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我願意!


    今夜的月亮特別明亮,月下皎潔如霜。【】本來殘破的城頭因這淡淡的月色,似乎也掩蓋了血腥,透出幾分詩情畫意。


    天上,一縷薄雲輕輕地掩住了月亮,就像出浴的美人兒,將一襲薄如蟬翼的輕紗遮住了,少了幾分赤裸裸的光輝,朦朧卻更增添了幾分誘人的味道。


    這時,一個人影鬼祟地一閃,消失在一塊城下拋上來的巨石旁。


    “什麽人,站住!”


    巡城的幾名督戰士卒立即拔刀追了過去,就隻利用這刹那功夫,運兵道上又出現了一個人,張弓搭箭,一枝利箭劃著弧形遙遙消失在城外的夜空。那人影向下一伏,消失不見了。


    “嚷什麽,嚷什麽。”


    石頭後邊,西門慶苦著臉站了起來,火把照耀下,隻見他按著肚子,微微翹著屁股:“是我,是我啊。喲,陳小旗,是你啊……”


    追在前頭的那人鬆了口氣,問道:“原來是西門郎,你在這兒幹什麽?”


    在他身後,幾名官兵已經散開,目光重又轉向城頭。


    這個小旗也曾得到過西門慶的救治,所以對他態度還算和氣。西門慶苦著臉道:“吃壞了肚子,想方便一下。”


    陳小旗又好氣又好笑地道:“那也不能到城頭上來方便啊,怎麽不在城下尋摸個地方?”


    西門慶幹笑道:“城下……滲得慌。黑燈瞎火的,那街巷間也不知死過了多少人,不敢去啊。城頭有各位一身殺氣的軍爺守著,鬼魅不敢侵嘛。”


    “在這地方……”


    “陳爺放心,一會兒,我用土掩上不就完了嘛,行個方便吧,哎喲,我這肚子鬧得厲害,城下巷弄裏,我真不敢去呀。”


    陳小旗搖搖頭,道:“記著用土埋上。”


    “是是是……”


    西門慶著他走遠,詭異地一笑,褪了褲子蹲下去……


    “他還活著,軒還活著,哈哈哈哈……”


    燕軍營,朱棣放聲大笑,朱能張玉等人也是喜形於色,邱福道:“楊兄弟怎麽就跑進城裏去了?這濟南一圍三個月,虧得他活到今天啊。”


    “是啊……”


    朱棣展著那封帛書:“難怪,這就難怪了,今日在城頭以反光映晃本王雙眼示警的,原來就是楊旭。”


    朱棣著信,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將書信放下,喟然歎道:“楊旭本來混在難民當窺探李九江動靜,不料高煦兵馬一到,逃難百姓驚慌起來,楊旭被亂民一擁站不住腳,稀裏糊塗的就進了濟南城,這兩個多月來,他在城裏實也吃盡了苦頭。”


    說到這裏,他肅然道:“楊旭在城裏的消息,隻限帳這些人知道,你們須嚴格保密,以防為敵軍察知,害了他的性命。”


    朱能道:“臣等知道了,隻不知楊兄弟信還說了些甚麽?”


    朱棣道:“其他的麽,倒也沒有甚麽,隻是,針對鐵鉉所用那下三濫的手段,為本王出了一個主意。”


    張玉動容道:“甚麽主意?”


    朱棣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立本王祖父牌位,以抗鐵鉉。”


    眾將聽了,麵麵相覷,隻覺此計匪夷所思,真虧他怎麽想得出來,過了半天,邱福才一躍而起,振奮叫道:“著哇!好計,果真好計,有此計謀,還怕不能施展拳腳麽?”


    白天,當鐵鉉架起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靈牌的時候,城下燕軍都目瞪口呆,不但火炮不敢用了,連攻城都忘了,被城上守軍趁機擔草袋壘石把豁口堵上了。朱棣見士氣已衰,便鳴金收兵了。這一晚,他們都在帳計議對鐵鉉的無賴手段如何應對,想不到這時已被大家以為死於亂軍之的夏潯竟然送來了消息。


    朱能拍拍額頭,嗬嗬笑道:“軒這腦袋是怎麽長的,我怎麽沒有想到這樣的主意?”


    朱棣搖搖頭,苦笑道:“軒這一計,天下人人用得,唯有本王用不得。我今既在濟南城下,這一計,便絕對不可用。”


    張玉等人一怔,朱高煦已按捺不住,搶先問道:“父王,這一計,如何就用不得?”


    朱棣沉聲道:“鐵鉉好歹是個做臣子的,他將俺皇考靈牌豎於城上也還罷了,俺朱棣是大明太祖高皇帝親子,若是依樣學樣,豎起俺祖父的靈牌與皇考打擂台,貽笑天下的,將是俺朱明皇室,侮辱的都是俺朱棣的先人,如此伎倆,怎麽能用?”


    朱高煦一呆,設身處地一想,確是這個道理,不由大為泄氣,說道:“如此,咱們該怎麽辦才好?”


    朱棣道:“鐵鉉狗賊,雖將俺皇考靈牌懸掛牆上,總不成揮舞靈牌與我軍對戰,若是那樣,這大不敬之罪,他承擔不起。他若真敢如此,本王就算以炮火毀了靈牌,殺他雪恥也是為人子者天經地義之舉了。今既動不得火炮,便不能攻城了麽?鐵鉉詭計,挫我銳氣,泄的卻是他的軍心,明日攻城,多以雲梯、鉤梯、撞車、壕橋、蛾傅、軒車,本王耗也要耗死了他!”


    他想了想,又囑咐道:“對了,問清那撿箭的小校,是在哪一麵城牆下撿到的,這一麵城牆,隻可佯攻,免得誤傷軒!”


    ※※※※※※


    錦衣衛都指揮使衙門,院,花叢之下,擺著一條幾案。案上有新鮮瓜果,新啟封的美酒,此外還有一盤月餅,鮮藕、菱角等果蔬。


    平素滴酒不沾的羅克敵,今夜似乎興致很高,舉起杯來,一仰脖子,便把一杯酒一飲而盡,隻是他臉色,鬱鬱然卻不像是開懷模樣。


    “千月還沒送回消息嗎?”


    “還沒有。”


    “十二連營須臾告破,燕軍接收德州、飛騎追趕李景隆,幾乎一氣嗬成,要說朝廷沒有在德州安排內間,斷不可能,可恨呐,朝廷戒備我等如避蛇蠍,始終不肯信任重用,否則,本官一定能把燕王耳目全都挖出來!”


    羅克敵說到煩惱處,忍不住重重一捶桌子:“如今可好,隻派去蕭千月一人,還得束手束腳,避著朝廷,能查出些甚麽來?唉!盡人力,聽天命吧……”


    劉玉玨又為他輕輕斟滿酒杯,見他一臉煩惱,忙知趣地岔開話題道:“聽說,曹國公回京,已經受到百官彈劾了,如今如何?”


    “哈哈……”


    羅克敵酒到杯幹,又是一杯酒一飲而盡,嘴角噙著冷笑道:“怎麽樣,還能怎麽樣,皇上大發善心,將我大明八十萬大軍弄得七零八落,居然隻是免去討逆大將軍之職也就罷了。倒是保定總兵武定侯郭英郭大人,居然也被免去官職,懲罰比李景隆還重!至於方黃之流,識人不明,舉薦不當,居然毫發無傷!”


    羅克敵把酒杯重重一頓,痛聲道:“皇上優柔寡斷、姑息養奸,真是可憐,亦複可恨呐!”


    劉玉玨吃驚地道:“大人,您喝多了。”


    羅克敵冷哼道:“我沒有醉,此處隻有你我,我還說不得幾句心裏話麽?”


    羅克敵怒氣衝衝地從劉玉玨手一把搶過酒壺,對著嘴兒灌了幾口,一抿嘴巴,這才說道:“先帝英明一世,平生隻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立錯了皇儲!”


    劉玉玨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隻駭得俏臉發白,明知左右沒人,他還是擔心地四下。


    羅克敵眼圈微紅,醺醺然地扶案瞪著劉玉玨,沉聲道:“當今聖上,有什麽,嗯?”


    “隻有一個字,儒!”


    “如果換成兩個字,就是正統!”


    “除了正統這個身份,他什麽都不是!”


    “大人……”


    “可是,這正統,就是擁戴,就是權力呀……”


    羅克敵拂袖起身,快步走到一旁花叢前,花叢傳出的唧唧蟲鳴立即靜了下來。


    劉玉玨失措地站起,不敢說話。


    羅克敵雙手負於身後,仰首望著天際一輪明月,思緒忽然轉到了夏潯的身上:“楊旭,是我錯了麽?不會,我可以錯人,卻不會錯勢,就算燕王如今連勝兩場,比起這個龐大的帝國,他的力量仍舊弱到可憐,李景隆這頭蠢豬已經被免去討逆大將軍之職,朱棣,以後不會再占到什麽便宜了。這個賭,你輸定了!”


    ※※※※※


    濟南城,夏潯悄悄摸回城下,回到他與謝雨霏合住的那頂破爛的小帳蓬,月光從一處處孔洞破爛處照射進來,形成一道道光束,迷離、靜謐。


    謝雨霏靜靜地坐在帳前,月光灑在身上,溫潤如玉,身後帳的光束,卻似她腦後的一道道霞光,月下美人兒,那張小臉別有味道。


    “謝謝!”


    夏潯在她身邊坐下,先把那隻弓藏到了帳。


    “哥哥,你到底有什麽重要消息,要冒這麽大的風險送給城外?”


    夏潯把“老子打兒子、爺爺打老子”的法子對她悄聲說了一遍,謝雨霏聽了蹙眉微微思索一陣,搖頭道:“此計雖好,若攻此城者僅是燕王麾下一員將領,倒是可用。燕王既在城下,恐怕是不能用的。”


    夏潯一怔,問道:“怎麽說?”


    謝雨霏道:“雖然朝廷說燕王是反賊,但是燕王靖難,畢竟有據可依,那就是他老子朱元璋的皇明祖訓,建帝篡改祖製,這是事實,燕王自稱遵祖訓靖難、清君側。其實也就是用他老子來壓他老子的孫子。現在鐵鉉掛出先帝神牌,你給他一千一萬個理由,他能毀了自己生父的神位?


    再者,鐵鉉是皇帝之臣,燕王乃先帝之子,鐵鉉可以這麽幹,燕王卻不可以,百善孝為先,做兒子的可以請了祖父,便來毆打親生父親?鐵鉉的手段,幾近於無賴,如果燕王也這麽幹,那不是拿自家父祖戲弄玩笑麽?皇室的臉麵都要丟盡了。”


    夏潯怔了怔,長歎道:“我隻想著這個法子或許可行,卻忘了燕王的身份,唉……”


    謝雨霏拉住他的手,柔聲道:“哥哥不要煩惱,你已盡力了……”


    夏潯攬住她的肩膀,讓她輕輕靠在自己胸前,仰望著天空一輪明月,癡癡悵想。


    這個法子,其實是他從後世一本小說裏學來的,他獻計與燕王,固然是想盡快結束濟南之戰,其實也是一個試探,他想知道,曆史是不是在沿著他所知道的曆史軌跡發展。如果燕王采納了他的主意,那麽曆史顯然至此就會發生變化,他就可以確定,他有能力改變未來,可是謝雨霏的一番話,又讓他惶惑起來:我僅僅是在修正本來的曆史,還是可以改變它呢?


    人的膽子,是一點點大起來的,最初,他認定自己隻是個打醬油的,隻想經營好自己的小家;可惜他竊據的這個人的背景,並不那麽簡單,天不從人願,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參與、甚至主動創造了許多大事,他想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不是僅止與此,可惜這第一次試探,就用在了錯誤的人身上。


    “哥哥,想什麽呢?”


    “喔,沒有,我隻是……隻是覺得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別的圓呢。”


    謝雨霏“噗哧”一聲笑出來:“傻瓜,今天是八月十五,秋節呢,月亮當然圓了。”


    夏潯呆呆地問:“已經秋了麽?”


    自從離開長春觀,他就不再計數每天的時期了,沒想到不知不覺間,竟已到了秋佳節。


    謝雨霏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口,輕輕地蹭了蹭,幽怨地道:“前年秋,你說去年秋,咱們成親。今年秋,我們卻在這裏……”


    夏潯聽了,想起她對自己的一往情深,不覺意動:“管他呢,以後有機會,再試探我倒底是時間倒流,還是來到了霍金所說的平行空間吧。不管是哪一種,不管是在哪裏,不管是怎樣的處境,有一樣目的都是我矢誌不移要去做到的:給我愛的人,幸福、快樂!”


    夏潯輕輕勾起了謝雨霏的下巴,讓她的小臉仰起來,謝雨霏以為他要吻自己,臉上悄悄漾起一抹嬌羞,一雙彎月般的俏眼順從地閉了起來。


    夏潯輕輕地道:“前年秋,我說去年秋,咱們成親。今年秋,我們在這裏。在這裏,我們成親吧……”


    謝雨霏唰地一下張開了眼睛,一雙眸子登時從彎彎的月亮變成了兩盞探照燈。


    夏潯柔聲道:“這裏,沒有三媒六證,沒有高朋滿座,沒有親友道賀,沒有花轎喜酒,沒有鳳冠霞帔,沒有洞房花燭,隻有我,你……”


    謝雨霏喜極,搶著說道:“我願意!”


    :大家想想,夏潯此番回去金陵,讓他弄個什麽身份,才能吃香滴、喝辣滴捏?今天又是一萬,關關胸悶氣短,頭疼欲裂,躺著裝死去了,求、推薦票,以慰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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