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廳後,書俏變得寡言少語,反倒是江淮主動聊起自己未來的音樂計劃,這才把聊天的氣氛稍許帶動起來。韋明聽他說起這些,流露出一種既驚訝又羨慕的神情,環視著整間屋子,感慨道:“想不到,這年頭做音樂能賺這麽多錢哪!”


    江淮道:“賺不到多少錢,甚至早期還要往裏頭虧錢。”


    “江先生你謙虛了!”


    書俏知道,江淮說的話很大程度上並不是自謙,他的財富多半是來自手中的實業,雖然他早已把公司的經營管理交給他人,但他仍然是江氏集團的大股東,隻是這些,韋明這個外人不需要知道。


    江淮也隻是笑笑,未再解釋。


    晚飯結束後,韋明壓低了聲音問書俏:“林院長,你看,我在場也不合適,要不,你先和你朋友聊聊,我先回車裏,你聊完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書俏覺得不妥:“那多不好,你別管我了,自己回吧啊!”


    不知是江淮耳尖,還是恰好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開口道:“韋先生先在客廳坐一坐,書俏今天來我這兒主要是來取我的病曆的,我進房拿給她,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一會兒要是韋先生方便的話,就麻煩送她回家。”


    書俏咬了咬唇,心裏好像被一團無名火撩了一下,隻是一瞬間,也說不上什麽道理,這火苗熄了之後,就隻覺得心尖子上起了個小泡,一碰就疼。她也不顧韋明怎麽回答,就繞到江淮的輪椅背後,推著他就往電梯間裏走。


    “書俏你……”


    “節約時間,取你的病曆!”她不知道和誰在賭氣,語氣凶巴巴的,“取完了我就走,讓人久等就不好了!”


    江淮閉了嘴。狹小的轎廂裏安靜極了,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病曆呢?”進到江淮的臥室,書俏“砰”地用腳後跟帶上了門。


    江淮似乎按動了什麽自動開燈的遙控鍵,隨後轉過輪椅。他看著她,眼底沉靜中帶著不自然的克製。


    “你自己不能拿是嗎?你告訴我在哪兒?我可以自己找。”她注視著他,眼睛裏有兩簇亮亮的火星。


    江淮避開她的視線,驅動輪椅到床頭櫃前,右手拾起插在床與櫃子之間的一個頂部帶彎鉤的棍子,用那彎鉤鉤開了抽屜。


    “就在裏麵。”


    書俏看著那一幕,心一下子軟掉了。她彎下腰,從裏麵取出裝有江淮病曆的檔案袋,嘴角始終抿得很緊,看著他略垂著頭的發頂,她忽然很心疼、很心疼。檔案袋不知不覺從手中失落,片子和病曆報告也掉出來好幾張。


    “對不起!”她心慌意亂地忙跪下來一張張撿起,塞回到袋子裏,“我太粗心了。”


    “書俏,”江淮喚她,“沒關係的。”


    “關係你的事,怎麽會沒關係?”她把袋子檔案袋繞好線封上口。


    “病曆看不看都沒關係,多少年了都……真的!”江淮說,“其實你隻要幫我做常規的複健就好。”


    不知道為什麽,聽他這樣喪氣的說話她就來了氣,呼啦一下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把檔案袋丟了進去。


    “你知不知道,我好歹是這個行業裏的頂尖人才,我想要給你做的是最完美最適合你的複健。看來我高估了你的需求,又或者,是你太輕視了我的工作。既然你隻需要最常規的複健,我明天就派個複健師來給你做。哦,有車在等我,我下去了。不必遠送!”


    她的臉上帶著委屈的淚痕,穿過大廳的時候,蓮姐和培安都對他行了注目禮,好在韋明坐在沙發上背對著她在吃茶,她趕緊趁這一間隙用手背抹去了眼淚,擠出笑來走過去對他說:“韋明,我們可以走了。”


    鑽進車裏,韋明沒有馬上發動車子,而是關切地問了一句:“林院長,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冷?暖氣要過一會兒才能熱起來。你先忍忍啊!”


    書俏似乎沒聽見他說什麽,而是按下車窗,探頭往二樓的窗戶看去。


    燈亮著,可她看不到裏麵坐著的那個人。


    “先別開車!”她說,“讓我想想。”


    她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她的小半邊臉,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她微微一笑,眼中有了神采。


    她推開車門,一隻腳踏了出去。“韋明,我還有東西落下了,你不要等我了。”她回頭說。


    她跑上二樓,發現江淮根本沒關門。


    他看著她,神色複雜難懂。


    書俏一直走到幾乎要碰到他的輪椅踏板愛停下:“你告訴我,這樣的‘複健’算不算常規?”


    話音剛落,她就這樣迅疾地彎下腰,一手托著他的後頸,一手捧起他的臉頰,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江淮的姿勢是那樣僵硬,不知道是因為大半的身體麻痹抑或是因為被她完全嚇傻了。他沒有抵抗、也沒有配合,任由她把他的嘴唇咬破了一個小口子。他的呼吸變得很急促,額頭上已經布滿細汗。而書俏托著江淮的雙掌也變得黏黏糊糊,分不清那些汗水是來自她的還是他的。


    她的心跳很快,說不出是因為興奮還是恐懼。有個聲音在焦急嘶叫著:“林書俏你瘋了!”


    可另一個聲音卻又帶著快感吼了回去:“對!我就是瘋了!我樂意瘋!”


    就在那些混亂的情緒漸漸退去,理智逐步占據上風之際,她卻感覺到一隻手攀上了她的腰肢,柔軟、纖弱,溫暖……是江淮!是江淮在回應她,笨拙而用盡了全力在回應著她!哦……她的理智像潮水般退去,她再一次陷入了意亂神迷之中,這一次,她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她坐在了他的腿上,伸手纏住了他的頸,她停止了吻他,隻是用浸透蜜意的目光深深地與他對視。


    這一次,他沒有在她的注視下退卻,他看著她的眼神和她一樣炙熱膠著。他喘息著,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緩緩開口道:“書俏,你知道嗎?如果你不想,我連吻你都做不到。”


    “我知道。”她說,“所以,我想吻你的時候,我會主動吻你。如果你想吻我,就像現在這樣,看著我,我就能知道。”


    江淮的睫毛輕顫著,在臥室的吊燈下,下眼瞼處那兩片小小的陰影微妙變化著:“連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了。”


    書俏唇角一勾,一隻手拿起他蜷縮的左手,放到唇上輕啄了一口:“明白了嗎?”


    “它……它沒什麽知覺的。事實上,我大半個身體都……”


    書俏搖頭,笑道:“我吻的是你的心。”


    仿佛被一股電流擊中,他整個瞳仁都亮了起來,聲音顫抖:“書俏,我以為我的心也是死了大半的心,可事實上,它還是活的!它跳得、很厲害!”


    她緊偎著他的胸膛,隔著毛衫,她還是能感覺到那個瘦弱的胸膛裏,有一顆心髒在澎湃跳動著。她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在這心跳聲中沉淪又上升,那種感覺太美妙,既緊張又歡喜。


    “江淮,我想吻你了。”她柔聲道。


    “你在可憐我嗎?”


    不久之前的曾經,他也這麽問過。


    “我不否認,對你的感覺裏,總摻雜著一絲同情,可那並不是一種俯視角度的恩賜心態,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惋惜。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既欽佩、又同情,還總時不時地想到他上一刻、這一刻、下一刻的心情,那即便還不是純粹的愛情,也離愛情不會太遠了吧?”書俏睜開眼睛,很鄭重地凝視著他道,“江淮,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完全愛上你,可是,我很認真地告訴你——我想愛你。”


    他問:“你想清楚了?”


    “關於‘我想愛你’這件事,我已經想清楚了。”


    他看上去並不泄氣,反而有點放鬆下來:“其他的事,你可以慢慢想。”


    “你也可以慢慢想。”書俏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談個戀愛,不必有負擔。”


    江淮道:“我也希望我不是個太重的負擔。”


    書俏道:“你覺得我重不重?”


    “啊?”


    她俏皮地一笑:“我是說——體重!”她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與江淮現在曖昧的姿勢,笑意更深。


    他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眼裏閃過一絲羞愧:“書俏,你起來。”


    她慌忙跳起來,又摸著他的腿,緊張兮兮地道:“怎麽了?我壓壞你了?”


    “剛剛吃飯的時候,衣服上撒到了一點粥。”他抱歉地說,“你別往我身上蹭了。”


    “隻是一點粥嘛。”書俏滿不在乎地重新摟住他的脖子,“早跟你說過,我沒有潔癖的了。”


    “對,今天隻是一點粥,以後也許還會有別的……更惡心的……”他一副不敢看她的表情。


    書俏扳過他的臉:“江淮,我們交往,我答應你的第一件事,便是絕不讓自己淪為你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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