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筆一頓,心掠過一絲不該有的雀躍,冷肅道:“傳。舒萋鴀鴀”心裏大概知道了她為何而來。


    “是。”練承書便又風風火火去傳了。


    得到了練承書自作多情的微笑通傳,辛掬汐躊躇了半秒,踏進了這她第一次來,之前從來沒想過會來的殿宇。


    真的心,此刻她也想逃離。可箭已在弦上......


    踏進他正在批閱奏折的正殿,她看見了他一身常服的正坐在案前批改奏折,那帝王的氣質風範那樣攝人心眼,讓她心傾得害怕的忙垂下了目光,標準的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灄”


    “起來。”他眸仍在紙上,沒有抬頭看她,問:“不知皇後到來所為何事?”


    “臣妾......”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她這樣而來不就分明是說他偷了她的紙盞嗎?她皺了眉,責怪自己沒有想好言辭才來,“臣妾......”


    “皇後不是能言會道麽?什麽事讓皇後‘臣妾’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他調侃道,慢慢抬眸看她均。


    她今天一襲淺粉淡綠的裙裳,那顏色儼如那菱形紙盞,外披一件米白半透的寬袍大袖紗衣,那樣的清脫。午後的陽光穿過門窗打在殿內光滑的地磚上,反映在她45度垂著的臉上,剔透如逆光中的和田玉,極是誘人。


    清澈明淨。他腦裏閃出了這四個字。竟低眸在描金的上好宣紙上,不自覺的寫了下來。


    辛掬汐腦中一片空白,直想找個洞鑽下去,小心的措著詞,“臣妾......寢殿裏的一樣東西......不見了......想問問皇上是不是......不小心......把它拿走了......”嗚呼,說罷,她直閉上眼,真想掌自己一巴......


    “哦?”他臉上一陣“詫愕”,道:“朕還以為,皇後是記掛著自己的罪過,來給朕送那紫萱膠的。豈知,原來是來找賊的?”


    她聞言,臉色一嚇,忙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隻是想......它許是掉在了案幾下的地麵......而皇上昨夜坐在那裏的時候......衣袂不小心把它黏帶走了......”她汗都快出來了。


    “哦?”她還真是能言會道,肅然說道:“看來,這東西對皇後來說很重要,竟冒著辱君的大罪來尋回。”他心裏卻是喜的。


    她正要說確實重要,卻又驀的想到他可能已經看了紙盞,若是如是說了,那豈不是顯露了心思?


    他看到她這神色,就知道她想到了什麽,唇角忍不住揚了揚笑意,饒有興味的想知道她會怎麽答話。


    半瞬,隻聽她道:“也......不是很......重要......”


    “哦?”他輕道:“那朕命人重新給皇後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就行了,不必找了。”


    “那不一樣......”她急道,又呐呐的:“做不了一模一樣的......”那一“刻”隻為那一刻,也隻那一刻,才千金。重寫的,就不是當時的情懷了。有什麽“千金”可言?


    “怎麽?那東西,朕做不了?”他明知故問。


    “是的......做不了......”難過的她心緒仍處在自己的“千金”論中,話沒經腦子便說出來了。


    “哦?”他出自真心的蹙眉,道:“皇後要不要再細想一下,說不定就隻有朕才做的了呢。”眸光直直的看著她。她的“此刻千金”不是隻有他才給得了她麽?別的人可以麽?


    她一愕一悟,臉紅的同時更是篤定了是他拿了的!而且,而且......他還看了......她心不覺怦亂起來,目光慌亂,臉紅透了。但想到確是他拿了,她心裏就有底氣了,道:“臣妾細想來,還真隻有皇上能給得了臣妾一模一樣的了。”話中另有所指。


    他哪能聽不出她所指,知道她知道是他拿了,卻道:“皇後真想要?”他嘴角一抹捉愜的似笑未笑,“那朕今夜給皇後?”她說紙盞,他卻在說紙盞裏的“千金一刻”。


    她臉一羞,先前的臉紅還沒退去便又起了,想他又“欺負”自己,不覺又氣了,反擊道:“君無戲言,皇上可要三思。”反倒嚇唬他來了。


    他眸一抬,怔了怔,膽子挺大的,竟這樣以進為退,威脅起他來了。她就那麽篤定他不敢到承恩殿給給千金一刻?道:“給回皇後掉失的東西,有什麽可要三思的?”這回,他又言歸“正物”了,避開了那話題,“若是朕著人找到了皇後的東西,定會完物送回到承恩殿。”


    她又吃了一虧,這紙盞實在索得艱難,道:“君無戲言......君更應無......謊言,她壯著膽子說,“臣妾隻想要回......掉了的東西......”不敢抬頭看他,她今天不但說他是賊,還說他說謊,這......她真不該來的!


    他眉一挑,可能是做賊心虛,沒有怒,但就是沒想將紙盞給回她,道:“朕絕不戲言,定會加派人手幫皇後找的。不過,還請皇後把掉的東西畫下來,這樣好讓內監們好找。”嘴角又忍不住勾了勾。


    她隻覺焦頭爛額,一張紙盞能怎麽畫?難不成將上麵的字也畫了,讓全皇宮裏的人都知道?這樣,她還不如不找了呢!


    一旁垂首侍立著的練承書聽著這兩口子心照不宣的爾言此物我言彼物,忍不住暗暗偷笑。


    辛掬汐欲哭無淚的道:“皇上昨晚說......君子不奪人所好......”


    “皇後也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他還沒等她說完,就道。似乎在暗示著她正是在奪他的所好,雖然這所好是他從她那裏奪過來的。


    她愣的抬眼看他,對上他直直的眸光。他“所好”?他“好”?他......喜歡?!不覺心如鹿撞,亂跳起來,慌忙低下首,垂眸掩住泛起的心喜。


    知道是要不回了,又或是......想他留著,她輕輕道:“那臣妾靜候佳音,望能早日找回。”


    朕也如此希望。”他道。


    “那臣妾告退。”她行禮。


    “練承書,送皇後。”他吩咐道。


    “是,皇上。”


    便都退了,殿裏剩下他一個人。他從袖裏掏出那紙盞,看著,若有所思。


    無聲的,練承書又興匆匆的回來了。見司城子鸞忙將手中的小紙藏回袖裏,大概知道皇後掉的東西是什麽了,心裏笑了笑,道:“皇上。”


    “怎麽了?”他故作冷淡的問。


    他躬著身走到他旁邊,遞上手裏的紫萱膠,道:“皇上,這是皇後娘娘讓奴才給您的。”


    司城子鸞一看,目光一亮,心裏暗喜,她還是記掛著她的“罪過”的。將它拿過,放到袖裏。


    練承書看到了案前宣紙上寫的“清澈明淨”四個大字,笑道:“皇上寫的這四個字真好啊!”


    “多事。”司城子鸞輕斥道。


    “是。”練承書便忙收了嘴,笑著退一邊去。


    ...................................................


    “哦?”太皇太後心悅的聽著,心喜麵笑,“看來還因了這綠雀的過而得了福呢。”


    “是的。”一旁稟報的練承書道,“不但昨晚皇上去了承恩殿,今午皇後娘娘也來朝鑾殿求見了。”


    “皇後去找鸞兒?”不但太皇太後詫愕,連皇太後也詫異了。


    “是的,皇太後。”


    “他們說什麽?”皇太後好奇了。


    “好像是皇上拿了皇後娘娘的什麽東西,皇後娘娘來要回,而皇上又不給,兩口子就在那裏爾來我往的耍了一大下午的太極......”練承書說。


    “皇帝拿了掬汐的東西?這可是稀奇了。”太皇太後滿心歡喜。


    “是啊,看來他們不必我倆操心了。”皇太後道。


    聽報著,練承書又拿出了司城子鸞寫的四字,展開給太皇太後看,“太皇太後您看,這是皇上看著皇後娘娘暗暗寫下的。”


    太皇太後一看,笑嗬嗬,“這字寫得好,掬汐也配得起這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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