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那種,輕飄飄的不可言喻的曖昧心情和她道別之後,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本應被扔在公交車站旁的自行車,不知道怎麽的不見了。就在我離開的這麽一會兒就被人偷走了麽,還是被警察當做無主車輛給拖走了呢。不管是哪個原因,我的運氣都很爛。


    “誒!——”這樣的感覺。


    因此,第二天,唯一的代步工具——自行車被偷了的我隻能不怎麽適應地坐公交車去上學。


    結果正趕上早上的上學上班高峰期,車內是人擠人的狀況。動彈不能的我被迫聞著不知道從哪兒飄來的香水味兒,發膠味兒,心情真的是糟透了。


    “誒!——”這樣的感覺+1。


    接下來,雖說昨天被櫻間同學叮囑了不要再逃避她。但也不能那麽輕鬆地,馬上開始很積極地跟她搭話聊天。這在其他同學看來會覺得太假了。


    在這點上要巧妙地進行計劃,在不被別人覺得可疑的程度下親切的搭話,提升好感度。第一句問候很重要——這麽思考的同時,我沒有朝著教室,而是走向了保健室。


    “誒——”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啦,我是故意的。


    “哦,峰康君,又來了啊?”


    保健的老師帶著一如既往的驚訝表情迎接著我。


    “晨會也不參加,你可真是大膽呢。”


    “這是想到老師早上一個人肯定會感到寂寞,所以專門來陪你的哦。”


    “不,不需要!”


    就算是被老師這麽說了,我也絲毫沒有回教室的意思。


    冷靜地回想的話,昨天的事情讓我成功修複了跟櫻間同學之間即將走向末路的關係,好樣的!…………之類的想法我是絕對不會有的。覺得感概的隻會是——又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啊!類似這樣的。


    好好思考的話,就會發現我跟櫻間同學對等地進行對話這樣的事情,很明顯是不可能的。


    昨天,櫻間同學說被我逃避的話就會“感到受傷”。但被人過分的期待也是很恐怖的事情啊。那是跟討厭之類的感情類似,但實際體驗起來又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不知道說點什麽比較好,對方是怎樣的人也完全不明白。


    簡單地說就是——壓力滿載。說不定又會惹怒她。比起再次讓她失望,還不如一直讓她保持著失望的狀態更讓人覺得輕鬆,不是麽?因此,今天我也是使了點兒小聰明選擇了“上保健室”而不是“上學”。


    “最近你來這兒的次數又開始增加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和姐姐聊聊不行麽?”


    “阿姨…………挺親切的呢。”


    正說著話,就被年歲已超三十數年=還很年輕(屬於姐姐年齡)——這麽主張的保健老師揪住了臉頰。


    “峰康君,你嘴裏總會說一些讓人不愉快的話呢~”


    “那個,老師您每次都動手這個習慣不也讓人很不愉快麽……”


    雖然並不怎麽痛,但我還是裝出很痛的樣子。我其實稍微有點喜歡——無論什麽事都陪著我開玩笑的保健老師也說不一定。


    “姐姐呢,對你的將來感到不安哦。”


    “話題變化好快呢。”


    然後老師繼續用很自然的姐姐模式說著。


    “因為,看著峰康君現在的樣子,很難想象到你有穿上西服好好工作的那一天哦。”


    “啊—。”


    “有什麽理想之類的麽?”


    “買彩票,然後中了一輩子玩耍也用不光的頭等獎。”


    “不對,那隻是欲望好麽。”


    確實……。


    “而且,你就沒考慮過總有一天成為大人之後的事情麽。”


    “哇,話題好陰暗,你是彼得潘麽!”


    估摸著差不多是晨會快結束的時間點,我鑽進了保健室床上的被子裏。從拉上的隔簾裏麵,僅能聽到老師工作時發出的細微聲。


    我把頭也埋進了被子裏,突然間回想起昨天跟櫻間同學的對話。


    ……真的這樣就好了麽。說好了不再逃避她了的,明明好不容易才獲得了她的原諒。為什麽我老是隻考慮自己的事情呢。明明自己被人避開了的話也會感覺到低沉的,但自己卻很平常地做出類似的事情來,我也是個令人生厭的家夥呢。而且隱隱還感覺到自己通過這樣自責的方式,來慰藉自己那微薄的良心,就更加討厭自己了呢。


    “……哈”歎息這種東西,隻要自己注意的話其實是可以克製住的。它並不是人體自然的身體反應。隻不過很多時候,不發出歎息的話,自己微妙的心情就會難以平複而已。


    我正通過保存在手機裏麵的課程表確認自己睡了幾節課時,發現不知何時水井同學給我發送了一條信息。打開一看。


    “在保健室?”隻有短短的這麽一句。很少見。平常他是不會問這些事情的。我也仿照著他的格式,回了一句短而小精悍的。


    “yes。”


    沒過一會兒,手機震動了起來,回信息了。


    “身體狀態不好?”


    “不是,逃課。你也來麽?”


    “不用這樣吧。”


    “……這是什麽情況?”


    總感覺回複過來的信息有點莫名其妙。我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有沒有打錯字或者用錯字之類的,然後稍微思考了一下打字說道。


    “什麽意思?”


    “差不多快明白了吧。”


    裝什麽神秘呢這家夥。


    “所以說,到底什麽事啊?”


    正準備按下發送鍵的同時,傳來了保健室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又傳來了老師跟誰稍微說了兩句話的聲音,接下來就是某人的室內鞋走在地板上的響聲。


    啪嗒啪嗒啪嗒——有節奏的走路聲漸漸的變得大了起來。


    阿勒,怎麽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突然間,像蠶繭一樣包圍著我的床位的隔簾被“唰”地拉開。日光透過淺白色的布照射進來,使整個空間變得模糊,放佛就像異世界一般。但此時卻重新連接上了現實。我嚇得坐了起來。


    “早上好,峰君。”


    櫻間同學用著一如既往挺拔美麗的姿勢站在那裏。


    “誒——!?”這樣的感覺。


    不對不對不對,為這麽她會在這裏。


    “老是裝病來保健室這點,相信老師也覺得很困擾的哦。”


    我臉上的表情已經可以用驚恐來形容了,我用驚嚇過度的語氣說道“那,那個,身體的狀況稍微有點不好。”


    “是這樣麽?”


    就在此時,水井那邊來了回信。為了分散這尷尬的氣氛我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下。


    “櫻間看了你的短信之後,說是要把你拽來教室,已經快到你那邊了吧。”


    她人確實是來了,不過你通知的時機太不合適了啊。那家夥,不懂現在的狀況啊!


    “拜托水井君詢問峰君狀況的是我。”


    “啊,是,是這樣啊。”


    “雖然我也隱隱預料到可能會變成這樣。”


    啊,總感覺很多東西都被她看穿了。至少身體狀況不好這個謊言第一時間就被拆穿了。


    “我沒記錯的話,昨天約好了你以後不能再逃避了我了吧?”


    “那個,我怎麽敢再躲你呢?嗯,嘛。”


    “…………”


    “隻是因為上課很麻煩,所以逃課了而已,嗯,就是這樣。”


    “…………”


    “對不起,我說謊了。我隻是怕又惹火了櫻間同學!”


    就算準備一大堆圓謊的理由,對方一直保持沉默的話,我也會不得不說出真相來。事實上我


    也因為受不了這難堪的氣氛全部坦白了。


    “峰君有做什麽會讓我生氣的事情麽?”


    “沒有,沒做的。”


    “那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不是麽?”


    嘛,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話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不過這次就算跟之前一樣產生了誤會,我也不會亂朝人發火的。”


    “你現在不就在發火麽……”


    “有理由才發火的。”


    “啊,這樣啊。”


    世上有很多無緣無故發怒的人,卻也有很多有理由也不發怒的人。從這種意義上講,櫻間同學是相當健康的。她深深地歎了口氣之後盯著我繼續說道。


    “我算是稍微理解了一下峰君的事情了。”


    “誒?”


    “簡單地說,就是峰君要比普通人更怯懦十倍,要這麽想的話,很多地方就可以原諒了。”


    不對,你這隻是很普通的在說我壞話好麽。正當櫻間同學剛說完的時候,似乎在隔簾另一邊一直聽著我們的對話的保健老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已經開始上課了,我們走吧。”為了讓我迅速的穿上鞋,櫻間同學把我之前上床時散亂的脫在一邊的髒鞋給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有點害羞。見我半天不說話,她帶著點驚訝的表情說道。


    “?我已經不生氣了哦?”


    “嗯,嗯。”


    恥辱啊!要是武士的話,這已經到了是要割腹自殺程度的羞恥度了。


    回到教室之後,見我們倆果然是一對兒回來的,幾名同學又開始調笑我們。反射一般帶上一副討好的表情敷衍對付著的我,和一臉平靜無視著這一切的櫻間同學,我倆截然不同的方式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那充滿諂媚的笑容也漸漸變得僵硬了起來。


    重複著上課和下課。


    “然後你的身體沒事吧?”


    午休時間,我買了麵包,水井則是帶著自家製便當,一同享受著好不容易獲得的自由時間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開口問道。


    “嘛,真的沒什麽事。硬要說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的話,就是因為今天我是坐公交車來上學的,被擠的有點不舒服而已,大概就是這樣啦。”


    “公交車?自行車怎麽了?”


    “啊—,不見了。”


    “什麽?”


    “其實昨天呢……”


    正準備說下去時,我突然意識到要是開了這個話題就必須把昨天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那個什麽,水井。”我突然感覺有點尷尬。


    “怎麽了?”


    “那個,不問麽?我和櫻間的事。”


    考慮到到昨天為止對我還保持著完全無視的櫻間同學的態度,剛才發生的事情對水井來說應該是很怪異才對,但從早上到現在他卻絲毫沒有詢問我的意思。


    “你希望我問麽?”


    “……是的。”


    這就像一個人抱著一個就算不怎麽去觸碰,但也總會在某一刻爆炸的炸彈一樣的感覺。很微妙。但水井仿佛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說著。


    “放學後,騎著自行車去給忘記帶錢包卻已經乘上公交車的櫻間送錢包,然後順水推舟地兩人就和好了,不是麽?”


    “為什麽你會知道!?”


    “呼,為什麽呢?”


    具體到忘記的是什麽東西都清楚,這應該是如果不問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才對。


    “啊,看來你這家夥,昨天肯定是躲在哪兒偷看了吧!?居然敢那麽隨意地侵犯我的個人隱私!!”


    “在學校裏麵能夠主張個人隱私的,也就是自己手機裏麵的東西了吧。”


    “你這是歪理!?”


    嘛,反正也沒做什麽被別人看到會感到困擾的事,算了。


    順便一提,這件事不知道怎麽的還傳到了木田老師的耳朵裏麵。放學之後,去教員室交接風紀委員的事情時,她滿臉笑容地表揚了我。


    “果然不愧是峰康君啊!老師就知道峰康君是隻要肯努力就肯定能行的孩子!”


    “這話聽上去怎麽有點微妙呢。”


    怎麽感覺像是被人說成了非常廢柴的感覺。不對,我確實是廢柴呢。


    “那麽糟糕的狀況下也能複活再起,真是有一套啊!峰康君是不是實際上對付女孩子很有一套?”


    對付女孩子很有一套=騙得女性團團轉。跟騙女人錢的小白臉是一個意思。(以上是男主角個人腦內翻譯。)


    “太失禮了老師你!”對長期不停地刷新童貞記錄的我來說,這個用詞從各種意義上都會招致誤解。


    “玩笑,開個玩笑啦。峰康君已經有櫻間同學了,所以不會做這種事情對麽?”


    雖然早已意料到可能會問到,老師很隨意地就拋出了這麽一句。老師十分隨意地問出了我怎麽也躲不掉的問題。


    “稍微等下!老師們也聽到了那方麵的傳言?”


    “嗯——稍微個性有些獨特的孩子我都知道哦。”


    哇,好像聽到了新鮮的段子。櫻間同學因認真負責的性格而深受老師們喜歡,不知道她的事情的老師估計是不存在吧,也就是說……。


    “學校不是禁止不純異性交往麽,不阻止我們真的好麽?”


    “啊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哦。思春期的男女在同一個屋簷下。不發生點什麽才覺得奇怪,不是麽?如果發生了什麽問題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那個,問題是指……”


    高中生之間的戀情能被大人稱作問題的話,基本就隻有一個情況。保健體育課裏麵學到的那個什麽,避孕手段一定要確實可靠,之類的吧。


    “不過,你可不能對櫻間同學抱有這類的幻想哦?”


    “欸!?”


    “用現在的說法,就是那什麽年輕而特有的性衝動?”


    “老師你在說什麽呢!”我被老師突然的發言給嗆到了。


    “啊拉,真可愛。”


    “…………那個,您這是在戲弄我麽?”


    “誒嘿,說真的。櫻間同學正如外表所見,是個極其注重規則的人。所以隻要你做了超過她心中的那條“線”的事,你倆的關係馬上就會破裂的吧。”


    “線?”


    “符合不純異性交往的一切行為。”


    “哈,啊。”


    簡單地說,就是跟性方麵的相關的都不行。


    “按照現在的狀況來說,你們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老師也相信峰康君不是那種趁著她失憶就胡來的孩子。”


    雖然聽上去隻是在開玩笑。


    但是從上述的話語中能夠肯定,木田老師一直在觀察著我們,並且試圖引導我們。與其說是被她看穿了,不如說她對我們的情況有相當程度的控製。


    “我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我帶著些許認真的語調回答道。


    其實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我連做夢都沒想過能跟櫻間同學發展到那一步。不過從我倆的年齡來看,又不能完全否定沒有發展成那樣的可能性。因此被老師叮囑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如果有人嘲笑我“不能”的話,那就隨他去。因為對我來說,櫻間同學比起性欲的對象更優先的是恐怖的對象。


    那天放學之後也有一些風紀委員的工作。


    審閱沒能通過儀容整潔審查的同學所寫的反省文,相當微妙的工作。


    跟國語課上要求交的作業當然不一樣,所以錯字少字,文法錯誤之類的是不管的。隻是單純的,為了確認寫的人有沒有真的在反省,跟坐在旁邊的櫻間同學一樣,不停地閱讀著不同的人所寫的文章。


    這段時間,充滿著莫名尷尬感的沉默在持續著。


    雖然大家可能覺得閱讀東西的時候保持沉默是很正常的事,但要是換作其他的同學的話,總會時不時地拋出一兩句話題來,然後我也識相地接上對話才對。任由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隻可能是兩人都對對方感到尷尬所以難以開口的情況。


    而且,櫻間同學恰巧是那種就算跟他人共同沉默也不會覺得痛苦的類型,現在也是一臉平靜地看著稿紙。俯視著紙張的冷酷的側臉,僅此就讓我覺得她很強勢。文章的量並不是很多,二十分左右就已經全部搞定了。工作結束,櫻間同學開始收拾東西的同時,偷偷地瞄了一眼這邊。


    “辛苦了。”


    “啊,嗯,你也是。”


    “峰君也準備回家了麽?”


    “嘛,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的呢。”


    “這樣啊。”


    總算說上話了,我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我盡可能地使動作緩慢,等著剛剛已經收拾好的櫻間同學說一句“那麽,我先走了”之類的道別。她卻一直坐在座位上。終於,我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收拾好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與此同時她也站了起來。


    不經意地將視線投向了櫻間同學之後,她也直直地盯著我。


    “怎麽了?”


    “沒,沒什麽。”


    啊咧,她莫非是在等我麽。…………誒,為什麽?


    “峰君,今天也是坐公交車吧?”


    “啊,嗯,是的。”我嚇了一跳,點了點頭。


    哇,情況不妙。


    櫻間同學跟我乘坐的不是同一班公交車麽……。也就是說,到公交車站之前的步行時間,等待公交車的時間,乘坐公交車的時間,這些加在一起是絕對不會短的時間,我都要認認真真地跟她對話的意思麽。


    我能做到這樣的事情麽?麵對這個問題,我腦袋裏的天使跟惡魔再一次統一了戰線,擺著雙手同時說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就是嘛!


    “啊,說起來,我跟水井提前已經約好了耶。”


    當然是在撒謊,而且是那種怎麽聽都像是謊言的謊言。


    “是這樣麽?”


    “嗯,說不定他已經等了我一會兒,抱歉,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明天見。”


    為了小心不露出馬腳,我裝作一臉平靜地走出了教室。然後馬上狂奔到男廁所,準備在這兒躲到櫻間同學乘上公交車。


    “呼,好險好險。”


    雖然說冷戰狀態已經結束了,但是我並不認為我能跟櫻間同學正常地持續交談那麽久。不愧是我,真是漂亮的危機回避。我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幕,然後明明沒有上廁所,卻很自然地洗了手準備打開洗手間的門。


    手帕這種高檔的東西我是不會有的,所以我在校服的褲子上擦了擦手……


    “那個,都不是小孩子了,擦手的手帕還是應該準備一塊比較好吧?”


    “誒?”


    剛從男廁所出來,卻發現櫻間同學就站在門口。


    “擦————!!”


    不知為何我馬上邊用手捂著襠部,邊退回了廁所。


    “為,為什麽你會在這兒!?”


    “隻不過從水井君那兒聽過——峰君見勢不妙倉皇逃跑的時候,大都會藏到廁所裏麵。”


    從門的那邊,傳來了櫻間同學的回答聲。


    我的計謀被看穿了!水井這個家夥,老是說些不該說的!


    “我不是說過了麽?我已經稍微了解峰君了哦。”


    “就算如此,也沒必要專門在廁所門口等我出來吧!又不是在玩捉迷藏!櫻間你個笨蛋!”


    “你抱怨的方式還真像小學生呢。”


    重新走出廁所後,就看見一臉驚訝的櫻間同學在等著我。


    “要怎樣才能讓你和我正常相處呢?”


    “不,不可能……”


    聽見我的回答,櫻間同學深深地歎了口氣。


    “能讓峰君怕成這個樣子,我對我自己的人格都產生了不安感了。”


    幾乎是被她強行拽到公交車站之後,我們倆並排站著等車,但此時,櫻間同學再度“開火”了,我瞬間又開始緊張了起來。


    “據水井君所說,峰君以前也是能正常地和他人交往的,不是麽?”


    “那個什麽,從剛才起我就在想了,櫻間同學經常和水井聊天的麽?”


    “當麵的很少。”


    “呼—。”


    原來如此,不過那家夥就那麽肆無忌憚地揭我的老底麽。


    “你很在意麽?”


    “在意不在意先不管,你也沒必要突然間那麽勤奮地調查我的事情吧。”


    “畢竟是曾經和自己是戀人的人,想了解那人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嘛,從道理上看好像也說得通。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麽,我跟櫻間同學,看上去完全不像情侶的哦。”


    “這個我昨天也聽過了,但在現在的我看來卻有點難以置信。”


    “和我曾是……,男女朋友關係的事?”


    “也包含這個在內,我不覺得自己是那種會和別人交往的類型的人”


    “啊—”關於這點,我也能理解一些。


    櫻間同學雖然長得很漂亮,但無論是從平常的性格方麵來看,又或者是從其過於追求個人品格的部分來看,這樣的櫻間同學成為某個人的所有物這種事情,根本是難以想象的。更何況那個人是高一時代的我。正當我準備點頭表示讚同時。


    “要交往的話,必須是以結婚為前提,這是現在的我的想法。”


    “哈啊!?”


    完全找不到共同價值觀的話題被拋出來了。


    “?這樣很奇怪麽?”


    “奇怪倒是不奇怪……”


    比起這個,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觀點吧。


    “把這個想法回溯到過去的話,也就是說我曾覺得跟峰君結婚也是可以的。”


    “不,不是吧,真的是這樣麽?”


    “你是怎麽認為的?”


    “我不知道。”


    “?”


    “吶,這個話題,就先到此為止了好麽?”


    “為什麽呢?”


    “因為我現在已經害羞得要死了。”


    “什麽?”


    啊,這個人,太遲鈍了啊!難道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現在這個極為微妙的立場麽!


    “不管怎麽說,依照目前的狀態別說結婚了,雙方能否好好地溝通都成問題了吧。”


    “別用那種形容野生動物的說辭了好麽。“


    居然說我的溝通能力有問題,太傷心了。啊,你這家夥,連正常的社會活動都做不好——就像是被人這麽說了一樣。


    “不過我總算明白了,像這樣抓住你不給逃跑的話,還是能跟我正常的交流的。”


    “現在的情況好像還真是這樣。”


    “雖然從以前開始峰君就是這個態度,但我居然能跟這樣的峰君交往呢。”


    被人這麽正正經經,不加掩飾地說教,我這邊要是緊張的話才真的是傻呢。


    “嘛,就是這樣咯。”


    我不經意間,率直地讚同道。


    “難道是峰君手裏有我的什麽把柄麽?”


    “那個……”


    “開玩笑的。雖然第一天遇見你的時候,確實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這種事情就算你真的想過也請你別說出來好麽。更何況當麵告訴對方可是會造成相當嚴重的心理傷害的哦。“嘛,你怎麽想就隨意


    咯,不過剛才那個,我必須進行否定。”


    “不是的,我明白的,因為——”


    因為,是這樣的啊。因為,原本使我們變成徒有其表的情侶關係的契機是,原本主動告白的人是——櫻間同學你啊。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就感覺到手指一陣一陣的刺痛。


    那是一個,手腳都快凍住的寒冷的日子。


    雖然度過了真正意義的冬天,但離春天還有一段時間,僅僅才二月出頭。我看了下塞進鞋箱的小紙條,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有時間的話,放學後,請移步體育館後。櫻間友裏”


    首先,我被紙條上用語的高質量給震驚了。啊,這確實是櫻間同學的風格啊。像是不知道哪個事務所所寫的一樣端正秀麗的字。中招了啊。感覺掉進了不知道是誰製作的陷阱裏。


    說到底,首先就沒有幾個選項可供我選擇。放學後找我有事的櫻間友裏。


    這可是重拳級別的。作為找麻煩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水平了。集體行動的找麻煩行為,分為重視貶低對方,或是重視取樂己方這兩種類型。這個是第二種。傻乎乎地去了指定的地方的話,相信會有一群早就等待著看笑話的人出來歡迎我吧。欣賞著我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們也會笑得更快開心的吧。


    “莫非你真覺得櫻間同學會在這兒等你?很遺憾!你被整了!大?成?功!”


    肯定是這個模式。


    到那時我肯定會成為一場舞台喜劇的主角吧。隻能乖乖地任由擺布,名為——懲罰告白遊戲的舞台劇。我已經大致猜到了故事的發展流程了。


    我用力地回想之前有沒有做了什麽糟糕的事情,但是沒有絲毫線索。


    就算明白了這是找麻煩,也不能無視它。


    這種時候的靈活應對方法,我隻知道一種。


    那就是完全跟著對麵的節奏走。順應某人的期待,而且盡量讓他們笑得開心開懷,以此來騙過他們。


    通過這樣的方式來保護自己。放下自己的尊嚴,賣著諂媚的笑容。為了和他人保持“良好”的關係。當我看到穿著校服站在指定地點的櫻間同學時,心裏是真的受到了打擊。


    沒想到平時正義感十足的她,居然也會參加這種遊戲。


    我和她保持著大概一步半的距離。


    這是我的敏感領域,我在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就像是在等待斬首的死刑犯一樣的心情。反正都要死了,就快點給我來個痛快吧。但願行刑人不要失誤,讓我隻體會到一瞬的痛楚,我選擇了慷慨赴死。


    沒過多久,她開始說起話來,我很認真的一句一句地聽著。


    一秒,兩秒。沉默還在繼續。


    從這時開始我突然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


    啊咧,說起來設這個套的人,還有圍觀群眾們都藏在哪兒的呢,怎麽完全不見身影。


    稍微看了下櫻間同學的臉,我覺著有點不妙。


    這可有點糟糕啊,我可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也說不定。但此時沉默已經持續了十秒以上了。


    那一句句像是落到手裏的花瓣一樣輕飄飄的言辭,卻感覺比起惡意更加沉重。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我一點都不明白,那些話我到現在仍舊不能理解。隻是有那種感覺。說到底,那時的我還是覺得這肯定是某人的惡作劇。


    因為,沒有理由——櫻間同學會向我告白。


    就算到現在,我也找不到絲毫可能性。


    那天她到底為什麽會選擇向我告白呢。那是真心的麽,還是隻不過是她特有的開玩笑的方式。難以理解。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相信在我心中,她的人物形象將會變得更清晰易懂吧。


    帶著動搖,不安,還有些許的失望感,我還是強迫自己堅定自己的想法。


    我之所以會覺得櫻間同學可怕,肯定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自那以後也沒有發生任何能讓我改觀的事。“我到現在都還在懷疑那次告白是不是在開玩笑。”


    “希望你不要這麽想。”


    其實我心裏覺得是假的也無所謂——當然口頭上是不能這麽說的,人與人之間還是要互相給麵子的。


    “不過自那次以後我們好像就再也沒有認真說上幾次話了吧?”


    “認真進行對話的次數,嗯,大概還不到五次吧。”


    “那我們一般都會說些什麽?”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真的麽?”


    “唔,嗯。”


    難道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麽,櫻間同學問完這句之後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又突然,一臉為難地說道。


    “峰君,你相信一見鍾情麽?”不對吧,你問的東西跟你的表情一點都不相符呢。“不清楚,聽說倒是聽說過,不過我本人沒有體驗過。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喜歡上連正經的對話都沒進行過幾次的對象。”


    “嘛,一般來說不就是看上對方的長相了麽?”


    “你可真實際啊。”


    “本來不就是這樣的麽,沒有其他可能了。”


    談到這兒,就不得不提櫻間同學應該是經常成為別人一見鍾情的對象吧。以她的長相再適當的笑上一笑,大多數男人都會中招吧。


    “但最起碼對我來說,應該是不可能的。”


    “嗯?”


    “雖然我沒有那時候的記憶了,不過感覺峰君在以前的我的眼中是很有魅力的呢。”


    “比如說?”


    “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我覺得沒有這種事吧,我又沒在路邊撿過貓咪什麽的。”


    “就算看到你撿了,也沒人會喜歡上你的,好麽。”“那這個也不算了。說起來,先不說你,以我的戀愛技能還有知識來講,那種事情是不太能被理解的哦。”


    “是這樣的麽?”


    “嗯。”


    順便一提,我到現在為止喜歡過的大都是年長的女性。簡單地說——學校的老師。


    像我這樣的家夥,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才怪了。


    “那也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聽完我笑了笑。領域——也許換個其他說法會更合適。


    “你擅長的就是跟你自己相關的事情吧?”


    “隻有關於峰君的事,疑點太多了。”


    “這樣啊。”


    冷靜下來思考的話,至今為止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在胡思亂想,不是麽?為什麽櫻間同學會向我告白,是我做了什麽讓人覺得喜歡的事情麽,想著想著就整個人都變得自戀了起來,以至於最後還是放棄了思考。


    現在我正和事件的主角共同探討這個疑問,這真是讓人覺得怪異的狀況。


    但作為商量這件煩惱的對象來言,她或許是最不適合的人選,與此同時她也是最正確的人選也說不定。


    “那個。”


    “嗯?”


    “啊,沒什麽。”


    不經意間我差點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我趕緊閉上了嘴。


    “你想說什麽?我不會生氣的,請說來聽聽吧。”


    “那個,可能會有點失禮。”


    “嗯。”


    “失憶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聽見這個提問,櫻間同學確實沒有生氣,隻是用著陳述事實一般的語調,開始回答我的問題。


    “類似這樣的提問,我已經回答了無數次了。其他人可不像你這麽客氣呢。”


    “啊哈哈……”我笑了笑,其實已經緊張到手都變涼了。“其實說是失憶,但對於普通的生活來說並沒有產生多大障礙。所以也沒什麽好說的。”


    “是,是這樣麽?”


    我一直都覺得失憶的人會相當辛苦才對的呢。


    就好比我們正在等著坐上公交車。失憶的人就連乘坐的方法,順序什麽的都要重新記一次吧。


    而且我們高中生所擁有的理所當然的記憶,也應該是經過了長年累月的積累所形成的膨大的集合體。這些記憶突然間全部都消失了,這應該是相當辛苦的事情才對吧。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太理解自己現在的情況,雖然失憶了但還有很多記得的東西。就像是雖然失憶了,但是知識還是存在著的……。”


    “誒,誒?”我不禁露出一臉不能理解的表情後,櫻間同學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繼續對我說明。“舉個例子,我看見蘋果就明白這是蘋果,紅綠燈的作用也能理解,手機的操作方法我都記得很清楚。但是,照著鏡子看著自己,卻想不起來這是誰,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所謂人的記憶其實是在很多複雜的構造上建立的,所以其中出現了問題的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症狀。


    明明是個成年人,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連說話走路都不會了的症狀也是存在的。


    櫻間同學的情況,則是學校的課程內容,東西的名字,社會知識,道具的使用方法等,記得的東西比不記得的還多的症狀。


    但是,有關如何獲得這些知識的記憶也是不存在的。“聽上去就有點不舒服呢。”


    “沒什麽,我已經習慣了。而且幸好是發生在暑假期間。要是就在那段時間記憶全部都恢複了那就更好了。”


    “誒,失憶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恢複的麽?”


    “醫生說大都是這種類型的。”


    “是這樣啊。”


    是這樣的話,應該也不全是不好的回憶吧。這樣的話,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不對,問題不是在這兒吧。為什麽我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覺得安心。


    “沒有什麽更加具體的治療方法之類的麽?”


    “模仿自己的以前的習慣,刺激記憶的話,會恢複得比較快。醫生是這麽建議的。”


    意思是不能用手術或者藥物就治得好病症吧。


    “啊,因為這個才你才要繼續做風紀委員的工作……”


    “是的。在我住院時來探病的宮井同學告訴了我,我曾經很熱心的參加過風紀委員的工作。”


    “誒。”


    說起來,櫻間同學以前貌似對宮井同學是直呼其名的吧。(日本一般隻有關係親密的人之間才會直呼其名。)印象中她們倆有過幾次互相稱呼對方的名字的時候。


    沒過多久,我們總算坐上了公交車。公交車發出一聲怪響,然後出發了。


    “今天能說上這麽多話真是太好了呢。”


    櫻間同學突然這麽說著。稍微偷瞄了一下,她好像有點開心。


    “下周開始也能這樣很正常地對話就好了。”


    “啊哈哈。”我敷衍地假笑著。“還是不要對我過於期待呢。”


    聽到我的話,櫻間同學又一次歎了一口氣。


    從結果上來說,我根本沒有獲得休息的時間,真正的恐怖緊隨其後降臨了。悲劇,再次上演!


    度過了周末,到了星期一。我到學校後就直接朝著保健室走去,卻看到櫻間同學已經站在了門口。


    “早上好,峰君。”


    “早,早,上,好。櫻間同學。”


    “來保健室是有什麽事麽?”


    “沒,沒有。”


    沒有任何懸念的,我被抓回了教室。


    第二天,星期二。放學後,沒有風紀委員的工作,我一個人在學校裏打發打發時間後,悠閑地準備回家時,巧合一般的在公交車站碰見了櫻間同學。


    “欸?櫻間同學!?你不是應該很早之前就回去了才對啊?”


    “運氣不好,錯過了上一班公交車。”


    “不對吧,這個時間點,你是錯過了多少班公交車啊……”


    “有什麽問題麽?”


    “沒有,完全沒有!”


    保持著這樣別扭的氣氛,我倆一起回家了。


    第三天,星期三。上午的課程結束之後,我正在跟水井一起吃午飯。此時櫻間同學拿著自己的便當盒子走了過來。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麽。”


    “誒……,欸?為什麽?”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難道不可以麽?”


    “請、請隨意。”


    午飯時間就在難堪的沉默中結束了。


    然後是星期四。櫻間同學她——。


    然後然後是星期五。櫻間同學她又——。


    如履薄冰的一周總算是過去了。但周末一過去,接下來又是這樣的一周。


    從周日的傍晚起我就開始煩惱這個。這也是一種別樣的周一恐怖症吧。“所以說啦~~快幫我想想辦法啊,水井~~~”


    坐在稍微有點味道但清潔舒適的榻榻米上,我一邊專心地玩著手機遊戲一邊踢著腳難耐地說道。因為水井家比起別人家來說有著令人意外的舒適度。再加上為了與別人交流而準備的大號房間,所以我在這兒能毫不猶豫地表現出真實的自己來。


    “就算你讓我做點什麽也沒辦法啊。”


    坐在旁邊同樣拿著遊戲機的水井,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說道。


    “你們倆之間的事情,身為外人的我沒有插手的餘地啊。”


    “說是這麽說啊。”


    跟櫻間同學一起回家的那一天,回到家之後,覺得總算擺脫了危機心裏鬆了口氣的我真是太天真了。從那以後,無論何時何地,她就像纏上我了一般,偶爾會從正麵,偶爾裝作湊巧似的向我搭話。這不是我的自我意思過剩,很明顯感覺到她是故意的。


    如果是其他女孩子對我這麽熱心,我估計會說著:“什麽什麽,莫非她對我有想法。”之類的話然後得意忘形。但如果對象是櫻間同學的話,就僅僅是在受罪了。才隻是一周的時間,我就已經對校園生活感覺到相當程度的精神疲勞了。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這種被人步步緊逼的感覺。”


    “怎麽了,秀恩愛啊?”“這個時候就別開玩笑了好麽—!”


    而且就算兩個人湊一起了,話題也完全談不開。櫻間同學雖然會主動過來搭話,但並不會很積極地開口說話。因此,我還要想辦法製造話題,比如說。


    “櫻間同學一般在家都會做些什麽?”


    “讀書,峰君呢?”


    “玩遊戲之類的吧。”


    “這樣啊。”


    “…………”


    “…………”


    如上,從頭到尾大致就是這種感覺。


    “這簡直就像是兩個人在打乒乓球,不是麽!?在對話中拿到‘returnace’得分是什麽意思!?其實按照那個對話方式,我是很有自信能聊一個小時的哦,當然內容必須是毫無內涵的那種!


    “聊上一個小時毫無意義的對話又有何用。”


    “我們倆之間不需要有意義的對話。總之,隻要能打發掉時間就行了。”


    “是這麽回事啊。”


    順便一提,returnace是指將對方的發球給擊回,並且直接得分的情況。剛才那是我的誤用,水井還專門幫我解釋了一遍,您能別吐槽我了麽。


    “總而言之,就是跟櫻間同學之間沒有能談的開的話題所以感到很困擾。如果能有像樣的話題,應該就會有解決辦法。”


    不對,如果是那次跟她一起回家時聊過的,有關她失憶之前的我們兩人的話題,我覺得應該能聊得起來。但是,光


    是附和著表麵上的東西並不能稱得上是對話,但說實話對我來說又非常的尷尬。


    真要聊的話,還是聊那種比較隨意的,比如興趣,喜歡的音樂之類的,和誰都能交流的話題比較好。聊完之後回家泡個澡就忘得差不多的無所謂的話題。但事實上,就算是在聊這類話題,我和她之間也會不合拍。


    “雖然我也明白現在是很關鍵的時期,而且我確實也欠她人情。”


    “人情?”


    “…………”


    水井盯著保持沉默的我看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嗯,既然櫻間說想跟你聊天,你表現得更自然一點去試試不行麽?”


    “誒,不行,沒可能的。”


    “至少對方是沒有惡意的,不是麽?”


    “嘛,目前來說是這樣。”


    但別人的事情我始終是不能理解的。但是對方的心情大致還是能猜到的。以此為基礎,在不惹怒他人前提下行動。我覺得我也能做到。但這邊並不是百分百的。在真正的意義上,因為人和人之間並不能實現互相理解,這種“無惡意狀態”會持續到什麽時候,是沒有任何保證或約定的。


    “櫻間同學之所以會上來搭話,大概隻是因為覺得好玩吧。不對,也許不隻是這樣。怎麽說呢,那個人的腦袋裏麵,似乎有著戀人=非常親密的關係這樣的認識,然後感覺她像是在模仿著這種認知行動?”


    “僅僅是靠著想象生活著,實際上什麽都不明白,不是麽?”


    就算她已經忘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我也覺得放不下心。畢竟,還是假設也許有一天記憶就會回複比較穩妥。也許這僅僅隻是我任性的願望也說不定。雖然她現在纏我纏得這麽緊,但某一天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讓她感到失望的話,總覺得稍微有點討厭呢。


    “也許,全部忘記了的人是我的話會更好吧。”


    “是這樣麽?”


    “是哦。這樣的話,我有可能會像‘排毒’一樣變成‘好人’不是麽?”


    聽到這話,水井輕輕地笑了笑。


    “我也想見見不含毒的你呢。”


    “等等,我的毒性真的那麽重?”


    “誰知道呢。”


    就在我們繼續對話的同時,水井的家人們陸續來到了自己的座位。父母,爺爺奶奶,哥哥姐姐合計三人,弟弟妹妹合計兩人。一大家子人在餐桌旁集合。


    水井那樣大方淡然的態度,就是在這樣的大家庭裏麵培養出來的,我每次都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是一個排他性為零的“friendly(友好的)”的家庭。


    或許是錯認為我是親戚中的一員吧,每逢這種時候我也會理所當然地和他們一起就餐。如果無毒的人就是像他們這樣的話,或許我還真屬於有毒的類型。


    充滿壓力的生活還在繼續,每天天亮了還是必須去上學。


    在風紀委員會混熟之後,發現了一件讓我覺得挺意外的事。


    因為失憶以前的櫻間同學,做事深思熟慮,用讓人很頭疼的、過於嚴厲的規則來履行著班級的規章製度。所以我猜測至少她在自身所屬的風紀委員會的集體裏麵,會不會是被人像英雄一樣所對待著的,擁有著超凡魅力的存在呢。畢竟她作為風紀委員就像是活榜樣一樣。


    但實際上,進入風紀委員會之後我發現,櫻間同學還是老樣子,被周圍的人所畏懼著。


    似乎是當時還是一年級學生的櫻間同學,和一位高年級的女風紀委員前輩就關於某規則進行了爭論,最後好像前輩被她弄哭了。這僅僅是傳言,比氫氣還輕飄飄的傳言。弄哭前輩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吧。順便一提,那名女前輩似乎今年放棄了風紀委員的工作,變得越來越憂鬱了。


    “哇,二班的櫻間同學,生氣著呢。”


    “誒誒,是誰惹她了啊?”


    “不是我們,聽說是二班的笨蛋們。”


    “好像有個人逃課了。”


    “啊—啊—,出來了出來,這人死定了。”


    從周圍傳來了大量恐懼的議論聲,是其他風紀委員們的聲音。


    “那個——,櫻間同學。”“嗯?”


    “能不能、稍微、換個柔和一點的表情、什麽的……”


    “為什麽?”


    櫻間同學,現在真的是正在氣頭上。


    原因是本來預定在放學後舉行的誌願者活動。在例行的儀容整潔檢查中沒能通過的學生無一例外必須強製參加的校外清掃活動,和其他參加者一樣,穿著運動服積極地進行誌願活動的她的背影,在別人看來卻像惡鬼附體一樣。


    那是發生在數天前的,不堪回想的事情了。那天,來到學校的我正準備拉開教室門時,聽到了裏麵清晰地傳來了櫻間同學的責問聲。


    “上次檢查之後已經過了一周多了哦。”


    “抱,抱歉!現在家裏沒有多餘的錢……”


    透過門縫稍微偷看了一下裏麵,發現正和她對話的是,唯一一個沒有通過她的複查的女生唐井,她把自己的頭發染成了棕色。此時唐井同學正在用很賣力的手勢向櫻間同學請求著什麽。唐井用十分誇張的姿勢雙手合十對著櫻間。


    “寫反省書的稿紙等會給你,有關誌願活動的日程已經確定了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聯絡。”


    “等,等等!打工的工資到手了我馬上會染回來的!”


    雖然她拚了命地解釋,但事實上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這麽說了。之所以沒有把頭發染回去,原來並不是因為反叛精神而僅僅是因為金錢上的問題啊。


    “如果真有金錢上的困難,那就更加難以理喻了,為什麽你要把頭發染成棕色?”


    “那是因為……”


    “總之我並不認為這是能放你一馬的理由。”


    嘛,大概就是以上的情況。


    當然,這位唐井同學就“順利”地進入了今天的誌願者行列。可就算如此,唐井同學還是很漂亮地無視了此次活動。因此,櫻井同學正在暴走中。


    “櫻間同學這麽生氣也是可以理解的呢。”


    “我又沒對峰君你發火。”


    “啊,嗯,不過你看看周圍的人,都被你嚇到了哦。”


    這次活動是將全部人分為好幾個組,然後一起組織到校外撿垃圾。櫻間同學不耐煩地把揀到的空罐子捏軟然後扔進了收集袋裏,她的一舉一動都讓我心生寒意。


    “我覺得唐井同學並不是有意逃跑的啦。”


    “峰君你太天真了。而且基本可以說是被強製決定的非正式風紀委員,一次也沒在儀容檢查中吃過紅牌的峰君都參加了,她不來不覺得很奇怪麽。”


    “啊,嗯。”


    “峰君也該生氣哦。”


    “不用了,我就沒必要了。”


    我的生活才沒有認真到因為這種程度的事情就生氣。


    “嘛,嘛~而且唐井同學現在也不在場,你這麽生氣也沒意義,對吧?控製一下控製一下。”


    “…………”


    還是持續暴走中。我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她平複心情,盡管如此,同時小組內其他同學那賴皮的飽含“你快想點辦法啊”的視線又是那麽刺人。莫非這些人也知道我跟她的關係、


    “像你這樣這麽冷靜我才覺得難以理解呢。”


    “那、那我反過來問你,為什麽櫻間同學那麽生氣呢?”


    “那是當然了,就算真的有誰並未對唐井同學的行為感到生氣,在大家都淡然地看著她偷跑的背後肯定有人在忍耐著。一次兩次也許還能忍耐,還能一笑而過,但這並不代表能無視她的所作所為。在你看來,被迫進行忍耐的人是誰?”


    “我,


    我不知道。”


    “是所有遵守規則的人。我作為風紀委員,要求作為學生的大家遵守校規。這是理所應當的事。當然,也會出現不遵循規則的人,但同樣也有大量遵守規則的學生存在。要求學生們遵循校規的我,更不能原諒破壞校規的人。如果我原諒了他們,那便是對遵守校規的學生們的背叛。我想作為一個誠實的人誠實地活下去。”


    櫻間同學義正言辭地說了這麽一番話,即便是身為男生的我看來,她說這些話時也顯得很帥氣。


    “哈,哈哈。”我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的應對實在有夠蹩腳。她所講的道理我能理解。


    中學時代,有段時期每天都翹課整天到處玩。這樣的我決定去上學的時候,周圍的同學們看著我的眼光總是那麽刺人。我們都在認真地上學,為啥隻有你天天逃課——這樣的感覺。就是在這一時期我學會了我最好的護身符——謙遜對人的外交手段。


    一個集體在遵守著的某樣東西被誰攪亂了的話,不管事出何因都會覺得很生氣。這個道理我也懂。雖然能明白,但是櫻間同學一個人來消化這些不滿,一個人來執行校規這東西,這一點我總覺得是不行的。


    或許,這才是平等的,才是正確的。被人怨恨,自己一個人生悶氣,都應該由她來承受。


    誒,這樣又如何?也許對她來說是可以接受的,不過對我來說,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很奇怪麽?”


    “也不是說奇怪啦,嗯……”


    雖然這事跟我沒有關係,但我也有點難以釋懷。


    “你剛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麽?比真金白銀還真的那種?真的從心底裏這麽想的?”“拿這種事撒謊或開玩笑沒有任何意義。”


    “也是呢……”


    而且,她也不是一個喜歡說場麵話的人,這一點我從高一開始,一直到現在為止,都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沒有懷疑的必要,肯定的。


    “不過,那個啊。不覺得可怕麽?”


    “覺得什麽可怕?”


    “那個,因為,學生們的反感不是會變得更厲害麽?”


    “在意那些東西的人,我估計是不能勝任這份工作的哦。”


    櫻間同學是一位正直的人。深思熟慮,沒有猶豫的話語總是讓聽的人自省。說實話,我都感覺心底被戳到了痛處。但是。我有些能夠理解她了。點了點頭說道。


    “……這樣啊。原來是這麽回事,說不定你跟以前相比一點也沒有變呢。”


    “誒?”


    “啊,大概是這麽回事。”


    還在高一時櫻間同學在進行風紀委員的工作時就認真得不行。在那是的我看來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議又不能理解的事情。就算這麽拚命地做也隻是會增加更多的敵人而已,沒有任何意義。我一邊帶著這樣的想法一邊提心吊膽地觀察著她。當時的她,跟現在應該是以同樣的心情在工作吧。


    因此,果然,這個人從各種方麵上都跟我完全不同。


    “真是認真呢。”


    聽見我的輕聲讚同,櫻間同學幹脆的語調罕見地出現了停頓。


    “你,你是在取笑我?


    “哪有,在表揚你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峰君的視線感覺是在看什麽珍惜動物一樣。”


    “我隻是覺得你很可敬而已哦。原來是這樣啊,不是單純的不懂氛圍啊。”


    話一說出口,我馬上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她現在肯定又露出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我已經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了。


    “峰君。”


    “不是的,剛才那個隻是打比方,絕對不是在說你壞話!”


    “現在才找借口可是很難看的哦!不過,總算是聽到了峰君的真心話了啊!虧我因為之前的事情還對你稍微有點改觀!”


    “不、不是這樣的,是我用錯了說法啦!”


    結果,從那時開始到回學校再到等待巴士的時間裏,我都在努力平息櫻間同學怒火。


    禍從口出——這話果然沒錯。


    “我覺得峰君有點薄情呢。明明我才剛遭遇了事故正處於困難時期,但你第一時間就選擇了逃離我,就連現在都還躲著我,還說我不懂察言觀色!再說,ky這個詞已經是沒有人用了,不是麽?(譯注:ky,空気読めない、不會察言觀色的意思)這個年代,誰還會說這個詞……”


    “啊,啊哈哈,我真的是沒有惡意。我是真的很尊敬你的哦。”


    “從那張剛才還在詆毀我的嘴巴裏擠出了三分輕薄的讚美話來安慰我,真是辛苦你了啊。”


    站在公交車站前等車時,她還是不忘不停地嘀嘀咕咕小聲抱怨我。看來是強行抑製住了想大聲發怒的脾氣,所以才會表現成這樣。


    “櫻間同學原來是喜歡嘮叨的人啊。真意外。其實你像平常那樣發發脾氣心情就會好了哦。”


    “真那樣做了,恐怕又會把峰君給嚇跑,不是麽?”


    哇,我的膝蓋又中箭了。她以後肯定不是個好婆婆。


    “峰君難道是得了‘櫻間過敏症’麽,而且,明顯的還是隻針對我。明明和班上其他同學都能很正常的交流。”


    “我可不太想在性格上受到櫻間同學的指責呢。”


    “…………”


    我明明說得很小聲,但還是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櫻間同學的耳朵、真是好啊。


    “跟峰君說話就好像在跟不親近人的小動物交流一樣。稍微強硬一點的話,就會嚇得不肯讓人靠近。”


    雖然舉的例子對我來說相當失禮,但卻非常貼切。嘛,照這樣說的話,我在跟櫻間同學對話時,就好像是在跟猛獸接觸一樣。對方覺得自己很客氣,但我這邊可是性命攸關的哦。


    “說真的櫻間同學說的有些過了哦。讓我們聊些表麵上的對雙方都無害的話題吧。”


    “把你作為戀人的前提下?”


    “看吧,就是這種地方不好哦。”


    事實上在我看來,櫻間同學確實不會察言觀色。應該說,她這人對很多東西都很遲鈍。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地拋出這麽露骨的話語的來。


    “雖說遮遮掩掩的談話會讓人覺得有點難過,但太過認真的話,話題就很難持續下去,不是麽?


    “我並不這麽認為。以前我和朋友宮井就能很正常地對話。”“是這樣沒錯,但是你跟其他人完全聊不上不是麽……”


    “確實是這樣。”


    她也吃癟了,我頓時產生了些許優越感。


    “失憶之前的我並不是擁有很多朋友的人,這一點我已經體會到了。確實我的性格也不是那種討人喜歡的那種。


    “大概,並不是那麽回事兒吧?……”


    “蹩腳的安慰就算了吧。”


    吐槽過於犀利,我不禁笑了笑。


    “嘛,我覺得這樣也還不錯啦。朋友的話隻要有一個就夠了。”


    “……峰君不是有很多朋友的麽?”


    “誒,有麽?”


    “至少看上去和我以外的班級同學們都相處得很友好啊。而且大家都用綽號稱呼你。”


    “啊——”


    那個,這該怎麽說呢,應該是認識上的錯誤。用綽號稱呼=朋友,這個思考模式稍微有待商榷。


    “說到底,怎樣的關係才能算得上是朋友,這一點我都不太明白呢。”


    “這是什麽意思?”


    “那個,有很多種評判標準的,不是麽?怎麽說呢,比如說有人認為一起聊聊天感覺還不錯就覺得對方是朋友,也有人認為有過中午一起用餐,放學後一起去玩的人就是朋友,不是嗎?


    “峰君難道也有這種明確的定義麽?”櫻間同學問道,這同時也暗表她自己沒有這種認識。讓我稍微有些安心。


    “我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哦。友情是自然而然產生的,而不是因為做了什麽。照這個思考模式,我認識的人裏麵能稱的上是朋友的,就隻有水井呢。”


    連自己都覺得有點驚訝的感概從我嘴裏說了出來。為什麽驚訝?或許因為自己居然會對這個人說這麽一番話。


    “怎麽會……你跟其他人對話的時候感覺關係也挺好的啊?”


    “嗯呢,照你這個說法,在櫻間同學看來,能夠友好地聊天的對象就都是朋友了哦。”


    “啊……”


    櫻間同學臉上帶上了些許失敗的陰雲。


    “確實照你這麽一說,是有一些不同呢。”


    “對吧?太好了,和櫻間同學這樣的人也能有互相理解的事情!”


    “你是在耍我麽?”


    “啊哈哈,沒有啦。嘛,所以說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和其他同學打的火熱隻排斥櫻間同學一個人哦。”


    “這點我確實理解了。但是,隻是對待我的時候,態度不同這一點也是事實。”


    “所以說,櫻間同學要是用上一些巧妙的說話方式,聊一些無害的話題,我也會好好配合你的哦。”


    “膽、膽小鬼,這樣的話壞人不就隻有我一個了。”


    真的耶,不知何時話題就發展到這兒了。而且教人怎麽聊無意義的對話這件事本身就有點奇怪。


    “我表示不能理解。因為,你跟水井君相處的時候難道不是很隨意的嗎?”


    “誒—?這能跟男性朋友比的麽?”


    “戀人關係的話,不是應該比之更加隨意麽?”


    “那是因為,我們倆從以前開始就是那種很尷尬的氣氛啦……”


    總感覺自己也變得不冷靜了,不過這也是一直困擾著我的煩惱。真是煩人。


    “在我們變成這樣的關係之前,肯定是有什麽理由的?是我做了什麽讓峰君不高興的事情麽?”


    “我覺得沒有吧。就是不知不覺間,變得很難搭上話了。”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你也試著想象下呀,突然被連話都沒說上過幾句的女生告白,本以為第二天開始會發生些什麽但什麽都沒發生的男孩子的心情啊。再說,要是由我過於親熱地去搭話的話,‘幹嘛突然跟我說話?昨天那個是開玩笑的別當真了好麽,怪惡心人的,你想太多了哦?’要是被你像這樣回答了的話怎麽辦呢?


    “不會有那種人。”


    “當時的我也不清楚,不是麽?先說好,真發生了那種事的話我可是會去死的。不對,肉體上不會死但是精神上肯定是死了。起碼我會選擇輟學,然後開始當一個自由職業人吧。然後一生,都終日過著毫無希望的生活。”


    “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其實我自己也這麽覺得,被害妄想的欲望可能確實過於旺盛。


    “嘛,總之因為以上的理由,我變得不能跟你正常地進行對話,而櫻間同學也一直無視著我……”


    “不過曾有一次一起去看過電影,不是麽?聽宮井同學說的。”


    “那是聽說我們開始交往之後,班上的同學胡攪蠻纏的撮合我們去的。也許櫻間同學當時一點都不樂意的呢。”


    “是這樣的麽。”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之後聽那些家夥說,那天班上四五名男生一直在跟蹤著我們,然後通過信息的方式,把例如我們倆是什麽樣的感覺之類的約會的現狀直播給其他同學,真是不錯的興趣呢。”


    沒有比那一次更讓我覺得處在一個集體中是一件討厭的事情了。約會過後的周一,“峰康,那約會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哦?”這樣邊笑邊向我搭話的男生的臉,我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櫻間同學聽了我的這番話,也稍微顯示出了怒容。


    “讓人上火呢。”


    “別,你還是原諒他們吧。”


    “為什麽!?”


    “那時的你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把那幾個男生給好好收拾了一頓,有兩三個都被你弄哭了。”


    “…………”


    那個真是傑作。高中男生被女生給弄哭了,他們這輩子已經完了。至少他們的自尊心在這三年是要保持負值了。櫻間同學好像對以前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很驚訝,不過,隻有那次櫻間的同學的作為,連我都在心中為她喝彩。


    “旁觀者確實是會做那種事情的呢。明明大家都帶著一副朋友的嘴臉,稱呼著對方的綽號,但為了圖開心還是會做這種事呢。這些人,大都是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有人會覺得這樣不好,這樣的人也會因為覺得這是為了大家而謹慎地選擇忍耐……”


    約會的事情,那之後同學們一直持續著那些可以稱得上是過分的笑話,暑假中的事情,還有開學儀式上的事情都是如此。他們隻想著自己開心,隻有自己受益是最重要的。覺得別人配合自己的享樂活動是理所當然的。這些人,在潛意識裏都帶著這種想法,然後笑著向我搭話。


    那,我到底想要什麽呢。櫻間同學說我遇見說話太直的人會覺得困擾,即便如此,我又覺得隻能進行表麵上交流的人不能算是朋友。照這個邏輯,我要怎樣才能使自己滿足!?


    “峰,峰君?”


    “嗯,怎麽了”


    “……你在生氣麽?”


    回過神來發現櫻間同學正在用難以置信的表情注視著我。


    糟了,說了太多不該說的了。因為櫻間同學說話很率直,不拐彎抹角。所以我也跟她一樣,說了很多心裏的想法。在不經意間,說出的話語裏麵已經帶上了對其他同學的不滿。


    “沒,我才沒有生氣”我賣力地帶著訕笑否定著。


    正當我內心無比恐懼地想著,難不成我是被誘導了的時候,不知為何她帶著很明亮的笑容——


    “原來峰君是個腹黑啊,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誒!?”


    我被她這話嚇的聲音都淩亂了。


    “因為峰君在大家的麵前都是笑容滿麵談笑風生,實際上從未把對方當做朋友,不是麽?”


    “你說的好過分耶!我是因為櫻間同學記不得了所以才說的!我們倆被調笑的時候真的好慘的哦!?”


    過於激動的我將這一番話脫口而出,但櫻間同學卻隻是笑了笑。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麽?還有哦,這可不是什麽壞話哦?隻是對那些人重複再三的惡作劇行為的一點點抱怨而已哦!”


    “我可沒說那有什麽不對的哦。”櫻間同學還是那樣笑著說道。這家夥,她到底怎麽了。


    “峰君真是個奇怪的人呢。看上去很複雜,其實也有單純的部分。但是從總體上說,我覺得你應該算是很一個很善變的人呢。”


    “沒事的哦,你可以直接說我的性格很惡劣的,我早就有自覺了。”


    “確實呢,完全說不上好。”


    既不否定也不給我個台階下啊……雖然我早有預料。但她又繼續用明快的語調補充道。


    “但是呢,總覺得能跟你成為好朋友。”


    過於突然的發言讓我頓住了。


    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這個詞語用來表述我跟櫻間同學之間的關係是相當不自然的。當然,戀人啊,愛情什麽的,這些丟臉的詞語更是不適合的。總之在我的腦海中,從未出現過這個詞。我更希望用另外一些朦朧的,距離感更強的詞語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這也能讓我安心。因此,好朋友這個詞讓我稍微有些不安。


    “不過


    要是你能稍微變得更易懂一點就好了呢。”櫻間同學補充抱怨道。


    “這倒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呢。”


    “沒有那麽難吧。隻要把自己想到的東西率直地說出來,就足夠了。”


    “誒,才不要,我又會成為某人的出氣筒的耶。”


    “……難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思考著能讓我生氣的事情麽?”


    “舉個例子,舉個例子而已!我可沒有想這樣的事!”我一邊這麽說著,一邊略顯焦急地搖頭否定。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麽緊張了。原來是這樣啊,櫻間同學雖然嘴上很凶狠,但有時候是真的沒有生氣。因為人長得太美,表情稍微不柔和一點看上去就跟發怒了一樣吧。


    腦袋裏麵閃過的這一想法,讓我茅塞頓開,對啊,我們倆保持現在這個狀態不是就挺好的麽!


    跟她交談過之後明白了,她確實是那種你沒有做壞事就不會亂發火的脾氣。也就是說,並不是那種經常會讓人體會到絕望感的人。


    也許平常的她就是這樣,和我以及同學們所懼怕著的,作為風紀委員的櫻間同學所不一樣,隻是普通地靜坐在教室裏的櫻間同學,或許就是這樣的人。


    雖然並不是那麽的纖細敏感,櫻間同學強勢的外表下,意外的很普通呢。如果這樣的話,大概,也不是不能成為好朋友的人,不是嘛?


    暑假之前的櫻間同學是怎麽看待我的,因為一開始思考就停不下來結果還是什麽都不明白,所以這個問題暫且先放一邊,重要的是現在的,這樣的感覺。


    就在此時,腦袋裏傳來冷笑聲。


    “真是不錯的借口啊,你擅長的估計隻有找退路吧。”


    ——對哦,所以呢?


    跟預料中一樣,第二天早上,櫻間同學的心情再次惡化,滿麵怒容。


    由於昨天唐井同學“勇敢”的逃工行為所產生的怒氣,經過一整晚非但沒有消散反而醞釀得更加深沉。仿佛要襯托她此時的心情有多壞一樣,大清早的學校就一副山雨欲來風滿城的感覺。“我記得我有通知過你昨天放學後要進行校內?誌願者活動的吧?”


    唐井同學剛到教室就被提問了。好戲開場了。


    麵對這開場的第一記銳利的“攻擊”,唐井同學賣力地裝出了努力回想的表情。而櫻間同學則一直用犀利且充滿迫力的表情,一直盯著她。


    “啊!抱歉,忘了,真的抱歉!”


    “道歉之前更應該反省才對。”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櫻間同學的話,唐井同學隻是雙手合十,大力地低下頭去。這孩子現在看上去就像裏電視裏經常出現的搞笑藝人。我不禁這麽想到。頭腦不好,運動也不怎麽擅長,但她卻比普通學生更討人喜愛。她是那種會在很奇怪的地方脫線的類型。因此也容易被周圍的人嬌慣。可以算的是我們班的吉祥物一般的角色,尤其擅長炒熱氣氛之類的事情。


    從這層意義上說,跟櫻間同學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不負責任,樂觀,往壞裏說就是生活不檢點。反省對這種人來說應該是最難聽得進去的詞語。對他們來說,道歉這個行為都會變得如同作秀一般。而且在大都數情況下都會被這招給敷衍過去。


    就算做了什麽錯事,也會被放過。不過,當對方是櫻間同學時,她的這個屬性可就是反效果了。


    “午休時間請到負責生活指導的中山老師處接受處置以及教導。”


    “誒,中山不是那個長的像猩猩一樣的家夥,然後超嚇人的,不是麽!??”


    “…………”


    “怎麽辦,不去不行麽?”


    “當然。”


    “我已經在反省了,櫻間醬就這麽告訴老師,不行麽?”


    “如果讓老師覺得你隻是想敷衍了事也無所謂的話。”


    “唔。”


    總算是風紀委員大人獲得了勝利。畢竟以櫻間同學那最看不慣不平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放你一馬的。


    “峰康—!!”


    一直在旁邊悠閑看戲的我突然被叫到了。


    “有事拜托你!”唐井像是逃離櫻間一般,小跑到了我身旁。


    “啊,怎麽了?”


    “午休時陪我一起去學生指導室好麽!你看,我之所以頭發還是茶色是因為沒有錢的緣故吧?你能幫我向老師說明一下麽!”。


    她的語速非常快,連一些生僻的日語都帶上了。


    簡單地說就是不敢一個人承受老師的怒火,要我幫著打圓場。果然她還是沒有在反省呢。


    “拜托了!隻是幫我說明一下而已!峰康君也是風紀委員不是麽!?”。


    “要加個副字”。


    “隻要是風紀委員就行了啦!求你了!”。


    “她是這麽說的,怎麽辦?風紀委員大人?”


    “……這種情況你就自行判斷吧。”


    我朝著看向這邊的櫻間同學拋出了問題,她立時擺出了一副非常不爽的表情。這……,現在的情況對我來說有點進退兩難啊。


    想討櫻間同學的歡心就要拒絕。但這樣的話好像就會被唐井怨恨。


    唔—。正當我在煩惱時,腦海裏突然回想起昨天跟她談話的一幕。


    “……嘛,這次你還是一個人去吧。”


    “誒—!?小氣!為什麽啊!?”


    唐井同學氣勢十足的重複問著“為什麽?”,我隻是回以敷衍的笑容。


    持續糾纏無果,她帶著滿臉不公平的表情無奈地回了座位。


    看見她的這副模樣,周圍傳來了同學們的偷笑聲。


    接下來,櫻間同學的心情會產生怎樣的變化呢。


    稍微和她對上眼之後,隻見她眼神很慌張,臉上帶著些許不服似得,又像是有些生氣一般苦惱的表情,走到了我的身旁。


    隔著一張桌子站在我麵前的櫻間同學,帶著稍顯困擾的口氣開口說道。


    “這樣真的好麽?不陪唐井同學去找老師。”


    “誒,為什麽?”


    “平常的你不是一直都會放縱這種行為的麽。”不知為何,櫻間同學的口氣感覺比平時更加平穩。


    “怎,怎麽了,你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櫻間同學的回答還是那麽平穩,不對,與其說是平穩感覺更像是困擾著什麽一樣。好微妙。


    “嘛,確實我之前都是那樣做的。而且我也討厭被人記恨。”


    “那剛才為什麽?”


    “那個,要是我沒有拒絕的話,你會生氣的不是麽?沒有其他選擇了啊。”


    “我,我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生氣的哦……”表麵上倒是否定了。不過聽語氣完全沒有說服力嘛。她今天果然有點奇怪呢。


    “哈啊,還在嘴硬,你現在全身都在散發著不高興光環的哦。”


    “才、才沒有散發那種東西!”。


    也不用那麽用力地否定吧。


    “哈,不過要是真因為這件事招人怨恨的話就糟糕了呢。”


    從唐井同學的性格來看,十有八九不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我才拒絕了她。不過總覺得還是有些許不安。


    聽見我所說的話之後,櫻間同學也罕見地擺出了單手支肘的姿勢,說道。


    “峰君因為我的緣故不得不拒絕了她,所以要是有人來說閑話的話,我會保護你。”


    “哇,感覺好可靠……不過,你真這麽做了會起到反效果的哦。會更讓人覺得討厭的。”


    我的回答讓櫻間同學低頭思索了起來。


    而且,被責難時需要其他女生來搭救的男生——實在是太丟臉了。這種時候也不是說我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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