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這幾天一直在這邊寫生, 一是安靜,二是這邊兒老舊的古建築, 讓他很是喜歡。近來這段時間又沒事做,他白天基本都會過來這裏。不過他和那些早起晚睡的學生不一樣, 他都是快下午了才過來,挑個地方畫會兒畫,畫完了就走。


    今天他過來,發現昨天選的地方已經有人占了,準備離開的時候,被昨天遇到的那個老師叫住了。


    那老師今天也是帶的學生,十幾個學生架著畫板, 把本來算是寬敞的一塊地占的嚴嚴實實。沈清淮在哪都一樣, 隻是這邊有屋簷擋著,晃眼的陽光照不過來。


    老師給沈清淮騰了個地方,沈清淮本來準備走的,看人家這麽熱情, 就答應了坐下來了。


    學生都是大清早都來了這, 換了不知道幾個地方了,畫板後麵都夾了幾張完成作,沈清淮看他們畫的圍牆斑駁,光影斜照,頗有一種悠然的意境在裏麵。他以前那個年紀,還畫不到這樣呢。


    沈清淮坐著發了會呆,看到那圍牆上還未完全剝落的紅漆, 不知怎麽就想到了一個帶著狗洞的圍牆,他一邊畫一邊回想,那隔了很久的記憶,仿佛鬆動了一些,很多已經塵封的記憶,又鮮明起來。


    那時候的上書房,眾多皇子公主在裏邊兒讀書,外麵的紅牆裏有個狗洞,鑽過去走幾步,就到了禦花園。禦花園裏有個特別大的開花的樹,樹叫什麽他已經忘記了,隻知道經常過去,還有一個女孩子天真的笑聲。


    抬手的時候,手肘撞到了身後站著的人,握著的畫筆就掉到了地上。


    沈清淮回過頭,見那老師認真的看著他畫的東西。對方看到他畫筆掉在地上,一時也有些尷尬,彎下腰幫他撿了起來,“不好意思。”


    “沒事。”沈清淮接過畫筆,洗了洗,重新沾了顏料畫。


    他已經畫了好幾張了,從上書房後麵那個圍牆,一直畫到了他曾經住的宮裏,那棵高大的玉蘭樹下掛著的秋千。不是恍如隔世,而是就真的隻是像他哪一天做的一個夢,夢醒了,夢裏很多的東西,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夕陽斜照,畫好的學生收好畫筆,準備離開,看到老師一直站在那個人身後,都湊過來看了一眼。


    他們畫的都是圍牆,因為對著的是圍牆,但這個人畫的,卻好像是古代的一整個宮殿,雕欄畫棟,玉宇瓊樓,連掛在屋簷上的,那個四角琉璃的宮燈,都畫的清清楚楚。


    “這是哪個影視城吧。”有學生在後麵竊竊私語。


    沈清淮畫完之後,停頓了很久,以前他很忙,忙著求生計,所以很多事都忘記了,現在閑下來,通過這畫筆的回憶,又記了起來。


    看到沈清淮收筆,老師才說話,“畫完了?”


    沈清淮帶來的顏料,都用的差不多了,他低頭收拾,“嗯。”


    “你觀察力很好,看過的照片都能描繪這麽清楚。”老師誇讚。


    沈清淮動作頓了一下,他記憶力和觀察力都很差,隻是有些東西,十幾二十年都刻在了他的骨頭裏,不過他也無意跟別人解釋什麽,畢竟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隻不過是自己的黃粱一夢。


    “這是哪啊?”掉在地上的畫被學生撿了起來。


    沈清淮看到了,笑了一下,“這是長樂宮。”


    “長樂宮?”


    又有人撿了另一幅畫,“這呢?”


    “國師府。”沈清淮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還會記得那麽清楚。


    老師把被學生傳閱的畫抽了回來,遞給了沈清淮,“不好意思啊,學生們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啊。”沈清淮也是最近來了興趣,才跑過來畫畫的。平常他還有大把的事要做。


    “這還有個人!”學生說。


    沈清淮正在整理老師遞還回來的畫,聽到這句話,目光頓了一下。他自己望過去,見自己畫的是個城門,有個人策馬而入,隻不過他畫的是宏觀景象,分不清是男是女。當時他想畫什麽,現在都已經忘記了。


    沈清淮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接到了沈煦的電話,沈煦已經考完了。這個古宅離沈煦考試的地方很近,沈清淮當即說,“我來接你吧,晚上我們出去吃飯。”


    沈煦也答應了。


    沈清淮掛了電話,就在外麵的一個雕像旁等著,那群學生采風,是住在這裏的,老師看他一直站著,就請他去他們落腳的地方坐了一會兒。在等待的功夫,沈清淮跟那個老師聊的挺投機的。他那些學生也都是活潑的性格,幾個女生圍著沈清淮請教繪畫的技巧。


    沈煦來之前給沈清淮打了電話,沈清淮早早的就站在外麵等他,有個女生追出來,在外麵跟他講話,沈煦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那女生長的秀氣,長發披肩,又有氣質,和沈清淮聊的笑個不停。


    “哥——”沈煦迎麵走過來。


    沈清淮看到了他,和身邊的女生說了一聲,那個女生就跑開了。


    “她是?”等那女生走了,沈煦才問。


    沈清淮還想著剛才還那女生聊的顏料的事,“寫生的時候遇到的。”


    沈煦看到了他背著的東西,伸手將最重的畫板接了過來。


    沈清淮這段時間在外麵走的勤,有好吃的東西的地方知道不少,帶著沈煦就去了。到了吃飯的地方,沈煦幫他放畫板的時候,偶然翻到了上麵的畫。他從前都和哥哥在一起,小時候連落腳都是問題,這種東西哥哥根本不會接觸到。從前他看到過沈煦畫畫,當時想是天分,現在回過頭來看,再有天分的人,也不可能像哥哥這樣。


    “要吃什麽?”沈清淮坐下了,把點菜單遞給了沈煦。


    沈煦收回望著畫板的目光,將點菜單推了回去,“哥哥點吧。”


    “好吧。”沈清淮認真的翻閱了起來。


    沈煦坐在他對麵,望著他的舉動,忍不住有些出神。哥哥和從前,好像不一樣了。


    從前家裏沒有條件的時候,哥哥要每天為生計奔波,畫畫都是很少的事,但是現在不一樣,從談吐,從舉止的細節……


    沈清淮點好了菜,將點菜單遞給了服務的人員,他回過頭,看到沈煦在盯著他看,就有些詫異的問道,“怎麽了?”


    “沒事啊。”沈煦錯開目光。


    在等上菜的空檔,沈清淮問道,“今天考試怎麽樣?”


    “還好。”


    沈煦的成績,沈清淮是知道的,他上次說還好的時候,好像是考了市級第一的時候?


    兩人隨意聊了一會,菜上來了,因為畫板太大,服務員路過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盤子裏的湯汁灑了出來,沈煦反應很大,馬上站起來抽了紙巾來擦,服務員也緊張的不行,站在一旁道歉。


    反倒是沈清淮淡定的很,“沒事。”


    因為怕湯汁滲透,沈煦將最上麵那幾張畫拿開了,最下麵那一張,是一個奇怪的,充滿現代機械化,又仿佛領先於已知科技的龐然大物。沈煦各科成績都很好,他看畫的目光,也和別人不同,畫上麵的像是航船一樣的東西,東西的擺設都非常合理,根本不像是隨便勾畫出來的。


    “真的不好意思。”服務員連連道歉。


    沈清淮站了起來,拉著沈煦,“沒事,就幾張畫。”


    他說話時還帶著笑,很是不經意。


    沈煦捏著畫的手,略略有了些顫抖。人越長大,越會明白一些事,當初哥哥在他年幼的時候,那憤懣賭咒的神情,還仿佛就在眼前,當時他什麽都不懂,所以不會懷疑,現在回想,就好像是哪個貴公子,有朝一日落到塵世裏,無法適應這窘迫的現狀而生出的抵觸。但是他不能說,說了,哥哥就好像不會是哥哥了。


    但什麽東西,滋生出來了,就很難再消退。沈煦在吃飯的中途,還是裝作不經意的問了一句,“哥哥是跟誰學過畫畫嗎?”


    沈清淮學了很久了,加起來有幾十年了吧。就算他天賦平平,這樣畫下來,也是很厲害的了。


    “跟著電腦上那些視頻教程學的。”


    看著沈清淮坦然的目光,沈煦對自己說,看吧,自己果然是多慮了。哥哥當然還是哥哥。但是內心裏又另一道聲音,告訴他又不是這樣。他選擇了無視這道聲音。


    吃完飯兩人一起回家,沈煦考完試就迎來了假期,不用他還是像往常一樣,看書看到了深夜。沈清淮跑了一天,已經很累了,靠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的,沈煦將床頭的燈光調的暗了一些,合上書,看著床上沈清淮安眠的模樣。


    俊秀的臉,稍加粉黛就能吸引來很多男人,而一旦去掉那些粉黛,又有一堆女人為他傾倒。


    哥哥就該這樣吧,永遠不會為生活而愁苦。他會很努力很努力的,讓哥哥擁有這樣的生活。


    窗外的貓又在叫了,沈煦起身,將窗戶關緊,然後轉過身走到床邊,彎腰輕輕吻了吻沈清淮的額頭。


    “晚安,哥哥。”


    燈光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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