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回座位坐下的張平忽然聽得李尋歡主動開口道:“張道長在大漠這兩年,想必已經想到了如何破解李某的飛刀了吧?”


    張平喝了一杯酒,搖搖頭,說道:“也許可以,也許不可以,不過我希望我永遠不知道答案,因為,我還當你是朋友。”


    “朋友……”李尋歡喝了一杯酒,嘴裏喃喃自語的說道。


    不知何時,那瘦長的青年早已消失不見,而那老頭子取出錠銀子放在桌上,扶著他孫女兒的肩頭,蹣跚著走了出去,也漸漸地消失在無盡的夜霧裏。隻有孫駝子望著他的背影,又出了半天神。


    張平此時忽然從懷裏取出一封信,輕輕一送,便落到了李尋歡的桌子上。


    李尋歡抽出了信,隻瞧了兩眼,蒼白的臉上突然又泛起了一陣陣異樣的紅暈,彎下腰去不停地咳嗽起來。


    張平隨後緩緩道:“據我所知,江湖上同樣的信,至少已經發了不下一百封。”


    李尋歡似乎聽不到張平的話,轉隻是正呆呆地坐在那裏,出神地遙望著遠方,也不知在瞧些什麽。他目中雖也沒有醉意,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淒涼蕭索之意。


    張平此時忽然對孫駝子開口道:“你已經在這裏呆了十四年了,而正主就在你的麵前,我想,你應該結束自己的使命,讓那件東西回到他真正主人的手中了。”


    一旁的孫駝子此時忽然愣了一下,隨後結結巴巴的開口道:“什麽東西?”


    “憐花寶鑒。”張平淡淡的答道。


    聽得張平所言,孫駝子的背仿佛瞬間挺直了一般,一股無形氣勢從他身上生出。他的手很寬,很大,這樣的一雙手。隻有練就一手登峰造極的手上功夫,才會變得如此。


    然而,隻是一瞬間。孫駝子再次變了那個普普通通的孫駝子。隻因他明白,此時他若出手。等待他的隻有死亡。


    張平此時笑著對李尋歡說道:“從前我隻是想著打敗上官金虹和荊無命聯手,成為天下第一之前你不能死,現在,我希望你一直能好好活著。”


    李尋歡此時哀歎著說道:“似我這樣不詳的人,活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不過是使得更多的人受到傷害罷了。”


    張平卻搖搖頭說道:“隻因在我看來,你比這武林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更有資格。也更有需要活下去。”


    孫駝子此時卻忽然開口道:“天機老人的天機棒才是兵器譜上的第一名,你為何不去挑戰他?”


    張平此時轉頭看著孫駝子,嗤笑了一聲之後,朗聲道:“此時他若不是躲在外麵偷聽,而是走進來與我一戰,說不定,他還有一絲勝利的希望。”


    “此子好生猖狂!”孫駝子緊握雙拳憤憤的在身前的桌子砸了下去,這個表麵兒上看起來半殘廢的駝子侏儒,竟然將這榆木打造的桌子拍成了碎片,此時的他早已忘了了張平的恐怖。隻因,有些東西對他來說,遠比生命重要。


    那藍衫老者。也就是天機老人此時忽然出現在小店的門外,眯著眼睛“嗒,嗒”的開始抽煙,一團青煙縈繞在他的麵容上,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拿煙袋的手……有些顫抖!


    他是天下第一人!天下武功第一人!兵器譜第一人!手中天機棒,棒打八方!威震武林十數載!可他的手確實在顫抖,不是氣的,而是有些害怕。有些恐懼!


    十幾年前,百曉生作兵器譜排名。他那時候的武功太高了,放眼天下。無人是其敵手,高手寂寞,他很寂寞,但等寂寞過去之後,他剩下的就是害怕了!


    為何?他是天下第一啊!是啊!正因為是天下第一才更害怕啊!江湖上從不缺乏爭名奪利,他就像是一個標杆,不知道有多少人準備超越他呢!


    正因為如此,他這些年來,表方麵帶著孫女兒四處遊蕩,實則是在暗中維持各大勢力的平衡,防止有人突然就竄出頭兒來,威脅到自己,可他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


    兩年前第一次在茶樓見到張平的時候,天機老人沒有敢出手,兩年後的今天,他已更加不敢出手了。


    隻因他見到了張平的那一招黃沙盡碎,從這一招,他看到了大漠,看到了黃沙,看到了那一雙撕裂一切的手。他老了,不是身體老化,而是心老了,他已沒有勇氣去嚐試一下對抗這一隻帶來死亡的手。


    張平此時忽然一笑,說道:“好,你總算還有幾分高手的傲氣,本人紫血妖道張平,曆經大小戰役數千,數次死裏逃生,斬殺敵手過萬。”


    天機老人依舊平靜的抽著煙,他沒有去追究張平年紀輕輕,之前又藉藉無名,是如何能有這種戰績而不為人知。因為,從張平身上散發的殺氣中,他知道,死在張平手上的人,絕不止一萬,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直覺。


    天機老人此時終於開口道:“你使劍?”


    張平微微點頭,卻不言語。


    天機老人隨後繼續問道:“你的劍呢?”


    張平緩緩道:“劍已在手,你的棍呢?”


    天機老人卻是抽了一口旱煙,才緩緩說道:“我的棍子還在家裏的床頭。”


    張平此時忽然笑道:“好修為,不過可惜的是,你現在可敢出手?”


    看著沉默的天機老人,張平忽然走到李尋歡桌前,提著一壺酒說道:“李兄,幹。”


    李尋歡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的舉起一壺酒,默默的與張平碰了一下,隨後二人各自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張平隨後將酒壺一拋,對李尋歡說道:“李兄,無論如何,我都當你是朋友,因為我佩服你。也許有一天你我會兵戎相見,勢同水火,保重!”


    張平從天機老人的身旁走過時,天機老人的手突然之間不抖了,然而,他的眼中,張平卻並未朝他看上半眼。張平已不怕他會偷襲,或者說,張平肯定,他已不敢偷襲張平。


    隨著張平的身影漸行漸遠,天機老人煙鍋兒裏的煙灰被他敲在地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緩緩地說道:“此子行事迥異於正邪之間,特立獨行,偏偏武功高深莫測,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曆,也不知道他的師承,神秘異常啊!這一次他武功大進,重出江湖,隻怕無人能夠再次製他了,江湖,從此又要多災多難了。”


    然而,看著天機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李尋歡隻是抬手,舉杯,一飲而盡,僅此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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