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心裏的想法告訴了師父,師父想了想,問陳阿旺這幾天有沒有去過祠堂,陳阿旺說沒有,師父便決定去祠堂裏看看。陳阿旺也要跟我們一起去,趙欣把他給攔住了,指著屋裏說:“你還是留下來照顧你母親吧。”


    陳阿旺重重的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罵自己被嚇的亂了方寸。師父歎了口氣,從包裹裏取出黃紙,畫了幾道符,交給陳阿旺,吩咐他在大門和所有屋門上各貼一張。


    從陳木升家裏出來,夜已經深了,夜來香的氣息漸漸濃鬱,臨江村裏一片死寂。


    “師父,我之前看到的那個,從陳木升家裏出來的影子是什麽?”我小聲問。


    “應該是陳木升的鬼魂,怪不得有陰宅之氣,原來剛死了人。”


    師父說,人的眼睛,有時會有瞬間反應,可以捕捉到平時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鬼魂。一個人在提前沒有預知的情況下,突然間的一瞥,有時可能會看到鬼魂,但仔細看時,卻什麽都看不到了。道家把這種現象,稱為潛在視覺。人在剛剛死後,鬼魂出竅的過程中,四周空間的磁場會受到影響,這就是為什麽有陰宅之氣的原因。而我在屋裏聞到的那股怪味兒,則是屍體釋放鬼魂時散發出來的。


    “那麽,陳木升究竟是被什麽東西給嚇死的呢?”


    師父隻是搖頭,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個陳阿旺有問題。”這時,一直沒開口的趙欣說話了。


    我和師父同時一愣。


    “之前在屋裏時,他哭的那麽凶,不知怎的,給我一種做作的感覺。所以,後麵我一直在留心觀察他的舉動。”趙欣對師父說:“當你說到門上方那道符時,我看到他似乎有點慌,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當時,你和冷兒注意的是門上的玻璃,而我,注意的卻是陳阿旺。所以我懷疑,陳木升的死,跟他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門上的符紙,應該就是被他給撕掉的…”


    我和師父都聽的呆了。


    趙欣繼續道:“我隻是想不通,他為什麽要害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陳阿旺根本就不是陳木升親生的!”我把他們父子的關係,和陳木升對陳阿旺的態度告訴了趙欣。


    趙欣長出一口氣說:“照這麽說,陳阿旺殺人的動機就成立了。”


    我還是有點想不通,陳阿旺的表現是和以前不大一樣,但是,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換誰都會有變化。


    “我怎麽沒感覺陳阿旺哭的做作呢?”我問。


    趙欣淡淡一笑:“你不要忘了,我以前可是做法醫的,見識過各種罪犯。而且,我們女人天生就有一種敏感的直覺,不像男人一樣那麽大條。所以,陳阿旺要跟著一起出來時,我把他給攔住了。”


    師父想了想說:“照這麽說的話,倒也有可能,不過,陳木升確實是被邪物給害死的,我們先去陳家祠堂裏看看吧。”


    來到陳家祠堂時,突然一朵烏雲擋住了月亮,四下裏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不知怎的,我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師父用陳阿旺給的鑰匙打開了門,黑洞洞的祠堂就像一隻張著嘴的怪獸,似乎有一陣陣陰森森的涼意,不斷從裏麵滲出來。


    師父取出手電筒,當前引路,我們小心翼翼來到堂裏。


    “果然是在這裏燒的東西!”師父沉聲說。


    手電光下,隻見祠堂正中有一大堆灰燼,散發著焦糊難聞的怪味兒。


    趙欣掩住鼻子,連連擺手:“什麽呀,這麽臭…”


    師父找來一根樹枝,輕輕撥弄著那些灰燼,突然,從裏麵跳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似乎是一隻燒剩的人手,小小的,已經燒變形了!


    我嚇的怪叫一聲往後退去,趙欣也吃了一驚。


    “果然有問題。”師父咬著牙說。


    “難道,這裏燒的是一個人?”趙欣臉色發白。


    師父沒出聲,繼續撥弄著那些紙灰,過了一會兒,師父指著一些燒剩的東西說:“看起來,這好像是紙紮店裏的…”


    “走!”師父突然站了起來,把趙欣嚇了一跳。


    “去哪裏?”趙欣問。


    “去方老板家裏。”


    “方老板?”


    “方子舟,就是那個死胖子!”我接口道。


    來到方老板家,隻見院子裏麵靜悄悄的。師父先從牆上翻了過去,然後輕輕打開門,我們放輕腳步,來到院子裏。


    剛走到院子正中,突然,從一間屋子裏傳出一個聲音:“誰呀?”


    我一聽就是那方子舟的聲音,低吼一聲:“你爺爺我!”


    “我…我爺爺你是誰?!”這廝好像被嚇糊塗了。


    師父飛起一腳踹在門上,‘砰’的一聲,門開了。


    打開燈一看,方子舟隻穿一條內褲,驚恐的趴在床上,他老婆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我掂著一塊剛才在外麵揀的磚頭,冷冷的說:“如果你敢叫人的話,我現在就滅了你,把你從活胖子變成死胖子,你掂量著辦吧…”


    方子舟把頭在床梆上磕的‘砰砰’響,衝著師父道:“張師父,張爺爺,張祖宗,你饒了我吧!我也是被逼的啊!…”


    “小聲一點!”我掄起磚頭,做出一副要拍的姿勢。


    “是!是!”


    “還這麽大聲!”我沒發覺,其實自己聲音比他還大。


    “是…是…”


    師父皺眉道:“其實,我本來不想追究你的,但是,我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所以,必須要來跟你問個清楚。”


    “是,是,隻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你和蕭山他們是什麽關係,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麽?”


    方子舟一愣,說:“沒什麽關係啊,除了村長以外,那些人我誰都不認識。”


    趙欣‘格格’一笑:“冷兒,把磚頭給我…”


    方子舟見識過趙欣對付老七那手下的手段,嚇的臉都綠了:“我說!我說!”


    “我問你,陳家祠堂裏燒的到底是什麽?!”師父喝道。


    “是…是一個孩子…”


    我一驚,手裏的磚頭差點掉到地上。


    “孩子?哪來的孩子?”趙欣的聲音也變調了。


    “就是…就是死在江裏的那個孩子…”


    “死在江裏的那個孩子?他,他的父母呢?師父還資助了他們兩千多塊錢喪葬費的!”我驚訝的說。


    師父也有些茫然。


    方子舟告訴我們,那孩子的父母本來打算將屍體送去殯儀館的,被村長給扣下了。村長說,這孩子死的蹊蹺,要送給國家做科學研究,你們如果不同意,就是跟國家作對。最後,軟硬兼施,給了那對夫婦兩萬塊錢,打發回老家了…


    師父的拳頭捏的‘哢叭叭’響:“然後,他們就偷偷將那孩子在陳家祠堂裏給燒了?”


    “嗯,陳木升很不情願,因為那是他們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不知怎的,最後還是妥協了。”方子舟哭喪著臉說:“他們跟我訂了一些紙活,讓我送過去,然後給了我一筆錢,威脅我說,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我會吃不了兜著走…”


    趙欣撇了撇嘴:“活該,瞧你那沒出息的樣。”


    “那你知道蕭山他們去哪裏了嗎?”師父問。


    方子舟隻是搖頭,看樣子,在他這裏問不出什麽來了。


    趙欣道:“胖子,今晚,你就當我們沒有來過,如果你再敢打小報告的話,我就把那孩子的事宣揚出去,就說是你抖出來的,以蕭山他們的為人,你應該知道後果。”


    方子舟不斷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


    臨走時,我突然想到,這個方子舟不是沒老婆的嗎?怎麽被窩裏有個人?


    “喂,被窩裏那個人是誰?!”


    經我一問,被窩裏那人抖的更厲害了。


    趙欣走上前,‘忽啦’一下掀開被子,一個一絲不掛的男人,捂著下體,驚恐的看著我們,竟然是方子舟那個徒弟阿生!


    “我…我師父天天拉我睡覺…”阿生帶著哭腔說。


    我胃裏一陣反酸,想到方子舟當初摸我,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


    從方子舟家裏出來,已經快十二點了。


    “還去死人溝嗎?”趙欣問。


    “走到那裏,天都快亮了,今天不去了。”師父抬頭向天,說:“看樣子,蕭山他們燒那個孩子,是在做一種法事,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呢…”


    回到趙欣的住處,趙欣對那兩個保鏢說:“今晚有張師父在這裏,你們回住處休息吧。”


    趙欣租下了隔壁的院子,供那兩個保鏢打理生活起居。


    我和師父打地鋪睡在了客廳,也就是原來放陰沉棺的地方。師父很快就睡著了,我的心情卻很久不能平靜,現在,陳木升也死了。我很不理解,為什麽在臨江村這麽小的地方,竟然會發生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並且接連死了這麽多人…


    迷迷糊糊的,我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到了晨星,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孤零零的走在一片空蕩的樹林裏,腳步飄飄乎乎的。微風吹過,她的發絲輕輕擺動,很是淩亂,月光灑在她身上,看起來,整個人被包裹進一片朦朧之中…


    “阿冷…”突然,我聽到晨星在哭著叫我的名字!


    我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難道晨星出事了?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月光透過玻璃,灑落在地上,就像剛才那夢裏一般朦朧,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夢,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直覺告訴我,晨星有事。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看了看熟睡中的師父,我沒忍心叫醒他。一咬牙爬了起來,出屋而去。


    月上中天,將一片清輝灑落大地,估計,現在應該是一點多鍾,四周安靜的隻有風聲。


    我沒有去晨星的住處,我估計,她不在那裏。


    很快,我出了村子,迷迷登登的來到晨星家老宅。隻見院門緊閉,裏麵沒有一點聲息。那座土山上看起來黑乎乎的,似乎連月光都照不清它的麵貌。


    一陣風吹來,我打了一個冷顫,忽然,我有一種想要靠近去看看那座土山的衝動。走著走著,突然腳下一絆,我就像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心裏‘咯登’一下子。


    絆我的是一個包裹,裝食物的包裹,晨星果然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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