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番外


    雍涼王啟程回涼州,出京華的路還好,進入豫州後官道夾雜小路,蘇明嫵難受了兩天,慢慢才習慣。


    途徑驛站住了一晚,她由於胃脘不舒服,喝了點粥,整個人懨懨無力。


    即將走往益州,聽說那邊的山路更陡峭,蘇明嫵鑽進馬車後,尋了個靠窗通風的位置坐下。


    這一路,她和符欒刻意避開,自從上次因為歸寧的事大鬧過後,他們少有能好聲好氣說話,反正他來找她無非也是發泄欲望,遂了他,難道還要陪他談天不成。


    車簾紗綢一角被撩起,蘇明嫵即刻將臉側過去,作勢看窗外春暖花開的風景。


    符欒矜傲,同樣當作沒看見,坐進東邊的廂椅,翻閱桌上賬簿。


    兩人各忙各的事,路上用午膳不方便,吃了幾塊糕點算結束。


    蘇明嫵邊吃邊張望路邊野花,不小心噎了口,糕點碎末堵喉嚨幹澀,她來不及倒茶,轉身拈起最近的茶杯喝了下去。


    嘶,真苦啊!


    符欒不喜熱茶,晾涼了準備喝,誰知順勢看過去,恰巧與交還杯子的蘇明嫵四目相對。


    “...”


    蘇明嫵抬袖擦了擦杯口,不冷不熱地道:“王爺要是介意,就換個杯子。”


    符欒瞥了瞥她的動作,接過茶盞,重新倒了杯晾著,“本王沒有潔疾。”


    “哦。”


    蘇明嫵當時很想反駁他,記得前些日子驛站裏床上的新被,符欒不願睡,偏要李泰慶把家裏的拿出來鋪,他怎的好意思說自己沒有潔疾?


    蘇明嫵懶得細思他的口是心非,疊臂枕在桌上,不一會兒便泛起了春困。


    馬車車廂寬敞,坐落於中心的黃花梨方桌有三尺長寬,但大半麵壓著霍刀送來的公文信箋和書冊,她隻得挑個左邊角落睡覺。


    女子起初麵對車簾那邊,睡熟之後,不自覺換右側,朝著符欒的方向,似乎夢到了好吃的,嘴裏時不時輕輕咂兩下。


    符欒看過去,蘇明嫵的膚質白皙,睫毛濃卷,兩頰睡得粉紅,似乎是被碎發給撩癢,無意識地用手撓了撓挺翹的鼻尖。


    他不習慣留宿,是以沒見過蘇明嫵安穩眠覺的模樣,她太厭惡他,以至於麵對他要麽是憤怒,要麽是過於故意的冷淡,很少如這樣卸下防備。


    吱嘎——


    圓木車轍似乎撞到了石塊,馬車趔趄了下,蘇明嫵眯眼醒來,小小伸了個攔腰,往右,符欒仍在看信。


    蘇明嫵腹誹了句無趣,沒想到下一息,馬車撞上了更大堆碎石,搖晃厲害的左右撲棱。


    她被動醒來,沒睡夠,迷迷糊糊時重心不穩往右猛地一栽,頭竟直直往車壁撞去!


    沒有預想中的疼,甚至有些軟綿,蘇明嫵目光聚焦起來,終於看到是符欒抱住了她,他的手掌托在她的腰際支撐。


    “...謝王爺。”


    符欒拂袖,“嗯。”


    蘇明嫵抓住他手臂,借力坐回廂椅,接下來的道路依舊不平坦,好在她清醒了,坐的很穩。


    隻是,原本十分寬敞的的車廂忽然顯得狹小,腰上被他碰過的地方也還發麻,蘇明嫵覺得悶熱極了。


    她捏緊手指,企圖轉移注意力,翻轉間不期然看到指尖有抹粉紅。


    啊,她流血了呀!


    蘇明嫵緊張地翻看自己的手心,可找了遍,她確實沒哪裏疼,那不就是...


    “王爺,你是不是傷著了?”


    “沒有。”


    “沒有,哪來的血?”


    蘇明嫵難得野蠻地扯過他的袖子,一把擼上去看,左邊確實沒有,她不相信,硬是繞了圈跑到他右側,果然在右小臂看到了條細長的劃痕,估計是擦到了桌角尖頭,在隱隱滲血。


    “這裏,這裏出血了,你方才為什麽不說!”


    符欒翻了一頁,掀眸道:“說了如何,王妃難道會心疼本王?”


    蘇明嫵聞言,心尖兒揪了揪,他們冷戰許久,這次畢竟是他怕她受傷才會剮到,多難聽的話她講不出口。


    “說了,我至少會給王爺包傷口。”她隨口應付,像符欒這種人,不可能為這麽點小傷口包紮的。


    “好。”


    “啊?”


    符欒把手伸過去,“任憑王妃處置。”


    “...”


    蘇明嫵回憶一番,從籃筐裏拿了個新的茶杯,倒了點茶,然後將她頭發上用來束發的兩條絲帶解下來,一條沾了點茶水,捧起男人的手臂開始擦。


    符欒話裏有話,“王妃似乎熟稔此事。”


    “嗯,我小時候照顧過小貓崽,還有一隻麻雀,不過,王爺是我動手的第一個人。”


    符欒聞言,終於笑了,“本王很有榮幸。”


    “...”


    蘇明嫵替他拭完殘餘血漬,就跟之前給小野物包紮完似的,下意識地輕輕吹了吹,然後用另一條絲帶繞上去,然而絲帶太滑,怎麽紮結都容易散。


    蘇明嫵試了好幾次,都不行。


    “本王教你。”


    符欒沒等她搭話,直接牽起她,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在女子纖細的指尖中撥弄,好看地如摘花,“王妃,把那邊穿過來。”


    女子不知何故,愣住了沒動。


    符欒輕笑重複,“蘇明嫵,把那邊穿過來。”


    “嗯?...哦。”


    他的指腹微冷,掌心卻蘊熱,蜻蜓點水般覆在她的手背,酥酥麻麻,若有似無。


    蘇明嫵耳尖泛起微紅,心跳砰砰加快,她覺得陌生,長這麽大,上次心跳那麽急,是因為偷溜出去玩生怕父親看到。


    那日是緊張,現在是為甚?


    “好了。”


    符欒斂眸收回手,放下袍袖,蘇明嫵別扭地應了句,扭過頭不去看他。


    蘇明嫵糾結半天沒理清自己的心情,忽然,她想起了什麽似的摸了摸胸口襟袋。


    對了,玉佩呢。


    是不是摔倒動作大了點,掉在車廂哪裏,蘇明嫵蹙起眉到處找,這塊芙蓉玉佩是上次偷見母親,太子讓洛婉琴順道帶給她的,還帶了句囑咐要她好好活著等他。


    符欒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找什麽。”


    “我,我找母親給我的玉佩。”


    蘇明嫵說完,恰在桌底下瞧見,彎腰撿起的瞬間,她想起了符璟桓兒時對她的好,宛若給自己當頭澆了盆冷水,她頸後的紅暈倏然褪去。


    蘇明嫵挪偏座位,在她和符欒之間重新隔了條不遠不近的界線。


    ...


    經過益州,符欒有事先行,蘇明嫵便讓紅翹和綠螢坐到馬車裏陪她。


    到了涼州王府,符欒常駐邊關,半年期內,他回來次數有限,床笫之事不可避免,除此以外,她過得尚算自在。


    這個月,適逢犬戎國的大王子過來談和書,蘇明嫵不得不陪符欒出席。


    玉露花苑,粉牆環繞。


    臨時搭建的台階,分布上下各兩張褐色榫案,各色茶盤點心,冷菜酒水早已齊備。


    犬戎大王子烏蘭拓拉著他的愛妻阿純的手從位置後繞出,恭敬地朝上首鞠躬行禮。


    蘇明嫵在王府碰不到外人,看到奇裝異服難免新奇,心情都變得明朗起來。


    說完正事,大家吃喝談笑,烏蘭拓對阿純很好,滿心滿眼就好像隻有這個人。他會替她倒茶,會替她挑走不愛吃的配菜,會提醒她切勿多飲酒。


    蘇明嫵出閨閣前以為自己將來成婚後,和夫君的生活就是如此恬淡美好,誰能料到,她最後嫁的是個凶狠霸道的藩王。


    符欒見她如此,語氣不善,“本王把他綁到牢裏,教王妃慢慢看可好。”


    “...”


    蘇明嫵不想搭理他,抿了抿桑落酒,驚喜地覺得甜甜的很好喝!


    符欒攏眉,扳過她的雪腮,“說。”


    “要我說什麽?王爺,你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又不是單看烏蘭拓,我看的是他和阿純!”


    蘇明嫵生氣地又喝了杯,她實在不懂符欒的占有欲,不是出於愛護和喜歡,隻有對所屬物的絕對掌控,要求多的令她惱火。


    果然,是她絕對不會喜歡的性子!


    ...


    皓月高掛,清完場地,玉露園裏隻剩下王爺和王妃兩人。


    符欒向後靠坐,右側的蘇明嫵因為喝了點桑落酒,暈暈乎乎頹倒在他身上,隱藏了爪牙的貓,十分溫順。


    李泰慶一旁笑道:“王爺,奴才喚丫鬟們來接王妃。”


    “嗯。”


    李泰慶走後,蘇明嫵驀然抬起腦袋,扯了扯符欒的袖袍,底氣十足,“喂,你是誰?”


    符欒垂眸,左右無事,逗逗她也無妨,“你說我是誰。”


    蘇明嫵白了他一眼,“不認識,你莫要碰我,不然符欒肯定會把你抓起來,淩遲處死,煎油鍋。”


    “...”


    符欒看著黏糊糊‘倒貼’抱住他,還叫嚷嚷別碰她的女子,勾唇道:“哦?符欒那麽厲害,他是你的心上人。”


    蘇明嫵來勁了,臉紅著兩酡,搖搖晃晃道:“胡說,他是我最、最、最討厭的人。”


    “嗯。”


    符欒點了點頭,對此答案並不意外,“那你,最、最、最喜歡誰。”


    似乎這個答案也不難預料,大概是那個窩囊廢太子。


    蘇明嫵在他胸膛撞了幾下,這樣有助她混沌下思索,“啊,我想起來了,我最喜歡我母親!”


    “最、最呢”


    “...唔,哥哥。”


    “最——”


    蘇明嫵非常聰明,對這個問題學會了搶答,“...父親,還有公主!”


    符欒眼尾笑起弧度,“我以為,你要說太子。”


    “哦對,還有他,差點忘了,我,我和符璟桓一起長大的,大家說我應該嫁給他,嗯對,他,他是對我很好的。”


    符欒問完,發現他其實並不想聽她嘴裏說出符璟桓的名字,他轉而問道:“這麽討厭符欒,有機會,想怎麽對付他。”


    “罵他,殺他,或者背叛他?”


    蘇明嫵昏昏欲睡,聽他轉移太快的話頭,不假思索,“你這些,這些都太,太輕了,符欒,他每次,晚上都咬我,疼死了,我也要咬回他!”


    符欒笑意漸深,“咬哪裏?”


    蘇明嫵四下翻找,搬起他玉色寬長的手掌,啊嗚一下咬住他的虎口,含糊不清道:“這裏!”


    “嗯,可以咬下去,先練練。”


    “...?”


    蘇明嫵看傻子似的看符欒,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要她咬他誒。但她的執拗勁兒與生俱來,很快就下了牙口。


    符欒不可能喊疼,她便一直咬,醉了不知輕重,咬破出血,直至她嘴裏舔到鐵鏽般的腥味,眉頭微蹙,“呸,好髒啊。”


    蘇明嫵說完,臉埋在符欒胸口蹭嘴巴擦血。


    符欒甩了甩手背,甩出去幾滴血珠,挺好玩的,沒有人敢咬他,更沒有人有機會嫌棄他的血髒。


    “王妃,你方才的舉動,本王可以殺你幾十次。”


    蘇明嫵換了個姿勢,舒服地躺在他懷裏,聽到了他的自稱,嘀嘀咕咕,“符欒,你太凶了,我不喜歡。”


    李泰慶走近,聽到了這最後一句,嚇的連忙安撫王爺,“王爺,王妃的意思不是——”


    符欒低頭戳戳她的臉蛋,“她就是這個意思。”


    李泰慶和蘇明嫵發出了一樣的疑問,王爺是不是有毛病?被人罵了貌似還很高興...


    “散了罷,本王親自抱她回去。”


    “...是。”


    ...


    蘇明嫵半醉半夢,醒來時候早不記得醉酒發生的事,自以為是被丫鬟扶回來,睡到現在。


    她睜眸看到綠螢端銅盆進來,要給她擦洗,“綠螢,幾時?”


    “王妃,子時都過了。”


    蘇明嫵低頭看向完好的衣領,“王爺呢?”


    “王爺他送您回來,很溫柔地把您放在了床上,然後霍統領來找,說邊關有急事,他就半夜出府了。”


    “嗯。”


    蘇明嫵還以為符欒會趁她喝醉占她的便宜,沒想到,他也不是什麽時候都色欲熏心。


    綠螢忍不住提醒,“王妃,其實王爺對您挺好,您能不能...”


    蘇明嫵自從馬車那次勉強可以稱之為的親昵之後,總在刻意回避,“把布拿來,我要擦臉。”


    “哦,是。”


    洗漱完,殿外院子裏響起一陣騷動,蘇明嫵聽得頭疼,“是誰。”


    蕙香回道:“王妃,是林小夫人。”


    “讓她晚點來。”


    蘇明嫵話音剛落,林芷清已然衝到殿中,她一身騎馬勁裝,急匆匆走到桌前,“妾身見過王妃。”


    蘇明嫵見她進都進來了,扶額不耐煩道:“你來做什麽。”


    林芷清福身道:“妾身是想跟王妃請告,王爺昨夜趕去漠池軍營,妾身曾答應會跟隨,還請王妃批了出門,妾身好騎馬追趕王爺。”


    “你要去就去,何必找我說道。”


    “可是王妃,您畢竟是王府的主母,妾身總要跟你說一句。”林芷清低頭,補了句,“雖是王爺的要求...”


    蘇明嫵想起綠螢那句,待她溫柔,自嘲冷笑了聲,“好。我準了。”


    “那就謝過王妃。”


    林芷清走出殿門右側,回頭偷偷望蘇明嫵。


    昨晚,她看著王爺抱王妃回來,她很明白,麵對王爺那樣厲害的男人,隻要他稍事溫柔,難有女子可以抵擋。


    蘇明嫵顯然還看不清自己的心,誤以為對王爺的情緒源自於恨意,林芷清也不允許蘇明嫵看清,她願意成為那顆絆腳石,掐滅王妃心裏零星興起的偶爾心動,否則,她往後便一點機會都無。


    這個王府裏,她出門去哪個客棧隨意住十天半個月,大概都無人在意。


    也不知這到底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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