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不是說田仲涯訓練護衛遇上了練武這個瓶頸,然後就瞄上了小寶的貼身護衛小黑麽。


    這田仲涯性子急了些,做什麽事都是雷厲風行的,想到哪兒做到哪兒。請小黑去教護衛們武功招式的念頭一起,田仲涯撂下手上的事就去後院找小黑去了。


    一路上他都想好了要給小黑多少月銀做報酬,也想好了要怎麽勸說小黑同意。


    可惜的是人家小黑壓根就沒給他展示口才的機會,幾乎在在他一提起這個話頭的瞬間就一口回絕了,堅定而幹脆。


    由此可見,小黑的境界很高,任憑你開再高的月銀,大哥我是有職業道德滴,堅決不搞副業兼職。


    小黑回絕的話也很簡單,“我是小姐的貼身侍衛”,完了又強調一遍,“貼身!”說完就繼續站在正屋門前繼續當起了他的門神,盡忠職守地守衛著屋裏頭正跟她太婆學繡花的田小寶。


    田仲涯站在原地仔細品了品他話裏的意思,忽而靈光一閃:嘿!既然是小妹的護衛,那小妹的命令他總該聽吧?


    於是他抬腿就進屋去找田寶去了。


    說服小黑不容易,可說服小寶就容易的多了,還沒等她二哥說完呢田寶就揚聲往外喊起來,“小黑,你去幫幫我二哥吧。”


    田仲涯在一旁心想,這下總得應下來了吧?


    但人家小黑護衛就是有個性,人家還是不鬆口,“屬下奉七爺的命來貼身保護小姐,未得七爺指令不敢擅離。”


    七爺?田少澤現在遠在京城呢!難道為此還得派人跑京城一趟?


    可就算是派人跑去了,也不見得就能見到少澤啊,就連數月前的那封信,還是他主動派了小黑送來的,田家人目前連他現在姓甚名誰都不曉得,又哪裏找得著?


    最後還是小寶出得主意:先由小黑教二哥,再由二哥教護院們不就行了?不就是“貼身保護”嘛,他們兩個練武的時候她在邊上看著不就行了?


    這倒真是個解決之道,小黑痛快地點頭應承了下來,並就報酬問題同田仲涯好好商議了一番,最後定為每月十兩紋銀--是嘛,他隻是忠,又不是傻,銀子這東西誰還嫌多了擱手不成?


    頭兩天田寶還興致勃勃地圍觀她二哥和小黑兩人的練武過程來著,到第三天上這丫頭就看煩了,叫下人搬了個大大的搖椅擺在院子裏的石榴樹下,她半坐在搖椅上,有一針沒一針地捏著絲線在布絹上繡一朵看不出是什麽種類的花。


    剛立了夏,風輕日暖,石榴樹青青密密的綠葉間幾朵榴花半開半閉,風過葉翻花動,火紅的榴花就像是剛燃著的火苗,熱烈而恣肆。


    花葉下坐著的少女微垂著脖頸,纖纖細指拈著針線懶懶挑刺,間或揚手拽線,紅色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一小截潔白的腕子來,趁著榴花點點,顯得愈發瑩潤,明豔動人。


    田仲涯偶爾看過來,正見到這麽一副少女夏繡圖,那瑩白的手腕耀地他心內一動,一陣莫名地感覺瞬間襲上心頭,像是慌亂,又像是哪裏發癢。


    也許是今天練得太狠了些,田仲涯腦子裏亂糟糟地想,要不這心怎麽就跳的這般快哪?


    理智告訴他應該認真觀察小黑的一招一式,好照著模仿訓練,他不是從小練起,半路出家的基礎不好,隻能靠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盡力補上去。


    可不知怎的,這顆心它就是不聽使喚,裏麵想的不是招式,卻滿塞著是石榴樹下小小少女的倩影;這雙眼也不聽使喚,總是忍不住往那榴花開處瞟上一眼又一眼。


    那黑發早已長至腰臀,而今順著少女肩背柔軟的弧度散下來,發梢就掃在微翹的······


    呃,不能再看下去了,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已經觸及不該觸及的部位,田仲涯麵上一燒,在心裏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大聲對自己喊停。


    但那目光還是忍不住要溜過去。


    原來不知什麽時候,小妹已經不是記憶裏胖乎乎軟綿綿的小包子了。


    學生不專心,身為老師自然心知肚明。


    從田仲涯開始頻頻往石榴樹下看時,小黑就意識到了他的魂不守舍,小黑下意識地順著田仲涯的目光看過去,卻在看到樹下小少女那明麗的俏顏瞬間生生強迫自己扭頭避開了去。


    公主貼身護衛的守則之一--不能直視你的主子。


    小黑是個兢兢業業忠心可嘉的好護衛,但就是堪堪一瞥,少女那明豔的剪影卻像是刻在心頭一般,牢牢生根,揮之不去。


    小黑覺得有些惶惑,他覺得很不安,他想是因為他是因為犯了戒違反了護衛守則而不安,這是不對的,是不對的······


    可那一抹紅色在他腦子裏遊來蕩去,他很想再次看過去,卻強壓著自己避開目光。


    這一瞬間小黑心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兒在吵架,一個說,“反正已經看了,看一眼跟看兩眼沒什麽分別嘛,”另一個說,“怎麽沒有分別!看一次就是錯了,再看一次那就是錯上加錯!”


    小黑也明顯魂不守舍起來。


    兩個男人的拳腳招式明顯散亂起來,然而外行的田小寶卻是看不出來什麽散亂不散亂的。她繡了一陣兒,覺得有些累,便揉揉脖子在大大寬寬的搖椅上躺了下來。


    初夏的天蔚藍蔚藍的,一朵紅豔豔的榴花挑在最高的斜枝上悠悠晃蕩著,襯得天色愈加澄淨。


    ······


    “黑師傅,今天的訓練暫時告一段落吧,”田仲涯俯身輕柔地把搖椅上那小小的身子橫抱在懷裏,輕聲向小黑道,“小妹睡著了,我送她回屋。”


    “嗯,”小黑習慣性地微仰頭看著黛色的屋簷,隻輕輕地應了一聲。


    身後腳步聲遠去,小黑終於還是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但他扭過頭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不過彼時田仲涯正抱著田寶抬腳邁過門檻,所以小黑那一眼也不過隻是看到了一抹明豔的紅色裙擺。


    ******


    田寶最近有些,唔,“少女的煩惱”。


    她十二年來一馬平川的前胸上不知哪一天便冒出了兩顆小小的桃核,並且日漸變軟長大。


    發育這種事情吧,算上前世,田小寶已經是第二次經曆了,自然不會有什麽害怕呀忐忑不安呀這般的青春情緒。


    隻是明白不代表就能舒服地接受。


    話說那漲漲的感覺可真難受,磨著衣料會發癢,不小心碰一下又著實痛的緊,害的田寶行動上不得不小心了幾分。


    田寶自以為掩飾的很好,但當那兩顆小桃核漸漸開始往大黃杏方向發展的時候,她太婆李秀妮發現了孫女兒的變化。


    從此田小寶掉進了各種湯湯水水的包圍圈裏。


    什麽花生豬蹄湯啊,清燉魚湯啊,絲瓜羊肉湯啊,紅棗排骨湯啊,枸杞豬尾巴湯啊,反正都是一個效用--豐胸肥臀滋陰養宮。


    每餐必有一大碗放在田寶麵前,且不喝完不許下桌。


    頭幾天倒還好,這是湯水又不是藥,且味道也好得很,田寶都主動端起來咕嚕嚕一氣兒灌下去。可四五天後田寶就磨磨蹭蹭不想喝了,到了十多天後那簡直是望湯生厭。


    但李秀妮在這事兒上十分堅持,田寶耍賴撒嬌講道理什麽的通通沒用,必須得喝,而且還得喝幹淨。


    在大慶朝的人們眼裏,豐胸肥臀那就意味著好生養,聯係一下田家數代子嗣不豐的境況大家也就不難理解田老太太在湯水補養這事兒上的執著了。


    ······


    就這麽這湯那湯地養了幾個月,田寶那兩顆小桃核成功晉級成大黃杏,並雄赳赳地向著大桃子的路數全速前進開來。


    就在這年夏末某個鳥鳴啾啾的早上,田小寶伸手摸了摸自己兩個軟綿綿的小桃子,睜著眼看著翠色的帳頂發呆順帶賴床。


    人生最美好的事不是一覺睡到自然醒,而是自然醒後再賴一賴床啊。


    但這無比美好的時刻很快被打破了。


    田小寶隻覺肚子一陣墜墜的脹痛,而後一股熱流湧出。


    不,不會吧?田寶急急忙忙從床上爬起來,揭開被子一看,絲綢的床單上兩點洇濕的紅梅印子。


    闊別十多年的大姨媽筒子,再次昂首挺胸地跨進了田小寶的世界。


    田寶愣怔了一瞬,下一刻就張口喊了起來,“青桃!青桃快過來!”


    “來了來了,”青桃早就起了,正在院子裏坐著洗內衫呢,這會兒一聽裏頭小姐叫她,趕忙擦了擦手就轉進屋來了。


    “青桃,我那個,唔,大姨媽來了。”


    “啊?大姨媽?小姐,太太不是就一個妹妹麽?哪裏來的大姨媽?”青桃聽得很是疑惑。也的確,徐彩娥是隻有一個妹妹徐彩蝶來著。


    納尼!?


    田寶十分無語地抬頭,在所有形容月經的詞匯裏搜羅了一遍,不怎麽確定地問,“那是葵水?葵水你懂不懂?”


    青桃臉皮兒一紅,小聲道,“知道知道,老太太交代過了,”她轉身去床帳後的櫃子裏找了一圈兒,回來的時候手裏捧了一摞長長方方厚厚的白色布條子,一麵抽出一條遞給田寶一麵輕聲道,“這是老太太早就給小姐備下的葵水帶子,裏頭的草木灰是用幹淨的麥秸加益母草燒成的,布條也仔細洗過曬過了,就備著這一天呢。”


    “哦,太婆怎麽都沒跟我說說呢?”田寶接過那裝了草木灰的白布條子捏了捏,唔,鬆鬆軟軟的,感覺挺不錯。


    “這怎麽說呀?”青桃詫異地看著田寶,一麵翻出幹淨的褻褲遞給田寶一麵道,“沒有哪家長輩主動跟小姑娘說這個的,奴婢也是在來了葵水之後家裏娘親才跟我說的。”


    田寶接過褻褲,躲在夏被底下將沾了汙血的褻褲換了下來,又搗鼓著把那葵水帶子墊在身下。那帶子兩頭綴著丁字形的細長布條,圍在腰上兩邊一係,剛好把葵水帶子固定在身下,倒也挺方便的。


    田寶拾掇舒服了,才穿了鞋坐到一邊的凳子上,接著問,“那你娘也是給你了一摞葵水帶子就完了?”


    “哪有一摞那麽多?奴婢哪裏比得上小姐呀?”青桃一麵收拾床上髒了的被單衣褲一麵笑道,“奴婢家窮,家裏娘好不容易才找了些軟和的布頭拚了兩條葵水帶子,洗幹淨裝了灶膛裏的柴灰,曬了曬就給奴婢了。就這還是爹娘寵著,小姐你不知道,還有那沒有棉布直接用麻布的女孩子呢。”


    “麻布?那是什麽布?比棉布硬嗎?”田寶問道,上世裏田寶倒是有一件棉麻的民族風連衣裙,料子很舒服,花了一千多塊錢買的,幾乎是她上輩子所有夏天的衣服裏最貴的一件了。


    “當然比棉布硬,嘖,又硬又糙,硌得慌”青桃嘖嘖嘴道,想了想又說,“小姐你記不記得咱家護院們穿的那衣裳,土黃的那種,那就是麻布做的。”


    “唔,”田寶下意識地看看床頭那一摞白色綿綢的葵水帶子,再想一想粗糙的麻布斯磨著女孩兒身上最為嬌嫩的那處的感覺,不由地身上一抖,暗歎道幸虧她是投在了田家這樣的地主戶。


    青桃將髒了的衣褲被單什麽的塞到荊條筐裏,回身給田寶照常梳了百花雙垂鬟的發式,笑道,“漱口洗麵的水奴婢都給備下了,小姐洗刷了趕緊去上房吧,老太太等著您吃早飯呢,這都辰時五刻了,就剩您的還在廚房火上煨著了。”


    自從主仆兩個熟了之後,青桃一掃剛來那會兒戰戰兢兢的小可憐兒摸樣,口齒伶俐手腳勤快,時不時地還會像現在這樣跟田寶逗個笑。好吧,她說的也不錯,田寶的確是田家上下起床最晚的人了。


    ******


    “太婆,這樣好丟人,”田寶不自在地挪挪屁股,低下頭問道,“就不能不坐嗎?”


    “哎哎,別動別動,看再掉下來可咋辦,”李秀妮站在地上撩起孫女兒落下來的裙擺塞到稻草上頭,拍拍她的手哄到,“誰說丟人哪?這是正經事兒,不丟人不丟人,乖寶再坐一會兒,坐滿一個時辰咱就下來。”


    田寶低頭瞅瞅屁股底下新磊的雞窩矮棚,再抬頭看看那火燦燦的大太陽,十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心下把創造出這該死的坐雞窩習俗的罪魁禍首反過來倒過去地罵了數十遍。


    北林州鄉間口口相傳的老話,說女孩兒初次來葵水這天十分重要,需要於當天坐在有抱窩母雞的雞窩上頭,坐滿一個時辰,謂之坐窩,這樣那女孩兒才能綿延子孫,於生育一事上順順遂遂。


    田家往上三四代都是子嗣稀少,好容易得了個寶貝孫女兒,當然希望她能多子多孫,把田家家譜給好好擴充一番,於是李秀妮對這“坐窩”一事就特別上心。


    田家本來是不養雞的,就是為了田寶這一個時辰的“坐窩”,田旺跟田再旺兄弟兩個特地親自捋起袖子操刀上陣磊了這麽個矮矮的雞窩棚,棚裏那正抱窩孵蛋的母雞還是田富臨時跑出去買回來的呐。


    你說說,長輩們都這麽賣力了,田寶她怎麽可能逃的過去呢?


    沒辦法,老老實實“坐窩”吧。


    雖說這時節已近中秋,夏日的炎熱去了少半,但臨近午時的日頭還是很烈的,田寶坐在上頭不到一刻鍾就開始渾身冒汗了,李秀妮特地找了把傘綁在雞窩棚的木柱子上給田寶撐著遮陰,又叫青桃給她打著扇子,這才好了許多。


    因田寶麵皮薄,李秀妮叫田富守著正院院門兒,這一個時辰裏誰都不許放進來。


    這令田寶微微鬆了一口氣,幸好幾個哥哥都沒看見她這副坐在雞窩上的傻樣兒,要不然這來個大姨媽弄得人盡皆知的,她還不得囧死啊!?


    當然小黑是個例外,人家可是貼身護衛啊貼身貼身護衛,貼身啊貼身,什麽叫貼身?十步之內麽。所以無論如何這家夥是趕不走的了,小寶無可奈何,隻能選擇無視他。不過人家小黑自覺得很,從田寶往雞窩前頭一站那刻起,他就自覺走到八步遠的牆邊麵壁去了。


    可憐的田小寶,她隻以為有個小黑在邊上守著就夠難受的了,又哪裏知道這一般來說坑爹的傳統往往是成雙成對相伴而生的。她這頭被她太婆田老太太看著,不得不頂著大太陽“坐窩”,那頭她娘田太太早吩咐下人備了四斤紅棗,拿四個紅木盒子分裝了,給她四個哥哥送去了。


    這會兒怕是連遠在縣城的田叔沛和田季泱都收到了。


    ******


    北林州的傳統說法,有了婚約的女孩兒初次來葵水,女方母親要備上紅棗紅糖紅尺頭給男方家裏送去,稱為送初禮;而男方母親也要回送些釵環衣裳之類的作為回禮。


    其實仔細品一品這番動作裏的意思,女方不過是想要告訴男方說:哎,我們家女兒成人了,能生孩子了,身體倍兒棒在生育上絕對沒問題;而男方就回答說:我們知道了,小禮奉上,接下來就派人過去商議婚期。


    這初來葵水在北林州能稱得上是先於及笄日的成人禮了。當然,這隻是針對及笄之前就來了葵水的女孩子來說。


    話說回來,這田伯淵田仲涯四個,唔,不知道在哪個雲彩眼兒裏的小五先不算,話說田伯淵四個也是與田寶有婚約的哇,照理說這初禮還是該送的。


    隻是這田伯淵他們本就是田家養子,徐彩娥既是女方親娘又是男方養母,這難不成要她自己給自己送禮回禮?


    徐彩娥拿不準,便去問了田老太太李秀妮,李秀妮一拍桌子笑道,“該送還是得送,就備上四斤紅棗,四個小子一人一斤,別的也不用準備,也別跟他們說是為什麽,看看來妹他們誰知道該回什麽禮。”


    於是在田寶臉泛紅霞地往雞窩上爬的時候,徐彩娥這兒已經備好了四盒上好的大紅棗子,派了小廝送出去了。


    初禮不比正式的及笄禮,一般都是女性長輩們口口相傳其中的規矩定數,送禮回禮的時候也通常避著雙方的大小男人們。


    因此北林州男人中都娶妻生子胡子一大把了還不知道“初禮”是個什麽東西的大有人在。


    事實上李秀妮弄這通事也並不是為了考驗幾個準孫女婿,不過是人越老心越小,孩童心性發作想要作弄孫輩們一番罷了。


    然而到了這天罷了晚飯的時候,兩匹快馬一前一後停在田家大門外,從馬上下來兩個氣喘籲籲的小子,一個手裏頭捧著個精巧的雕花木盒,李秀妮接過了,轉頭一看,嗬!另一個手裏頭也捧著個差不多的雕花盒子。


    這兩個木盒子,一個形容不過巴掌大小,是剛剛把田家糧店更名為“田氏五穀行”,將總店搬到了州裏的田叔沛送的。這木盒倒是雕工精巧,連裏麵一片欲墮的花瓣也刻畫地栩栩如生,倒是跟田家老三那副禍國殃民的美少年樣子合拍的很。


    另一個就粗獷許多,個頭大,約莫兩尺長一尺多高,僅僅是個紅漆的大木盒子,一應雕飾皆無。


    李秀妮想想老三田叔沛那仿若處處生情的桃花眼,又想想老四田季泱那總是一臉憨厚的笑摸樣,再低頭看看這一個大巧一個大拙的木盒子,莫名覺得十分喜感。


    兩個遠在州城縣城的送來的還算早,倒是在家裏的那兩個,收到棗子不久就騎了馬結伴出去了,直到月上中天才踏著夜色回來。


    李秀妮上了年紀熬不住,半個時辰前就已經睡下了,田伯淵跟田仲涯兄弟兩個便踏著月色一前一後親往田寶住的小院兒裏送回禮去了。


    田寶之前還在慶幸沒鬧得人盡皆知呢,哪知剛從雞窩上下來就被告知了初禮回禮的事兒,了解到幾個哥哥不僅會馬上知道她來葵水的事兒而且還會專門為此送禮物給她,一張小臉兒登時爆紅。


    她心裏別別扭扭了大半天,好容易將那臉紅紅的不好意思給按了下去,這會兒正坐在床上翻看三哥四哥送的禮物呢,那邊田伯淵和田仲涯在院子外麵的敲門聲就傳了過來。


    田寶心裏是知道大哥二哥要過來的,因此衣裳還整整齊齊地穿著,這會兒也不慌亂,隻穿了鞋子就下地往院子裏迎兩個哥哥去了。


    夜色深沉,即便屋子裏很是點上了幾盞燈火,也是昏昏隱隱的,不會亮如白晝照的人纖毫畢現。


    田寶為此暗暗慶幸,一聽見田伯淵的聲音,不知怎的她之前好不容易壓下的點點羞意重新浮上了心頭,一時覺得臉頰燙如火燒。


    然而也正是因此,田寶同樣看不見田伯淵田仲涯兩個臉上透出的微紅。


    這次見麵稱得上是兄妹幾個最沉默的一次見麵了,兩廂都不好意思著呢。一般來送禮物也都會把原因呀什麽的好好說上一說,但是這次是送的初禮的回禮,由頭是什麽呢?是田寶初次來了葵水呀,這樣的由頭要人怎麽說的出口!?


    因此,即便是年少得中舉人,腹內詩書萬千的田伯淵也啞了口,隻會把手裏的白玉盒子遞上去,呐呐地問上一句,“小妹看看喜不喜歡?”。


    田寶既害羞又尷尬的,正愁沒話說呢,便雙手接過來,反正是從小把她抱到大的哥哥們送的,她當即打開了看--


    那糙白玉的雕著雙枝桃花的盒子裏頭裝著的卻是一套白玉的首飾:單蝶簪,雙蝶釵朵,百蝶步搖,千蝶項串,雙滴露耳璫,每一件都精巧漂亮的很,尤其那支步搖,上頭垂下的流蘇是一個個米粒大小的玉蝴蝶勾連而成,微微一晃就顫顫搖搖,做工十分細致。


    田寶捏起那步搖左右晃了晃,眼裏的驚喜昭然若揭,“大哥,真好看,不過這些得花不少銀子吧?”


    田伯淵眼裏的緊張瞬間褪去,他微微笑了開來,一時間眉目舒展,那個少年得誌的舉人公子風度氣質盡顯,“也沒花多少錢,小妹喜歡就好。”


    與田伯淵比起來,田仲涯就局促多了,他看看田寶手裏拿著的白玉百蝶步搖,眼神不自在地閃了閃,一向性子頗為直爽的田家老二第一次說話吞吞吐吐起來,他慢慢從懷裏摸出個銀梳遞過去,“小妹,這是,呃,你先拿著,這不算回禮,等再過些日子,我一定再補上,補上個比這好的。”


    那是個雙麵鏤著並蒂牡丹的小巧銀梳背,入手微暖,還帶著田仲涯身上的體溫。


    小寶伸腰雙手接過來,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拇指摩挲著右上角那個小小的隸體“寶”字,笑的眉眼彎彎,明顯萬分開心,“怎麽不算回禮?送給我了就算啊,這梳背子真漂亮,二哥,這個寶字是你親手刻上的吧?”


    家裏四個哥哥,大哥田伯淵每月有月俸有投至他名下的地主農戶們奉上的田租禮金,三哥田叔沛在縣裏府裏已開了四五間“五穀行”,四哥的“田家當鋪”分號都不知道開到第十幾間了,臨近兩個縣城也都有了“珍寶齋”的分號,因此他們三個手裏都有錢,尤其四哥,正宗土豪一枚,田家快要建成的那個是現今五倍大的宅子大半就是他出的錢。


    隻有仲涯二哥,因小五哥來信上說要家裏多置護衛防亂世,生生給困在家裏訓練護衛了,給自己家做保衛工作自然沒有月銀拿,於是四個哥哥一比起來,仲涯二哥不免就顯得囊中羞澀了。


    小寶生怕二哥心裏難受,便十分賣力地表達她有多麽喜歡那銀梳背子,可惜這丫頭不懂,她越是這樣懂事貼心,田仲涯便越是覺得愧疚難堪。


    與這銀梳子是否精致漂亮無關。事實便在那兒放著呢,四個人裏恐怕數他送的禮輕。


    其實午後田伯淵有說過要借銀子給田仲涯買回禮來著,田伯淵作為大哥,平時對弟弟們關心頗多,怕直接給銀子叫田仲涯難堪,便說是“借”,隻是即便是“借”,田仲涯也沒要那銀子,最終他還是攥著自己手裏的十多兩銀子買了這把銀梳背。


    男子漢大丈夫,立業成家,出去掙錢供養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他田仲涯也是有婚約的人了,眼看著老三老四都各自掙下了一份家業,他作為二哥的卻連給小妹買份貴重的禮物也買不起,這心裏真是,真是萬分羞愧!


    也是今天這突然地“初禮”叫他意識到,男人立於世上,沒錢是絕對不行的,娶妻生子,哪一樣兒不得要錢哪?何況這小未婚妻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寵著,舍不得她受一點點苦,想要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她麵前來的嬌嬌小妹。


    雖說哥哥弟弟弟們手裏有錢,缺不了小妹的,可兄弟們的是兄弟們的,他的是他的,要是指著兄弟們養活妻子,那他田仲涯不成李三子那憊懶貨了麽!?


    田仲涯心裏這般想,但當著小寶的麵卻隻是笑笑,順著她說上兩句而已。


    畢竟小寶已經大了,不比小時候,兄妹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深夜玩鬧。大慶民風開放是開放,可對少女,尤其是有婚約的男女雙方,還是有些約束的。


    因此田伯淵和田仲涯略坐了一坐,便一塊兒離去了。


    其實小寶這人心軟,尤其看不得哪個親人難過,因此她心裏比她二哥田仲涯心裏更是不好受,這種感覺,大致就類似於心疼吧。


    所以今天收到的這四件回禮裏,其它三件精美也就精美了,喜歡也就喜歡了,隻是後來的幾個月裏她最常戴在發上的還是那個精巧的小銀梳背。


    話說回來,田叔沛那工致的巴掌大雕花盒子裏裝著一副翡翠的華盛,長長的勾帶是一環扣著一環的翡翠鏈,上頭垂下的是同色同質的墜子,雕成一朵一朵牡丹花的摸樣,通體碧翠,恁是華美動人。


    田季泱那大拙的兩尺來長大木盒子裏裝的還是個盒子,是個近兩尺長的梳妝匣,內設暗格,暗紫色,四角雕著銜珠的飛鶴,匣壁上刻著整幅的遊春圖。


    田寶很喜歡那牡丹花墜子的華盛,更喜歡那精致的梳妝匣,她當晚就把所有的首飾都收攏來,一格一格地分門別類地擺好,最後再將那銀梳背、翡翠華盛、並那個小小的白玉盒子全都擺了進去。


    擺好之後她滿心歡喜地看了半天,直到月亮西移才安下神睡去,睡之前又想起來一件奇怪的事:怎麽其它三個哥哥都送了首飾,偏偏開著“珍寶齋”的四哥送了木頭的梳妝匣呢?哼,四哥這個小氣鬼!


    不過那梳妝匣子田寶倒是十分喜歡,那匣子雕刻的美,還帶著若有似無的香味兒,放在梳妝台上,不出一刻鍾,整個臥房都暗香細細地,聞起來舒服極了。


    田小寶這個有眼無珠的小笨蛋,她四哥送的那回禮才是真正的難得呢,那箱子用料是最上等的小葉紫檀木,又叫檀香紫檀木,此種樹木千年始成一棵,大慶朝非大富大貴的人家可是萬萬用不起的。


    河間府那就不提了,不過放眼整個北林州,能用得上紫檀木的絕不出五家。


    ******


    前方戰事吃緊,叛軍節節勝利,朝廷之師兵士傷亡慘重,至此年立冬之日,當朝帝皇朱錦世已下詔征兵三次,各類稅賦均增加至之前的一倍有餘,百姓怨聲載道,原本富庶安平的大慶朝戰亂連綿,土匪四起,一時間說是民不聊生亦不為過。


    至冬至日,戰線已推進至與河間府北麵相鄰之湖中府的南麵境內,河間府內亂相橫生,北林州雞婆山上流民占山為王,雞婆寨裏的強盜數目逐日增多,是為北林州第一大強盜窩子。


    頭開始雞婆寨裏的匪徒們還隻在田間鎮上抖抖威風,並不敢直接搶到朝廷縣衙所在的縣城或是州衙所在的州城裏去。


    可隨著雞婆寨的壯大,強搶惡盜行徑的一路順遂,眾匪徒們的膽子慢慢也大起來了,周邊鄉鎮上奪來的仨瓜兩棗兒的再滿足不了他們的日漸脹大的胃口了。


    匪徒們的目光漸漸盯在了車多店多富戶多的縣城裏。


    不過縣城也有遠有近,縣令也是有軟有硬的。


    強盜他也懂得硬骨頭難啃,要撿著軟柿子捏,由於淮安縣令早前就大門一閉,遇事三不管隻求自保,雞婆寨便把目光盯在了離雞婆山最近的淮安縣上。


    不幾日後的一個黃昏,雞婆寨上衝出幾十個騎著高頭大馬,背著鐵棍大刀的強人,一路疾馳從南奔入淮安縣城,入了南城門就一路掃過去,遇人就砍遇店就搶遇女人就搶,嚇得街上的行人慌張驚叫四下奔逃。


    約莫連闖了數十個店鋪,連馬脖子上都掛上了搶來的綢緞細軟,金銀也得了不少,匪徒們這才心滿意足,打馬原路返回。


    畢竟是頭次進城,強盜們心裏也打著鼓,生怕出事。


    卻沒想到事情順利的沒法想象,連丁點兒抵抗都沒遭遇到,隻有一個包子鋪裏的掌櫃操了菜刀往前撲,隻沒挨到他們的衣角就被大砍刀砍翻在地了。


    臨出城門的時候正遇上不知哪家大戶的千金小姐回城,派頭倒是不小,青緞的馬車四下墜著玄色流蘇,家丁護衛們帶了足足有十多個,裏三層外三層地護在馬車周圍。


    兩幫人正麵相撞,那車轅上坐著的車夫猛地一勒韁繩,前頭兩匹大馬嘶叫著揚高前蹄,騰起一陣塵土細細。那馬車停的急,隻聽裏頭咚地一聲響,接著就是哎喲一聲,有女子嬌細的聲音傳出來,“春紅,你看看這是怎麽了?”


    然後那青緞的車簾掀起個縫兒,一個小丫頭的臉露了出來,隻是一看見外頭的景象,嚇得尖叫一聲縮了回去。天色已暗,眾強盜也看不清那丫頭長得是什麽樣子,隻是被裏頭那女人的聲音勾的一個個心癢不已。


    聲音好聽的女人,樣子想必也好看的緊。


    更何況裏頭坐著的那是個大戶人家的嬌小姐啊。強盜們早前大多是窮人出身,甩膀子下田種地的,就算家破人亡之前有婆娘,也是粗臉糙皮的農婦,至於肉皮兒嬌嫩的千金小姐,那隻在才子佳人的話本子、戲折子上見過聽過,心裏也暗暗肖想過,還真沒見過。


    強盜們此刻正是得意的時候,一個個那是搶的心顫,殺的眼紅。物欲是欲.望,淫.欲它也是欲.望,更何況那車子裏頭明顯坐著個大戶小姐,一時間熱血衝頭,那丫鬟的尖叫聲剛落,匪徒們便嘻嘻哈哈地樂起來。


    打頭的那個匪徒嬉笑道,“這是哪家的小娘子?這麽晚了還在外頭逛,這是閨房裏寂寞了吧?寂寞了跟爺說啊,爺們兒們都來陪你!來來來,叫爺好好兒疼疼你。”說著就打馬上前。


    那家的家丁們也不是吃幹飯的,當即就有人拖著劍上前攔住,隻是還沒等他們那劍舉起來,就被那馬上居高臨下的匪徒一刀剁了半個脖子。


    後麵的土匪一看見那噴出半人多高的血,都亢奮起來,吆喝著,“二當家威武!”一群人跟著揮刀打馬上前與那十幾個家丁打在一處。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次更新該章節時留:


    哈哈,這章終於夠1萬字啦~\(≧▽≦)/~


    第二次更新該章節時留:


    嗷嗷嗷,好消息,今天下午錢媽果然打電話過來了,老錢沒等她說話問罪呢,一口就承認錯誤了,然後錢媽問罪的話就沒問出口,再然後--嘿嘿,再然後就母慈女孝了。


    看了大家的留言,妹紙們說的很對,是該好好跟老媽溝通來著。好好溝通才是王道哇。


    今天木有踐行我更滿一萬的豪言,不過剩下的明天一定會補齊的,先更一部分o(n_n)o~


    第一次該章節更新時留:


    渣作者對不起大家,給大家鞠躬道歉了,謹以該章回饋仍堅持訂閱正版的朋友們,明天中午這章將變成1萬字,記得再次刷新看哦^_^


    前些天斷更是由於感情因素,呃,跟媽媽的感情⊙﹏⊙b


    我們學校大四到10月底課就基本上完了,然後交了期末論文之後我就回家去住了幾天。


    結果在回家的第二天晚上,搭夜在電腦前碼字被老媽發現了,因為我媽一直不怎麽樂意我在網上寫文,後來我決定考研之後還騙我媽說我研究生考試結束之前都不寫了,所以,可想而知--


    我媽一激動,就人參公雞了,說我在網上寫了這麽久掙的錢還不夠考研報名費的,還說怪不得沒男朋友原來是把時間都耗在網上了······


    我一激動,就跟我媽扛上了,然後也口不擇言了······


    於是--


    我倆冷戰了。


    然後我媽技高一招,把網線給掐了。


    於是我果斷把火車票改簽,拎著行禮提前回了北京--


    昨天到的學校,今天上午去考點做了一下報考的現場確認,然後晚上碼了這章字--


    其實我在今天早上到北京之後就後悔了,畢竟我媽也是為我著想,對我來說考研的確很重要。


    我想打電話求和來著,可是又不好意思。


    不過我想這兩章一更新,估摸著明天我媽就會打電話過來了,嘿嘿,因為我沒聽她的勸又碼字寫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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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事件讓我受到兩個深刻教訓:其一,深夜碼字同樣不安全,因為老媽可能起夜上廁所;


    其二,萬一被發現了首先要做的不是回頭看,而是先把網頁word頁麵全關了,否則所寫內容會被發現,然後後患無窮------就像現在,被自己媽看到自己在寫np文寫肉,完了她還在百度上搜,omg!!!實在是,太那啥了有木有!!!


    嗷嗷,學校11點斷電,偶的電腦要沒電了,大家的留言我今晚木有辦法回了,等我明天下午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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