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_84465夏王怎麽也沒想到,元嘉竟然會抗旨!


    不,他現在還沒稱帝,不能說是抗旨。但是,他身為樊浩軒的姑父兼養父,被自己的“兒媳婦”抗命了,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什麽在山裏麵找不到人之類的,全都是廢話,全都是借口!


    夏王狠狠地將手上信紙拍在桌子上,就連剛剛拿下華俞縣的興奮都消失了大半。


    華俞縣的城防沒有台林縣好,但是攻下華俞縣花費的代價卻比台林縣要高得多。原因隻在於台林縣是被他們騙開的城門,而華俞縣卻是早就收到了消息,嚴防死守到最後一刻的。


    雖然一個小縣城對於西南軍來說構不成威脅,但是和台林縣一對比,就顯示出區別來了。


    夏王不能說是身經百戰,但是作為一個非常有地緣意識的家庭培養出來的實際掌權人,很快就擺正了自己的心態。


    元嘉抗命,那就抗命。如果他真的有這些消息上所說的能耐,人家還真的未必把他這麽一個王爺放在眼裏。天大地大,對於像元嘉這樣的人來說,哪裏不是容身之地?


    或者說,幸虧西南有一個樊浩軒在,才能將元嘉留在西南。而元嘉就算不聽他的號令,也依舊在為穩定西南做著事情。


    默默耕耘的老黃牛元嘉,此刻正在卷著褲腿,露出腿上猙獰的傷口。


    戴叔端來了熱水,看到元嘉的腿傷,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易雪峰用熱水打濕了手巾,擰幹後沿著腿傷熱敷了一會兒:“逞什麽能呢?咱們又不趕時間。”三個人在這大山裏麵已經繞來繞去走了五天時間,他也不知道元嘉在幹什麽,隻看到元嘉手上的掐算幾乎從來沒停過,兩次手指都抽筋了,還是他給揉開的。


    他也是,光顧著注意元嘉的手了,忘記這個人是個不安分的病人,恢複期還沒過呢!


    燙熱的蒸汽幾乎能滲透進皮膚裏,沿著酸痛的骨頭縫裏,舒服地元嘉喟歎一聲:“誰說不趕時間?我們趕的,遲了就要沒收成了。”到時候要餓死多少人,要有多少人家賣兒賣女?又有多少人家會將自家的小孩兒拿去給神棍,說是祭奠河伯呢?


    那些個神棍可以殺掉,但是如果雨水降不下來,這些孩童恐怕也是最早活不下去的一批人。


    總得從根子上解決,隻有日子好過了,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甚至隻要生活能夠撐得下去,為人父母的又怎麽會忍心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離?


    戴叔聽到元嘉的話後,直接就跪在了元嘉麵前,重重磕了個頭。他不會說話。戴家村的旱情嚴重,他們兒子本來打算說親了,可是別說彩禮錢,就連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索性一家人到縣城裏找工作,可是他們一家都口拙,幸好遇上了一個好主家,這個主家還是神仙中人。


    元嘉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戴叔磕出了一腦門子血。這地方可是山裏麵,為了生火燒水,還是在河灘邊上,地上全都是石子。


    元嘉一口氣憋在胸口,轉頭又看到幾近幹涸的河灘:“嘶——”


    原來易雪峰趁元嘉不備,將狗皮膏藥往傷口上一貼。


    元嘉感覺自己像是整塊腿肉都給燙熟了。


    作為大夫,哪怕隻是偶爾客串的大夫,易雪峰非常不喜歡不合作的病人,開口想要教訓,及時想起來這病人是有後台的,趕緊將教訓變成勸誡:“腿是不想要了是吧?今天回去開始泡藥浴。”


    元嘉摸了摸後腦勺:“這不是忘了嘛。”工作太投入,難道不是值得表揚的品格嗎?


    後台樊浩軒告訴他,不值得表揚,反而還會挨揍。


    樊浩軒今天回家的時間比較晚,元嘉已經泡好了藥浴。但是以為這樣就能夠逃過一劫的元嘉,實在是太甜了。


    他自己泡藥浴的人沒覺得啥,但是樊浩軒今天還沒進房門就聞到了藥材的味道。以他敏感的嗅覺,幾乎瞬間就可以確定,那是元嘉的腿傷又複發了。


    原先元嘉泡藥浴都是他給準備的,這味道十分好認。


    樊浩軒黑著臉打了元嘉好幾下屁股,扒了褲子直接揍,揍完還揉了,揉了!


    元嘉沉浸在羞辱和羞憤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樊浩軒將人拉起來,緊緊抱在懷裏:“別讓我擔心。”他看到元嘉腿上的這道傷口,開始的時候覺得元嘉命大,然後漸漸覺得心疼。現在明明連疤痕都淡了許多,他卻越來越心疼的厲害,恨不得直接替元嘉受這道傷,恨不得早一點認識元嘉,讓他可以不用受那樣的苦。


    元嘉被這麽一句話瞬間擊潰,低聲保證:“以後不會了。”有一個人會擔心自己,真是讓人從心底裏開始暖起來。明明這麽熱的天,抱在一起熱得要命,他卻一點都不想放手。


    “嗯。”樊浩軒暗自記下,以後得安排人專門盯著元嘉的作息。在完全恢複之前,還是要每天用藥調理,不能放任著他這樣,因為之前已經好轉而放鬆警惕。元嘉看著乖乖的,實際上太會折騰了。


    抱了一會兒,元嘉覺出不對勁來了:“今天碰到了什麽事?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晚飯吃了沒?”問完覺得自己像是個查崗的老婆,頓時覺得有些臉紅。


    樊浩軒一一回答:“碰到一件案子。有人冒充和尚,拐孩子。晚飯吃過了,現在有點餓。”


    元嘉的思維還停留在那案子上麵,突然就被樊浩軒放倒了,還莫名:“餓了,我去給你做飯啊。”


    樊浩軒低頭悶笑:“嗯,我們一起做飯。”


    元嘉領會精神,明明兩個人已經親密無間了,可還是讓他覺得有些羞恥。明明不久之前,他們還能麵不改色地光著身子摟在一起睡覺呢!


    就算在這樣親密的時刻,元嘉注意到樊浩軒的克製,樊浩軒始終注意著他的傷腿。


    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地方,隻有這樣的一個人會全心全意替他著想,將他真正的放在心上,縱容著他為所欲為。


    “做完飯”,明明身體很累了,但是精神卻興奮起來,元嘉摟著自己的專屬被子:“說說那個和尚拐孩子的事情。”


    樊浩軒就當睡前故事一樣講給元嘉聽:“以往在災年,這樣的事情也有。有受災的地方,就有不受災的地方。許多人家賣兒賣女,也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就算兒女到別處為奴為婢,也總有一口飯吃,比在自己家餓死的強……”


    那些個人牙子每每總是在這種時候,會想著幹一票大的。這些人家幾乎都不要什麽錢,以往三五貫能買到的人,現在說不定一鬥米就能換到了。但即便這樣,還總是有人想著幹些一本萬利,甚至是無本萬利的買賣。


    於是,就有人冒充了一些出家人,通過類似於收徒之類的行為,哄騙老百姓將子女送到他們手裏。而這些被哄騙走的孩童下場通常不會好,進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地方,甚至有些會被培養成這些老騙子們的接班人。


    官府對於這些人都不會手軟。尤其是如今亂世,這些孩子們去處就更加可疑。


    元嘉原來的三分睡意,被樊浩軒拍成了八分,眼看著就要睡著了,又被這睡前故事給嚇清醒了。他有點細思恐極。


    樊浩軒又伸手拍了拍:“你這些天在鄉間行走,如果碰上這樣的事情別瞎摻合,這些人殺人不眨眼的,直接回來告訴我,嗯?”


    樊浩軒這樣講的時候,完全沒意識到,他懷裏的這個“柔弱的契弟”,有著一個人單挑十個海盜團的輝煌戰績。


    元嘉悶悶地睡著了。


    樊浩軒想了想從各處探聽回來的消息,嘴角冷笑。他們這些人在高位久了,就以為什麽人都要聽他們的了,竟然把他的元元也當成其中之一。他倒是要看看,他們會怎麽麵對這個曾經被他們看輕的人。


    他的元元才是最好的,才是真正為這些老百姓們著想的人。他輕輕在元嘉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心裏麵還是希望元嘉能將注意力多一點放在他的身上。


    他有時候會想起他們住了許久的那個小山村。在那裏,他的元元就隻有他一個人。


    元嘉第二天迷迷糊糊地任由樊浩軒穿衣梳洗,差點連飯都喂了。


    易雪峰看了看身邊的空位,突然想起被留在雲州的弟弟吳南。喂飯了不起啊?他也有弟弟可以喂噠!


    不對!


    易雪峰突然腦子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之前吳南沒標明身份的時候,就愛往他身上貼,他那時候還覺得吳南是在占他便宜。結果等吳南表明了身份,他幾乎一點抵抗都沒有地接受了吳南的親近,甚至同床共枕!


    他離開家裏的時候,吳南還是個小孩兒,雖然也愛黏著他,可是他並沒有覺得什麽。但是,現在他們兩個都是成年人了,哪家成年的兄弟還這麽黏糊的?


    除了元嘉和樊浩軒!


    可是眼前這兩個從兄弟直接黏糊成契兄弟了啊!


    易雪峰的表情裂了。他跟吳南兩個絕逼不會是……怎麽好像很是……這種心裏麵既糾結又開心的微妙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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