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_84465靜雲禪院的老和尚介紹過來的比丘尼當然不是來做女工的,或者說不完全是來做女工的。


    出家人,再兩袖清風,那也是要吃飯的。可如今這地界上哪裏還有什麽化緣的事情,全都自家吃都不夠。就是達官貴人們,也因為被元嘉元上師忽悠了兩把,現在也不得不勒緊褲腰帶過活。


    老和尚老尼姑一點也沒說元嘉做得不對,搶他們飯碗,還十分誠心。


    於是元嘉就有些心虛。照著他以往看來,這些個所謂的出家人大都是打著出家人的名號,行偷稅漏稅之實,有些個還放高利貸。但是在寶蘭鎮那一場之後,元嘉就不那麽看了。


    功德金光這種東西,以往在他眼裏麵都是虛幻,可是現在有著氣運珠加持,全都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東西。麵前這兩位身上的功德金光更是閃瞎人眼。這得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閃成這樣?


    “寧吉村?”元嘉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不在鎮上嗎?現在寶蘭鎮的幾個村子實在是……”鎮上的房子都需要修繕了,再能住進去。其中固然有建築布局的改變問題,但是鎮子上的房子總歸比村子裏要好。村子裏大部分都是茅草屋,青磚大瓦房都難得見到一間。


    老尼姑慈眉善目地笑:“出家人有片瓦遮身就可以了。另外還有個不情之請。”


    元嘉心裏麵咯噔一下。出家人看中村子而不是鎮上是很好理解的。幾乎所有的寺廟都有廟田,通常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靠這個田租吃飯。


    老尼姑也要田,但是田不多,剛剛夠自己種著吃,吃租子是吃不飽的。老尼姑所謂的不情之請,就是讓元嘉給尼姑庵發訂單。凡舉什麽織布製鞋啥的,她們都能做。


    “要多好看是不行,但絕對耐用牢靠。”老尼姑很自信。


    元嘉沒多想就點頭了,誰做不是做呢?但是元嘉有另外一重考量:“小子也有個不情之請。”


    老和尚和老尼姑齊齊挑眉。


    元嘉一開始沒想到這茬,現在倒是靈光一閃:“眼下天下大亂,咱們大人多少還能苟活,可是孩童無辜,流離失所之下,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成長起來。”


    兩個出家人聞言臉上露出不忍,低頭念了一聲佛號。其實像靜雲禪院本身就已經收容了不少人,可是他們的力量畢竟有限,更何況也不是所有被救助的人都那麽識相。他們都是慈悲為懷,也沒什麽怒目金剛式的和尚,這其中的問題愁得死人。


    元嘉看著兩位出家人這幅樣子,立刻就知道有門:“小子的想法是開辦一個小學堂,就請幾位師傅輪流教著認點字,會一些基本的道理之類。”他怎麽就忘記了,以前寺院也是重要的文化傳播渠道呢?至於什麽信仰之類的後遺症……兩害相權取其輕。


    兩個出家人一聽本來還有些為難,但是後麵聽說元嘉會專門安排人來協助,這個倒是沒什麽問題。具體細節還需要再商量,但是意向已經達成,之後剩下的具體細節,在財大氣粗的元嘉眼裏麵,根本不是問題。


    結果他完全低估了信仰或者說是信徒的力量。在老尼姑剛做下決定沒多久,眾多在元嘉這裏已經掛上號的老太太們,就差遣著自家的工匠,前往興修廟宇。


    如此也省了元嘉不少事情,直接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什麽課桌椅、校服、教科書等等。準備的各種東西被閑下來的太子妃看去了。


    元嘉立刻被叫到了回到吳州的夏睿誠跟前。


    夏睿誠:“元弟啊,不厚道啊。”


    元嘉:(⊙_⊙)?


    夏睿誠:“有好東西都不跟大哥大嫂說啊。”


    元嘉:“大哥到底想說啥?”


    夏睿誠想想自己那個二弟……的武力值,摸了摸鼻子還是將元嘉的那一套東西的打算說了。


    元嘉總結了一下夏睿誠的意思,這是要向他買知識版權?“可是這些東西跟曲陽城也沒差多少啊!大哥大嫂看中了拿去用就行了。”關鍵是這天下真的是死不起人了。


    這場大戰,就算再順利,也得一兩年時間結束。戰爭都是死人的,從來沒聽說過戰爭期間還會人口增長的。戰後重建又是個問題,經濟複蘇得要花多久?


    這套東西也不是他的專利,夏睿誠看中了想拿走就拿走,推廣得範圍越大越好。


    夏睿誠拿去本來就要是要做推廣的,行動也十分利索。他能動用的資源,顯然比元嘉要多得多,推行十分順利。氣運值又漲了好幾點。


    元嘉:讓專業的人幹專業的事情,他還是專心敗家好了。


    世界上最讓人害怕的一件事情,就是外行指揮內行。


    容明和程良驥也不是白癡,別看他們好像對運糧隊視若無物的,可實際上哪裏有那麽輕鬆?他們這種高手,雙拳能敵四手沒問題,甚至四十手也不是問題,但是四百手四千手呢?更別說這裏麵還有一個樊浩軒。


    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什麽給運糧隊製造騷亂之類的事情,他們心裏麵是一千萬個不願意噠。


    可是他們頭頂上的主人,哪裏有時間考慮他們的意願?三皇子自己被刺之後,還惦記著糧食快沒了,讓他們想辦法搶糧呢!


    京畿地區照理來說是不缺糧食的。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從大定的統治力衰退之後,國庫空虛不是一天兩天。就是國庫不空虛,這國庫也和幾位皇子沒多大幹係。現在國庫都掌握在一票子的老臣手上。這些個老臣大部分都是世家出身,哪怕有許多家族勢力不在京城的,這麽多年官擋下來,什麽護院私兵的聚一聚,加上手上的權力,幾方一糾集,倒是成了京畿最大的勢力。


    幾個皇子,哪怕加上越王也沒用,隻能苦逼地天天咒罵這群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也不在乎,專心等著梁祿回京主持。他們到了這個歲數想得很清楚,要說他們有多忠心,倒也不至於。大定氣數將近這樣的話,也隻是沒有說出口,其實心裏麵都明白。他們隻是不想把手上還剩下的這點資本,交給這幾個注定不成器的皇子罷了。


    他們現在手上有錢有人,就等著新皇到京城。反正誰第一個攻入京城,他們就認誰當皇帝,這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若是梁祿攻進來,那正式繼位,依舊是大定的天下;若是攻進來的是夏王,那麽投靠新皇也是需要有資本的不是?


    幾個皇子幾乎坐蠟,眼看著怎麽拚也拚不過幾個老臣,自己卻已經快坐吃山空,急得一個個如火燒螞蟻一樣。當他們知道有一大批糧食從家門前經過的時候,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全都兩眼放綠光了。


    尤其運糧隊並不適合作為戰鬥單位。對於一般流寇而言,運糧隊或許還有一定的威懾力,但是對於正規的軍隊而言,擁有許多無法拋棄的輜重的運糧隊,簡直就是一塊會走動的肥肉。如今這塊肥肉還就在家門口。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他們所需要做的,不就是打開門,然後直接把這塊肥肉抓到手裏不就行了麽?


    以上,是皇子們的邏輯。


    當然,在某種意義上並沒有錯。


    可事實上是這樣的嗎?


    任何一支軍隊都有輜重。一般輜重的運輸都會選擇直接從自己的大後方運過去,考慮的就是安全性。如今樊浩軒手上這批糧草盡管從梅州登陸,但是也不是不可以繞道從吳州腹地走,為什麽偏偏以貼著京畿地區的路線走?是夏王那邊已經揭不開鍋了,還是樊浩軒是個傻叉?


    在樊浩軒手上吃過無數次虧的皇子們,直到現在還是腦子不清醒。


    “你怎麽就不勸勸?”程良驥給容明包紮著傷口,他們這一次多少受了點傷。也虧得他們退得及時,否則說不準就被對方給留下了。


    容明苦笑一聲:“怎麽就沒勸?可四皇子還是相信,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太子下的手,和樊浩軒沒多大幹係,我有什麽辦法?”他們現在是在給四皇子做事,自然是不會承認梁祿這個大定皇帝的。


    程良驥無奈,也隻能是一聲歎息,片刻後問道:“耿姑姑那個老婆子倒是精明。”說什麽她去拖住樊浩軒,結果樊浩軒過來的時候,他們看得真真的,根本就沒打鬥過的樣子!可他們能說什麽嗎?他們現在連耿姑姑的人影都沒見著。


    容明跟著歎了口氣:“你也別說耿姑姑了。咱們誰都沒她厲害。要是沒了她,憑那個未央公主能跑得出京畿?”他們現在也是騎虎難下,本還以為會有什麽從龍之功之類的,現在要把自己的小命保住都難。


    兩個以往在京畿風光無限的高手,如今也是坐困愁城。早幾天他們還盼著四皇子所說的援兵,現在眼看著運糧隊已經快到了夏王腳跟前了,別說援兵了,就連援狗都沒有!


    難道就憑著他們兩個高手,就能把足有上萬人的隊伍給截了?那他們也不是高手,而是神仙了。


    可是這樣的話,他們卻不能回去跟四皇子說。


    當然手下真是難啊!


    當人老大也不容易啊!


    夏王看到久不見麵的養子,剛想說些感人肺腑的話,養子就兩眼射冰刀地問:“庸王還沒死吧?”


    夏王醞釀了一番的溫情連噗都沒有噗一聲,就滅了。


    “姑父?”


    夏王抹了把臉,點頭:“你要打就打,別衝動。”他也知道了元嘉被行刺的事情,當然知道樊浩軒的憤怒。


    樊浩軒草草行了個禮,就轉身準備出去,被夏王叫住。


    “話都還沒說完,給我過來!”沒人換班的夏王覺得身心俱疲,咬著牙將這段時間總結出來的庸王的戰鬥習慣和各種特點弱點長處都給樊浩軒詳細說了。


    樊浩軒仔細聽完,點頭:“嗯。”


    夏王還等著樊浩軒道謝呢,結果發現樊浩軒就沒下文了。


    樊浩軒到底是看了一眼夏王:“姑父好好休息,二郎去會會庸王。”必須弄死!


    夏王:感覺自己剛才白說了腫麽破?


    樊浩軒說是要去會庸王,但實際上他一路過來,身邊雖然也有一些親兵算得上是精銳,但是更多的卻是運糧隊,用作普通對戰那還湊合,麵對像庸王這樣的對手,想要克敵製勝,哪怕是樊浩軒也不敢想。


    樊家軍正在過來的路上,樊浩軒也沒閑著。容明幾個人對著他的運糧隊幾進幾出,給他帶來了靈感。於是當天晚上他就摸去了庸王的大營。


    晚上夏王難得早點上床睡覺,卻輾轉反側,到了月正當空還是睡不著。他叫來親衛:“樊將軍呢?”二郎平時倒是冷靜,但實際上卻是個狼崽子性格。尤其這回庸王竟然動了二郎的心頭肉,他實在擔心年輕人一時衝動,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親衛去探聽了一番,回來稟報:“報告陛下,樊將軍出去散步了。”


    夏王:臥槽!深更半夜散什麽步?


    夏王睡不著了,用一種力持沉穩的動作,從床上一躍而起,總算還記得披上外袍,踩著鞋子蹭蹭蹭就往外麵跑。他雖然對這個養子不怎麽待見,好歹也是看著長大的,樊浩軒心裏麵想什麽,他大概能摸到個五六分。


    夏王剛剛站到自家大營前麵,就看到自家二狗回來了,眉頭高高堆起,嘴角往下耷拉,手上的柳葉小刀在篝火的映襯下,時不時反射出點點光亮。


    樊浩軒看到夏王略微有點意外,立刻就變成了一貫的冰塊臉:“姑父。”


    最近想當個慈父的夏王:“這麽晚了還去哪裏散步啊?”


    二狗子一撩眼皮:“去對麵,可惜沒幹掉那老貨!”


    老貨!自家二狗子竟然會說髒話了!夏王的慈父心腸一抽,頓時就想找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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