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娉婷長到十七歲,從來不知道何謂挫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她的爺爺平章政事左傳洪是兩朝老臣,她的父親是左平章的唯一嫡子,而她是左平章唯一的嫡孫女。


    她是左家的嬌貴千金,爺爺、母親和她的幾個哥哥當她寶珠一般捧著,而家裏那些庶出的姐妹們也個個對她恭順服貼,沒有一個人敢在家裏搶她的風頭。


    後來入了宮,她也是順風順水。行曄對她一直很不錯,當她是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多少也有些寵讓著她。


    在繆鳳舞沒有從疏竹宮被放出來之前,她是這後宮的焦點。人人都說她就是當初的藍惜萍,假以時日,晉妃位享尊榮是早晚的事。


    她的挫折,就從繆鳳舞打疏竹宮裏被風光接回內宮開始。


    無論她怎麽癡纏嬌鬧,都沒有辦法再吸引到行曄的注意力。每當禦輦往雅瑟宮這個方向來,宮人就會興衝衝地跑去稟報她。結果十次有九次,那禦輦根本就沒有在雅瑟宮門前停下,而是一路往東,奔著攬月宮去了。


    宮裏的人最會跟風轉舵,她不再是宮裏人議論和追捧的焦點,人們現在的話題,大多圍繞攬月宮打轉。那個小舞姬是如何把皇上吸引去疏竹宮,如何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喜歡吃什麽喜歡穿什麽,甚至當天出門又挽了一個什麽樣的發髻,都是宮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就連她雅瑟宮的宮人,閑來無事,坐在一起喝茶閑話,說的都是攬月宮的那一位。


    受人關注受人追擁的榮光一下子就沒有了,左娉婷感覺自己被拋棄了。她那自負而驕矜的心受不了這種打擊,每次看到繆鳳舞和她那個被行曄愛如眼眸的女兒,她就覺得有根刺紮在她的眼中心裏。


    終於等到繆鳳舞懷孕了,左娉婷在妒恨地心尖都疼的同時,也感覺到自己的機會又回來了。她鬥誌昂揚地盤算著,要在這十個月的時間裏,牢牢地拴住行曄的心,她要讓那個小舞姬生下孩子,就當棄妃。


    她有了這樣的雄心壯誌,自然就要付諸行動。她像剛入宮那陣子一樣,充滿了活力,每天都早早地起床,打扮得漂漂亮亮,經常在行曄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打轉。


    形勢確實大有好轉,可是離她想像的目標實在相差很遠。


    即便行曄與她麵對麵,她也會感覺抓不到他的心。他甚至在與她相處的時候,會突然轉頭問茂春:“繆貴妃今天什麽時辰起的?晚膳都用了些什麽?”


    她很難過,她的心情不好,不免在別人麵前就表現出來情緒來。


    趙皇後就看出她的心思來了,把她叫到鳳儀宮,語重心長地教導她:“你光會妒忌,卻不好好想一想,那個小舞姬好在哪兒?後宮姐妹個個如花似玉,為什麽皇上單單迷戀她?”


    “臣妾愚鈍,請皇後娘娘指點。”左娉婷像是在迷霧中看到了光明,很謙恭地向趙皇後求教。


    “皇上正值壯年,當然喜歡個嬌嬈嫵媚的。若說起媚來,後宮這些姐妹們哪個比得上那個小舞姬,她從小到大,專學如何勾引男人,在咱們這些端莊賢淑的女人裏,越發顯出她的妖冶趣味來。皇上也是男人,是個男人都會圖新鮮,這就是皇上迷戀她的原因……”


    趙皇後的話深深地啟發了左娉婷,令她感覺茅塞頓開。於是,左娉婷天天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偷偷對著鏡子練撒嬌耍媚。


    你還別說,這一招還是挺收效的,行曄這一陣子見她,果然比見其他的妃嬪次數多。


    這就深深地鼓舞了左娉婷,也是她這一次勇於闖出宮去,跟上五龍山的最有力的促因。


    她到底是年輕一些,對於威定王那邊的腰牌居然輕易就出借,而她也能憑著那腰牌順利地喬裝出宮,絲毫地沒有戒備與懷疑。


    她出了宮後,興衝衝地雇了一輛馬車,坐上去就往五龍山趕去。


    雖然她之前跟行曄吹過牛,說她可以騎馬隨駕去五龍山,那純粹是因為繆鳳舞在場,激發出她的好勝心來。若真讓她騎馬上山,她還真的不敢。小時候淘氣,跟兄長們爬上馬背,差點兒從馬上摔下來,那就是她所說的習練過騎術。


    但是換了馬車,行程就慢了許多。騎馬兩個時辰能趕到的一段路程,她整整在馬車上晃悠了大半天。


    等她到了五龍山的時候,已經是日頭西斜了。她因為有內宮通行的腰牌,上山並不難,進行宮也不難。


    她如願地溜進了行宮之後,本來想突然出現行曄麵前,給他一個驚喜。可是當她看到院子裏淙淙流淌的泉水時,突然就來了靈感,準備給行曄一個更大的驚喜。


    她聽說行曄每次來五龍山行宮,都會浴龍池中泡溫泉,據說那是整個五龍山最好的溫泉引進去的,驅病避邪,是天上的神泉水。


    顧名思義,浴龍池當然是給皇上專用的。


    不過北魏曆朝曆代,也有那些得寵的妃子賜沐浴龍池。這是一個榮耀,本朝後宮之中,還有隻宇文皇貴妃、繆貴妃和藍淑妃曾經享受過這等隆恩。


    她既然來這一趟,若是不賺個與皇上共沐浴龍池的榮名回去,不但白費一番心機,回去也會被人當笑話。


    人有時候頭腦發熱,真的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左娉婷被順利偷出宮來的勝利衝昏了頭,當她站在五龍山行宮裏時,已經是熱情勝於理智了。


    她扮成宮娥模樣,來到浴龍宮的門外,隻說自己是茂公公派來,為皇上晚上浸浴溫泉做準備的。那守門的侍衛看過她的腰牌之後,就放她進去了。


    她進了浴龍宮,在裏麵磨磨蹭蹭的,終於捱到了行曄進來。她興奮地躲在重重簾幔的後頭,打算等著行曄進到溫泉池中,她悄悄地從另一頭潛進池水中,接近行曄,給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她緊張地是揪著衣襟,看著在池邊上發呆的行曄。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入池。後來他好像是想起了什麽煩心的事,很暴躁地繞著池子急走。


    最後,他一個猛子紮進了池水中---左娉婷等待的時機終於來了。


    她悄悄地褪下衣衫,赤著身子滑進了池水中,朝著行曄遊了過去,並且在背後摟住了他的腰。她緊張地竊喜著,等著行曄回過頭來,訝然地發現她的存在,露出乍驚乍喜的表情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卻不想行曄猛然回手扣住她的雙臂,用力往外一甩。她就像一條被人丟出去的魚,嘩啦一聲從水裏鑽了出去,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劃,啪地一聲就摔到了池邊那堅硬的大理石鑲嵌地麵上。


    說起來話長,其實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左娉婷還沒來得及思考一下狀況,就覺得胸口巨痛,眼前一片金星閃過之後,便是一片黑暗混沌。


    等她從那原始的混沌狀態中清醒過來時,第一眼就看到行曄那張盛怒的麵孔。


    “皇上……”她從床上爬起來,惶恐萬狀地跪伏在那裏。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朕的旨意,竟然擅自出宮!你可知這是死罪?”行曄在自己最脆弱最無狀的時候,被眼前這個女人撞破,他的惱怒而想而知。


    “皇上饒命!臣妾……臣妾隻是想逗皇上開心,給皇上一個驚喜。”左娉婷沒想到榮寵沒有邀到,換來一個擅離宮禁的死罪。


    “胡鬧!你多大了?還玩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還懂不懂一點兒規矩?快說!你是怎麽跟出來的?”就算行曄喜歡這種意外的驚喜,也絕不是在月末的這一天,他當然不肯饒過她。


    左娉婷被嚇得直抖,將自己如何向威定王的護衛借腰牌,如何跟上五龍山,並憑著內宮通行的腰牌混進浴龍宮的事,一五一十向行曄交待了。


    行曄沉著臉想了想,一甩手道:“既然不喜歡皇宮,如此向往行宮裏的生活,那以後就留在這裏吧!”


    於是,左娉婷就奉旨留在了五龍山行宮,沒有行曄的旨意,以後都回不得京裏了。


    繆鳳舞聽春順繪聲繪色地講完了這件事,她第一件擔心的事便是:皇上會不會去找威定王,問他定遠宮腰牌被濫用濫借的罪過?


    春順見她沒有喜色,反而皺了眉頭,機靈地說道:“娘娘是不是擔心皇上去查腰牌的事?”


    “是呀,若是因為這件事,皇上再與威定王之間起了齷齪,那倒是我的罪過了。”繆鳳舞相信威定王不會說出她來,但是行曄對行曜本就戒心很重,若因為這件事,兄弟二人再起爭執,她於心難安。


    春順卻輕鬆地笑了:“娘娘放心,威定王行事也是滴水不漏的。皇上今早回來,正好在宮門那裏遇見了威定王,便問起了他腰牌的事。威定王拿起那塊腰牌看了一眼,回皇上說:皇上,我的護衛都是受我嚴令管束的,斷不會將定遠宮的腰牌私自外借,難道皇上沒看出來,這腰牌是仿造私刻的嗎……”(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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