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邊還好嗎?”


    這句話,是嶽梓童在點上三炷香,等香慢慢燃燒殆盡時,必須要說的一句話。


    任何一句話,總是重複大半年後,就會形成一種獨特的條件反射,好像不說這句話,就會感覺掉了什麽東西,心裏空落落的了。


    笑了下,嶽梓童又說:“肯定不好。因為你該知道,我正在做對不起的你事。在你死後,不但要榨幹你最後一絲利用價值,還要再和賀蘭家聯姻。在外人看來,你就是個最苦逼的。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沒什麽。原因很簡單啊,你是我小外甥,我是你嬌滴滴的小姨。我不壓榨你,誰來壓榨你呢?”


    “好了。別罵我不要臉了。別不承認,我都聽到了啊。”


    抬手,輕撫著白玉骨灰盒,嶽梓童的笑容,開始淒慘起來:“罵吧,罵吧。誰讓我正在做確實不要臉的事呢?但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本來,我打算等六月十號那天再告訴你的。可最近總是做夢,夢到你在總罵我。幾乎讓哀家,差點尼瑪的崩潰啊。”


    淒慘的笑容,逐漸變成了得意。


    嶽梓童的聲音,也壓低了很多:“小乖,知道不,我要娶的那個人,不是賀蘭家的某大少爺。而是你那個妖女禦姐——嘿,別躲,別躲!再躲,我也看到你滿臉白癡般的震驚了。怎麽樣,你肯定沒想到,哀家原來是這樣狡猾,把那些人都騙過了吧?”


    “特麽的,哀家就是這樣吊啊。”


    嶽梓童抬手打了個響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頭看著天花板,喃喃地說:“很奇怪,我都已經是嶽家家主了,還喜歡說這些沒品的話。尤其是在你麵前,更想說——”


    就在嶽梓童要給某灰渣,訴說下她某些不健康的心理活動時,房門被輕輕地敲響了。


    嶽梓童秀眉微微皺了下,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淡淡地問:“無論來者是誰,都讓他再等五分鍾。”


    隻要在家,正午過後都要陪李灰渣半小時,少一秒鍾都不行的決定,嶽梓童始終在堅定不移的執行著。


    這是她能給予被她傷害的李南方,最大的彌補了。


    正如,她從來沒打算,會把李灰渣的骨灰盒,放在那些冷冰冰,陰森森的公墓裏。


    她要和賀蘭妖女一起,陪伴李灰渣渡過美貌的十六年。


    十六年後,一代嶽家武則天,會與她的“愛妃”賀蘭小新,一起雙雙失蹤,成為本世紀十大未解之謎之一——


    很清楚嶽梓童在做什麽的齊月,就不再敲門了。


    接著,有輕快的腳步聲離去。


    這是宗剛的腳步聲。


    宗剛現在已經完全進入了大管家角色,把嶽梓童當做他曾經服務過的嶽老爺子對待了。


    同樣,嶽梓童在進駐這棟象征著嶽家家主地位的四合院內後,原先居住在這兒的嶽臨城一家人,就不得不搬出去了。


    想到大伯,大伯母在搬出去那天,難看到幾乎要掉到地上的臉,嶽梓童就想笑。


    更多的,卻是濃濃的悲哀。


    她就搞不懂了。


    大伯明明知道她這個家主,是被嶽老當犧牲品來用,給嶽家爭取最大利益化的傀儡來用,怎麽就不對她有點好臉色呢?


    哪怕是像嶽清科那樣,皮笑肉不笑,也能擋過大麵去啊。


    哦,把人當犧牲品來用,還不給點好臉色,這就有些不識時務了。


    既然是這樣,那麽嶽梓童有什麽理由,還能心甘情願的當蠟燭,燃燒最後一滴來照亮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呢!


    “我必須要做嶽家的武則天。不然,我死後也不會心安的。小乖,在那邊保佑哀家,看我如何成為當代最風流的女性。”


    無聲的冷笑過後,嶽梓童低頭俯身,閉眼嘟嘴兒,在鑲嵌在白玉骨灰盒上的那張照片上,輕輕吻了下,低聲說:“時間到了,我要走了。再見,明天我再來陪你。”


    她走出廂房時,齊月還在抬頭看天。


    倆人也沒說話,嶽梓童邁步走向前院,齊月隨後慢悠悠的跟上。


    嶽梓童能肯定,她對骨灰盒說出的那些話,齊月都聽到了。


    不過她不擔心齊月會說出去。


    哪怕荊紅命親自找到她,要求她說出來,齊月也會斷然拒絕。


    這才是荊紅命費盡心血教導出來的十二金釵,原則要強過任何東西。


    前院拐角的山牆下,掛著一個鳥籠子。


    裏麵有隻黑色的八哥。


    這是嶽老爺子在世時養的,可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不同尋常的人,養的鳥都不同尋常啊。


    為避免睹物思人,嶽梓童正式入駐這棟四合院後,就想放掉這隻八哥,讓它回歸山林。


    是死是活,就不管老娘的事了。


    可這八哥也挺有意思,籠子門都打開了,它就是不走。


    被齊月從裏麵拿出來,撒在天上,也不走。


    所以嶽梓童覺得這家夥是個傻鳥——


    不過傻鳥也有傻鳥的好處,最起碼它不會呱噪的煩人,隻會歪著小腦袋,用圓溜溜的小眼睛看著你,眼神很深邃的裝比樣。


    它這樣子,反而引起了嶽梓童的興趣。


    每天陪完小外甥後,嶽梓童經過傻鳥時,都會逗逗它,就當是在調解下有些低落的情緒了。


    看到嶽梓童居然停住腳步,站在屋角處好整以暇的逗那隻傻鳥後,本來就在天井內等候的嶽臨城,臉色一下子鐵青,情不自禁的攥起了雙手,極力壓製著要撲上去,把這個小賤人撕碎的怒氣。


    這是他的院子!


    他曾經在這兒行使過嶽家家主的權力!


    遙想當年,小喬初嫁了——當年,他端坐在正廳那把樣式古樸的太師椅上,召見嶽係一重家臣時的樣子,是何等的威風。


    可現在,他卻連在沒有嶽梓童的許可下,就去正廳內的資格都沒有了。


    堂堂的嶽家大少爺,居然要被一個小賤人騎在脖子上,也就罷了,看在她是老爺子臨終前推出來的傀儡份上。


    但她卻明明看到尊敬的大伯,大哥,賀蘭家的大少,就站在天井裏等候她時,故意駐足逗鳥。


    這,這簡直是該死一萬次的節奏啊。


    就在嶽臨城實在忍不住,想暴喝一聲嶽梓童你休要猖狂,莫要得意,現在我命令你立即交出“印信”,趕緊滾出嶽家去死時,一聲輕笑自後麵傳來:“嗬嗬,群星,你肯定沒想到,我家家主很喜歡逗鳥吧?”


    這是嶽清科的聲音。


    嶽臨城聽到兒子的聲音後,狂躁的心,稍稍安靜了些。


    他能聽出,兒子在說到“我家家主”這四個字時,有意加重了語氣。


    這是嶽清科在看到嶽臨城耳朵都在哆嗦後,及時提醒他呢:“爸,你的智商嚴重虧電啊。無論這小賤人有多故意怠慢我們,她都是嶽家的家主。更是為我們嶽家牟取大利益,拚命創利潤的先鋒官啊。看在她呆不了多久的份上,你就不能忍讓她了?真要把她給惹毛了,撂挑子不幹了,誰來為我們抵擋爺爺去世後,那些暗藏的洶湧?”


    “我總以為,女孩子都喜歡養貓兒,狗兒的。還真是第一次看到有喜歡養鳥的。貴家主不是尋常人,當然要有尋常人沒有的個性。”


    聽到這個溫和且優雅的聲音後,嶽臨城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


    與嶽清科站在一起的年輕人,豐神俊朗,眉梢眼角間,都洋溢著積極向上的蓬勃朝氣。


    尤其是他的笑容,他明亮的眼睛,與兒子堪稱一時瑜亮——


    嶽臨城心裏明明是這樣想的,卻又偏偏歎了口氣:“唉,可惜清科以前為了嶽家的利益,不得不被龍城城那個賤人給壓得死死地。這才耽誤了他的成長,導致他的名頭相比起賀蘭群星來說,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嶽臨城覺得他的命,真心不怎麽樣。


    兒子遇到了個賤人,他本人的嶽家家主之位,也被一個小賤人給奪走了。


    “難道,我們父子命中注定要犯賤?啊,不,是要犯賤人?”


    嶽臨城心中無限感慨時,嶽梓童終於逗完了那隻傻鳥,抬頭向這邊看了過來。


    接著,她就假惺惺的說:“啊,大伯,你們什麽事來的?宗叔叔,為什麽不請大家進屋去坐。”


    甘心背鍋的宗剛,微微彎腰剛要展開深刻的自我批評時,賀蘭群星搶先說話了:“嗬嗬,梓、家主,這可不能怪宗叔叔。是我進來後,就被這院子散發出的曆史氣息給迷住了。所以,就婉拒了宗叔叔的邀請,請嶽伯父,清科兄給我講解下這所院子的曆史。”


    明明是沒有嶽梓童的許可,宗剛不敢擅自把人帶到屋子裏,賀蘭群星卻這樣說,可算是與嶽家主明明看到他們來了,卻在那兒逗鳥的行為,相得益彰了。


    都是睜著大眼說瞎話。


    但有時候,有些瞎話是必須要說的。


    不然,就會鬧的大家都不愉快。


    像現在這樣多好?


    在嶽家主的熱情邀請下,一行三人被宗剛請到了正廳內,端坐在有些年頭的圓凳上,手捧香茗看著年輕的嶽梓童,姿態萬千的坐在了太師椅上——


    這間屋子,就是嶽家的權力金殿了。


    隻要來者不是德高望重怎麽還不去死之輩,本家的長輩,和外來的客人,來頭再大,也隻能坐在圓凳上,以仰望的姿態,與嶽家主說話。


    尤其看到嶽梓童舉起茶杯,有請各位共飲一口時,那假惺惺的動作,嶽臨城就恨不得把茶杯,狠狠砸在她那張臭臉上!


    身為主動登門拜訪的“晚輩”,賀蘭群星感謝嶽家主好茶的盛情款待後,代表他家老爺子,問候她的身體健康。


    別看嶽梓童這個嶽家家主,與賀蘭家主,相差至少六十年,但雙方的地位卻是平起平坐的。


    所以,代表賀蘭家來訪的賀蘭群星,必須得代他向與嶽梓童問好。


    家主已經當了大半年的嶽梓童,當然很清楚該用什麽樣的禮儀,回問候老賀蘭。


    並自降身份的客氣道:“不要叫我家主,家主的了。群星公子,你就喊我名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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