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不能與眾心腹一起去會餐,接受他們高水平的奉承,卻要與一小母老虎吃飯,李總就有種淡淡的憂傷。


    尤其晚晴妹子那擔心、卻又不敢仔細詢問的眼神,更讓李總覺得——他好偉大,為了給眾人一個發揮才能的平台,讓他們彰顯人生價值,他唯有戴著‘姑爺’的大帽子,心情沉重的單刀赴會。


    偉大的男人,基本都把快樂送給別人,苦難留給自己的。


    凱旋酒店,位於老城區那邊,與倡廉局同處一條街道。


    車子經過倡廉局時,李南方向裏麵張望了一眼。


    這地方他來過兩次了,每次都能看到龍局那輛小紅車,停在辦公樓大廳台階的左邊,明明價格隻有三五萬,卻驕傲的像個王者,所有經過它身邊的人,看它時的眼神裏,都會帶有拘謹的尊敬。


    但現在,那輛車卻不在。


    唯有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麵色嚴峻,腳步匆匆的,從它曾經停過的地方走過。


    李南方輕點刹車時,忽然想到了唐朝詩人崔護的《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首詩的主題思想,主要是想告訴人們這樣一個道理,物是人非。


    倡廉局還在,工作人員還在,但那個表麵上驕橫跋扈,心狠手辣,實際內心深處卻是個追求愛情的女人,卻已經不在了。


    嗯,最起碼,當前不在了。


    她,還會來青山,還會高高坐在這棟大樓裏最顯眼的位子上,讓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膽戰心驚嗎?


    李南方表示,不得可知。


    幫、幫幫,就在李南方耳邊響起龍城城說,她已經戀愛了的那些話時,有人敲響了車門。


    回頭看去,就看到車窗外站著個交警哥們,臉上戴著大墨鏡,戴著白手套,啪的打了個敬禮,語氣嚴肅的說道:“先生,這兒不許停車,請開走。”


    這哥們的出現,打斷了李南方睹物思人的纏綿,雙眼一翻淡淡地說:“如果,我非把車子停在這兒呢?”


    看來這個應該還是小舅子的哥們,沒看清本姑爺的車牌號,才來驅趕他滾粗了。


    這讓隻要哄好白靈兒,就能在青山大街上爬著過紅燈也沒誰敢管的李南方,真心不喜,決定要以權謀私下,讓這哥們見識下什麽叫特權階級,也算是惡心局座那老混蛋了,我請白靈兒吃飯,你操的哪輩子心呢?


    “喲嗬,哥們,你夠橫的啊。”


    比李南方還要年輕的交警,聞言愕然楞了下,失笑出聲:“我很懷疑,你哪兒來的膽子,敢與政、府做對。來,拿你駕照,行車證!”


    昨晚睡眠質量不怎麽樣的李南方,張嘴打了個哈欠:“呃,對不起,忘記帶了。”


    “忘記帶也不要緊,把鑰匙給我拿來。”


    “自己拿。”


    “哥們,你真心夠橫!”


    小舅子也正血氣方剛易衝動的年齡,剛參加工作沒多久,正處在穿上這身虎皮四處哆嗦的狀態呢,現在依法工作期間,居然遇到個敢不買賬的,這還了得?


    不好好教訓教訓這自以為惹不起的,那他以後過紅燈時,還不得爬著走?


    伸手,就把方向盤下的車鑰匙拔了下來,又用手點了點李南方,掏出發票和筆,走到車頭前,開始記路虎車的車牌。


    別的不說,先以他違規停車的緣由,給他貼個條子罰點錢吧。


    “齊a77521——”


    小舅子嘴裏念念有詞,手執筆擦擦的記著車牌號,剛要刺啦一聲撕下來時,忽然覺得不對勁,這個車牌號有些耳熟啊,好像隊長在晨會上特意說過。


    但具體說了些什麽,當時小舅子正在給女朋友發短信,沒聽清。


    能夠讓分隊隊長在晨會上特意說過的車牌號,不是車主犯過錯誤的,就是需要大家夥見到後,要躲著走的。


    那麽,這個齊a77521的車牌,又是那種情況呢?


    不行,先給隊長打個電話問問先,免得錯過了抓捕機會,或者得罪了達官貴人。


    唉,幹我們這一行,是看著威風,其實心裏也很苦哇。


    小舅子心中歎了口氣時,分隊長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小劉,什麽情況?我正在開會,有事抓緊說。”


    小舅子微微彎腰,語氣恭敬的說:“章隊,是這麽個一個事兒。我在倡廉局門口攔住了一輛車,車牌號是齊a77521。章隊,早上開會時,我沒聽清您說這個車牌號時,是問題車輛呢,還是——”


    小舅子話還沒說完呢,章隊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那樣,大聲吼道:“臥槽,小劉,你特麽這是要把我拉下馬啊你!你知道那個車牌號的車主是誰嗎?你知道咱局座見到車主後,也要陪著笑臉說話嗎?你知道——草,草,你等著,我馬上就到,馬上!”


    小舅子被罵懵圈了,看著通話已經結束的手機屏幕,腦子裏嗡嗡地響,怎麽個回事?


    猛地,他想到昨晚聽同事們說過的那件事了。


    姑爺!


    臥槽,車裏坐著的這叉叉,不會就是青山市局上千警務人員的姑爺吧?


    哎呀呀,姑奶奶,我竟然攔了姑爺的車子?


    這是妥妥找死的節奏啊,怪不得章隊那樣吼罵我。


    總算清醒過來怎麽回事的小舅子,冷汗刷地就從額頭冒了出來,趕緊走到車前,再次啪的一個敬禮,畢恭畢敬的問:“請問,您的尊姓大名?”


    “李南方,木子李,北雁飛南方的李南方。”


    看到小舅子臉色發白,很有些酸爽感的李南方,心裏想到,是時候印一批名片了。


    再怎麽說,他現在也是身價數千萬的老總了,在這個開個公司,一個人就擔任董事長,兼職總經理,廣告總監後勤部長采購處長銷售科長等職務的年代裏,他絕對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沒有名片,有損身份啊。


    果然是姑爺!


    我這是走了什麽黴運啊,竟然攔住了姑爺的車子!


    都怪那個小狐狸精,在章隊開會時,非得讓我從手機上親親她。


    這下好了,一個甜蜜的吻,就有可能丟掉我的工作——小舅子又想起青山市局大局長放出的那些話,蒼白的臉色變成土黃,身子也開始搖搖欲墜,趕緊抬手扶住車頂,期期艾艾的說:“姑、姑爺,對不起。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可別和我個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的,一般見識。”


    李南方傻了,才會為難一依法執勤的小交警。


    剛才態度不怎麽友好,蓋因小舅子打攪了他深切思念孩子他媽而已。


    現在看把小舅子嚇得臉都成土黃顏色了,心中惡氣頓消,知道再開玩笑就有些過了:“嗬嗬,別這樣,你也沒做錯什麽。說起來,還是我錯了,影響了你的正常工作。”


    小舅子哪敢說姑爺錯了,抬手擦著汗的連聲說自己的錯,請姑爺必須原諒,又滿臉悲情的敘說,他能走上這個崗位,那可是經過十年、不,十數年寒窗苦讀才爭取到的,真心不易。


    “都說沒事了不是?”


    眼看十二點就到了,李南方不想再墨跡什麽,安慰小舅子幾句後,準備走人:“真要有事,你去南方集團找我,我替你擺平。”


    “謝謝,謝謝姑爺!”


    小舅子自然是連聲感謝。


    “那就給我吧?”


    “給您什麽?”


    李南方指了指他手裏的車鑰匙。


    小舅子這才醒悟,慌忙把車鑰匙遞進了車裏。


    在他第三次揮手打的敬禮中,李南方啟動了車子。


    胸中懷有淡淡的憂傷時,能夠把別人嚇出一身冷汗,自己就會感覺好多了。


    車子停在凱旋酒店門口時,李南方已經忘記什麽叫人麵桃花相映紅的事了,下車後四處尋找白靈兒那輛大太子摩托車,沒看到。


    “難道她不來了?嘿,這感情好。”


    李南方嘿嘿笑了下時,一個身穿藍色襯衣的年輕人,從旁邊快步走了過來,滿臉笑容:“姑爺,白隊長在包廂內等您呢。最小,但也是最好的包廂,511號。”


    臥槽,這些人簡直是無處不在啊,為了能確保我和白靈兒吃飯,周邊還不知道有幾個便衣呢。


    唉,你們警務人員很閑嗎,拿著人民的稅收,不幹正事,卻來狗拿耗子。


    心中重重歎了口氣,李南方對人強笑了下,整理了下衣服,快步走上了台階時,又聽那哥們說道:“姑爺,下次請白隊長吃飯時,您能不能提前點?總是讓女孩子等您,貌似有些不科學啊。”


    狗拿耗子才不科學。


    李南方在心中幽幽罵了句,頭也不回的抬手揮了揮,走進了大廳。


    “你怎麽才來?”


    李南方剛走進511包廂,正在裏麵雙手抱著膀子,在桌前來回走動著的白靈兒,就秀眉皺著,口氣不友好的埋怨道:“口口聲聲說請我吃飯,卻比我來的還晚,這不科學啊。”


    這不科學啊這句話,現在市局很流行嗎?


    李南方在心裏問了句,解釋道:“要不早就來了,在路過倡廉局時,被你同事給查住了,嚴加盤問半小時後,才放行。”


    “什麽?”


    白靈兒一聽,怒了:“有人敢查你?不知道你在青山地區是被我罩著的嗎?和我說他的警號,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兔崽子,敢查我罩著的人。”


    “不問是非,就要打擊報複同事,這不科學啊。”


    現學現賣,李南方回了句坐下來:“行了,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別計較了。哦,點菜了沒有?今天我買單,別和我搶。”


    “別假裝大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頓飯,是以工作餐形式來報銷的。”


    白靈兒問是誰敢查李南方車子,其實也就是表個態度,證明她還是很關心他的,坐下後就順著他話題往下說:“有什麽大不了的事,非得約我吃飯?”


    “先點菜,餓了。”


    李南方剛要去拿菜譜,門開了,三個酒店服務生,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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