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夫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等到天氣轉暖些,就打發著蒼術回張莊看看。


    “蒼術啊,到時候見了你舅舅,就說我找他有些事兒要說。若是哪天時間空閑,就過來找我。”


    “知道了,東家您放心,我快去快回。”蒼術利落的應道。


    唐大夫摸摸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胡茬子,道:“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多呆兩天也是無妨。要帶回去的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東家放心,我都收拾好了。東家對人向來和善大方,我這些日子也攢了不少。給舅舅舅母都買了東西,不會有事兒的。”蒼術道。


    “再說,夫人又給我做了新衣裳,我這一身回去,保不準有那些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衣錦還鄉咧。”蒼術打趣道。


    “你個小泥猴子,就一張嘴利索,平日裏見你認那些草藥可不見麻利勁兒。”唐大夫點了點蒼術。


    “罷了,你快些走吧。”


    “那東家,我就先走了。”蒼術道。


    上次從張莊到縣城,是張大牛一路領著蒼術走過來的。這次蒼術回去,唐大夫早就打聽好了回張莊的驢車,給蒼術要了一個位子。


    驢車走的慢,車上還有著其他人,路上顛簸,大家也沒啥子交談的*,都縮著腦袋,捂好隨身的包袱。蒼術眯著眼睛看著驢車慢悠悠的駛出城門,慢悠悠的走在鄉間小路上。


    似乎出了城,這外麵的風都格外的冷上一些。但是遠處瞧著,已經不是冬日裏的蒼涼,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層淺淺的青色。這次回去,蒼術給舅母李翠買了一朵絨花,給舅舅張大牛打了半包的鹵肉,元寶一小包的麥芽糖,還給那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小娃買了一個撥浪鼓。就這些兒玩意,花了蒼術三個月的工錢,讓蒼術一邊心疼一邊上火。心疼錢就這麽的嘩啦啦的出去了,上火按照自己的賺錢速度,離著自由怕是要遠了。


    等到了快要到晌午的時候,終於到了張莊的地界了。二十多個青壯年,正在田埂上翻土,馬上就到了要播種的時節,貓了一冬的壯漢們也都開始出來了。蒼術知道整個張莊,都是北懷城一大戶人家的莊子,這莊子上上下下的百多號人,都靠著這些地吃飯,張大牛也是其中的一個。


    蒼術雖然眼神好,但是眯著眼睛找幾圈也沒看到張大牛在哪裏。到是看到田埂邊上,貌似是莊頭的人,正在田邊監工。


    蒼術從張莊臨走的時候,聽過些關於這個新莊頭的風言風語。說是從北懷城主家出來的人物兒,聽說還是當家主母那頭的親戚,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好好的要從城裏來到張莊當一個莊頭。為人雖然尖酸嚴苛,但好在也不克扣莊戶們該得的銀錢,除了莊裏嘴碎的婆娘們喜歡說上兩句,莊裏的青壯年對那莊頭都是又敬又怕。


    蒼術收回視線,這莊頭是什麽來曆和自己也沒上絲毫關係,一想到馬上就要看到元寶和李翠兒,蒼術這心裏也開始微微緊張些。蒼術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也算買了不少東西,舅母應該不會對自己惡語相向吧?元寶也不知道會不會記得自己了,蒼術心裏有些惦念著元寶,畢竟元寶在某一個階段,成為了蒼術活下去的一種助力。


    到了張莊莊口,人們就都下車了。蒼術腳步輕快,背著包袱,熟門熟路的就走向張大牛的家。


    門前的青石台階和自己走之前一樣,大門虛掩著。蒼術深呼一口氣,推開門。


    李翠正在院子裏幹活,元寶撅著屁股蹲在李翠腳邊,不知道在玩些什麽。


    “你,你怎麽回來了?被攆回來!”李翠回頭一瞧是蒼術,白了一張臉。


    “舅母,我沒被攆回來。”蒼術提了一下自己手裏的包袱,繼續道:“是東家瞧著我過年沒回來,趕上這個時節事情還不太多,允我回來看看。”


    李翠開始隻不過是猝不及防之下的本能反應,等到穩了心思,看著蒼術一身好好的青布衣裳,臉上也有了肉,就連印象中唯唯諾諾的性子也似乎沒了,此刻像是變了個樣子。


    找了塊布隨便擦了擦手,李翠道:“既然回來了,就進來坐。你舅舅要等到晚上才回來呢。”


    蒼術笑道:“進莊子的時候就瞧著地裏都是人,看了好半天也沒找到舅舅。就隻好先拿著東西過來了。”


    李翠看了一眼蒼術的小包袱,道:“這是從城裏帶過來的?”


    蒼術道:“可不是咧。也沒啥子東西,太貴的也是買不起的。舅母進屋瞧瞧?”


    元寶躲在李翠身子後張望了半天,期期艾艾的喊了一聲:“哥哥。”


    “哎,元寶還記著哥哥呢?”蒼術心裏一暖,蹲下身子把元寶抱在懷裏。


    李翠接過包袱,率先進了屋子。把包袱打開一看,一朵紫色絹花,一個小巧的撥浪鼓,還有兩包吃食,打開一看,心裏有了數。


    “這東西要花不少錢呢吧?”


    “想著上次舅舅說要有了小弟弟,也不知道買些什麽好,就買了個撥浪鼓。至於這絹花,在城裏瞧著人家都帶著好看咧,就想著也給舅母買上一個。”


    李翠拿著絹花比了比,咂舌道:“你們小孩子就是願意瞎花錢,這都是城裏太太們戴的東西。我一個老婆子戴這些作甚。”


    “這話咋說咧,要不是舅母托舅舅給我找了這麽個營生,我也攤不上這麽好的東家不是?孝敬舅母的,應當應當的。”


    “要我說,舅母戴著這花,可不比城裏太太們差。”蒼術恭維道。


    李翠挺舒心的笑了,道:“可還是沒看到銀錠呢吧,擱在炕上呢。”


    蒼術一聽是銀錠,心裏知道這次李翠生的肯定是個兒子。到了裏屋一瞧,果真炕上包著一個胖娃娃,正睡得香甜。


    “今兒晚是不走了吧?”


    “嗯,等著看看舅舅。呆上一夜我就要回去了。”


    李翠聽了,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麽,碰上這麽好的東家,可不該偷奸耍滑的。看過就該回去幫忙。”


    蒼術點頭稱是。


    等到晚上張大牛回來的時候,就瞧著蒼術哄著元寶,自家婆娘一改往日裏的作風,居然笑眯眯的迎上來:“當家的,可算回來了。狗娃回來了,還帶著東西。”


    “舅舅。”蒼術叫了一聲。


    “都過來吃飯吧。”李翠在那邊叫道。


    晚飯是半碟鹵肉,切的薄薄的,一鍋雜糧粥,一碟醃鹹菜,一摞粗麵皮餅子。


    “東家說,若是舅舅有空,就去縣城裏一趟。”蒼術道。


    “嗯,那過了這陣子,我就去縣裏。銀錠可多虧了唐大夫的藥,生的雖然艱難些,但也都平安。”張大牛道。


    “可不是麽,我聽說,唐大夫正月二十的那幾天,都是開門問診送藥的,活菩薩心腸呢。”李翠也道。


    蒼術吃了半碗雜糧粥,一個粗麵餅子。那碟子肉蒼術很有眼力價的沒有動,大部分被李翠夾到元寶飯碗裏,剩下的給了張大牛。


    元寶好幾個月沒吃到肉了,嘴裏吧唧吧唧的嚼著香。


    張大牛挺興奮的,覺得自己雖然沒啥兄弟,但是張家的人能和和氣氣的圍在一起吃一頓飯,張大牛就打心眼裏高興。


    “狗娃,你到時候就好好跟著唐大夫,要是真學會唐大夫一手半手的,那才是有出息呢。”張大牛樂嗬嗬的道。


    蒼術一一聽了,不住的點頭。


    第二天一早,張大牛早早的就去了田裏,蒼術不著急走。


    帶著元寶在莊子溜達,這一溜達不要緊,蒼術就惹了事兒。


    蒼術這次惹到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天在地頭裏看到的那位莊頭。


    合該也是蒼術觸了黴運,青天白日的就和那莊頭一頭撞上了。莊頭低頭一瞧是倆個小孩子,本也沒有在意,揮揮手就要走了。結果蒼術剛邁出沒幾個步子,就被莊頭給叫住了。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麽從沒見過?”莊頭問道。


    “是莊裏張大牛家的侄兒,早些時候在縣城裏的藥鋪當夥計,這次是回來看看。”蒼術道。


    “張大牛?”莊頭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想起這麽個人來。


    “嗯,那是我舅舅。”蒼術也不知道這位莊頭是吃錯了哪一門子藥。


    莊頭倒是記得那張大牛,嘴笨幹活實在,不偷懶倒也聽話,還賣的一身好力氣。看著眼前的小娃,年歲不大,倒是眉清目秀,不像是莊戶人家養出來的。要不是一身粗布衣裳和那點小心翼翼失了風度,眉眼恍惚間就像極了主家那位爺了。


    “你今年多大了?”


    “翻過年,就算是整七歲了。”


    “你娘是誰?”莊頭問道。


    蒼術頓了一下,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那個娘在張莊,提起來著實的有些不名譽。


    “我問你,你娘是誰?”


    “我娘四年前去世了。”蒼術想了想,避開了莊頭的問題。


    莊頭頓了一下,覺得自己的猜測太不靠譜,揮揮手也就讓蒼術過去了。


    元寶直到走遠了,才怯怯的道:“哥哥,咱惹禍了麽?”


    蒼術也有點詫異莊頭的盤問,但是想了幾個轉轉兒,還是一頭霧水,索性就不管了。


    “元寶不怕,沒事兒。”


    蒼術在張大牛家用了一餐午飯,就跟著進城的驢車,又慢慢悠悠的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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