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色漆黑如墨,前後的兩架馬車疾馳,尾巴還很有趣地拖了個簡易板車。


    板車躺著的是隻小馬,小馬瞪著大眼睛,眼睫毛撲閃,馬鼻噴氣噗嗤噗嗤,看起來挺興奮。


    符欒坐上馬車後,蘇明嫵便自發地從廂椅挪到了他懷中。


    她覺得沒甚好矯情的,他那副身子,隻管與她索取,她都沒討到太多好處。


    眼下她周身疼痛,符欒的懷裏又香又暖和,能免去顛簸,借來用用正合適嘛。


    想是這麽想,蘇明嫵乖巧地道:“臣妾謝謝王爺。”


    符欒看著被蹭的髒兮兮的寶藍裰衣,伸手摟過她,笑道:“原來,王妃屬貓的麽。”


    蘇明嫵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她底氣不足,低聲囁嚅:“等回去,能洗幹淨的。”


    她是不曉得,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多惹人憐。


    烏黑的青絲披散,精致的小臉和秀項沒沾到泥沙,尚算幹淨。但袍擺汙髒遍布黃灰,早看不出原本的月白色。


    稍微不小心碰到哪兒了,她還會疼得發出輕輕吟哦,鶯聲婉轉,更似撒嬌。


    符欒許多天沒生出情.欲,然而從昨日書房看到蘇明嫵開始,他的心念動了有好幾次。


    蘇明嫵沒留意男人的細微表情,她說完那句話就繼續趴窩在符欒身上,偶爾坐累了換個更舒服的姿勢。


    至於符欒到底是如何處置那些人,蘇明嫵故意不去追問,也不想知道。


    想起這個話頭,她情緒就有些沉重。


    蘇明嫵又開始受心情影響,覺得唇齒間有說不出的苦味蔓延,很輕易的,她想起了落在練馬場上的糖。


    她忿忿道:“哎,真可惜,我還沒吃完呢!”


    符欒聽她開口念叨著那包飴糖,其實,他還挺想知道,他以前用來藏手弓機關的腰際側袋,“藏了多少顆。”


    “十五顆...”


    蘇明嫵氣呼呼地說完,“就吃了三顆,給了王爺一顆,還有十一顆都掉了...”


    “早知道,還不如把糖都給王爺。”反正他也不愛吃。


    符欒斂眸,笑道:“王妃,是要本王做你的糖袋子?”


    蘇明嫵聞言微微一愣,而後想到了什麽,默默地低下頭輕聲,“嗯,因為隻有王爺護得住啊。”


    符欒是與她開句玩笑話,見她當真後蹙眉委屈的模樣,心頭似被幼獸的嫩爪輕輕撓了撓,莫名酸脹。


    蘇明嫵也不明白,符欒的話觸到了她哪條心弦,讓她油然生出脆弱感受。


    她曾經在重生回來的那日想過,若是活的再早一點,她或許可以避開符欒,嫁給普通的夫君。


    最好是那種謙謙如玉公子,會待她溫柔的男人。


    可今天的事讓她明白,正如她護不住的那堆糖,別人也同樣護不住她。


    她的父親的確是太子太傅,可他素來清高,桃李滿天下,那也都是看在符璟桓的麵子上。


    太子,抑或是隨便哪個官階高的,看上她的人,都能對她進行搶奪和逼迫。


    這可惡的世道,女子性命和尊嚴輕賤,她是那麽厭惡卻無能為力。


    所以,蘇明嫵看清了,以往她可能有不甘,甚至有半點自詡不凡,現在,她隻會慶幸,她嫁的是能與太子抗衡的雍涼王。


    否則,洞房翌日,符璟桓重活回來,估計就把她擄走丟進外麵新買的院子裏了。


    當然,蘇明嫵依舊想逃開,依舊想變得能有實力與符欒叫板,但同時,她也會更細致地綢繆。


    假使她沒有足夠的財富,她便不能一往無前;但假使,她有富可敵國的錢財,她是不是真的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臉色?


    不管如何,倘若做不到自保,那她寧願留在符欒身邊...


    符欒發現他很不喜看到蘇明嫵沉下心不說話的樣子,他的指腹推開她眉間的細發,“以後,本王不會來得那樣晚。”


    蘇明嫵被符欒難得的溫聲語調拉回現實,本就靠枕在他肩窩,脆弱敏感之際,興起了淡淡的依賴感動。


    兩人之間暗流湧動,竟是第一次有這般溫馨的相處。


    蘇明嫵側臉蹭了蹭他,“王爺,上次的答案,臣妾能重新答麽?”


    “哪次。”


    “就是暗街回來,坐在黑馬上那次。”


    符欒想起來了,那是他第一次問女子,喜不喜歡,“嗯?”


    蘇明嫵支吾了兩聲,“唔...王爺的確是最厲害的人。”


    她明白現在這情愫,可能算不上男歡女愛,但喜歡有那麽多種,她為何隻執著那一種呢?


    蘇明嫵想通了,垂著眼瞼,咬唇開口,“我,我喜歡王爺。”


    ***


    到府宅已是子時,李泰慶笑臉盈盈,疊著雙手在門口等著王爺王妃下馬車。


    當看到符欒抱著披頭散發的蘇明嫵出來時,他臉上笑容立刻消散,朝旁邊門房小廝果斷吩咐,“騎馬去找林大夫,快!”


    黃昏燒好的熱湯儲在桶壺籮,倒進木杅裏便能梳洗。


    暈乎乎剛醒的綠螢服侍不了人,蘇明嫵隻能由著內院幾個二等丫鬟攙扶進淨室,雖則她們手生,好在人多,細心照顧下並沒有傷到她分毫。


    符欒在主苑衝完涼水,換了紵絲中衣,肩上隨意披件團花繭綢袍子就匆匆趕去內院,正好和剛洗了澡的蘇明嫵撞上。


    丫鬟們見了他如老鼠見了貓,怯怯弱弱,符欒也懶得計較,直接從她們手裏撈過被熱湯蒸得粉撲撲的小女子。


    被衾蓋住至半張臉後,他才同意李泰慶帶來的醫師進門。


    林大夫和李泰慶是老友,素昔是太醫院的醫官,年紀大了之後告老致仕,住得離王府不遠。


    大晚上從被窩裏被叫喊出,他還以為雍涼王發生了天大的事,跑來才知,是王妃被馬兒碰傷了。


    林大夫來的匆忙,額頭上的汗不及擦,見了符欒先準備下跪行禮。


    符欒掃了他一眼,攏眉冷聲:“看本王作甚麽,看王妃。”


    “是,是。”


    既然王爺有吩咐,林大夫不敢耽擱,他從紅木小匣裏抽出條絹紗,鋪在蘇明嫵的手腕上,然後仔細診脈聽音。


    片刻後。


    “啟稟王爺,放心,王妃她沒事,隻是體質虛弱受點驚嚇。心緒不寧,小人開幾副安神藥就行。”


    符欒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嗯。”


    李泰慶適時上來領走了林大夫,“林醫師,隨老奴出去開藥方子吧。”


    外室門被輕輕地闔上。


    符欒站在床沿前的木頭踏板,垂眸緊緊盯著床上閉目的蘇明嫵。


    她剛被溫水泡過,隻露出的半張臉,白皙透著緋粉,峨眉婉轉,濃長卷翹的眼睫像把小刷子,令人怦然心動。


    他彎腰,左手修長,骨節如玉的食指拉下被沿,女子的翹鼻之下,殷紅的檀唇如點朱。


    符欒看到她嘴角輕抿了抿,笑道:“別裝睡了,本王今晚不動你。”


    其實,她身上大都是淤青和擦傷,真碰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留疤。


    可符欒雖然不介意強人所難,但也沒有癖好,在女人受傷的時候趁勢而入。


    他不打算繼續留下,轉身要離開時,袖口忽地被拉扯住。


    符欒側過眸往下看,蔥根似的纖瘦指尖,兩指夾住他衣角的薄薄布片,沒使力氣,布片欲掉不掉。


    符欒停住腳步,沒有抽走衣料,“有事?”


    蘇明嫵還是閉著眼,臉卻漸漸紅了起來,“王爺,今天...你要不要留下來啊...”


    符欒聞言,嘴角慢騰騰勾起弧度,“好。”


    ...


    蘇明嫵扯住符欒的衣角,是因為他的那句揶揄,讓她心上一軟,純屬衝動之舉,


    再後來說的話,則更多是帶著今晚糊裏糊塗的依賴感,她後怕,想靠著男人熟悉寬闊的胸膛入睡,反正,他都說過不碰她...


    很不幸的,男人明顯誤解了她的意思。


    他將她輕柔放下。


    手掌動作恰到好處地繞過她的傷處,把她的全身嵌進了軟衾裏。


    他每個步驟都小心翼翼,帶著人拋擲雲端,當她害怕地以為要被狠狠扔下的時候,他又剛好穩穩接住,托住她在手心裏輕柔嗬護。


    於是,不久後,嬌花便被推送讓無邊熱浪裏,粗糲的海底砂石被溫柔裹挾,浪水不斷繾綣砥舐,難以言語地將她推至於高聳浪尖,一波又一波,在浮沉中來去....


    春宵一刻,半晚貪歡。


    符欒並沒有饜足,卻也不想再折騰在他身下昏睡過去的女子。


    霍刀背身站立在門口,“王爺,屬下有事稟報。”


    符欒離開之前,看到自己的褻衣依舊被蘇明嫵的手緊緊攥著,他笑著揉開:“本王會回來,先放手。”


    他起身罩上綢袍,將門虛掩,在不遠的還能看見門口的地方,“說。”


    ...


    蘇明嫵不算太難受,符欒方才可能念在她有傷,像是轉變了副性子,待她極盡溫柔。


    隻是她畢竟身上酸疼,疲累地頻頻犯困,根本沒聽清符欒說了什麽。


    她睜開眼,床上餘溫猶在,卻早已不見了人影。


    明知符欒沒有留宿的習慣,蘇明嫵還是有股淡淡的失落縈繞心間。


    這感受,陌生的真是惱人...


    綠螢一瘸一拐地拎了提桶進來,小聲道:“王妃,奴婢帶了熱湯來。”


    蘇明嫵看到她的動作,“放下吧,你快回去休息。”


    “沒事,奴婢沒有大礙,可以伺候的。”綠螢看了眼蘇明嫵的模樣,心疼道:“要不,今日王妃您就別洗了。”


    蘇明嫵美眸如霧,她勉力支起半身,軟被從她光潔的肩膊褪落,露出男人吮咬出的紅色痕跡。


    她羞著臉,伸手遮蓋住,邊道:“上次避過,說明這個法子有用,今日怎麽能不洗呀。”


    臨近啟程,若是懷了,一路可怎麽走。


    “綠螢,你把木桶拿過來些,我可以自己洗。”


    “是。”


    她們談話間沒有留心的門外,男人眸中本就零星的溫柔盡數散去,唇邊重淬起寒霜。


    他嗤笑了聲,轉身走上遊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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