    運氣好的話,還能在海邊的大石坑裏撿到海魚呢。


    葉老師說趕海要趁早,早上天沒亮,慕向南就起床,給弟弟穿衣服,兩人都穿著黑色的小膠鞋,拿著網兜和小木桶,桶裏裝著幾把短柄的小鏟子。


    期待的不得了。


    葉薑起床後做早飯,給小西紮小辮兒,慕向南等的急,又不好說什麽,急匆匆的扒了幾口早飯,就說吃好了。


    葉薑喂飽了雙胞胎,說道:“該教的我都教你了,考試前你複習那兩天有什麽用,現在啊,就是讓你好好玩一天,放鬆一下心情,考試的時候別緊張。”


    慕向南聽葉薑這樣說,心裏更放鬆,“好嘞,今天我爸回來,咱們多撿點海螺海螃蟹什麽的,晚上還做海鮮雜鍋煲吧。”


    “行啊,走吧走吧,去遲了趕海的人一多,可就撿不到什麽了。”


    趕到海邊的時候已經退潮了,有不少附近的漁民,老人帶著半大的孩子,都在沙包裏挖貝類。


    三個孩子早就看呆了,他們沒見過大海,哪怕現在是退潮,依然覺得壯闊無比。


    清晨的海風吹的人身心舒暢,慕向南興奮的跑向淺灘,“葉老師,大海也太美了吧!”


    少年長期被壓抑的內心,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他忍不住對著遠處的大海大聲的喊了幾嗓子,惹得附近趕海的人都彎腰笑起來。


    沒見過大海的可憐孩子。


    葉薑把慕向南喊回來:“小南,你看好弟弟,寸步不離的看著他,你撿那些拱起來的小沙包挖,有驚喜哦。”


    慕向南一口答應下來,早在山水村的時候,他就知道看好弟弟不要去水塘邊,這裏是大海,他當然不會放弟弟一個人亂跑。


    葉薑帶著小西,在退了潮的沙灘上胡亂挖著,小西很乖,也不亂跑,葉薑的思緒很快混亂起來。


    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挖貝殼上。


    那年老大出事過後,葉薑去圖書館找出當年高考前後的報紙。


    當時記者采訪了那位年輕的考生,問他高考前什麽事情最難忘。


    那個考生,也就是日後指正她家老大殺人的少年說,他最忘不了的,就是當年從鄉下趕到離城參加高中的招生考試。


    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他在大海邊坐了很久,忘記了漲潮的時間,被海浪卷到了大海裏。


    少年還詳細描述了落水的那片礁石灘,就離葉薑不遠。


    葉薑望過去,那裏現在一個人也沒有。


    “葉老師,你看我和弟弟抓到了什麽?”


    慕向南牽著弟弟,提著小木桶飛快的跑過來,獻寶似的給葉薑看,“是兩隻海螃蟹,晚上咱們可以喝海鮮粥嗎?”


    海螃蟹比上次買的花蟹小多了,但這可是他和弟弟親手抓的呢,少年的臉上都是幸福的光。


    葉薑笑著說:“好啊,兩隻可不夠,你們再去挖一點。”


    少年身姿飛揚,豪氣萬丈,帶著弟弟一個又一個的挖著小沙包,說要抓半桶回來。


    葉薑心思重重,離城的那個考生,和慕向南有深仇大恨似的,不應該的呀。


    他沒有說當初是怎麽得救的,所以葉薑隻能估計大概的時間,在漲潮的時候去那片礁石灘。


    不管怎麽樣,她要救下那位考生,她想知道後來那幾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麽,要那樣恨她家老大。


    小西稀裏糊塗的挖到一隻大海螺,笑的跟朵花一樣,拿給葉薑看。


    葉薑拿出小手絹,幫她擦掉臉上的泥沙,“小西好厲害,這是香螺,晚上把螺肉煮了,貝殼留給小西收藏起來好不好?這可是我們家小西抓到的第一隻海螺呢。”


    小西高興的點點頭。


    葉薑心頭一酸,那年小西已經可以正常說話了,猛然間撞見哥哥們受傷流血的慘樣,深受打擊封閉了內心又肯說話。


    孩子們在沙灘上玩了幾個小時,有經驗的老人過來告訴葉薑,馬上要開始漲潮了,抓緊帶孩子回去。


    葉薑點頭,她帶著三個孩子來到安全地帶,在一艘等待修補的漁船旁,跟慕向南說道:


    “小南,我現在要去礁石灘,看看有沒有困在裏麵的海魚可以抓,葉老師要交給你一個任務,你留在這裏看住弟弟妹妹,絕對不可以離開他們一步,可以做到嗎?”


    慕向南看著遠處海天交接線,就他都能看出來海水在上漲,葉老師怎麽還要去礁石灘。


    他有些擔心,“葉老師,我聽好幾個老奶奶說馬上要漲潮了,你別去了吧,太危險了。”


    葉薑看著手腕上表,差不多到了那個考生說的落水時間。


    她說道:“我就過去看看,沒有魚的話我馬上回來,你記住了,以弟弟妹妹的安全為先,絕對不可以帶著他們過去找我,就留在這裏。”


    慕向南總覺得有些不安,“那你快點回來,你要出點啥事,我爸可饒不了我。”


    葉薑笑著拍拍他肩膀,“放心吧,葉老師是大人了,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她想馬上去礁石灘看看,可惜有人不讓她走。


    葉薑想,她怎麽這麽倒黴,趕個海都能遇到金魏,這女人真是來克他們一家的。


    “葉薑,這都快漲潮了,你不帶孩子回家,還亂跑什麽呀,太危險了。”


    金魏剛剛到,她是不趕海的,她掐著點來是從趕海的漁民的收獲裏,挑些品相好的海鮮回去,不要票價格也便宜。


    碰巧看到葉薑把三個孩子往海灘上破舊的漁船旁一扔,自己又跑去玩。


    到底是年輕貪玩,隻顧自己不顧孩子,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玩水,她大概是不知道漲潮時的厲害。


    慕連城找了她可真是倒了血黴了。


    金魏替慕連城不值,沒有對比就不會嫉妒,兩年前她還沒覺得慕連城有多好,現在卻覺得這個男人的優點,已經可以彌補他有三個拖油瓶的缺點了。


    工資高、級別高、回家幫老婆做家務、不是那種甩手大爺,而且工資全部上交還不管媳婦怎麽花。


    天哪,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些閃光點。


    金魏略帶著氣憤,也不知道是氣葉薑還是氣自己以前眼瞎。


    “孩子們要是出了意外,你怎麽向慕團長交代!”金魏氣衝衝的就質問起來。


    葉薑瞅著已經開始漲潮了,哪有功夫跟她閑扯。


    “你烏鴉嘴咒我孩子?這裏地勢這麽高,漲潮也漲不到這兒來,往南樓去兩趟,我家男人都不理你還往我們跟前湊,你要臉不要?”


    金魏最恨別人說她不要臉,“葉薑!你講話真是粗魯不堪,我們現在說的是孩子的安全問題,你不帶孩子走,我帶!”


    她好大的臉!


    葉薑冷笑,“搶不走我男人,就改變策略搶我孩子了?你試試,看看孩子跟不跟你走。”


    金魏又羞又氣,明明是葉薑的錯,怎麽話一從她嘴裏說出來,就變成別人不要臉呢?


    她也是好心啊。


    金魏轉頭一臉嚴肅的和三個孩子說道:“你們的小後媽太不負責任,金阿姨帶你們回去好不好,等你們爸爸回家,真的要好好說道說道,怎麽能把孩子交給這樣不負責任的人手裏,慕團長心也太大了。”


    “不交給我難道交給你?金魏你忘了嗎?兩年前你來離城看上慕連城,就隱瞞了在c城的相親對象,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慕連城會為你拋下三個孩子不要?你想想你提的那條件,現在有臉跟我孩子說話嗎?”


    “一碼歸一碼,我們現在說的是孩子的安全問題,我老姑說的對,你這人心機好重。”


    金魏強行去抱雙胞胎,“金阿姨帶你們走。”


    都不用葉薑幹預,三個小刺頭看到金魏伸過來的手,討厭的連連後退。


    小北見過這個女人,上回她去找爸爸,媽媽就生氣了,害的他隻能讓爸爸洗澡,他也想像妹妹那樣,讓媽媽幫洗香香呢。


    “你是壞女人,我不要你抱!”


    金魏猛的收回手,她看到,這三個孩子的眼裏,對她充滿了深深的厭惡。


    葉薑肯定是背著慕連城,在孩子麵前說了她許多壞話,所以孩子們看到她才會如此有敵意。


    她小瞧了葉薑。


    慕向南聽他爸說過,這個女人不但想搶走他爸,還讓他爸不要他們兄妹三個,現在還跑來氣葉老師。


    這女人咋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呢。


    “你別想著搶我爸。”慕向南惡狠狠的,像個齜出獠牙的小狼幼崽,“我和弟弟妹妹都不想看到你,絕對不會跟你走的,你煩不煩啊!”


    葉薑實在等不得了,她不想等會那件事情裏有金魏的圍觀,“金魏,你熱臉貼過來被我家孩子抽回去,臉不疼嗎?你居然還能站在這裏,我佩服你。”


    金魏:……


    太氣了,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金魏連海鮮也不買了,轉身就走。


    葉薑看著金魏走遠了,跟慕向南說道:“老大,看好弟弟妹妹,葉老師一會就回來。”


    慕向南看著潮水漲上來,心裏慌了,“葉老師,你快點回來,你不會遊泳的啊……”


    在山水村的時候,葉老師失足掉河裏,要不是他爸經過救起來,葉老師可就沒了,他和弟弟妹妹也沒機會離開後奶奶家,跟著爸爸來離城。


    “沒事,我死不了。”


    葉薑之前是不會遊泳,可是後來她學會了,要不她也沒膽子在漲潮的時候跑礁石灘去。


    轉過那片礁石灘,葉薑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就是這個時候啊,怎麽不見人呢?難道被海浪卷跑了?


    她仔細的看著附近的海域,突然一個猛子紮下去,遊了十幾米遠,將海浪中一個掙紮的白襯衫少年給拖住。


    那真是生死一線,她在脫力前才遊到了淺灘,她的身影剛從齊腰深的海水裏站起來的時候,慕向南把弟弟妹妹抱進破船的船艙裏,嚴肅的告誡道:


    “呆在船裏不許出來!”


    小北從沒見哥哥這麽嚴肅過,嚇的連連點頭。


    慕向南飛快的跑向海灘,他水性好,不怕水,和葉薑一起,把那個溺水的少年拖上了岸。


    “葉老師,他是不是沒氣了啊?怎麽不動了呢?”慕向南第一次看到溺水的人,有些手忙腳亂,生怕他死了。


    “死不了。”葉薑氣喘籲籲,“你快去找人來幫忙。”


    慕向南也不耽擱,轉身朝著遠處的三三兩兩的人群跑去,邊跑邊喊。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海邊的漁民多少都會一點急救的土方法,聽到有人喊落水了,急忙跑過來救人。


    控腹的,做人工呼吸的,那個溺水的少年在眾人的救治下,把肚子裏的海水吐了出來。


    “醒了醒了。”眾人歡欣雀躍,“這孩子命大,這都漲潮了再遲一遲命準沒了,誰救上來的?”


    “孩子,你誰家的?瞧著好眼生啊?”


    葉薑悄悄的退出人群,跑回小破船那裏,她也鑽進船艙,從帶過來的空桶裏,拿出一個小油布包。


    包裏有一塊窗簾布,還有一套幹淨衣裳。


    葉薑把窗簾布一掛,在船艙裏換掉身上的濕衣裳。


    慕向南還沒從救人的震驚中緩過來,帶著弟弟妹妹站船邊,問船艙裏的葉薑。


    “葉老師,你趕海還帶衣裳啊?你怎麽知道今天會有人落水的?”


    “我哪知道啊,我就是想著萬一趕海的時候弄濕了衣服我怎麽回去啊,就帶了一套唄。”


    雖然這個理由很合理,慕向南還是覺得有點奇怪,葉老師神神秘秘的,不過他發現了,葉老師水性比他還好啊……


    “你水性這麽好,在山水村落水的時候幹嘛不自己遊上來,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爸了?等著他救你上來好嫁給他?”


    葉薑:……


    現在的孩子咋這麽雞賊呢,她還沒有想過這一層呢,不過慕向南提醒了她。


    葉薑說道:“可別跟你爸說我會水啊,他要是知道了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解釋。”


    換好了衣服,她收起小窗簾,笑著跟小北說道:“小北也不說好不好?爸爸要是知道媽媽會遊泳,就會把媽媽趕走了。”


    媽媽可不能走,慕向北連連點頭,“我不說,也不讓哥哥說。”


    說著就緊張兮兮的抱他哥大腿,“哥哥,你也不能說哦。”


    慕向南不屑的呲了一聲,“我才懶得說。”


    “小北小西,離你哥哥遠一點。”


    葉薑把濕衣服上的海水擰到空木桶裏,然後,她提起木桶將桶裏那點海水,澆在了老大身上。


    慕向南:……


    他完全沒有想到,小後媽會潑他水,他哪句話惹她生氣了?


    “葉老師,你潑我水幹嘛啊?”少年不解的問道。


    “你忘了?我不會遊泳,這人是你救上來的,你衣服怎麽可能不濕呢?你說對不對?”


    慕向南:“你都對,你都有理,這回家也和我爸說,人是我救的?”


    “那當然了。”葉薑從船艙裏跳下來,抱著小西,牽著小北,跟慕向南說道:“人好像被救醒了,咱們過去看看,大家夥都在找救人的小英雄呢。”


    ……


    “好年輕的小媳婦,溺水的這孩子是你家大兒子救上來的?”


    “是啊,他說要去礁石灘那兒看看有沒有被衝上來擱淺的魚,魚沒抓到,反倒是救了這孩子。”


    葉薑看圍觀的老鄉不太相信她能有個這麽大的兒子,忙說:“我是他後媽。”


    老鄉們恍然大悟,難怪呢,哪有這麽年輕的小媳婦就生出這麽大兒子的,原來是繼子。


    “今天浪大,這倆孩子可夠幸運的,弄個不巧,可就叫海浪都卷走了。”


    這裏是大海,風大浪急,那個少年被救上來昏昏沉沉,還有些溺水後遺症,一個勁的打著寒噤,人也開始發熱。


    葉薑懇求一旁的老鄉,“麻煩大家把這孩子送去醫院,醫藥費我先墊著。”


    這年老鄉們都不富裕,大家夥又想救人,一想到家裏連油鹽都省著吃的苦日子,就沒人敢提送醫院的事,誰家也不願意為一個不認識的人去墊醫藥費。


    一聽葉薑主動提出來,大家心裏的負擔都放了下來,兩個人合力抬著溺水少年,給人送到了醫院。


    這裏靠著大海,接診的醫生一年也要碰到幾次溺水救治的人,檢查醫治後給開了單子,出來問圍著的一圈老鄉。


    “孩子叫什麽名字?誰是他家屬?去繳費吧。”


    一聽繳費,老鄉們後退幾步,葉薑牽著三個孩子在中間很打眼,那醫生把繳費單遞到她跟前,“你是孩子家屬?”


    葉薑先接了繳費單,然後解釋道:“醫生,我們都不是孩子家屬,那孩子是我家老大救上來的,醫藥費我先墊著,我讓我家老大回家拿錢去。”


    中年醫生打量了下葉薑,女孩麵善的很,帶著三個孩子,大的那個渾身濕透應該就是救人的少年。


    這一家子不錯,給人救了還願意墊醫藥費,那醫生說道:“醫藥費不急,等孩子情況穩定下來,我問問他家住哪,等他家人來付醫藥費也行。”


    溺水的少年情況穩定,老鄉們都趕著回家做午飯陸陸續續散了。


    葉薑從兜裏掏出家裏鑰匙,“小南你趕緊回家換衣服去,我房間床頭櫃的下麵那個抽屜裏有錢,你換好衣服再拿點錢過來。”


    慕向南攥著鑰匙問道:“葉老師,那我拿多少錢過來啊?”


    葉薑看了下繳費單,掛號一毛五,觀察床位費五毛,處置費八毛,檢驗費兩毛,那孩子喉嚨裏吸進去一點雜物呼吸一直滋滋啦啦的,異物取出費藥品費兩塊,加起來三塊六毛五。


    葉薑說:“你拿五塊錢過來,來的時候叫上你陳奶奶,她是學校的老師,這孩子隻要上學,她就能認識。”


    慕向南二話不說,一路跑著回家,在家門口被陳華拉住。


    陳華剛吃完飯,在水槽邊洗碗,因為懷孕的女兒在家,她每天中午不在學校食堂吃飯,都回家做飯吃。


    看到慕向南一個人回家不見葉薑和兩個雙胞胎,陳華問道:“小南,你趕個海怎麽衣裳都濕了?你弟弟妹妹和你後媽呢?”


    慕向南正好要找陳華,“陳奶奶,今天在海邊救了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送醫院去了,葉老師和我弟弟妹妹都在那看著,讓我回家換衣服拿錢交費,現在找不到他的家人,您跟我一塊去吧,葉老師說他要是在離城上學您都認識。”


    “那你快換衣服。”一聽有可能是學校的學生出了事,陳華趕忙把碗送回家,跟夏小靈交代了一下,就跑到葉薑家等慕向南。


    慕向南把濕衣服脫下來扔洗衣盆裏,也顧不上去衛生間衝澡,拿了條毛巾胡亂擦了一下。


    海水和淡水是不一樣的,被海水打濕了不衝洗一下,身上總有一種海腥氣,黏膩的很不舒服,他也顧不得擦洗,換上衣服跑去小臥室。


    床頭櫃下麵的抽屜裏,放著糧油票本和幾十塊零錢,慕向南拿了些票和五塊錢,又從廚房裏拿了兩個空飯盒,用買菜的布袋子裝好。


    “小南,被救上來的那孩子叫什麽?”


    “我也不知道,他喉嚨裏卡了東西,我走的時候他還在治療呢。”


    慕向南把裝著飯盒和錢票的小布袋子往肩膀上一跨,下樓後跑的飛快,“陳奶奶,葉老師和我弟弟妹妹還沒吃中飯,我先去醫院送錢送票。”


    “咱們坐公交車去。”陳華在他身後喊道:“公交車就一站路。”


    慕向南回頭說道:“等車的時間都夠我跑到醫院了,您慢點,我先走啦。”


    到了醫院,慕向南把錢交給葉薑,自己拿了點零錢和票,帶著弟弟妹妹去醫院的食堂打飯。


    葉薑在窗口排隊繳完費,拿著找回的錢和票據回病房,正好被那醫生瞧見。


    “咦?你怎麽把費用給繳了?不是讓你等他家人來了交,那孩子沒什麽事了,你家大的小的好幾個孩子,趕快回去吧。”


    葉薑看到病床上的少年因為疲累已經睡著了,笑著說道:“沒事我先墊著吧,如果他有家人,來了再給我錢也一樣的。”


    “那行,醫院有食堂,你去打點兒飯菜吃吧。”


    “謝謝醫生,我家老大帶弟弟妹妹打飯去了。”


    葉薑坐在醫院的走廊上,心裏歎氣,這孩子是個孤兒,沒有家人,不會有人來給他繳費的。


    也不能說是孤兒吧,他的媽媽,生下來就拋棄了他,後來被肖家鎮的一戶人家收養。


    要說小南的少年時期不幸福,這個溺水少年也好不到哪裏去。


    小南有個刻薄的後奶奶,少年有個混賬的舅舅,成天野種野種的使喚他,從來沒叫過少年的名字。


    這些情況,都是在老大出事之後,葉薑多方打聽才了解到的。


    陳華坐公交車也很快,老大帶著弟弟妹妹在食堂還沒回來,她就到醫院了。


    “小葉,那孩子怎麽樣了?”陳華焦急的問道。


    可能孩子家長還不知道,幸虧有葉薑在這照顧,看到葉薑手裏的繳費單,陳華感歎,葉薑是個心善的,連醫藥費也給墊上了。


    “您別急,醫生說已經沒有危險,喉嚨裏的異物也取出來了,孩子睡過去了,您進去看看認不認識這孩子。”


    病床上清瘦的少年閉著眼睛,哪怕是睡著了眉頭也緊鎖,他看上去和小南差不多大,葉薑知道,少年比小南大一歲。


    陳華一看這少年溺水後虛弱的模樣,又痛又悔,拉著葉薑到門外說話,害怕把這孩子吵醒。


    “這孩子叫肖楠,下麵一個鄉中學的學生,昨天帶著鄉裏的介紹信來學校找我,就是你們走之後,他後腳跟就來學校,也是問我要報名表,想參加這次的招生考試。”


    “他手續帶的都齊全、學校和鄉裏的介紹信都有,還有老師給開的推薦信,我就給這孩子報了名。”


    “我一看這孩子一個人來離城報名,身上連住招待所的錢都沒有,我就跟學校的虞老師說,讓他給孩子在學校的宿舍裏安排一張床鋪,我今早去學校沒找到人,一問虞老師,他才說昨天忙忘記了,沒給孩子安排。”


    陳華當時就火了,沒有顧忌同事間的麵子,給虞萬梁好一頓批評。


    那孩子沒錢沒票,隻能露宿街頭,不知怎麽就走到碼頭那裏,少年不知道漲潮的厲害被卷進海裏,幸虧葉薑帶著孩子去趕海,給人救了上來。


    “這孩子說起來也是個孤兒,他養父母去世之後,便宜舅舅不拿他當人,小葉啊,你跟這孩子有緣分,等他以後有出息了,得好好報答你。”


    “是我們家老大救的。”


    葉薑低頭,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肖楠是慕連城前妻下鄉之前未婚生下來的兒子。


    那年未婚生子是要被全村戳脊梁骨罵的,肖柔躲到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裏把孩子生下來就下了鄉,然後很快和回家探親的慕連城結了婚。


    那年慕連城二十二歲,還是個小連長,一個月九十五塊錢的工資,寄回來九十給肖柔養孩子。


    後來他升了營長,工資也漲了,還是隻給自己留一點點,其餘的全部寄回來。


    葉薑想,肖柔給第二個兒子取名叫慕向南,心裏應該是對這個被她拋棄的大兒子有些內疚和感情的。


    但是這個女人是感情至上,心愛的白月光在她眼裏大過一切,五年前和慕連城離婚的時候,一個孩子也沒要,未婚時生的肖楠既不相認也不要,就這麽和白月光跑了。


    肖楠從小受盡了白眼,他那個便宜舅舅野種野種的叫,都忘了自己的名字。


    慕向南不知道今天救上來的這個少年是他同母異父的兄弟。


    葉薑想,慕連城有四個異母兄弟,那以後,小南應該也不會排斥他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吧?


    這兩兄弟現在把關係處好,等將來知道了真相就不會鬧的你死我活的。


    葉薑說:“陳老師,那等肖楠醒了您給帶學校,安排個住的地方吧,我給孩子出點錢票,考試前不能叫他餓肚子。”


    陳華不接她遞過來的錢,“等肖楠醒了我就帶他回學校住宿舍,吃住我都給他安排好,你帶三個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去食堂找孩子,趕緊吃中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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