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平依舊是像平常的日子一樣,早課、混元功。四世為人,張平對於決戰,已經從最初的畏懼,到麻木,到現在的略帶一種期待。


    張平隨後獨自一人回到房中,將血線蠱所化屍體拿出,合著無心花粉末衝成的水喝下。緊接著張平無心朝天,開始默運玄功。


    此時小小的客棧之中,早已來了更多的人,除了鬼童子,還有一班和他同一時期的老怪物。一時間,小小的客棧之中,群英薈萃,英雄雲集。


    然而張平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專心的運功消化血線蠱的屍體。


    一個白天的時間有多長?沒有人能說個明明白白,但是若是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嘰嘰咋咋,那一個白天的時間恐怕會很快過去。


    隨著黃昏的臨近,眾人的喧囂聲漸漸平靜了下來,張平房間的木門此時也終於打開。依舊是一身紫色道袍,依舊是一柄金色長劍,張平平靜的走出。


    燕南天第一個開口道:“你的劍呢?”


    張平目光直視燕南天雙眼,緩緩道:“劍已出鞘。”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好,你去吧。”


    就在張平無視眾人,徑自走向慕容九時,客棧之外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而調皮的聲音。“小道士,你居然都不等一等我,真是不把我當朋友。”


    此時一個滿臉疤痕,充滿邪意的美少年走了進來,跟在他後麵的,還有一個雙眼充滿智慧的美貌少女。


    張平哈哈笑道:“小魚兒,你來的正好,你的燕伯伯此時功力盡複,你再也不用擔心來自移花宮的追殺了。”


    小魚兒此時卻道:“小道士,隻要你和燕伯伯聯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平安回來的。”


    慕容九此時也插口道:“對啊,張郎,隻要你和燕大俠一起出手,我相信天底下沒有一個人等抵擋得了你們的聯手。”


    張平搖搖頭道:“紫血妖道之所以是紫血妖道,就是因為紫血妖道縱橫天下,絕不會會有畏懼與退縮之心。今日,縱有千萬人,紫血妖道亦往矣。”


    此時忽然走來一個擊築老者,這擊築老人向張平一揖,道:“老朽高漸青,昔日荊軻欲刺秦王,臨行時,先祖高漸離為他餞別。先祖擊築,荊軻放歌相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傳為千古佳話,今日你我相見,如蒙閣下不棄,但請閣下容老朽為閣下擊築。”


    張平此時微微笑道:“昔日荊軻刺秦王,乃是必死之局。我今晚之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過老先生一番美意,紫血妖道豈有不受之理,但請老先生為我擊築,已壯聲勢。”


    隻見高漸青端端正正坐了下來,手握竹尺,一聲擊響,已令人覺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張平聽了許久,朗聲道:“風蕭蕭兮易水寒。”


    高漸青隨後築聲一變,變得更柔和悠揚。張平撫掌道:“佳人換妝兮待我還。”高漸青竹尺懸空,戛然而止,長歎道:“不想千古以下,仍有知音,老朽此曲,從此不為他人奏矣。願紫血妖道今晚大勝而歸。”


    張平走到慕容九身前,看著她星辰般美麗的雙眼,柔聲道:“等著我回來。”


    慕容九也盯著張平,堅定異常的道:“我等你。”


    隨後張平毅然決然的轉身走了出去,他的身後,慕容九猶如江南水榭中溫婉的小娘子,等著她的丈夫凱旋而歸。張平沒有再回頭,溫柔鄉是英雄塚,此時他的心和他手中的劍,不該有半點溫度。


    張平一路上走得很慢,隻因此時他的每一分力氣都彌足珍貴。他雖然不快,但卻早已算準月上柳梢之時,定能趕到移花宮去。


    移花宮,秀玉穀,在這裏,花開得正盛、菊花、牡丹、薔薇、梅、桃、蘭、曼陀羅、夜來香、鬱金香……這些本不該在同一個地方開放更不該在同一個時候開放的花,此刻卻全都在這裏開放了。不知道是為了襯托二位宮主的美麗,還是為了迎接這一場張平與移花宮的曠世之戰。


    這裏本是深山,絕嶺,本該彌漫著陰黯的雲霧寒冷的風,但明亮的月光下,無論任何人到了這裏,都會被這一片月光籠罩下的花海迷醉,忘記了紅塵中的困擾,更忘記了危險,忘記了一切。但這裏都正是天下最神秘最危險的地方,這裏就是移花宮!


    然而張平卻對這一切熟視無睹,他依舊走得很慢,很穩,仿佛這天底下沒有什麽能令他改變自己。


    就在張平一步一步緩緩而行時,突聽一人道,“紫血妖道,你居然真的敢來?”語聲靈巧、活潑,仿佛帶著種天真的椎氣,但在這四下無人的花海裏,驟然聽得這種語聲,卻更令人吃驚。


    隻見風吹過花海,花海中的波浪起起伏伏,在銀色的月光下,張平身前不遠處不知何時,已多了條人影纖弱而苗條的女子人影!


    不管是誰,隻要聽得那天真稚氣的語聲,誰都會以為她必定是個豆蔻年華、稚氣未脫、既美麗、又嬌甜的少女。但此刻,來到張平麵前的,卻是至少已有三四十歲的婦人,她身上穿的是雲震般的錦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嬌靨甜美,更勝春花,她那雙靈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滿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滿了稚氣──不是她這種年齡該有的稚氣。


    張平的腳步終於停下,他的手已隨時準備拔出長劍,他的心已陷入一片空靈與澄澈。因為來人正是移花宮二位宮主之一的憐星宮主。


    無論是誰,隻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這驚人的絕色所驚,但卻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憐惜之心。隻因這絕代的麗人,竟是個天生的殘廢,那流雲長袖,及地長裙,也掩不了她左手與左足的畸形。


    然而張平卻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終於張開自己沉默了許久的嘴巴,開口道:“紫血妖道赴約前來,不知邀月宮主何在?”他的聲音並不大,激不起一絲波瀾,然而隻要是在移花宮裏的人,耳畔都能聽到這個平淡的聲音。


    “紫血妖道,今天沒有一個人能令你活著離開!”這不知何處傳來的語聲是那麽冷漠、無情,令人戰栗,卻又是那麽清柔、嬌美,攝人魂魄。銀光籠罩的花海,似乎就因為這淡淡的一句話而變得充滿殺機,充滿寒意。


    一條白衣人影,已自漫天月光下來到張平麵前。她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是如何來的。她衣抉飄飄,宛如乘風,她白衣勝雪,長發如雲,她風姿綽約,宛如仙子,但她的容貌,卻無人能以描敘,隻因世上再也無人敢抬頭去瞧她一眼。她身上似乎與生俱來便帶來一種懾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遠高謫在上,令人不可仰視!


    憐星宮主的頭也垂下了,緩緩道“姐姐,你來了。”


    而張平此時左右同時開始緩緩的抽出自己腰間和背上的長劍,他抽的很慢,仿佛這兩柄長劍猶如玻璃般易碎一般。然而每一寸長劍抽出,他的臉上和手上的紫色就濃烈一分,他身上散發出的無形的氣勢也就強上一分。


    此時的張平身處花海的中心,隨著張平長劍緩緩拔出,周圍的花朵兒們似乎越來越害怕張平,紛紛想要逃走似的向四麵八方倒去。此時的張平猶如一柄血染如墨的利劍,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散發出滾滾殺機。


    而邀月、憐星二位宮主此時立於花海中的一株榕樹之上,銀色的月光耀得她們二人的白色宮裙熠熠生輝,仿佛月宮跌落凡塵的仙子。本不是為了殺人而來,而隻是誤入人間花海,踏月賞花而來。


    這時他們已劍拔弩張,像是隨時隨刻都要出手,不過高手相爭,比的不僅僅是武功,還有心。


    這三人單論武功,已經盡是天底下最強大的存在,此刻三人雖然看似平靜,實際上乃是不動則已,一出手便是無窮後招,連綿不絕。


    此時張平的兩柄長劍拔的越來越慢,他渾身散發的氣勢也越來越強。不論是誰,隻要能看到這一幕,都不會懷疑他雙劍齊出後,是怎樣的光芒萬丈,所向披靡。


    而邀月、憐星二位宮主的神情也越來越冷,她們似是一團火,一塊冰,一柄劍,她甚至可說是鬼,是神,但絕不是一個人。隨著二人神情向著鬼神般的模樣變化,二人身上散發出的無形氣勢也向著鬼神般的氣勢變化。


    就在張平兩柄長劍馬上就要出鞘之時,忽然有一片金色的花瓣從空中飛過,它飛的不快也不慢,卻恰恰飛在了三人視線中一個奇妙的點上。猶如原本平靜如鏡麵的湖水中投入了一粒石子一般,打破之前那種微妙的平衡。


    就在這一瞬間,張平的兩柄長劍已然全部出鞘,而移花宮二位宮主的神情已經完完全全變得與鬼神一般。隻見一道紫色殘影和兩道銀色殘影瞬間撲到一起,在這繽紛的花海激起一層圓環般的花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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