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第六感,這種感覺對於特工來說,尤為的重要。


    嶽梓童成為特工後,在這方麵受過嚴格的係統訓練,雖說還沒有登堂入室,像高手那樣能察覺出有一隻蚊子在背後幾米處飛過,但悄悄出現的蒙麵人,所散發出的殺氣,卻撥響了她的危機預警神經,促使她忽然間翻身。


    剛才與兩大蒙麵高手大戰三百回合——的嶽梓童,雖說也是險像百出,卻沒生出過當前的懼意,就仿佛剛才是遊戲,現在卻是與死神正對。


    “你、你們是什麽人?”


    仰躺在地上的嶽梓童,完全失去了翻身跳起逃走的任何機會,唯有用雙肘撐地,慢慢向斜坡挪動,這也是人在麵對危險,怕到極點時的本能反應。


    “殺你。”


    女殺冷冷吐出兩個字,不再廢話,輕叱一聲揮刀當頭斬下。


    很多電影裏,演到殺手出現後,總會有許多廢話,與目標聊天,我是誰派來的,人家為什麽要殺你,妹子,你現在後悔了吧,晚了啊,對不起啊,我可要動手了,希望你去陰間後別怪我,你雖然漂亮,我其實也舍不得殺你,等等。


    廢話說完後,職殺要動手時,救美的英雄從天而降,一記板磚,撂倒。


    美女被救,職殺含恨死去——這都是腦殘橋段,隻是為了增加電影的趣味性,現實中的職殺殺人時,能說一句殺你,就已經很給麵子了,你還指望她像電影裏那樣跟你聊天?


    刀光一閃時,嶽梓童拚命向旁邊翻滾,險之又險,鋒利的刀刃,擦著她後背斬在地上,斬斷一縷秀發。


    女殺根本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一刀斬空也在她預料之中,刀還沒提起呢,搶先伸出一腳,踏住了嶽梓童的後背。


    這一腳所踏的部位,也是相當到位,是讓人喪失反抗能力的尾椎之上第七骨節,讓自以為很厲害的嶽總,一下子就變成了粘板上的鹹魚。


    隨後刀光再次一閃,腳踏嶽梓童的女殺,斜斜高舉起了肋差,森冷目光緊盯著她勉力抬起的後脖子,揮刀!


    嶽梓童臉朝下的被踩住後,她會本能的抬頭——這個動作,是她腦袋被一刀斬斷的最佳時機。


    女殺把握的相當到位,嶽梓童在抬起頭來時,也猛地想到在國安受訓時,賀蘭扶蘇曾經給她詳細解說過這一點,遇到這種情況的最正確的反應,就是雙手反向抱頭。


    一刀砍在手腕上後的感覺,雖說不要太疼,卻能趁機抓住刀身,為自己的反擊,同伴的救援,贏得一線希望。


    雙手被砍斷,總比腦袋被斬斷,要好許多倍。


    很可惜,害怕練出一身腱子肉,會影響自己身材曲線性感的嶽總,從不考慮會遇到這種情況,當然也不會去苦練了。


    能夠在這時候,猛地想起賀蘭扶蘇教導的這些,就已經證明嶽總那時候很用心了,但再抬手反向抱頭,卻已經晚了,唯有死不瞑目的望著大堤,慘叫一聲:“扶蘇,來生——”


    扶蘇,來生再見。


    這是嶽梓童腦袋快被斬下時,急迫要說出的話,還有兩個字沒說完,女殺的長刀就已經落下,聲音被森寒的刀風切斷。


    世界,也停止了轉動。


    嶽梓童的生命,就此終止——不過卻能聽到有人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還能聽到廝打時壓倒茅草的嗦嗦聲,就像有兩個貓兒在草叢裏打架那樣。


    這是怎麽回事?


    死了後,就會聽到這種聲音?


    嶽梓童茫然的扭頭,向傳來廝打聲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兩條人影,正在不遠處的草叢中翻滾,被翻紅浪在洞房那樣。


    其中一個,正是揮刀斬下她腦袋的女殺,另外那個卻是個男人,渾身都是泥水,包括腦袋,讓人看不出他的模樣。


    這是怎麽回事?


    嶽梓童再次問出這個問題時,與女殺廝打的那個人,從茅草叢中騰身站起,雙手橫抱著女殺,高舉過頂的瞬間,猛地向下橫慣的同時,右膝抬起!


    哢嚓——這聲腰椎被膝蓋硬生生撞斷的骨折聲,清晰,真實,還可怕。


    仰麵朝天,手裏還牢牢攥著肋差的女殺,嘴裏發出了淒厲至極的慘叫聲,隻有半聲,就嘎然而止,身子從中反向折成了四十五度角,一雙眼已經突出了眼眶,帶著無法形容的痛苦。


    “啊!”


    渾身泥水的人,一膝折殺女殺,仰天大吼了一聲,聲音粗狂,帶有一些嘶啞,更多的卻是野狼受傷後,對月嚎叫的暴戾。


    仿佛連樹葉,都受不了他聲音裏的暴戾,一片葉子從枝頭飄落,落在了嶽梓童的臉上,把她從茫然恐懼中驚醒,讓她驀然明白,她還沒死,她還活著。


    就在女殺要一刀斬斷嶽梓童腦袋時,忽然有個渾身泥水的人,像出膛炮彈那樣,從天外而來,惡狠狠砸在女殺身上,把她撞倒在了草叢中,短短七八秒的廝殺後,就把她攔腰斬斷,仰天嘶聲大吼。


    這是個魔鬼。


    聽到泥人的暴戾嚎叫聲後,嶽梓童心裏這樣說到,然後就看到他把女殺的屍體,用力拋了出去,裝在了一棵樹上,砸落在草叢中。


    “啊!”


    泥人再次狂吼了聲,好像大猩猩那樣,雙手用力捶打著胸膛,暴戾之氣越發強烈,讓嶽梓童本能的翻身跪起,想逃。


    又不敢逃了。


    泥人般的魔鬼,嚎叫聲停住,低頭向她看來——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呢?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嶽梓童都無法忘記這雙眼,更成了她噩夢中的主角,就像魔幻電影《指環王》的魔眼那樣,紅幽幽的,像是有邪惡的火焰在燃燒,爆發出駭人的瘋狂。


    在這雙魔眼的注視下,嶽梓童再也不敢動一下,呼吸都不敢,唯有半張著小嘴,被動的死死盯著他,抬腳走了過來。


    泥人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是那麽的沉重,仿佛肩挑千斤重擔,嗓子裏發出的嗬嗬低叫聲,不像人發出的,仿似有條惡龍藏在他身體裏咆哮,全身也在發抖,深秋樹梢上的樹葉那樣。


    嶽梓童不要太清醒,也能從泥人那雙魔眼,渾身的暴戾氣息中,感受到他想做什麽——他也許不會殺她,卻會擄走她,用她想不到的邪惡猛烈,上了她。


    她怕急了,想求饒,想哭,想喊你別過來,淚水都迸濺而出了,全身的肌肉,卻不聽她的使喚,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


    “梓童!”


    就在嶽梓童感覺要被嚇死時,賀蘭扶蘇的厲喝聲傳來,把她的靈魂,從那雙魔眼中拽了出來,回頭看去。


    賀蘭扶蘇從大堤上急衝而來,用最快的速度。


    女殺被攔腰斬斷發出那聲淒厲慘叫,影響到了他的同伴,回頭向這邊看來。


    董君等人駕車撞過去的動作,並沒有給職殺造成任何傷害,不過卻也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最起碼董君從車窗裏扔出一把扳手。


    賀蘭扶蘇伸手接住扳手,本來仗著一把肋差占據上風的職殺,立即處在了劣勢,剛要轉身跑人呢,女殺的慘叫聲傳來,讓他心神一蕩,回頭看去——這個明顯的破綻出現後,賀蘭扶蘇如果再把握不住,那他也不配當教官了,重達一公斤的鐵扳手,狠狠砸在了職殺的天靈蓋上。


    萬朵桃花開。


    賀蘭扶蘇卻沒心思欣賞這美景,大吼了一聲嶽梓童的名子,拚盡全力的狂奔過來,短短數十米的距離,依著他的身手,竟然摔倒了兩次。


    由此可見,他是多麽的擔心嶽梓童。


    他狂奔而來後,泥人停住了腳步,抬頭看了過去。


    賀蘭扶蘇最後一個縱身,翻地飛滾,撲到了嶽梓童麵前,左手把她抱在懷裏,右手裏的扳手,對準了泥人,滿臉的鮮血,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曆經那麽多大風大浪,也從沒見過這樣一雙眼睛,邪惡的讓他都感到了懼怕,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擁著嶽梓童緩緩後退。


    泥人死死盯著賀蘭扶蘇,雙拳緊攥,嗓子裏發出的嗬嗬咆哮聲,變的越加古怪,暴戾之氣更勝,目光落在嶽梓童臉上時,向前踏出了一步。


    “你、你是誰?”


    感受到泥人是衝嶽梓童而來,賀蘭扶蘇一咬牙,反手把她推在了背後,也向前跨出一步,輕聲說道:“走,快走。”


    嶽梓童不會走,她從沒想過,在與賀蘭扶蘇並肩作戰時,丟下他麵對無法戰勝的邪惡,獨自逃竄。


    她也向前一步,與賀蘭扶蘇並肩而立,哪怕是渾身打顫,也勇敢的抬起頭,與泥人對視著。


    她與泥人的目光,再次四目相對後,她看到了——她竟然從那雙可怕的魔眼中,看出了痛苦之色。


    滴,滴滴!


    一聲刺耳的車喇叭聲響,從大堤上麵傳來,是董君他們駕車趕來了。


    仿佛泥人特怕汽車這個鋼鐵怪獸那樣,抬頭看了眼,轉身快步走向了河邊。


    他就這樣走了?


    嶽梓童呆愣了下時,忽然又發現,泥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很像一個人,李南方。


    怎麽可能是李南方!


    休說那個人渣早就離開了青山市,就算他在,他怎麽可能這樣可怕——但泥人的背影,確實很像李南方,讓嶽梓童忍不住的啞聲叫道:“站住!”


    泥人霍然回頭,看向她的目光,沒有了痛苦,隻有無盡的冰冷。


    “你、你是李……”


    嶽梓童不敢與這雙眼睛對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低頭說出這幾個字後,又閉上了嘴。


    就算賀蘭扶蘇不再身邊,她也不會說出李南方的名子,蓋因她剛才讓泥人站住,隻是某種衝動促使而已,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信這是李南方。


    “你,知道他是誰?”


    賀蘭扶蘇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嶽梓童抬頭,才發現泥人已經跑到了水邊,縱身一躍,根本沒翻出多大的浪花,就消失在水麵上。


    混濁的河水,東流甚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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