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蒼術和白嵐商定了去北懷城裏的事情,在懷柔縣城又等了幾天，這才啟程。
臨走之前,白嵐和蒼術又去了百草堂，想著通過唐大夫的關係,走一走朱老三的關係。
唐大夫聽了二人的來意，思索了一會,也就應了。
“我也就負責個引見,別的,還是你們倆的事情。”唐大夫道。
蒼術趕緊道：“這就足夠了。一般人怕是連這個機會也沒有呢。”
白嵐也在旁邊說道：“這次要承唐大夫的情兒了。”
唐大夫算是個老狐狸,道：“你們也不要對這事抱太大的期望，漕運那裏麵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二人聽了，連忙應了。
從百草堂出來，是唐林出來送的。
“你們也別都聽我爹的，我爹那個人，總是先想那些不好的。”唐林道。
蒼術笑道：“其實我們也知道，漕運的事不簡單，就是懷了一個念想。”
唐林點頭道：“我也是怕你們聽了我爹的話不好受，三舅舅是個爽快的人，這些年在漕幫也是能說的上話的。”
蒼術道：“我明白老東家的擔心。”
唐林搖搖頭，私下扯了蒼術小聲道：“若是我三舅舅不答應，你也可以去南鑼鼓巷去看看，找一位叫柳娘子的。”
蒼術看了一眼唐林，唐林輕輕搖搖頭。
從百草堂出來以後， 二人收拾的一番，就駕著車去北懷城了。
趕車的是白嵐，黑妹兒還是第一次去北懷城，一雙驢眼睛在路上四處瞧。
張大叔本來也是想去的，但是被白嵐留在店裏，雖然韓瑜飛和許慶在店裏幫忙，但是年紀在那裏放著，張大叔留在店裏這心裏才更有譜兒。
到了北懷城裏，倆人先是找了客棧，定了一間房，又把黑妹兒交給小二看管。
到的第一天晚上，倆人沒急著去拜訪朱老三，而是去找了木匠店的小掌櫃。
這些年，白嵐和小掌櫃的也算有了不錯的交情，前些年小掌櫃的妹子出嫁了，白嵐還封了紅包。後來小掌櫃的也訂婚，關於胭脂方麵的女人事兒，就都交給了小掌櫃家的娘子。
“白兄弟來了？”小掌櫃的瞧見白嵐，出門迎了出來。
“嗯，李兄。生意最近可好？”白嵐也笑著道。
小掌櫃的笑著搖搖頭，道：“就那麽回事兒，能吃一口飯。”
說完這句話，這才見到站在白嵐身後的蒼術，蒼術除了第一次來過一次，就再沒見過，如今也算是幾年沒見了。
“這位是？”小掌櫃的詢問道。
“這是鋪子的另一個合夥人，蒼術。”白嵐趕緊介紹道。
小掌櫃的哦了一聲，道：“久聞大名，就是沒見過幾次。白嵐一直提起你呢。”
白嵐和小掌櫃的交情不錯，偶爾白嵐來北懷城，也會和小掌櫃的喝上幾杯。小掌櫃的也就知道，百貨鋪子這生意，貌似還有一個合夥人，隻不過那個合夥人一直在懷柔的店裏看店，很少到北懷城。小掌櫃的本以為，這個看店的合夥人，應該也是和白嵐差不多大的年紀，但是如今一瞧蒼術的年紀，倒是吃了一驚，這蒼術開店的時候，豈不是才不滿十歲？
蒼術點點頭，隻是笑笑。
白嵐又道：“這就是李兄。”
白嵐和小掌櫃的一邊說著話，蒼術很少插嘴，隻是在一邊安靜的聽著。
“這次過來，又是過來進貨的？”小掌櫃的問道。
白嵐點頭，道：“也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新鮮的東西。”
“也好，去幾個碼頭走走，碰碰運氣。”小掌櫃的道。
“現在城裏怎麽樣？”白嵐問道。
“和以前一樣，你也知道，自打一年前咱們這的官爺被人弄下台，這次來的官爺，聽說挺老實的。”小掌櫃含糊道。
這位被人弄下台的官爺，就是當年初來乍到北懷城，又縱著自己的小舅子在漕運上想要伸手的那一位。
漕幫在早些年間，就做大了。各個利益分配團體都已經形成，在漕運上，碼頭上，官府上，客商之間，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利益圈子。結果這位沒認清形式的官爺，隻想著在碼頭上撈出一筆，卻是得罪了這個利益圈子，幾番周折下來，以官爺被人在朝中參了一筆貪汙受賄，而丟了官紗。官爺下馬的這件事兒，在北懷城裏的，也一直流傳。大家一提起漕幫來，就忍不住想起這個被鬥下去的官爺。
白嵐似乎對這個新上任的官爺有些興趣，問道：“官爺還有老實的？”
李小掌櫃的笑了笑，道：“可能是個明白人。”
白嵐點點頭。
“怎麽？問起這邊的事兒？是想把鋪子開到北懷城這邊？”小掌櫃的問道。
白嵐搖頭道：“哪裏有那麽多的銀子？”
李小掌櫃的道：“就你謙虛。”
白嵐問道：“其實，我倒是想和漕幫認識認識。”
李小掌櫃的皺眉道：“和漕幫？這可不好辦。再說，和漕幫有了關係，以後也麻煩。”
白嵐道：“實不相瞞，我還真有這個打算。”
李小掌櫃的想了想，道：“有門路麽？”
白嵐點頭。
李小掌櫃的道：“那就好，不過記著，漕幫的份子錢可不輕。”
從李小掌櫃那裏出來的時候，蒼術有些不解的問道：“李小掌櫃的沒有門路，把這事兒和他說做什麽？”
白嵐解釋道：“李兄這些年一直在城裏，雖然和漕幫沒什麽大關係，但是裏麵的門道也是知道一些的。先摸清門道，總要比摸石頭過河要強。”
蒼術道：“說的也有理。”
蒼術路上也沒在說話，主要是心裏有些不大舒服。之前一直和張大牛說鋪子是白嵐做大頭，自己隻是個幫忙的。後來在外麵，大家也都默認這樣的事實。加上當年房契地契的名字，都是落的白嵐的名字。哪怕後來蒼術得了戶籍，也沒好意思提起來改名字的事實。
加上懷柔縣的這些人，都把白嵐當做真正掌櫃的。說起自己，好聽的是叫個小掌櫃，不在意的也隻是叫叫蒼術的名字，或者說是白嵐的一個朋友。好像自己在店裏麵真正的地位，被這樣的無視，無視的多了，好像這個店真是白嵐做起來的一樣。這樣的不舒服，偶爾會浮現在蒼術的腦海裏，但是白嵐一直對自己不錯，生活方麵多是照顧，要是自己貿然提出來，又顯得自己小心眼似的。蒼術就這麽一直忍著。
但是到了北懷城裏，看著白嵐和小掌櫃的侃侃而談，白嵐輕車熟路的找客棧，熟悉的小二。蒼術覺得，這些年來，自己已經被白嵐慢慢的落下了。從開始的自己帶領著白嵐，慢慢變成了井底之蛙，而白嵐早就在不斷的磨練中，成為了一個真正成熟的商人。
蒼術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多了一輩子的記憶，其實並不能在這個古代給自己多大的幫助。自己並不是天才，比土生土長的本朝人，多的隻是一些創意和經驗。並不是多了一輩子的記憶，周圍人的智商就比自己低了。從上輩子到現在，蒼術缺的是真正的社會經驗，真正的經商心態。
白嵐有些奇怪，從李小掌櫃的那裏出來，蒼術的心情就不太好。
晚上吃飯的時候，蒼術隻是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
白嵐忍不住問道：“怎麽？身體不舒服？”
蒼術看了一眼白嵐，搖頭道：“沒，就是沒胃口，你吃吧。”
白嵐看蒼術不舒服，自己也沒了胃口，放下碗筷，道：“要不要晚上我陪你走走？城裏的夜市很熱鬧。”
蒼術想著回了房間也是憋悶，不如出去走走。
點頭道：“好。”
白嵐和蒼術漫步在北懷城街頭，上一次兩個人這麽走的時候，還是四年前。那天晚上蒼術要了一碗腸粉，和白嵐吃的開心。
蒼術不說話，白嵐也隻是陪著，並不多嘴。
沿著街邊慢慢走，人群來來往往，接踵而至。路上彩燈飄飄，小商販的叫賣聲響在身旁。
蒼術走著走著，覺得心裏的悶氣出了不少。
路上正好有耍猴戲的，索性就圍了上去。
三隻穿著花衣服的小猴子，屁股紅紅的，在耍猴人的命令下，熟練的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
周圍人一邊大笑，一邊叫好。
蒼術看的高興，白嵐從身上掏出幾個銅板，早就被耍猴人教育得當的猴子見有人掏錢，立馬就湊了過來，先是行了一個禮，然後伸手眼巴巴的要拿錢。
白嵐把錢塞到蒼術手上，對著猴子道：“翻兩個跟頭。”
耍猴人打了一聲口哨，就見那猴子淩空翻了兩個跟頭。
然後伸出猴爪。
蒼術把錢遞給猴子，猴子得了錢，還知道行禮。
逗得蒼術忍不住笑了。瞧著蒼術露出笑模樣，白嵐問道：“要不要在讓猴子耍幾個把式？他們會的可多了。”
蒼術眼睛亮晶晶的，問：“還要花錢？”
白嵐道：“幾個銅板罷了。難得你高興。”
蒼術瞧瞧那三隻猴子，的確是招人喜歡，點頭道：“別給太多。”
有賞錢在，耍猴人也賣力氣。
而且也命令猴子和蒼術來一些互動，比如作揖，比如磕頭，比如裝醉漢之類的。
蒼術算是玩了一個痛快。
等到從人群裏出來，夜市裏的人群也都要散了，來來往往的，白嵐生怕蒼術被碰到，索性護了兩下，後來幹脆牽了蒼術的手。
蒼術被白嵐牽起手的時候還是一愣，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眼前這個人，似乎和自己表白過，而自己也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蒼術一下子變得別扭起來，幾次想要把手抽出來，但是都被白嵐緊緊攥著。
“一會人多，擠散了就不好了。”白嵐解釋道。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蒼術和白嵐睡在一起，那就更別扭了。
“今兒不高興了？”白嵐試探的問道。
蒼術搖搖頭，不太想說。
“我和李兄走的近一些，交情也不錯。”白嵐想著蒼術是從木匠鋪才不高興的，覺得還是解釋一番比較好。
“不關他的事兒。隻是我有些事想的多一些罷了。”蒼術道。
蒼術不是能藏的住心眼的，白嵐也就更奇怪，蒼術這般藏著捂著的，究竟是什麽事兒。
在白嵐眼裏，蒼術這個人有些異樣的天真。有頭腦，但是狠不下心。還有很多奇怪的善心。
遠的不說，就說元寶來店裏幫工的這件事兒。蒼術就是一直護著元寶，多了的重活寧可自己幹，也不讓元寶插手。和張大牛家的交情，白嵐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除了那個舅舅算是個老好人，那個舅母和薛玲相比也不差啥了，但是蒼術卻一點都沒有報複。
蒼術總說黑毛和黑妹兒是個成精的，可黑毛和黑妹兒也都隻願意欺負蒼術，不是為別的，而是蒼術心最軟，撒撒嬌就能要到吃的，也舍不得打他們。要白嵐說啊，這牲畜眼裏看出的好人壞人，才是最簡單。
可如今，這樣的蒼術居然想多了事情，怎麽能不讓白嵐上心？
“為漕幫的事兒？”白嵐道。
“差不多，也不知道明天見到朱老三，又是個什麽場景兒呢。”蒼術也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就順著白嵐的話道。
“沒事兒，就算是漕運的事兒不行，我們也有別的法子。”白嵐安慰道。
蒼術點點頭，道：“也不早了，睡吧。”
白嵐晚上的時候也老實，也沒什麽綺麗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二人帶著禮物，就去了三碼頭那邊。
碼頭總是很多力工，很多船隻。
找了碼頭管事兒的問了朱老三的事兒。如今管事兒還是蒼術一個熟人，當年帶著蒼術和唐林買點心的癩狗。
如今的癩狗也不是癩狗了，成為了三碼頭的管事兒，是朱老三的心腹人馬。
“狗哥，這倆人說是找頭兒。”來人對癩狗道。
“你們找三哥？”
“是是，我們是懷柔縣的，百草堂的唐大夫應該和三哥說過我們的事兒。”白嵐道。
癩狗上下打量一圈白嵐，看著不像是熟人。
“狗哥，當年您還帶著我們買過點心呢？”蒼術也出聲道。
“啥？”癩狗可不記得這麽一茬子事兒了。
“就是三哥的外甥，唐林。我當年是唐家的夥計。”蒼術道。
出來混的，別的不好，記性一定是好的，癩狗稍微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這麽回事兒。
“哦，我想起來了，你都這麽大了？”
“嗯，癩狗哥，你給看看，三哥現在有空不？我們想著拜訪一下。”
“你們找三哥幹嘛？”
“生意上的事兒。”白嵐道。
癩狗知道三哥和百草堂唐大夫的親戚關係，尤其是當年三哥能當上三碼頭的管事兒，和當年唐大夫治好了當家的刀傷不無關係。既然走唐大夫這條線來的，又是為了生意，自己去問問三哥，也是可以的。
“那行，你們等等。我去問問。”癩狗道。
唐大夫確實是給朱老三傳了信兒，說是有一個相識的，想要走走漕運生意，不過是個新手，想先問問。
朱老三和唐大夫的關係這些年正經處的不錯，聽了癩狗的話，道：“帶他們過來吧。”
白嵐和蒼術終於見到了朱老三。
如今的朱老三，已經是三碼頭第二號當家的。也可以說，他混的相當不錯。
當年惹的朱老大媳婦大鬧的朱家老四，也終於艱難的考了秀才。倒是朱大寶在縣裏念了沒幾年書，就耐不住性子，跑出來和朱老三混了。
朱老三還是一身短打的衣裳，眉目間也看出滄桑。
朱老三對於蒼術，還是有幾分耳聞的，主要是每次回家，朱珍偶爾也會提及蒼術，加上唐林和蒼
術走的也近，朱老三是很喜歡唐林的，一來二去的，蒼術也在朱老三那裏留了名兒。
“你就是蒼術？”朱老三仔細瞅瞅蒼術，除了長得清秀點，也沒有自家妹子說的那麽好。
蒼術露了一個笑臉，道：“就是我。”
白嵐也行了禮，道：“三哥。”
朱老三對於白嵐的禮隻是點點下巴，並沒把白嵐當一回事兒。
“聽說，你們想要走漕運？你們是想做什麽生意？”朱老三幹脆的問道。
“山貨，皮毛。”
朱老三道：“山貨這邊，倒也不是沒有做的。你們怎麽想起來走這個了？你們手裏有多少貨？準備到哪邊去？漕運上的規矩，是十抽二，你們都知道麽？”
白嵐答道：“想要往北邊走，去鳳天城那邊，那邊少山多水。手裏的貨現在還沒完全統計，這次是想著過來探探。”
朱老三道：“鳳天那邊？”
白嵐點頭。
“既然都是老家人，幹脆把話和你們說了。你們這生意啊，壓貨不超過一千兩，壓根就上不去船，至於鳳天城那邊，據我所知，上碼頭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朱老三的話基本就算上拒絕了，一千兩銀子的貨物，相當於把大部分的身家都壓上去了。白嵐和蒼術壓根就沒有那麽多錢。
“三哥，就不能通融通融麽？一千兩銀子，這有點多。”
朱老三搖頭道：“不成。”
白嵐還想再說說話，被蒼術拉住了。
“那今天就叨擾了三哥了。”
二人隻能這麽走出了碼頭。
白嵐道：“沒想到漕幫的抽成這麽大。”
蒼術道：“一家獨大，壟斷下來也不算什麽了。”
白嵐歎了一口氣：“看來隻能走孟家那條路了。”
蒼術問道：“你知道南鑼鼓巷在哪裏？”
白嵐停住腳步，奇怪的看著蒼術，問道：“問這個做什麽？”
“你知道？”
“風月地。”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有六千吧？
祝各位看文愉快！
蒼術和白嵐商定了去北懷城裏的事情,在懷柔縣城又等了幾天，這才啟程。
臨走之前,白嵐和蒼術又去了百草堂，想著通過唐大夫的關係,走一走朱老三的關係。
唐大夫聽了二人的來意，思索了一會,也就應了。
“我也就負責個引見,別的,還是你們倆的事情。”唐大夫道。
蒼術趕緊道：“這就足夠了。一般人怕是連這個機會也沒有呢。”
白嵐也在旁邊說道：“這次要承唐大夫的情兒了。”
唐大夫算是個老狐狸,道：“你們也不要對這事抱太大的期望，漕運那裏麵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二人聽了，連忙應了。
從百草堂出來，是唐林出來送的。
“你們也別都聽我爹的，我爹那個人，總是先想那些不好的。”唐林道。
蒼術笑道：“其實我們也知道，漕運的事不簡單，就是懷了一個念想。”
唐林點頭道：“我也是怕你們聽了我爹的話不好受，三舅舅是個爽快的人，這些年在漕幫也是能說的上話的。”
蒼術道：“我明白老東家的擔心。”
唐林搖搖頭，私下扯了蒼術小聲道：“若是我三舅舅不答應，你也可以去南鑼鼓巷去看看，找一位叫柳娘子的。”
蒼術看了一眼唐林，唐林輕輕搖搖頭。
從百草堂出來以後， 二人收拾的一番，就駕著車去北懷城了。
趕車的是白嵐，黑妹兒還是第一次去北懷城，一雙驢眼睛在路上四處瞧。
張大叔本來也是想去的，但是被白嵐留在店裏，雖然韓瑜飛和許慶在店裏幫忙，但是年紀在那裏放著，張大叔留在店裏這心裏才更有譜兒。
到了北懷城裏，倆人先是找了客棧，定了一間房，又把黑妹兒交給小二看管。
到的第一天晚上，倆人沒急著去拜訪朱老三，而是去找了木匠店的小掌櫃。
這些年，白嵐和小掌櫃的也算有了不錯的交情，前些年小掌櫃的妹子出嫁了，白嵐還封了紅包。後來小掌櫃的也訂婚，關於胭脂方麵的女人事兒，就都交給了小掌櫃家的娘子。
“白兄弟來了？”小掌櫃的瞧見白嵐，出門迎了出來。
“嗯，李兄。生意最近可好？”白嵐也笑著道。
小掌櫃的笑著搖搖頭，道：“就那麽回事兒，能吃一口飯。”
說完這句話，這才見到站在白嵐身後的蒼術，蒼術除了第一次來過一次，就再沒見過，如今也算是幾年沒見了。
“這位是？”小掌櫃的詢問道。
“這是鋪子的另一個合夥人，蒼術。”白嵐趕緊介紹道。
小掌櫃的哦了一聲，道：“久聞大名，就是沒見過幾次。白嵐一直提起你呢。”
白嵐和小掌櫃的交情不錯，偶爾白嵐來北懷城，也會和小掌櫃的喝上幾杯。小掌櫃的也就知道，百貨鋪子這生意，貌似還有一個合夥人，隻不過那個合夥人一直在懷柔的店裏看店，很少到北懷城。小掌櫃的本以為，這個看店的合夥人，應該也是和白嵐差不多大的年紀，但是如今一瞧蒼術的年紀，倒是吃了一驚，這蒼術開店的時候，豈不是才不滿十歲？
蒼術點點頭，隻是笑笑。
白嵐又道：“這就是李兄。”
白嵐和小掌櫃的一邊說著話，蒼術很少插嘴，隻是在一邊安靜的聽著。
“這次過來，又是過來進貨的？”小掌櫃的問道。
白嵐點頭，道：“也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新鮮的東西。”
“也好，去幾個碼頭走走，碰碰運氣。”小掌櫃的道。
“現在城裏怎麽樣？”白嵐問道。
“和以前一樣，你也知道，自打一年前咱們這的官爺被人弄下台，這次來的官爺，聽說挺老實的。”小掌櫃含糊道。
這位被人弄下台的官爺，就是當年初來乍到北懷城，又縱著自己的小舅子在漕運上想要伸手的那一位。
漕幫在早些年間，就做大了。各個利益分配團體都已經形成，在漕運上，碼頭上，官府上，客商之間，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利益圈子。結果這位沒認清形式的官爺，隻想著在碼頭上撈出一筆，卻是得罪了這個利益圈子，幾番周折下來，以官爺被人在朝中參了一筆貪汙受賄，而丟了官紗。官爺下馬的這件事兒，在北懷城裏的，也一直流傳。大家一提起漕幫來，就忍不住想起這個被鬥下去的官爺。
白嵐似乎對這個新上任的官爺有些興趣，問道：“官爺還有老實的？”
李小掌櫃的笑了笑，道：“可能是個明白人。”
白嵐點點頭。
“怎麽？問起這邊的事兒？是想把鋪子開到北懷城這邊？”小掌櫃的問道。
白嵐搖頭道：“哪裏有那麽多的銀子？”
李小掌櫃的道：“就你謙虛。”
白嵐問道：“其實，我倒是想和漕幫認識認識。”
李小掌櫃的皺眉道：“和漕幫？這可不好辦。再說，和漕幫有了關係，以後也麻煩。”
白嵐道：“實不相瞞，我還真有這個打算。”
李小掌櫃的想了想，道：“有門路麽？”
白嵐點頭。
李小掌櫃的道：“那就好，不過記著，漕幫的份子錢可不輕。”
從李小掌櫃那裏出來的時候，蒼術有些不解的問道：“李小掌櫃的沒有門路，把這事兒和他說做什麽？”
白嵐解釋道：“李兄這些年一直在城裏，雖然和漕幫沒什麽大關係，但是裏麵的門道也是知道一些的。先摸清門道，總要比摸石頭過河要強。”
蒼術道：“說的也有理。”
蒼術路上也沒在說話，主要是心裏有些不大舒服。之前一直和張大牛說鋪子是白嵐做大頭，自己隻是個幫忙的。後來在外麵，大家也都默認這樣的事實。加上當年房契地契的名字，都是落的白嵐的名字。哪怕後來蒼術得了戶籍，也沒好意思提起來改名字的事實。
加上懷柔縣的這些人，都把白嵐當做真正掌櫃的。說起自己，好聽的是叫個小掌櫃，不在意的也隻是叫叫蒼術的名字，或者說是白嵐的一個朋友。好像自己在店裏麵真正的地位，被這樣的無視，無視的多了，好像這個店真是白嵐做起來的一樣。這樣的不舒服，偶爾會浮現在蒼術的腦海裏，但是白嵐一直對自己不錯，生活方麵多是照顧，要是自己貿然提出來，又顯得自己小心眼似的。蒼術就這麽一直忍著。
但是到了北懷城裏，看著白嵐和小掌櫃的侃侃而談，白嵐輕車熟路的找客棧，熟悉的小二。蒼術覺得，這些年來，自己已經被白嵐慢慢的落下了。從開始的自己帶領著白嵐，慢慢變成了井底之蛙，而白嵐早就在不斷的磨練中，成為了一個真正成熟的商人。
蒼術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多了一輩子的記憶，其實並不能在這個古代給自己多大的幫助。自己並不是天才，比土生土長的本朝人，多的隻是一些創意和經驗。並不是多了一輩子的記憶，周圍人的智商就比自己低了。從上輩子到現在，蒼術缺的是真正的社會經驗，真正的經商心態。
白嵐有些奇怪，從李小掌櫃的那裏出來，蒼術的心情就不太好。
晚上吃飯的時候，蒼術隻是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
白嵐忍不住問道：“怎麽？身體不舒服？”
蒼術看了一眼白嵐，搖頭道：“沒，就是沒胃口，你吃吧。”
白嵐看蒼術不舒服，自己也沒了胃口，放下碗筷，道：“要不要晚上我陪你走走？城裏的夜市很熱鬧。”
蒼術想著回了房間也是憋悶，不如出去走走。
點頭道：“好。”
白嵐和蒼術漫步在北懷城街頭，上一次兩個人這麽走的時候，還是四年前。那天晚上蒼術要了一碗腸粉，和白嵐吃的開心。
蒼術不說話，白嵐也隻是陪著，並不多嘴。
沿著街邊慢慢走，人群來來往往，接踵而至。路上彩燈飄飄，小商販的叫賣聲響在身旁。
蒼術走著走著，覺得心裏的悶氣出了不少。
路上正好有耍猴戲的，索性就圍了上去。
三隻穿著花衣服的小猴子，屁股紅紅的，在耍猴人的命令下，熟練的做著各種各樣的動作。
周圍人一邊大笑，一邊叫好。
蒼術看的高興，白嵐從身上掏出幾個銅板，早就被耍猴人教育得當的猴子見有人掏錢，立馬就湊了過來，先是行了一個禮，然後伸手眼巴巴的要拿錢。
白嵐把錢塞到蒼術手上，對著猴子道：“翻兩個跟頭。”
耍猴人打了一聲口哨，就見那猴子淩空翻了兩個跟頭。
然後伸出猴爪。
蒼術把錢遞給猴子，猴子得了錢，還知道行禮。
逗得蒼術忍不住笑了。瞧著蒼術露出笑模樣，白嵐問道：“要不要在讓猴子耍幾個把式？他們會的可多了。”
蒼術眼睛亮晶晶的，問：“還要花錢？”
白嵐道：“幾個銅板罷了。難得你高興。”
蒼術瞧瞧那三隻猴子，的確是招人喜歡，點頭道：“別給太多。”
有賞錢在，耍猴人也賣力氣。
而且也命令猴子和蒼術來一些互動，比如作揖，比如磕頭，比如裝醉漢之類的。
蒼術算是玩了一個痛快。
等到從人群裏出來，夜市裏的人群也都要散了，來來往往的，白嵐生怕蒼術被碰到，索性護了兩下，後來幹脆牽了蒼術的手。
蒼術被白嵐牽起手的時候還是一愣，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眼前這個人，似乎和自己表白過，而自己也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蒼術一下子變得別扭起來，幾次想要把手抽出來，但是都被白嵐緊緊攥著。
“一會人多，擠散了就不好了。”白嵐解釋道。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蒼術和白嵐睡在一起，那就更別扭了。
“今兒不高興了？”白嵐試探的問道。
蒼術搖搖頭，不太想說。
“我和李兄走的近一些，交情也不錯。”白嵐想著蒼術是從木匠鋪才不高興的，覺得還是解釋一番比較好。
“不關他的事兒。隻是我有些事想的多一些罷了。”蒼術道。
蒼術不是能藏的住心眼的，白嵐也就更奇怪，蒼術這般藏著捂著的，究竟是什麽事兒。
在白嵐眼裏，蒼術這個人有些異樣的天真。有頭腦，但是狠不下心。還有很多奇怪的善心。
遠的不說，就說元寶來店裏幫工的這件事兒。蒼術就是一直護著元寶，多了的重活寧可自己幹，也不讓元寶插手。和張大牛家的交情，白嵐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除了那個舅舅算是個老好人，那個舅母和薛玲相比也不差啥了，但是蒼術卻一點都沒有報複。
蒼術總說黑毛和黑妹兒是個成精的，可黑毛和黑妹兒也都隻願意欺負蒼術，不是為別的，而是蒼術心最軟，撒撒嬌就能要到吃的，也舍不得打他們。要白嵐說啊，這牲畜眼裏看出的好人壞人，才是最簡單。
可如今，這樣的蒼術居然想多了事情，怎麽能不讓白嵐上心？
“為漕幫的事兒？”白嵐道。
“差不多，也不知道明天見到朱老三，又是個什麽場景兒呢。”蒼術也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就順著白嵐的話道。
“沒事兒，就算是漕運的事兒不行，我們也有別的法子。”白嵐安慰道。
蒼術點點頭，道：“也不早了，睡吧。”
白嵐晚上的時候也老實，也沒什麽綺麗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二人帶著禮物，就去了三碼頭那邊。
碼頭總是很多力工，很多船隻。
找了碼頭管事兒的問了朱老三的事兒。如今管事兒還是蒼術一個熟人，當年帶著蒼術和唐林買點心的癩狗。
如今的癩狗也不是癩狗了，成為了三碼頭的管事兒，是朱老三的心腹人馬。
“狗哥，這倆人說是找頭兒。”來人對癩狗道。
“你們找三哥？”
“是是，我們是懷柔縣的，百草堂的唐大夫應該和三哥說過我們的事兒。”白嵐道。
癩狗上下打量一圈白嵐，看著不像是熟人。
“狗哥，當年您還帶著我們買過點心呢？”蒼術也出聲道。
“啥？”癩狗可不記得這麽一茬子事兒了。
“就是三哥的外甥，唐林。我當年是唐家的夥計。”蒼術道。
出來混的，別的不好，記性一定是好的，癩狗稍微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這麽回事兒。
“哦，我想起來了，你都這麽大了？”
“嗯，癩狗哥，你給看看，三哥現在有空不？我們想著拜訪一下。”
“你們找三哥幹嘛？”
“生意上的事兒。”白嵐道。
癩狗知道三哥和百草堂唐大夫的親戚關係，尤其是當年三哥能當上三碼頭的管事兒，和當年唐大夫治好了當家的刀傷不無關係。既然走唐大夫這條線來的，又是為了生意，自己去問問三哥，也是可以的。
“那行，你們等等。我去問問。”癩狗道。
唐大夫確實是給朱老三傳了信兒，說是有一個相識的，想要走走漕運生意，不過是個新手，想先問問。
朱老三和唐大夫的關係這些年正經處的不錯，聽了癩狗的話，道：“帶他們過來吧。”
白嵐和蒼術終於見到了朱老三。
如今的朱老三，已經是三碼頭第二號當家的。也可以說，他混的相當不錯。
當年惹的朱老大媳婦大鬧的朱家老四，也終於艱難的考了秀才。倒是朱大寶在縣裏念了沒幾年書，就耐不住性子，跑出來和朱老三混了。
朱老三還是一身短打的衣裳，眉目間也看出滄桑。
朱老三對於蒼術，還是有幾分耳聞的，主要是每次回家，朱珍偶爾也會提及蒼術，加上唐林和蒼
術走的也近，朱老三是很喜歡唐林的，一來二去的，蒼術也在朱老三那裏留了名兒。
“你就是蒼術？”朱老三仔細瞅瞅蒼術，除了長得清秀點，也沒有自家妹子說的那麽好。
蒼術露了一個笑臉，道：“就是我。”
白嵐也行了禮，道：“三哥。”
朱老三對於白嵐的禮隻是點點下巴，並沒把白嵐當一回事兒。
“聽說，你們想要走漕運？你們是想做什麽生意？”朱老三幹脆的問道。
“山貨，皮毛。”
朱老三道：“山貨這邊，倒也不是沒有做的。你們怎麽想起來走這個了？你們手裏有多少貨？準備到哪邊去？漕運上的規矩，是十抽二，你們都知道麽？”
白嵐答道：“想要往北邊走，去鳳天城那邊，那邊少山多水。手裏的貨現在還沒完全統計，這次是想著過來探探。”
朱老三道：“鳳天那邊？”
白嵐點頭。
“既然都是老家人，幹脆把話和你們說了。你們這生意啊，壓貨不超過一千兩，壓根就上不去船，至於鳳天城那邊，據我所知，上碼頭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朱老三的話基本就算上拒絕了，一千兩銀子的貨物，相當於把大部分的身家都壓上去了。白嵐和蒼術壓根就沒有那麽多錢。
“三哥，就不能通融通融麽？一千兩銀子，這有點多。”
朱老三搖頭道：“不成。”
白嵐還想再說說話，被蒼術拉住了。
“那今天就叨擾了三哥了。”
二人隻能這麽走出了碼頭。
白嵐道：“沒想到漕幫的抽成這麽大。”
蒼術道：“一家獨大，壟斷下來也不算什麽了。”
白嵐歎了一口氣：“看來隻能走孟家那條路了。”
蒼術問道：“你知道南鑼鼓巷在哪裏？”
白嵐停住腳步，奇怪的看著蒼術，問道：“問這個做什麽？”
“你知道？”
“風月地。”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有六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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