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男人,還是個年輕的男人。她無法忽視這個事實。


    書俏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她雖然想保護他的*,保留他所希望在人前保留的男性尊嚴,她卻不得不考慮點眼下的實際,所以她又道:“江淮,抱歉,我一個女生,恐怕力量不夠,所以我希望你能……”


    “像我這樣的人,談論維護身體*本來就是件奢侈的事……”江淮抬起頭,幽幽地道,話音剛落,他的大腿根顫了幾下,脖頸不受控製地伸了伸,微揚起頭,額頭冒出了細汗,他的語速倏然轉急:“書俏,麻煩你……快……”


    書俏連忙以最快的速度褪下他身上的睡袍,將他的雙手位置在自己的後腰擺好,雙手穿過他的腋下,將他從輪椅轉移到坐便器上。還沒完全坐穩便聽到淅淅瀝瀝的水流聲響了起來,時斷時續。他的頭擱在她的肩膀上,她聽得見他粗重的呼吸。他側臉的汗水蹭濕了她的鬢角。而她的雙臂始終不敢放開他的身體,她知道他坐得並不很穩當,下意識地便把他護得更緊了些。


    “你別鬆手啊。”書俏感覺到環在她身後的他的右臂在鬆開,急著嚷道。其實,她不是不曉得如果是他堅持不住,任憑她喊也無濟於事。隻是,情急之下,就這麽嚷了出來。


    “對不起,請你抱緊我。”他的聲音幾乎微弱地像是在呻吟,“我必須用手叩擊才能排幹淨。所以……”


    “你的手抱緊我,不要動!”她說,“讓我幫你吧,你放心,我一隻手就能護緊你!你是右半邊恢複得比較好對嗎?現在盡量把身體的重心調到右邊來。”


    他照辦了,在她耳畔傳來的呼吸更加沉重,而緊貼著她麵頰的他的皮膚傳來的濕熱黏糊的感覺也比之前更加厲害。他的身體微微戰栗著,大腿向內側夾緊。


    她伸出手,叩擊他的下腹部,她的力道很輕柔,很耐心地一下接一下,慢慢加大力量。


    “大/腿……腿根內側……”江淮的聲音裏壓抑著什麽,語氣沉重,卻輕到幾不可聞。


    書俏領會:他所說的就是他排尿的扳機點。可是那個地方有點……她一咬牙,隻遲疑了一秒便把手移到了他的大/腿內側,按摩叩擊起來——醫者父母心,她這個複健師對於殘障者的作用也差不多嘛!她如果表現得扭扭捏捏,江淮豈不是會更加陷入自慚形穢的情緒裏?這根本不是他的錯,不應該教他承受身體折磨的同時還加重心理上的“負罪感”。他隻是個需要幫助的人,而她樂意提供這份幫助,事情就這麽簡單。


    “我想可以了。”過了好一會,他說。


    “哦。”她紅著臉應道,別開臉去,很鴕鳥地假裝沒有看見他某個部位上起的變化。幫他叩擊大/腿/根的手卻尷尬地不知道該往哪裏擺。


    “能麻煩你……”


    “哦當然!”她定定心神後照辦。


    當他的腦袋離開她的肩膀,她將他放到輪椅上的那刻,他的臉孔一下子變得煞白,之後又是滿麵潮紅。她知道他自己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反應,她想拿話來安慰他,可是卻因為本能的害羞而不知如何張口。


    隨後,她聽到了他對自己說:


    “很抱歉惡心到了你。它和我死去的部分一樣,都不受我控製……我真的特別慚愧……對不起,我根本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書俏一時間沒有說話,隻是拉起擱置在輪椅扶手上的睡袍一角,遮蔽住了他的下身。


    她心痛得無以複加。這個男人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像一個犯了大錯的孩子一般低著頭看也不敢看她,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致歉?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她忍住將要奪眶的淚水,忽然誇張地哈哈兩聲,俯下身,捧起他的臉,笑著說:“傻瓜,這是好事啊!幹嘛要慚愧啊!”


    他被她的反應弄得發怔。隻聽她拍拍他的肩繼續道:“那次你被那個阿峰奚落,我其實特別難過。你知道嗎?記不記得你曾經給你的貓起名叫‘小淮’啊?我還嘲笑這名字像你兒子的名字呢!後來,這兩件事我一想起來,就會擔心或許我之前的無心玩笑,其實也是刺傷了你的軟肋。畢竟……”


    “畢竟,像我這樣的高位脊髓損傷的男性,很難有自己的孩子。”江淮平靜地接道。


    她趴在他的扶手邊,溫柔而探究地看著他,道:“那麽,你有沒有找專家看過?”


    “坦白說,我不認為我會結婚,更不要說要個孩子。”他說,“可是,我的母親需要安慰,曾有一段時間,她帶我四處求醫,就希望能得到一個讓她不至絕望的答案。”


    她脫口問道:“醫生怎麽說?”


    他苦笑了一下:“也許,是上蒼見憐,幾乎所有的專家都說我通過自然方式讓人懷孕的幾率微乎其微,可是,如果是人工……概率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五。”


    這是個不算高的概率,可已經是個讓絕望中的人看到希望的數字。


    書俏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為江淮高興。


    然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的情緒降到了冰點。他說:


    “我媽當然很欣慰,可我卻知道這有多難。更何況,我壓根沒打算結婚,也不想通過什麽亂七八糟的方式獲得一個孩子。我不想讓任何一個女人不幸有我這樣一個丈夫,我更不想讓一個孩子因為自己的父親是個癱子而受人恥笑。殘廢——是我一個人需要麵對的不幸就可以了,我不想把這份悲哀延伸出去。我更排斥用金錢去‘買’一個女子的子宮,隻求完成傳宗接代的‘使命’,雖然我的身體幾乎報廢,可我仍然不認為,它可以承受這樣的羞辱……”


    “不要再說了,”她將他的頭攬到她的近身,“江淮,你當然不需要承受這種羞辱,可你的話也並不正確:願意和你攜手一生的人,是不會因為你的殘障而認為自己嫁給你是種不幸的,而你也有能力做一個讓人的尊敬的父親,不管你是不是坐在輪椅上。”


    他的臉朝一側轉了轉,似乎要開口說什麽,一不小心,唇瓣恰好刮擦到了她的耳際。


    “對不起……”他向後微縮了一下,低聲道。


    他溫熱的呼氣傳抵到了她的耳廓,她感覺耳朵癢癢的;鼓膜有他聲音帶來的微微震蕩,他的聲音輕柔而帶著磁性。她咽了口唾沫,驀地覺得心尖顫了一下。


    “沒關係。”她深吸了口氣,“江淮,你根本就不像你自己以為的那麽糟糕,你是個有吸引力的男人,你當然不需要用金錢去誘惑女孩子‘獻身’,因為會有好女孩願意和你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定會有的。”


    他的語氣在玩笑中帶著一絲悲涼的意味:“是嗎?那太好了。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先推我離開這裏再來談我廣闊的未來嗎?”


    盥洗室的確不是適合長待聊天的場所。書俏檢查好他身上的束縛帶,推著他離開了盥洗室。


    “你剛才說的話太樂觀了。而我猜,並沒有多少女孩願意每天半夜被她的丈夫叫醒,抱他去廁所或者幹脆在床上換尿布,隨後每個兩個小時還得幫忙他翻一下身。”


    她冷靜地接道:“說得沒錯。不過好在並不需要有很多女孩願意為你做這些事,因為你隻需要一個妻子。”


    他的口氣帶著些許自嘲:“唔,聽上去還挺有道理的。”


    “當然。”她說。


    她在床頭停穩輪椅,正預備將他搬上床,他製止了她:“書俏,別……”


    “離天亮還早呢。”她瞥了眼窗外。簾子露了一條小縫隙,外麵還是黑漆漆的。


    “我知道,可是你也半宿沒睡。”


    她想了想,幹脆聳聳肩道:“沒關係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睡這頭,我睡那頭,我們互不相擾。你可別趁我睡著朝我撲過來就好。”


    他嗬嗬笑了起來,露出難得的輕鬆表情。“那可保不齊。”


    “江淮,隻是在朋友家借宿一晚,別那麽在意,好嗎?”她的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溫暖而清亮。“我知道你還很疲憊,你的身體,根本不能熬夜的。別逞強了,好嗎?”


    得到他的點頭允許,她舒心地一笑,著手幫助他轉移到床上。經過了剛才去如廁的那番折騰,他和她的體力都透支了不少,從輪椅到床上的轉移便有些力不從心。書俏憋著一口氣好容易將江淮挪到床沿,自己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撲倒在了他的身上。


    她緊張地閉上眼睛,嘴唇失控地緊緊貼到了他的頸窩上。


    她下意識地一仰頭,目力所及正對著的是他發紅的耳垂。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神態凝固,口中傳來輕輕的喘息。


    而他也一動不動,連睫毛也不眨,隻是呼吸越來越重。


    她漸漸恢複了神智,因為她感覺到自己身下的某個地方被什麽既柔軟又堅硬的東西緊緊抵住了,那裏還在持續起著變化,帶著充滿生機的溫熱質感。


    而她眼前的這張蒼白清俊的臉龐卻是虛弱的,他那對象是浸在清潭中的瞳仁卻寫著無助,身體僵臥著,像一具漂亮卻沒有生命的雕塑。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她心痛而迷亂。她忽然伸手扳了一下他的肩頭,整個人往上蹭了蹭,闔上眼睛,吻了下去。


    “你在可憐我嗎?”他流淚了,卻沒有轉開自己的臉,任由她將唇瓣從他的嘴角移到他的耳垂。


    她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我隻知道,我現在很想吻你。”


    “你確定你不是酒的後勁發作?你知道你在吻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嗎?”


    “我知道,”一種難言的傷感襲來,她也流淚了,“江淮,我在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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