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今日這秋收祭如何?”景亦文問容歆綠。


    他們此時正離開篝火晚會,往校場外的馬車走去。


    “還挺有意思的,我今日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西涼與我們不同的風土人情。”


    景亦文見遠離了人群,便伸手握住容歆綠的手,抱歉道:“來到這裏之後,便一直忙於差事,都沒有帶你好好的逛逛武威。”


    “沒事,我平日裏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待你閑下來之後,我們再逛也不遲。”


    “冷嗎?”景亦文感覺到她的手很涼。


    “嗯。”剛剛圍在火堆邊,被烤得熱乎乎的,現在離開了熱源,冷風一吹,感覺好像更冷了。


    景亦文解下自己的大麾,給容歆綠披上。


    “你別給我,我也穿著呢!”容歆綠也穿著披風,隻是比較單薄。她想把大麾還給他,偏被他摟住動彈不得,急道:“你隻穿了官家祭服,太單薄了!”


    “沒事,我不冷!”


    “那我們一起披著吧?”她建議道:“反正現在大家都在篝火那邊,沒人會注意到我們的。”


    這個自然好。景亦文二話沒說,抖開大麾便把兩人都攏了進去。


    “暖和了嗎?”景亦文放慢了腳步。


    “嗯。”


    容歆綠在大麾內,摟著景亦文的腰身,腳步與他一致,兩人相攜著,在月下慢行,與身後熱鬧的人群,漸行漸遠。


    兩人剛剛走到校場之外,便見校場的右側不遠處有兩人牽著馬,朝他們走過來。


    還隔著一些距離,那人便朗聲問道:“景大人這便回去了?可是對這篝火晚會不感興趣?”


    聽見他的聲音,容歆綠腳下頓了頓,來的居然是顧儉餘,不知道被他見到自己與景亦文如此樣子,會不會批評他有損官威?


    景亦文察覺到她的頓足,知曉她的擔憂,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待來人走近後,方作揖道:“顧大人。這熊熊篝火,自是一番特別的景致,隻是內子有些困倦,這才提前離席。”


    既然都被發現了,自然是不能再躲著了,容歆綠也上前一步,朝著顧儉餘福了福道:“景容氏見過布政使大人。”


    “夫人有禮。”顧儉餘微微欠身,算是還禮。


    顧儉餘走到近前,看見景亦文護在麾下的女子,淡淡笑了,“景大人真是伉儷情深呐!”


    景亦文亦笑了笑回道:“不及大人!”說完後,他又關切地問:“您沒事吧?”


    下午競技時,顧儉餘在跑馬的過程中,他那匹馬的前腿不知怎麽的,忽然趔趄了一下,害得他差點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幸虧有一位軍士瞬間便衝上校場,將他救了下來。


    “無妨。”


    “那可知這馬,下午因何不妥?”


    顧儉餘拍拍馬脖子,像是老朋友一般,又替它捋了捋鬃毛,說:“剛才著人檢查了一下,無大礙,隻是它年歲大了,怕是不能再上戰場了!我本打算今日的競技,能與它再最後跑上一次,沒想到,唉……還是太過勉強它了。”


    那馬像是能聽懂人話一般,貼近顧儉餘,在他的肩上親昵地蹭了蹭。


    景亦文見這一人一馬如此和諧的場麵,笑道:“它能陪著大人征戰多年,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景亦文看見顧儉餘身邊還站著一位眉目舒朗的少年,便問道:“還未曾請教這位小哥名姓。”


    “在下左少飛,西涼鐵甲軍校尉。”左少飛對景亦文與容歆綠抱拳道:“見過景大人,景夫人。”


    西涼鐵甲軍是大宏的一支精銳騎兵,牢牢守衛大宏的西北邊防,抵禦那些慣常在馬上燒殺搶掠的外族人士。


    鐵甲軍對於篩選士兵的要求,比其他軍隊都要嚴格得多,因此景亦文見左少飛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便已是鐵甲軍校尉,由衷地讚了一句:“左校尉真是少年英雄!”


    “景大人過獎!”


    他們三人又寒暄幾句,景亦文便道:“大人想必還要去篝火晚會與民同樂,在下便不耽誤大人了!”


    顧儉餘點了點頭,沉吟一會兒後道:“去祁連山巡視定於三日後出發,你可有異議?”


    景亦文將近期要做的事情想了一遍後道:“並無異議。”


    “好,三日後卯時三刻出發,你且在府中等候,我會派人去接。”


    “好,那景某先告辭。”


    “景大人慢走。”


    待目送景亦文與容歆綠走遠之後,左少飛這才問道:“大人,此番前去祁連山,我們要與回鶻人商議要事,為何要帶上他?若是被他發現任何端倪,那該如何是好?”


    顧儉餘並未立刻答話。他看著景亦文先送容歆綠登上馬車,而後他自己也跳了上去,馬車緩緩起步,慢慢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範圍……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昨日羌人來報,說是看見景亦文的人在盯著他們,怕是發現了什麽。”


    顧儉餘牽著馬繼續朝前走,左少飛立刻跟上道:“大人,您是說,他發現了剛入武威時,被人糾纏的那件事情,是有人做了手腳?”左少飛思前想後了一番,覺得沒有留下破綻,“應該不會吧?都過去那麽久了。”


    “不管是與不是,多加小心總不是壞事。此番前去祁連山,時日久長,我擔心將他留在城中恐有紕漏,還是帶在身邊,方便時刻監視的好。”


    “……還是大人想得周到!”


    左少飛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有那麽一絲絲的不情願。顧儉餘轉頭撇了他一眼道:“今日,多虧有你。”


    左少飛腳下一滯,語帶不滿道:“你與我之間,還需如此客氣嗎?”


    顧儉餘笑了,頗有些意味不明道:“好,那我今夜,便不客氣了。”


    “……”


    在顧儉餘與左少飛說到景亦文的同時,景亦文與容歆綠也剛巧在談論他們。


    “夫君,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左校尉,便是下午校場競技時,救了顧大人,然後又替他補了一箭的那位軍士。”


    “是嗎?”景亦文仔細地回想了一番。


    今日的競技著實精彩,但最讓人驚心動魄的,還是要數顧儉餘上場跑馬射靶的那一幕。


    競技開始時,顧儉餘換去廣袖祭服,穿上了方便行動的束袖騎裝,更顯得英姿挺拔,在剛一上場時,便惹得滿場的歡呼,待他策馬跑動起來時,大家方才安靜下來。


    顧儉餘先是在飛馳的馬背上騎了一會兒,而後牽住韁繩,竟緩緩站立起來……


    馬蹄翻飛,他的身形卻依然穩穩地立在馬背上。


    不過馬匹在快速的行進中,馬背上非常的顛簸,稍有不慎,便會摔下馬來,眾人屏息靜氣地看著,心中皆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他站了片刻後,似是穩重了身形,也習慣了馬匹的速度,便鬆開韁繩,自肩上取下弓箭,又從背後的箭袋中,取出一隻長箭,對準那十多丈遠的靶子,慢慢拉開了弓。


    “咻~~~”


    隻聽得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箭矢似一道銀光,從顧儉餘的手中離弓而出,一路叫囂著撲向校場中央的圓靶。


    “咻咻咻~~~”


    在大家都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之時,又是幾聲連續的哨音,顧儉餘又接連射了八箭,箭箭直指靶心。


    顧儉餘的動作十分迅速,眾人看得格外專注。


    可就在他的第十箭堪堪離弓之時,變故發生了——那正奔馳中的馬不知怎麽地,前腿忽然一個趔趄,速度登時有了變化。


    顧儉餘沒有防備,剛剛放開手中拉滿的弓弦,便被馬匹顛簸得摔下馬去。好在他反應敏捷,及時拉住韁繩,才沒有被馬摔到地上,隻是腳被馬鐙纏住,一時掙脫不開。


    變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場上霎時一片驚呼聲!


    在這電光火石間,隻見場邊突然竄出一人一騎。


    那人不停揚鞭策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圓靶射出一箭,而後急速追上顧儉餘,與他保持同步後,探身拉住他的韁繩,僅僅一個呼吸之間,便成功地躍上他的馬背,俯身將顧儉餘重新拉上來,再慢慢拉緊韁繩,馬匹在他的控製下,漸漸放緩了速度。


    場上眾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皆都鬆了口氣。


    不知是誰帶的頭,諾大的校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大家都在為這刺激而又精彩的一幕喝彩。


    司儀官後來檢驗靶心,發現顧儉餘射的九箭,箭箭直沒入靶心,而那最最驚險的第十箭,則是一個罕見的連環箭——頭支箭的箭頭穿過靶心,而它的後麵,還有另外一支箭,從它的尾部插入,堪堪將那箭從中間破開,繼而推動它直接入靶。


    這後麵一支箭便是剛剛那人補射的。


    那馬匹的躁動,還是影響了顧儉餘的準頭,那人便直接補上了。在那般緊急的情況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箭法,在場的眾人聽見司儀官的解釋之後,無不為他鼓掌。


    隻是那人帶著顧儉餘直接下去了,也不知究竟是誰,容歆綠還是在帳幔之內,聽顧夫人說了,才知道此人是西涼鐵甲軍中的校尉左少飛。


    回想起下午的那一幕,景亦文歎道:“左校尉真是騎術箭術雙絕!”


    “是呀,我感覺他們兩人配合的也十分默契,不然左校尉要在行進的馬背上拉起顧大人,也非易事。”


    “想必是長期在軍中生活,朝夕相處,培養出來的默契吧!”


    容歆綠點頭表示讚同,又想起帳幔中夫人們說過的話,無非都是誇讚他們的,她想了想,便也沒拿出來說與景亦文聽,隻是總結了一句,道:“他們兩人,可真是英武不凡!”


    景亦文頗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這還是容歆綠頭一回如此誇獎別的男人,景亦文知道她沒有旁的意思,可是聽起來,卻有那麽點點的不舒服。


    他由對麵坐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腰身問:“你沒發現你夫君我也很英武不凡嗎?”


    “你嗎?”容歆綠上下打量他一番後,捏了捏他的下巴道:“夫君,你在我眼中自是非常不凡,可是英武嘛……”她停頓下來,故意賣個關子,眼睛笑得都彎了起來,像是接近初一的小彎月一般,“我還真是沒有看出來!”


    “好哇你……”景亦文見她笑得賊兮兮的時候,便猜到她後麵定不會說誇讚的話,此時證明了自己的猜測,他便在她的腰間上下其手,“便讓你見識見識為夫的英武之處!!!”


    容歆綠有個最大的特點便是怕癢,尤其是腰間和頸部,隻要景亦文的手一放在那裏,或者他在她的脖子上哈一口氣,她立刻就渾身無力了。


    “夫……君,哈哈哈……夫君……哈……哈哈哈……嗯嗯……”


    容歆綠左躲右閃地躲避著景亦文的魔爪,又不敢笑得太大聲,怕被趕車的小廝聽見,所以大笑聲將將要出口時,她又趕緊地憋回去,那感覺,真真是生不如死啊!


    “夫……夫君,求你了,別……哈哈……嗯……”


    容歆綠已經笑得沒有力氣了,低低的求饒話語聽在耳中,也是軟糯嬌媚無比,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趕車小廝此刻麵紅耳赤,又無比的煩惱。


    今日隻得景亦文同容歆綠兩人前來,沒有帶隨從和丫鬟,因此他們兩人坐了一輛較小的馬車。


    小車較之於大車來說,輕便,速度較快,缺點便是不太穩。


    此時容歆綠為了躲避景亦文,在車廂中來回地頻繁換位置,導致這整輛小馬車行走在青石板路上時,左右不停地搖晃。


    這樣很是危險,若是壓著一顆小小的石子,都會有翻車的危險。


    趕車小廝無奈,隻得將車停在路邊。他等了一會兒之後,車內的動靜還是沒有結束。


    他又抬頭看看天色,月亮不知何時隱入雲層之中,四周黑黢黢的一片,看著都有些駭人。這樣停在這裏太不安全了。


    小廝想了又想,最後隻得鼓足勇氣道:“三……三少爺,您……您能不能先……先忍忍,待……待回府之後,再與三少奶奶繼續。“


    小廝的聲音乍然在車外響起,景亦文正放在容歆綠腰間的手兀地僵住了。他僵了一會兒後,看著容歆綠問:“他什麽意思?”


    “噗……哈哈哈哈……”看見景亦文那尷尬的神情,容歆綠再也忍不住了,大笑出聲道:“便是讓你,不要猴急的意思,哈哈……”


    景亦文悻悻地收回手,坐回到位置上坐好。


    抬頭見容歆綠還在笑著,氣不過,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懷中,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惡狠狠道:“回府再收拾你!”


    容歆綠轉頭便能看見他的側臉,她一時興起,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後來索性,側過身子窩進他懷中,手臂勾著他的脖子,又抬頭輕輕咬了兩下他的耳垂,柔聲問:“要怎樣收拾我呢?”


    那本是景亦文隨口說的一句話,誰知現在被容歆綠這樣一撩撥,他便……


    他在她翹臀上啪啪拍了幾下,“回去你便知道了!”


    容歆綠嗬嗬笑著,又窩進他的懷中,兩人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容歆綠想起有幾日沒見到景安了,便問道:“怎麽這幾日都沒有見到景安?”


    “他這兩日有活計。”景亦文說完後又問:“還記得我們剛進武威時,糾纏我們的那幾個羌人嗎?”


    “嗯。”剛到武威便遇見這樣的人,她當然印象深刻,“他們怎麽了?”


    “我前兩日在市集上又看見他們了,我擔心他們又出來訛人錢財,便讓景安去盯著他們,若是有相同事件發生,我定要上報給知府大人同顧大人。”


    “嗯,”容歆綠點頭讚同道:“定不能助長他們如此的歪風邪氣。”她想了想又問:“隻有景安一人嗎?安不安全?”


    “無妨,我便隻讓他盯著而已。”景亦文在她頭頂蹭了兩下,又繼續道:“已經盯了三日,沒有什麽特別的,若是明日還無事,便讓他回來,要開始做出巡的準備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小文子乃……要注意影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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