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個禮拜,肖孟迪都沒有出現在顧荏苒的世界裏,發短信不回,打電話被拖入黑名單,偏偏劇組為了能趕上上映的黃金檔狂趕進度。顧荏苒從早上五點半就要到劇組化妝梳頭,一直拍拍拍,拍到晚上十一點。


    她是個專業演員,所以有時因為配戲的腦筋轉不過來,拍的不自然,連累著她都得反反複複地拍也隻能繼續強打起精神來,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因為拍戲的地方與她公寓在一個城市,她個人又比較認床,所以晚上拍完戲她都是開車回自己的公寓住的。卸妝洗頭洗澡弄完後就將近一點半了,她還得背第二天的戲的台詞,琢磨著怎麽演,根本就擠不出時間來像高中那時候一樣對肖孟迪死纏爛打。


    所以忙著忙著,兩個人關係又冷了下來,不管顧荏苒是不是每天都努力發信息打電話,還是到後來她被劇組弄得身心疲憊隻在每天晚上回家路上不死心的打一個電話,等她回過神來才恍然發現,他們已經整整十四天沒有聯係了……


    不,是他單方麵拒絕聯係她十四天了。


    他到底是鬧什麽別扭了?該不會又回美國去了吧。


    化妝間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林瀟瀟站在門口,巴掌大的俏麗臉上露出可愛的小酒窩來對顧荏苒笑得像一隻溫順無害地小白兔,手裏端著一隻冒著熱氣的小碗。


    “荏苒姐,這是趙理他表妹在家裏自己包的小餛飩帶過來煮的,你要不要嚐嚐味道?”林瀟瀟在劇組呆久了也沒有一開始那麽緊張了,經常找機會接近顧荏苒。


    “多謝瀟瀟妹子了,順便替我謝謝趙理。”顧荏苒笑得很大方地收下小餛飩。林瀟瀟原地站著看了她一會,忽然有些臉紅地對顧荏苒道:“荏苒姐,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顧荏苒心道,來了,表麵上卻笑得明豔大方,慢慢地直起了腰杆,動作越發優雅起來:“你想告訴我什麽事?”


    林瀟瀟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門口,對顧荏苒小聲道:“……祝宥倪他,祝宥倪他拍戲的時候占我便宜!”


    顧荏苒沒料到她說的竟是這等事,這祝宥倪還是和她一個公司的,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她都得搞清楚。她收斂了笑容,表情嚴肅起來:“他怎麽做了?”


    林瀟瀟小臉漲紅,絞著手有些緊張地說:“明明導演說,隻是借位的吻戲,他不但碰到了,還舔了舔我嘴唇……”她的表情像是羞窘地想哭,淚眼汪汪地看著顧荏苒,像是請求大姐姐保護的小女孩。


    顧荏苒皺了皺眉,道:“這件事你為什麽和我說?你和趙理他說過麽?”


    林瀟瀟情緒低落地搖了搖頭:“我、我不敢……不然被他知道……他一定不會讓我繼續演的。”顧荏苒猜測她嘴裏的那個他,可能是戚姐說過那個b市市長的兒子。一個政客的兒媳婦去當了演員,這事還挺奇葩的。


    顧荏苒不知道她是真的天真還是假的無知,但既然這件事她知道了,肯定得讓公司注意一下手底下力捧小生的思想道德問題,她對林瀟瀟笑了笑,認真地對她說:“我會私底下警告他……也希望這件事是真實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林瀟瀟飛快地點頭。


    “荏苒姐,導演說下一場景要開拍了,讓我叫你準備準備。”祝宥倪敲了敲顧荏苒化妝室的門,有些驚訝地看到林瀟瀟也在顧荏苒專門的化妝間內,英俊陽光的俊臉上眉毛高高揚了起來,“咦?瀟瀟,你不是說想補一會覺麽?”


    林瀟瀟臉色有些發白地杵在了原地,手腳無措地看著他,下意識後退一步躲在了顧荏苒的身後。


    祝宥倪單似乎覺得她這個動作有些奇怪,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向顧荏苒:“荏苒姐?”


    “瀟瀟給我送來趙理他表妹煮的小餛飩,我還沒吃呢。”顧荏苒覺得眼下這個場景有些有趣,忍不住想翹著唇角笑。


    大家都是演戲的,不但騙得了別人還可以連自己都給騙了,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到誰在假裝隻怕目前為止隻有騙子自己知道。


    顧荏苒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站了起來,表情很遺憾:“誒,真有點可惜,等我回來餛飩就要涼了。”祝宥倪挑起劍眉笑了笑,語氣有些親昵地說:“我那兒有保溫盒,可以保溫,我給你拿來?”


    顧荏苒似笑非笑地拒絕了:“算了算了,再拖下去導演可要等急了,一會讓小張幫我熱一下就好。”


    他們倆這回要拍的是男主負傷墜崖之後被女主所救,醒來之後女主問了他負傷的原因,他沒告訴她是他偷了鎮裏一個富商的錢被打手趕著慌不擇路不小心掉下去的,卻轉了轉眼珠編了一段可憐的身世,誆女主教他武功。


    前麵祝宥倪已經拍了他從木屋醒來發現被人獲救的一部分了,後麵就到顧荏苒與他的對手戲上了。


    攝像機前演員各就各位,一切準備就緒,打板一響。


    顧荏苒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將白皙的手專業地按照撫琴的手勢輕輕放在了那把造價昂貴的古琴上。


    ……


    “卡——”導演滿意地從鏡頭後抬起頭,對顧荏苒和祝宥倪臉露笑意,“荏苒這段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宥倪在這場表現也有提升,一會再補幾個特寫,爭取後麵的片段也像這個一樣一遍過!”


    片場中途換景的時候,祝宥倪趁機偏過頭對顧荏苒笑著讚美道:“你剛才可真美,我差點都要忘記台詞了!”


    顧荏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略顯殷切討好的表情,又看到遠處林瀟瀟遠遠地踮著腳偷偷摸摸地看他們演戲,表情有些忐忑與擔心,於是慢條斯理地把他的話踢了回去:“你這花言巧語的,我可不信。”


    祝宥倪有些著急地離她站近了一步,陽光帥氣的外表下一雙澄澈的眼眸清澈見底:“真的,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星!早些日子我在公司便看到過你,但一直不敢和你打招呼,知道這回能和你對戲可把我高興壞了!”


    這種年輕人套近乎的話顧荏苒聽得很多,公司裏也不免有一些以為皮相好便能引起她注意,乘機借她上位的男星,所以雖然他的表情非常誠懇,但她對他這句話,連個標點符號也不會相信。


    甚至,由於他頻頻的殷勤討好,她開始懷疑林瀟瀟說的話會不會有幾分真實,他這個拍馬屁追女人的熟練樣子,倒是有幾分品性不端的潛質。


    祝宥倪卻不知顧荏苒心思一轉,已經懷疑上他是不是真的對林瀟瀟有動手動腳,繼續語氣親昵地對顧荏苒道:“我以後能叫你姐麽?姐,你是哪個電影學校畢業的,是走布萊希特體係偏多吧?我看你似乎演戲的時候,有些表現地高於角色,像是在駕馭一匹野馬,戲一演完便又立刻跳出了角色。”


    他這一番話倒是讓顧荏苒對他刮目相看,看得出他倒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真的看得懂表演的。顧荏苒當初在法國呆了兩年,念得表演課。她由於一些原因生活極其艱難,隻能為了獎學金和學費努力地考上了那家is學校。


    與國內那些要求演員不同,國內主流的表演方式一般是要演員切實感受角色心情,活生生地重現生活在舞台與鏡頭上。他們入戲的時候便是真的角色與靈魂揉雜在一起的愛恨情仇,而他們則需要與角色保持距離,利用演技表現出劇中人物的特色。


    顧荏苒說不清楚兩種方式孰優孰劣,隻能說這是兩種不同的流派。她回國剛進公司的時候,也被重新培訓了一遍這些世界戲劇的三大表演體係,感覺到了自己與國內一些演員的不同與優劣。


    可能是因為她的表演與其他科班出身的演員有些不同,當時她與眾不同的戲路居然在觀眾那裏頗受好評,戚姐是個很有能力的經理人,門路也廣,當即就利用她這個表演特點,一連為她接了許多都市精英類的毒舌女強人的劇本,使得她那個“女王”形象深入人心。


    她也借此大紅大紫了一番,隻可惜因為劇本的單一偏向性,造成了她眼下的轉型尷尬,若不是有這大製作的《玄武劍》出來,按照觀眾喜新厭舊的審美疲勞特性,隻怕她真的會在不久的將來徹底過氣。


    然而顧荏苒並不知道,劇中男主對她頻頻獻殷勤這一場景,很快就變成了一封電子郵件,靜靜地躺在了肖孟迪的電子郵箱裏。


    肖孟迪麵無表情地盯著電腦屏幕上,修長有力的指節按著鼠標滾輪,麵沉如水地看著寄信人這幾天來對於顧荏苒行蹤的報告。他鏡片後清冷疏離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帶著思索,比檢查自家公司的財務報告還要全神貫注。


    他緩緩地翻閱著那些高清照片,裏麵有顧荏苒與工作人員笑盈盈地打招呼的,也有因為要趕著拍下一場戲,她大大咧咧地蹲坐在角落裏與群眾演員一起吃著盒飯。拍戲畢竟條件艱苦,她年少的時候從沒有吃過這樣樸素的盒飯,在肖孟迪的印象裏,她家司機總是會按時將五星級廚師做好的飯菜放到精致的保溫盒,送到教室。


    如今,這個光彩耀人的東方之珠過的生活,在肖孟迪看來,卻也不盡如意……她難道這麽缺錢麽?


    後麵幾張的照片立刻打斷了肖孟迪的思路,他微微眯起眼,緊緊地盯著照片中顧荏苒身邊緊靠著一個高大俊俏的男人看。那男人高大帥氣,笑得一臉陽光,是顧荏苒這部戲裏的男主角。


    似乎是剛拍完戲,那男主表情有些殷切得走過來與顧荏苒說笑,顧荏苒毫無防備地任憑他靠近,兩人的距離略嫌曖昧。


    接下來又是幾張兩個人關係密切的幾張照片,肖孟迪越往下看去,他身上那股寒氣就越重,直到最後一張,那個俊俏的男主角得寸進尺地把手搭到了顧荏苒的肩膀上,笑得俊俏風流與她頭挨地極近,就像是要借機親上她的臉——他目光一冷,盯著那男人礙眼的臉半晌,握緊了拳頭。


    祝宥倪,這個名字在肖孟迪存儲著海量的信息碎片的大腦裏有過印象。他很快想起,當初在他和顧荏苒傳緋聞的之前,皇嘉娛樂也曾有意將她與祝宥倪拉在一起。當時從檔案袋裏看到這個人的照片便覺得莫名不順眼,現在看來,那果然是個礙眼的男人。


    就在肖孟迪的眼神如刀地盯著這個所謂的當代最紅小生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頓時,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他那雙眼底似乎飛快地劃過一道暗光,他想起來在這個時間段,會經常給他打電話的人是誰。


    這讓他心情略微平複了一些,眼裏的寒意也漸漸消散,他動作優雅,慢條斯理地拿出了手機,一抬眼卻在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之後有些失望。


    這失望讓他心底油然竄上一股無名惱火,他冷著一張臉接通電話,聲音壓抑著火氣,對電話那端的人嗖嗖冒著冷氣:“喂。”


    電話另一端的助理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肖孟迪那明顯心情不爽那電閃雷鳴的冷氣壓,顫顫地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報告:“肖總,你回程的機票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兩點。”


    肖孟迪似乎想到了什麽,冷笑了一聲說,“給我退掉!”


    然後在助理肝顫地舉著話筒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幹脆利落地掛掉了電話。


    沒過十五秒,助理的辦公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助理連忙接電。


    隻聽肖孟迪語調冷淡地從電話那端傳來:“剛才我說的話收回,明天的行程按原計劃。”扔下這麽一句話,他又把電話擱斷了。


    助理:“……”


    老板最近的情緒就像說下雨就打雷的六月天。助理悲催地捂著自己那顆脆弱的小心髒,決定再給自己多買一份醫療保險,雖然這裏薪水很高,但有這麽一個性格陰陽怪氣,喜歡用冷暴.力虐待助手的老板可真是戳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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