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覺得,這應該是這半生,她經曆過的最美好的早晨。


    男人呢喃的甜言蜜語在她耳邊,她不必在意到底是真是假,因為至少她能確定,昨晚的溫存是真的。女兒醒過來,穿上了白色的小布裙,頭發梳成羊角辮,唇紅齒白,像個精靈,下樓後,飛奔到餐桌前。


    她與她所愛的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同飲一壺茶,相互說著“早上好”,難道還不夠美好麽?


    譚久似乎還不知道沈灼為什麽在這裏,又不知該怎麽表達疑問,隻吊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咬著手指看沈灼,那模樣可愛至極,沈灼看著,真想把她抱在懷裏。


    隻是,孩子還是自動選擇了去到譚思古的懷抱裏。


    譚思古把她抱起來,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把專門為譚久買的小勺子塞到她手裏,便說:“吃飯。”


    小姑娘笨拙的趴在桌子上,仍是看著沈灼。


    沈灼看了眼譚思古,向他求助。


    譚思古輕咳一聲,對譚久說:“想不想去媽媽那裏坐?”


    譚久嘴巴一撇,頭低了低,給了回複。


    譚思古攤手——我也無能為力了。


    這個美好的早晨,隻因為這一個小插曲而有些波動,不過沈灼早已不是從前的沈灼了,她不會再讓一時的不痛快困住自己,困住身邊的人。


    她懂得愛的重要性,她知道,她的愛總有一天能讓女兒感知到。


    久兒那樣聰明的一個小姑娘,她會懂的。


    早飯之後譚思古送沈灼回家,路上也在說:“沈灼,久兒是個活潑的女孩兒,給她點兒時間,讓她克服一下。”


    沈灼說:“我知道,我會的。”


    他與她相視一笑,發動了車子。


    沈灼不覺將視線停駐在他臉上。


    他仍是個俊朗的男人,三十四歲,他潔身自好,沒有煩人的肚腩,也沒有油頭滿麵一身狐臭,他似乎將這種完美定格在了瞬間。


    沈灼暗自想,真好。


    車行在路上,譚思古還跟沈灼提起了關於譚久早教的問題。孩子現在兩歲,其實已經需要進行早教了。


    譚思古說:“你如果想參與,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沈灼覺察到這一晚過後發生的變化,如果沒有昨晚,也許他此刻會說:“久兒早教的問題我會安排好。”而現在,她清楚的明白,他徹底將她納入他的生活中——不,是他們的生活中——能夠用來形容這種關係的隻有一個詞語。


    家人。


    沈灼自然樂意負責女兒的教育問題,她也早就想過這件事,“諸躍然給我介紹過幾家早教中心,我會去考察一下。”


    她這樣應下來,譚思古放心地點頭。


    車子慢慢往前走,在距離西華小區不遠的十字路口緩緩慢下來。


    前方車水馬龍,開窗,燥熱立刻湧進來。


    本以為是紅燈,卻不想等了五分鍾,前方始終未動。


    奇怪了,才是剛過了上午的上班高峰期,怎麽就堵車了?


    譚思古探頭看了一眼,聽到前麵人熙熙攘攘,說了句什麽,回過頭後,沈灼問:“怎麽了?”


    他將車子熄火,往後一靠說:“前麵有人結婚,花車隊太長,堵在路上了。”


    沈灼立刻來了興趣,“結婚?看這路堵的,得好一會兒才能出去吧?”


    譚思古眉頭微蹙,卻也沒有顯出不耐煩,隻歎了口氣說:“不著急,慢慢走吧。”


    沈灼聽到不遠處劈裏啪啦放著鞭炮,前麵車隊裏跳出來幾個穿著小西裝的孩童,捂著耳朵大叫。她不覺彎起嘴角。


    譚思古側頭看她一眼,微蹙的眉緩緩舒開,他低低頭,也笑了一下,接著發動車子,跟著車隊緩緩蠕動。


    終於隨著車隊到了小區門口時,才知道那隊花車是往西華小區裏開的。


    長長的隊伍,紅色的小旗幟,沾染著喜氣。


    譚思古開車到門口時,就被門口的保安攔下來了,保安竟還認出來他,叫著“譚先生”,然後說:“這家屬院兒裏麵有咱們鄰居辦喜事兒呢,車隊太長了,裏麵車位都停滿了,譚先生,麻煩您了,咱們小區外麵還有個停車區,現在來的車都停那邊兒了,您要不然也過去吧?”


    另外還有辦喜事的那家家人在門口守著,見此情形,忙過來道歉,還遞了紅包進來。


    譚思古好脾氣,接了紅包道一聲“恭喜”,就把車子往旁邊開。


    沈灼偷偷拆開紅包,抽出來裏麵的五元鈔票,遞給他說:“呐,停車費。”


    他但笑不語,老實把錢塞在襯衣的胸口,拍一拍。


    停好車,他們一道從停車場再往小區那邊走。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走起來也需要個十分鍾。


    他們兩個人,一步一個腳印的,更是慢了。


    沈灼背著手,稍稍錯他半步,譚思古隻能走幾步,再回頭看她一眼,不知是不是怕她跟不上。


    後來他幹脆停下來,腳步頓在原地——


    沈灼被他突如其來的停頓驚到,也跟著停下來。


    然後,就覺得手掌一暖,他大掌包裹住她的手。


    他哭笑不得:“是不是我不主動,你就永遠隻等著。”


    沈灼一頓,臉上有些熱,腹誹著,難道我昨天沒有主動?哼,我隻在關鍵的時候主動!


    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有些笨,嘟嘟囔囔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最後倒豆子一樣,出了一句話:“你就……走啊,我能跟上的!”


    譚思古道:“那繼續走吧。”


    他牽著她,兩人的手臂隨著步子晃來晃去,沈灼慢慢靠近他,越來越近,最後貼住他的手臂,心裏竊喜著。


    譚思古目視著前方,淡然道:“我們這樣,像不像他們?”


    他指著走在前麵一對年輕情侶,女孩在男孩身邊嬌俏可人,依靠在男孩身邊,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那女孩側過頭看看男孩,笑容甜蜜。


    沈灼失神道:“大概是吧。可是……好像又有些奇怪?哪裏奇怪?”


    她仰頭看著譚思古,譚思古回頭也看向她,說:“因為他們是熱戀,我們……我們戀愛過麽?”


    沈灼撇撇嘴,道:“我記得因為某人以前太心急了,所以戀愛這個步驟就直接被省略掉了!”


    譚思古細想了一下,苦笑說:“那你想要怎麽補償?”


    沈灼說:“譚先生,你不會連談戀愛都讓別人來教吧?”


    譚思古愣住,繼而笑,“那倒不用了。”


    他握著沈灼的那隻手突然一用力,沈灼沒站穩,向他身上栽去,適時,他鬆開沈灼的手,直接攔上她的腰。


    有一瞬間,沈灼覺得自己耳邊刮過去一陣熱風,帶著清淡的薄荷氣息,令她心頭一悸。良久,熱意擦過,涼意襲來。


    譚思古悠悠道:“想一想我今年也都三十四了,還要陪你玩談戀愛的遊戲,心有點兒累……”


    沈灼知他故意嘲弄她,佯裝生氣,又忍不住撲哧一聲,自己露了氣。


    但這樣偎在他身邊,又是如此依戀,如此,不想離開……


    小區門前仍是門庭若市,不少看熱鬧的在附近張望。


    辦喜事的那家就在公園附近,公園路口搭了圓門,粉色的氣球和彩色的絲帶到處都是,花團錦簇的禮台上,司儀正在測試音響。


    室外的婚禮儀式,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開始。


    沈灼和譚思古也在旁邊看了會兒,就被人叫住了。


    他們回頭看,才見是王嘉禾。


    王嘉禾其實在他們身後看了好久了,一直沒能敢上來認人。


    想前幾日這兩人之間,別捏加尷尬,裝腔作勢得一個比一個厲害,今天是吹了什麽風?沈灼一晚未歸,再出現竟是攜手相伴……


    看清楚真的是他們之後,王嘉禾才出聲,叫了沈灼的名字。


    王嘉禾一雙眼睛亮得出奇,沈灼見母親在後麵那探究的模樣,立刻有些發囧,像課堂上被捉到寫情書的學生,臉漲得通紅。


    王嘉禾笑笑,走過來道:“還真是你們倆,剛到呀?”


    譚思古比沈灼不知淡定多少倍,或者說,他根本不曾慌張過。


    “嗯,也是剛到,車停在外麵的停車場了。”


    譚思古說著,就去接王嘉禾手裏剛買回來的菜。


    王嘉禾心裏都快喜出蜜了,原想著還要再磨一段時間,不想這女婿兜兜轉轉還是她家的!


    她大方地把東西交給譚思古,這邊,就拉著沈灼走。


    “去你齊叔那兒!今天沈燁也沒回來,咱們就在診所那吃午飯!”


    齊老爺子的診所就在附近,走了沒幾步,就見到門口的招牌。


    走進去,先入口鼻的是藥的香味。


    這間診所麻雀雖小,五髒具全。


    齊老爺子正坐在辦公桌為人聽診,一抬頭,臉上盡是驚喜。他急忙放下手裏的聽診器,站起來道:“你們來啦!快過來坐!”


    門廳坐著三兩個等待看病的病人,沈灼忙說:“齊叔您忙吧,我們自己找地方坐。”


    齊老爺子嗬嗬笑,又坐回去。


    王嘉禾領沈灼和譚思古往裏麵走,臨走前還能聽到外麵的病人問齊老爺子。


    “齊大夫,這倆是誰呀?”


    齊老爺子笑著說:“那是我閨女,旁邊那個,是我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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