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如果阿綠同意,我自是欣喜萬分。隻是這銀子,我是萬萬不能要的,我有手有腳,自己的妻子還怕養不活嗎?”


    林青笠不要銀子,景亦文也沒堅持。


    這銀子他本就分作兩份,一份交與林青笠,算是容歆綠的嫁妝,另一份四千兩,他打算偷偷交給容歆綠,當作她的體己,萬一日後有個什麽,她好歹還有銀子傍身。現下他不要,那就全都給容歆綠吧。


    “其實我的擔憂是,”林青笠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擔心阿綠她不肯……”


    “這個就看你了,若是她不肯,那我也不會答應的,我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真正中意的人。”


    “嗯,我會努力的!”


    “篤篤……”


    這時忽然響起敲門聲。


    “三少爺,”景安在外麵恭敬道:“戌時三刻了,許公子約您今晚景泰樓一聚,可別遲了。”


    景安所說的許公子,單名一個崇字,年十五,是國子監律學博士許延文家的三公子。


    今夜許崇不光約了景亦文,還約了戶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杜思危。


    在學堂中,他們三人年齡相仿,見解相同,很快便玩在一塊兒。


    景亦文想著今日已經約了林青笠,本想推了,但拗不過他們的熱情相邀,說是家宴之後再出來玩耍。再加上入京兩年,都因為生病而在府中,這次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逛逛。


    “知道了。”景亦文應了一聲後,轉頭看見林青笠,靈機一動道:“我一會兒要去見幾位同窗好友。容歆綠來京城後,還從未好好玩玩,不如待會兒你帶她去轉轉?”


    京城的仲秋之夜,自是熱鬧非凡,平日裏可並排跑兩輛馬車的平安大街上,被擠得滿滿當當。


    道路的兩邊是些小商販,以賣孔明燈和蓮花燈的居多,間或還有些雜耍藝人,圍了一圈人看熱鬧,時不時發出兩聲叫好。


    容歆綠與林青笠默默地走著,看起來興致並不是很高。


    林青笠也有些緊張,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護在一旁,免得她被人~流擠到。


    平安大街的盡頭,是汾河碼頭。


    平日碼頭上都堆滿了南來北往的貨物,今日那裏的貨物都被清空了,空曠的碼頭上高高的燃起了一個,用瓦片搭起的巨大的火堆——燒瓦塔。


    這本是南方在仲秋節時的活動。


    “咦?”林青笠在一旁奇道:“京城也有燒瓦塔?”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呢!”容歆綠轉頭對著林青笠笑道。


    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帶著弟弟,同村裏的小夥伴一起,到野外拾瓦片,然後把瓦片一片片地錯開,堆成圓塔形,中間留有許多的孔。


    然後等夜晚時,大人都吃好飯了,帶著木柴和油到他們白日堆好的瓦塔邊,把木材放入塔中燒。等瓦片全都燒紅了,再潑上油,火上加油,霎時四野火紅,照耀如晝。


    每當這個時候,她和弟弟是叫的最響的。


    瓦塔燒紅之後漂亮異常,每一片瓦都晶瑩剔透,流光溢彩,與窯膛裏燒製成型即將出窯的瓷器一樣遍體通紅。


    待月上中天,再由村裏的長輩將瓦塔推倒,熄滅火種。


    這時全村人都歡呼雀躍,謂之“碎碎(歲歲)平安”。


    容歆綠站在街口,看著不遠處的燒瓦塔,聽著周圍鼎沸的人聲,感覺好像突然回到小時候,自己帶著弟弟們,圍著瓦塔又跳又笑……


    林青笠見容歆綠一晚上都比較沉默,隻有現在才露出笑容,忐忑了一晚上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他見她駐足於瓦子燈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前麵的那團火焰,忍不住問道:“你很喜歡燒瓦塔?”


    “嗯,”容歆綠轉頭朝他一笑,說:“燒的很熱烈啊!”


    容歆綠忍不住走近了些,又走近了些,臉上都能感覺到它噴薄而出的熱浪。


    “不能再近了,會灼傷的。”林青笠及時拉住她。


    這時,容歆綠身邊有個小孩,朝著瓦塔做了個投擲的動作,突然,瓦塔中響起一道響亮的劈啪聲。


    瓦片被燒紅之後,是不會裂的,不知剛才那孩子投了什麽別的東西進去,有零星被燒紅的物體迸射出來,直接朝著容歆綠的方向飛來。


    若是被那炙熱的東西碰上,即便不流血,也定會被燙出一個大燎泡。


    說時遲,那時快,林青笠上前一步,把容歆綠摟在懷中,同時伸出手臂擋在她麵前。


    隻聽見呲地一聲……


    林青笠隻覺手肘上一陣刺痛。


    “沒事吧?”林青笠顧不得查看自己的傷勢,先問容歆綠。


    “沒事。”容歆綠的鼻端聞到一股焦味,暗道不好,把他的手臂拉過來。


    隻見林青笠的袖子被燒了個大洞,他穿得較為單薄,那物體穿透布衣,直接在他的肌膚上燙起一個大泡。


    容歆綠小心地把他的袖子卷起來,推到手臂上,看著他肌膚上銅錢般大小的水泡,內疚的要命,“對不起!”


    林青笠倒是無所謂,“沒事的,習武之人這點小傷算什麽?你沒受傷就好!”


    容歆綠抬起頭,林青笠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燒瓦塔那熊熊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眼裏,像是他眼中燃著的兩簇小小的火焰。


    景泰樓正巧就在平安街上,靠近汾河碼頭的位置。


    許崇在景泰樓本是定了臨河的包廂,恰巧滿了,便改了個臨街的。


    此時酒足飯飽,大夥正商量著要去哪走走,趁月色正好還可吟詩作對,莫辜負這良宵美景。


    景亦文倒是沒多大意見,難得出來一回,總歸得陪著盡興。隻是在這包廂中呆的久了,他覺得有些氣悶,便起身到窗邊,推開了虛掩著的臨街的那扇窗。


    許崇見他開窗,便也跟了過來,倚著窗戶,道:“這燒瓦塔還真是挺漂亮的。”


    杜思危也接口道:“誰讓現在淑妃娘娘風頭正盛,便是過個仲秋,皇上都讓人在這裏搭個瓦塔,說是與民同樂,還不是為了解淑妃娘娘的鄉愁!”


    許崇聽他這樣說,轉身警告:“你小聲些,”然後用用手朝上指了指,道:“上麵的事情,是你我能議論的?”


    燒瓦塔的火焰正盛,周邊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也不知怎麽地,他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見那對相擁的男女。


    女子窈窕嬌小,正攀著他的手臂;男子高大健壯,他的手稍稍向內一攬,似乎便把她摟進了懷中。


    見此情景,景亦文不由握緊拳頭: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樣子,成何體統?他竟是……如此心急嗎?


    景亦文旋即轉身,對許崇與杜思危抱拳道:“抱歉,我有急事,先行一步,改日再請兩位哥哥,當作賠罪!”


    說完不待兩人反應,便急急下樓。


    一踏出景泰樓,人潮洶湧而來。


    現已月上中天,正是放蓮花燈祈福的時候,是以人們都朝著汾河碼頭而來。


    景安不知主子突然如此心急,是發生什麽事情。景亦文沒說,他也不能問,隻是知道主子也要到汾河碼頭那邊去,便在前麵開道,不停地說:“對不住,請讓讓。”


    主仆兩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從景泰樓斜著橫穿平安街,到了容歆綠他們所在的位置。


    景亦文見林青笠還摟著容歆綠,氣的上前一把拉住容歆綠,把她朝景安那邊推了推,說:“你先過去,我有話同他說。”


    容歆綠正查看完林青笠的傷口,幫他把袖子再放下來,並不知道他們這樣的姿勢在外人眼中看起來有多曖昧。現下被人突然抓住手腕,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是景亦文後,心情莫名就雀躍起來,看了他一眼,便站到景安的邊上。


    景亦文惡狠狠地瞪了林青笠一眼,又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幾步,估計她聽不見,這才壓低聲音道:“你們在幹什麽?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舉動,她的名節還要不要?你竟如此心急嗎?我真是看錯你了!”


    林青笠不知景亦文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也被他上來就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弄得滿頭霧水,他有些無辜地問:“怎麽了?”


    “怎麽了?”景亦文見他還在裝,頓時火冒三丈,也不顧身高差距,伸手一把揪住林青笠的衣領,把他拽到自己麵前,瞪著他的眼睛,質問:“你!為什麽摟著她?!你還沒娶她呢,怎敢這樣做?!”


    林青笠似是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卻沒有急著解釋,他很不高興,他不是沒有脾氣的泥人,任誰被揪住衣領,都不會太高興吧!


    他稍稍用力,便把領子從景亦文手中解救出來,直起身子,隨意地拍拍被他弄褶皺的地方,才不緊不慢地說:“三少爺,您如此怒氣衝衝地跑來質問,會讓我誤會的!”


    “我林青笠行得正,坐得端,自是問心無愧,倒是您,”他微微彎腰,手指點了點景亦文的肩,“您真的想清楚了嗎?”


    說完,他輕哼一聲,也不理景亦文,直接越過他走到容歆綠麵前,“阿綠,你現在回去嗎?回去的話我送你。”


    他們剛才離得不遠,雖然談話內容聽不見,可是他們的肢體動作,容歆綠是看的清清楚楚,看起來不太友好啊!


    她看看不遠處的景亦文,又看看林青笠,有些擔憂地問:“小林哥,你們……”


    “我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送你回去吧?”


    自家夫君在此,哪裏有和別的男人回去的道理,再說他的傷口要早點上藥,帶著自己走得慢。


    是以容歆綠想都沒想便拒絕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傷口要盡早上藥。”


    林青笠見容歆綠拒絕的這麽迅速,心中有些澀然,也沒再多說什麽,與她道別後,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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