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麽一大團紅紅白白的東西,看著很讓人惡心,我捂著嘴,往後退了兩步。阿強和阿力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也不知他們從哪裏尋來這麽一堆。我忽然想到,那‘活體嬰屍’就是用月經血養大的,估計陳阿旺當初也沒少尋覓這個東西。


    佘義磕了磕煙袋鍋,往腰裏一別,歎道:“若不是你們現代人如此浪費,這個東西還真不好弄,想我們那個年代,婦人一條‘騎馬布’最少要用好幾年…”


    這時候,阿強抖開另一隻袋子,從裏麵滾出一隻很大的槽,綁著木杵,估計是藥店裏搗藥用的。正看時,‘撲楞楞’從袋子裏飛出一隻怪鳥,把我嚇一跳,仔細一看,卻是一隻被綁住腳,纏住嘴的烏鴉。


    烏鴉性陰,經常出沒在深山老林,或者墳塋附近,傳說,烏鴉的眼睛可以看的到鬼魂。如果隻有這些也就罷了,另有一隻鏽跡斑斑的古怪瓶子。


    “這是什麽?”我小心拿起那隻瓶子。


    “佘老伯讓弄的,這是…”


    佘義打斷了阿強的話,“這是‘百家腐穀’。”


    我心下好奇,用手擰開蓋子,剛放到眼前,一股惡臭差點沒把我嗆暈。什麽‘百家腐穀’,明明是從化糞池裏挖出來的x…


    我差點把瓶子給扔了,佘義道:“你可別小看這個,在‘陰術’裏,它可是好東西,百家糧化成的,所以叫‘百家腐穀’。”


    佘義命我們將‘陰屍’抬到院子正中,月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此刻我才注意到,在院子牆腳邊的一棵樹下,不知何時支了一口大鍋。


    那鍋裏盛著半鍋水,佘義把‘騎馬布’扔進鍋裏,倒入‘百家腐穀’。我心道,看樣子,這藥槽是用來搗這隻烏鴉的,莫非,佘義是想燉一鍋‘經血腐穀肉泥烏鴉湯’給這‘陰屍’喝?…看著那烏鴉可憐的眼神兒,蹬腿兒的樣子,想到它即將被搗成肉泥,我不禁心生憐憫,還不如一刀殺了…


    正在我胡思亂想時,佘義從一窩亂草裏取出一隻包裹,打開來,裏麵包著一隻人頭,卻是他養的那隻‘絲羅瓶’。


    “娃兒。”佘義愛憐的摸著那‘絲羅瓶’,“今天要犧牲你一下了。”


    說著,老淚不禁流了下來,我一直都很納悶,這佘義不吃不喝,也不知哪來的眼淚。


    “小冷兒,你,你來動手…”佘義把‘絲羅瓶’放進藥槽,背轉過身。


    原來,藥槽是用來搗這個東西的。我拿著藥杵,猶豫了一會兒,咬牙狠狠搗了下去,就聽‘吱’的一聲,黑水四濺,我感覺搗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我把心一橫,閉上眼一下接著一下,不一會兒,那‘絲羅瓶’就被我搗成了爛泥,我身上已經濺滿了黑水。


    佘義顫抖著將那‘肉泥’倒進鍋裏,點起了火。木柴‘劈啪’燃燒,不時爆裂,炸開一個個火星。不一會兒,鍋底便‘滋滋’的吐起了螃蟹泡。


    看著蒸騰的水汽,我心道,‘陰術’的確夠邪門兒的,隻看這鍋‘湯’就知道了。火越燒越旺,鍋裏的水終於沸騰起來,一種奇特的香味兒彌漫四溢,香氣中,卻又夾雜著一種腥騷之氣。


    佘義將鍋裏的衛生棉一隻隻撈出來,扔到地上,又煮一會兒,弄熄了木柴,那鍋裏的水呈現出一種暗紅的顏色。冷卻了片刻,佘義令我們將那‘陰屍’抬進了鍋裏。


    原來,這鍋湯不是給‘陰屍’喝的,而是給它‘洗澡’的。蒸騰的煙霧中,那‘陰屍’坐在鍋裏,看起來十分詭異,卻又有些滑稽。


    佘義圍著那鍋轉來轉去,手上拿隻木勺,不時舀起鍋裏的水,從那‘陰屍’頭頂往下淋。足足淋了有半個多小時,他讓我們將‘陰屍’抬出來,放到了地上。


    那‘陰屍’剛剛洗過‘桑拿’,身上冒著熱氣。佘義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根針,在它渾身的穴位上刺來刺去,從頭刺到腳,一遍刺完,熱氣也散的差不多了。


    我突然發現,那‘陰屍’的身體就像變得透明了一樣。皮肉吹彈可破,隱約可以看到裏麵的筋脈和一根根骨頭。忽然,我發現在它的身體裏散布著很多光點,就像夏夜裏的螢火蟲一樣,那是一種朦朧的光,忽隱忽現,仔細一數,竟有十個之多。


    “這就是陰符。”佘義說,“這叫‘十點懾魂符’,這種符下進去以後,會分成十個點,分別控住三魂七魄,正常人如果中了這種符,就會變成白癡。‘陰屍’的記憶和它的強大能量,就是被它給控住的。”


    “那要怎麽破?”


    佘義微微一笑,顯得非常自信,從地上抱起那隻烏鴉,“讓它給啄出來。”


    “啄出來?”


    佘義對阿強和阿力道:“年輕人,你們兩個去守住門口,等下千萬不要有人進來。”


    二人領命,佘義衝我招了招手,來到那鍋前,他迅速解開烏鴉嘴上的束縛和腳下的繩子。一鬆手,那烏鴉便‘撲楞楞’飛了起來,圍著院子轉了一圈,落在了鍋沿上。


    就在我疑惑時,那烏鴉‘嘎嘎’的叫了兩聲,‘撲騰’著翅膀,顯得十分興奮,拚命的喝著鍋裏的水。


    這時候,佘義已經圍著那‘陰屍’擺了一圈火盆,點燃以後,佘義走到鍋旁,抓起那隻烏鴉用力一擠,它喝下去的那些水全部被擠了出來。佘義隨手蓋上鍋蓋,把那烏鴉一扔,它就像瘋了一樣到處亂撞,眼睛通紅,全身的毛也炸了起來。


    佘義圍著‘陰屍’團團旋轉,嘴裏念念有詞,突然暴喝一聲:“千萬別動!”一口氣噴下去,那火盆‘噗噗’的全滅了。


    這時候,那亂撞的烏鴉飛了過來,圍著那‘陰屍’轉著圈子,拍動翅膀,帶起一股股的陰風。正要往下撲時,佘義一把抓住了它。


    “著!”


    佘義蹲下身,朝‘陰屍’身上某一處一點,那烏鴉便狠狠一下啄了上去。就這樣,佘義連點了十下,那烏鴉便啄了十下。


    最後一下啄完,佘義‘撲嗵’一聲摔倒在地,與此同時,那烏鴉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飄飄斜斜的墜落到了遠處。


    “佘老伯!”我急忙搶過去扶住佘義。


    佘義顫抖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白色的符紙,“快…快貼到那‘陰屍’頭上去!”


    貼好符紙,佘義終於長出一口氣,坐在地上,月光下,隻見他臉上滿是欣慰之意。


    “小冷兒,看看那十個光點是不是都沒了?”


    我看過去,點點頭道:“嗯,都沒了。”


    佘義‘嗬嗬’一笑,看了看天色,“明天晚上,我損耗的精力就能恢複,到時候,就可以讓‘陰屍’帶著,去找我家老爺了。”


    佘義告訴我說,剛才那隻烏鴉在喝水的時候,散在水裏的‘絲羅瓶’的魂魄全部沾在了它身上。那種水對於陰性之物來說,有強大的吸引力,越喝越想喝,佘義擠出它喝下的水,那烏鴉便會瘋狂亂撲,‘陰屍’在那水裏泡過,用火盆催動它身上的氣味兒,熄滅火盆以後,烏鴉便會朝‘陰屍’撲來。


    佘義抓住烏鴉,將‘陰力’作用在它身上,催動‘絲羅瓶’的魂魄。在佘義的引導下,那烏鴉朝‘陰符’啄去,隨著每一啄,‘絲羅瓶’的魂魄便被導入了進去,化解掉了‘陰符’…


    我聽的頭昏腦漲,心想,這可真夠複雜的。


    “所以說,‘陰符’是被娃兒的魂魄加我的功力給化解掉的,不是被烏鴉給啄出來的,我剛才隻是和你開了個玩笑。”佘義先是一笑,隨後歎了一口氣,“隻是娃兒它卻,它卻魂飛魄散了,唉…”


    我安慰了他一番,佘義搖搖晃晃站起身,突然在腿上拍了一下,“小冷兒,去買酒,今晚我跟你們好好喝一場!”


    我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佘老伯,你,能喝酒?”


    佘義表現出很少有的興奮,“少喝一點,不要緊的,酒很容易吸收。”


    這老頭兒雖然是大明朝的遺民,說話卻沒有一點古味兒,除了蒼老以外,和現代人區別不大,他如果不提酒,我甚至忘了他肚子上的那個窟窿。


    走出大門沒幾步,我又退了回來,對阿強和阿力道:“兩位大哥,有件事麻煩你們。”


    “阿冷,趙小姐說讓我們一切聽從你的吩咐,盡管安排。”阿強說道。


    我便道,佘老伯為了破‘陰符’耗損了很多功力,今天他和‘陰屍’的安全就要拜托二位了,必須寸步不離的守著…


    到市場除了買酒肉以外,我還給晨星她們買了宵夜,先送了過去。來到住處,隻見三個女孩兒正坐在床上打牌,晨星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見我進來,臉上一喜。和三人說笑一番,我放下宵夜,走了出來。


    還不到十一點,村子裏已經完全靜了下來,本來也沒有多少住戶了。清涼的月光沾上屋瓦,薄薄的霧氣輕輕彌蕩,空曠的路上,我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腳步聲‘嗵嗵’回響。


    ‘陰符’已經破了,我們會找到袁崇煥的陰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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