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了一跳,急忙抬起了頭,隻見袁靜花還是安安穩穩的躺在那裏,並沒有什麽異常。不知什麽時候,外麵的風小了很多。


    “阿冷。”向風看了看我,“你醒了。”


    “嗯,現在什麽時候了?”


    向風告訴我說,已經後半夜了,我這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很久了。


    “還沒動靜嗎?”我問。


    向風搖了搖頭,“可能不會來了吧。”


    我朝洞外望了一眼,心裏竟有些空落落的,必竟我們準備了這麽久。


    向風癡癡的盯著煤油燈的火光,不知在想什麽。


    “在想小丫嗎?”我問。


    向風抬起頭,輕輕笑了笑:“沒有,在想我妹妹。”


    我心裏一痛。


    “她是一個特別招人喜歡,特別善良的女孩兒。”向風癡癡的說,“我剛出生時害過大病,所以,我小時候體質很不好,山裏卻沒有什麽營養滋補的東西,老道士好酒,根本沒錢給我們。妹妹就去山裏挖野菜,然後走很遠很遠的山路去鎮上賣,把賣得的錢一分一厘的攢起來給我買營養品,卻舍不得給自己買上一件衣服。有一天回來,我見她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淤腫,就問她怎麽回事,開始她說是摔的,被我問的急了,她才告訴我實情,原來,那些鎮上的小孩兒看她穿的破舊,罵她是山裏的野丫頭,沒爹沒媽的孩子,還把她打了一頓…


    “我當時抱著她,哭得像個淚人,她卻忍著眼淚,強笑著安慰我,不哭啊哥哥,娟兒給哥哥買好吃的,等哥哥身體好了,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娟兒了呀…可是,娟兒,哥哥長大了,卻沒能保護你,你在哪兒,你還好嗎…”


    說著,向風聲音越來越低,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我扭過頭,擦了擦眼睛。


    再過幾個小時,天就快亮了,還是沒有動靜,看樣子,那東西不會來了。


    “嗬嗬。”向風抽了抽鼻子,“對不起,我失態了。”


    我勉強笑了笑,“你妹妹叫什麽?”


    “向娟。”


    “嗯。”


    “阿冷。”向風道。


    “嗯?”我一愣。


    “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向風目光閃爍的看著我。


    “什麽?”


    “幫我查一下小娟的下落,如果你找到她,就告訴她說,哥哥想她。”


    “你…”我疑惑的看向他。


    向風避開我的目光,幽幽的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可能在社會上飄的久了,嚐遍了人情冷暖,所以,我很會看人,看事也比較透徹。”


    “什麽預感?”我問。


    向風低聲說:“我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我可能活不久了…”


    “別胡說!我們都不會死,你死了,小丫怎麽辦?!”


    向風看著我,輕輕笑了笑,說:“阿冷,你果然是個好人,所以我才把我裝傻的秘密告訴你,我沒有看錯你。”


    “嗬嗬,可是,在這個世道上,好人不一定有好下場。”


    “不。”向風說,“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阿冷,你走吧,我幫你找到袁本興的魂魄,然後你就離開這裏,不要卷進袁村的詛咒裏,我之所以留下,因為這是我的命運,我是為了小丫,而你呢?”


    “為了道義。”


    向風怔怔的看著我。


    我‘謔’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隻覺渾身熱血沸騰。


    這時候,我覺得洞裏好像起了某種變化,‘咦’的一聲四處一望,我忽然發現,袁靜花的屍體不見了!


    剛才我們聊的入神,根本沒有注意身後,而現在,袁靜花躺屍的地方空空的。


    我和向風麵麵相覷,朝山洞深處望了一眼,難道她爬到裏麵去了?…


    我提起煤油燈,正準備去找時,就聽外麵傳來一種‘嚶嚶咦咦’的聲音,就像是野貓的叫聲,詭異中帶著淒厲,卻又辨不出聲音來自哪個方位,仿佛絲線一般一縷一縷的傳進洞裏來。


    這時候,我忽然感覺腰裏有什麽東西正在震動,伸手一摸,是佘義給我的那把古刀。拔出來一看,那古刀的刀刃上散發著一層青光,陣陣寒意撲麵而來。


    古刀有反應,可見來的這個東西非同小可。這時候我發現,向風的表情十分平靜,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我心裏一驚,看樣子,向風可能抱著必死的決心,準備和那鬼胎同歸於盡。


    “拿著!”我衝上前,把古刀塞進了他手裏。


    “你?!”


    我拾起地上的桃木劍:“別廢話!拿著!我有我師父的功力,邪物不敢近身…”


    師父跟我說的是一般的邪物,至於外麵來的這個東西,絕對不在這個範疇。


    然而,等我們擺好架式以後,那種聲音卻消失了,外麵又恢複了平靜。


    差不多五六分鍾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我的冷汗‘嗖嗖’的順著脊梁骨往下流,直覺告訴我,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煤油燈晃動的火光下,我和向風各拿法器,渾身都繃的緊緊的。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這種壓迫感的時候,我突然看到,洞口處站著一個黑黑的孩子!


    那孩子隻有一丁點大,渾身一絲不掛,黑乎乎的,頭上鼓起很多小包,就像長了一顆顆瘤子,它的眼睛隻有中間一星黑點,也不知目光射向哪裏,看的我渾身起毛,難道,這就是害死那黃三妹一家的鬼胎?…


    短暫的幾秒鍾過後,向風大叫一聲撲了過去。一驚之下,我也跟著衝上了前。然而,我們卻撲了個空,那孩子不見了,就這麽的,憑空不見了,我和向風誰也沒看到它是怎麽消失的…


    就在我們麵麵相覷的時候,我聽到山洞深處隱約傳來‘嚶嚶’的聲音。


    提著煤油燈過去一照,我看到了令我畢生難忘的一幕,那袁靜花不知什麽時候掙開了繩子,就像活人一樣坐在洞裏,正一抖一抖的抱著那孩子喂奶!


    我嚇得往後一退,被向風伸手扶住了。


    “不管這是什麽東西,我們跟它們拚了!”向風一咬牙說。


    隨後,他抬手一刀朝袁靜花砍了過去,這一刀砍在了袁靜花的頭上,我聽到‘喀’的一聲響,那是頭骨碎裂的聲音。


    向風砍完這一刀以後,立馬退到了我旁邊。我看到,袁靜花的頭上被砍出了一個豁口,露出了裏麵的骨頭。瞬間,袁靜花停止了抖動,那孩子一下子從她懷裏躥了出來,頭上的那些包突然裂開了,那根本就不是包,而是一隻隻眼睛,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


    我頭腦中電光一閃,這個不是什麽鬼胎,而是‘活體嬰屍’,被陳阿旺養來的‘活體嬰屍’!陳木升就是被它給嚇死的!


    那嬰屍裂開嘴,露出滿口鋸齒般的牙齒,仰頭一聲怪叫。


    “快走!”向風拉起正在發呆的我,朝洞口退去。


    一股陰風撲麵襲來,那嬰屍隻一躍,便襲到了近前,張口向我咬來,眼看就要咬中我的胳膊,向風眼疾手快,將手裏的刀橫著塞進了它嘴裏。就聽‘咯’的一聲,嬰屍發出一聲怪叫,飛了出去,而那刀上卻被咬出了一排牙印子。


    “快到陣裏去!”


    我和向風之前在洞裏把所有避邪的東西擺放在了一起,中間空出來,就像一個陣,也不知這陣有沒有用。我們跳進去以後,那嬰屍飛到近前停下來,腦袋轉來轉去,那些眼睛一眨一一眨的,似乎在尋找我們的位置。它剛才被那古刀‘咯’了一下,嘴巴看起來受了傷,一滴一滴的黑水順著嘴角往下流。


    我和向風連大氣都不敢出,過了一會兒,那嬰屍轉了幾圈,‘嗖’的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還沒喘過氣,我聽到山洞深處傳來‘嗵嗵’的聲音,就像地震一樣。驚呆間,隻見袁靜花從裏麵一跳一跳的躍了出來,她的肚子似乎比原來大了許多,仔細一看,那嬰屍鑽進了她肚子裏!


    袁靜花跳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我聽到一種細弱蚊蠅的聲音,仿佛來自地底…


    “你們傷了我的孩子…要付出代價的…”


    “付出代價的…”


    隨後,袁靜花一跳一跳的出了山洞,那聲音也隨著她越去越遠,終於聽不到了。


    但是,那句‘要付出代價的…’,似乎一直縈繞在我耳邊。


    過了很久,我和向風才回過神,兩個人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


    “阿冷,你之前幹嘛在洞裏發呆,幸虧我拉你。”向風說。


    “那個東西不是鬼胎,而是‘活體嬰屍’,看樣子,是有人將它弄到這裏來的,說不定就是那死去的袁阿七,害死黃三妹一家的,應該就是那個東西…”


    聽完我的敘述,向風愣了很久。


    “可是,那袁靜花又是個什麽東西呢?”我疑惑的道。


    “我想起來了!”向風說,“我那道士師父曾經講過,在巴蜀地區,有些養小鬼的邪術師,喜歡收集剛死之人的魂魄,把魂魄裏的精元分離出來喂給小鬼…”


    我恍然大悟,“這麽說,那嬰屍吸的是袁靜花魄魄裏的精元,她把精元喂給嬰屍以後,能量不足,所以,才要吃活物來補充…糟了…”


    “怎麽了?”向風問。


    我突然想到,師父說,行屍是有一定的思維的,那麽,在這一天中,我們的所作所為她肯定看在了眼裏,也就是說,她知道趙欣和晨星…


    “快回村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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