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梓童穿的什麽衣服?


    村裏婆娘常穿的老土服飾。


    就是那種薄薄的花棉襖,直通通的黑褲子,腳穿大紅襪子,脖子上還圍著塊綠色毛巾——模樣要多麽土,就有多麽土,哪怕都是新的東西。


    沈輕舞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去評價嶽梓童的穿著,當然是對剛才嶽家主心裏鄙視她這位丐幫幫主的乞丐裝,還回來的一種調戲了。


    就是這一份調戲,卻讓暴怒的嶽梓童瞬間平靜下來。


    她沒去看沈輕舞,甚至都沒在乎手腕被攥得生疼,隻是單純低頭看向她自己。


    從暴怒到平靜,再由平靜轉為狂喜,最後捂住臉放聲痛哭。


    這一係列的表情動作變化,足以證明嶽梓童心情的大起大落。


    剛才察覺到身邊有好幾個老男人在睡覺,她下意識地就以為自己已經被玷汙了,髒的不能再髒。


    結果呢。


    沈輕舞在她胸前抓了一把,才讓她意識到,她身上的衣服完完整整,甚至連一粒扣子都沒被解開過。


    更重要的是,她還穿著一條黑色長褲。


    一條總造價絕對不會超過十塊錢的粗布褲子,卻成了嶽梓童這一生之中看到的最華麗的衣服。


    褲子都沒脫呢,玷汙個屁啊。


    本小姨還是隻屬於李南方的女人。


    這種從大悲到大喜的哭泣,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當嶽梓童終於完全穩定住心神,這才抬頭看向沈輕舞。


    “你是誰?”


    這個問題早就該問了。


    其實,幾個小時之前,嶽梓童就能得到答案,然後快快樂樂離開這裏,端坐京華嶽家家主之位,在無數保鏢的保護下好好策劃怎麽收拾眼前這個女人。


    真以為嶽家主平白無故經受這麽多驚嚇,回去之後就能當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忍住這口氣了?


    你還別說,嶽梓童真的忍了。


    人在經曆過絕望之後,才會知道希望有多麽珍貴。


    幾個小時之前,她不過是表現出來一種比眼前這個女人更加高貴的姿態,就換來如此大的驚嚇。


    如果現在還是那樣,毫不懷疑,這個女人還會讓她再經曆一次。


    還有可能不僅僅是驚嚇,是被好幾個老男人玷汙的真正絕望。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嶽梓童傻了,才會繼續和沈輕舞比拚那種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誰更高貴。


    “我叫沈輕舞,是花夜神的小姑,親的。”


    沈輕舞優哉遊哉地自我介紹。


    就像當初第一次見李南方時說的那樣,如出一轍的自我介紹。


    正是因為提到了花夜神,才能讓嶽梓童和李南方一樣,都迅速地沉默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我是替花夜神來整治你的。不過,也不完全對,其實我並不在意任何人,尤其是沈家人,甚至我還盼著沈家那個老不死的趕緊入土為安才好,那樣就沒有人能夠約束我了。”


    沈輕舞淡漠的語氣,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但是,她這句話給嶽梓童帶來的心靈震撼,絕不亞於被四五個老男人推倒。


    京華沈家那可是華夏的頂級豪門,沈老猶如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嶽梓童雖然也是家主,但無論從年齡、輩分上都比沈老小了無數個層級,所以哪怕隻是私下裏提到那位老人家,她都是帶著極大的尊敬的。


    她一個外人都這樣了,更何況是沈家的本家人。


    就沈國康那樣的大司令員,心裏惦念沈老的時候都得畢恭畢敬,絕不會在任何外人麵前表現出對沈老一絲不恭。


    而眼前的這個沈輕舞,竟然把沈老喚成老不死的。


    還這麽肆無忌憚地盼著老人家入土?


    這人不是瘋子,就是身份超然到了一定程度。


    嶽梓童眨眨眼,重新審視了一下沈輕舞,最終給這個女人,進行了一個非常準確的定位。


    沈輕舞就是個身份超然的女瘋子!


    “嶽梓童,你又在心裏鄙視我了。”


    沈輕舞微微皺了下眉頭,但很快就眉頭舒展開,淡淡一笑:“算了,看在你是帶著極大的驚恐來鄙視我,實際上是敬畏我的份上,饒過你這一次。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最好牢記在心裏。


    第一,我把你弄到這來,還把你整治得這麽慘,完全是因為李南方冒犯了我。


    我是可以直接收拾李南方的。


    可惜,荊紅命、謝老四那幫小輩一直苦苦哀求我,說什麽李南方那個龜孫子很重要。


    沒辦法,我這個當長輩的總要照顧一下晚輩的感受。


    所以,隻能讓你這個李南方的正牌夫人,替夫君受過了。


    你可以記恨我。


    但我還是要提醒你,最好把這筆賬算在李南方的頭上。


    因為,你能收拾李南方,卻對付不了我。


    唉,我怎麽忽然這麽好心了,竟然給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提出來這麽中肯的建議呢。”


    沈輕舞說到這,好似非常無奈地搖了搖頭。


    嶽梓童能怎麽辦?


    當然是順著沈輕舞的意思,把這筆賬算在她的可愛小外甥頭上了。


    像沈輕舞這樣的女人,嶽梓童還真心想不出來有什麽辦法去收拾對方。


    至於李南方怎麽冒犯的沈輕舞,嶽梓童也懶得去問。


    從這位沈大小姐的表現上來看,李南方不可能駕馭得了這種女人。


    隻要是和李南方不存在什麽曖昧關係的女人,嶽阿姨總能給予最大限度的原諒。


    不原諒不行啊。


    現在小命都在人家手裏攥著呢。


    “第二,李南方是被我帶走的。”


    沈輕舞的話音再次響起。


    她可不管嶽梓童有什麽心理活動,兀自繼續說道:“李南方去了哪,你不用知道,也不用關心。


    你隻需要明白,帶走李南方是荊紅命苦苦哀求我做的。


    要不是小命那麽誠懇的態度,我管他李南方、李東方的都是什麽鳥人啊。


    李南方什麽時候回來,你也不用管了,就老老實實等著吧。


    我知道你能量很大,當初為了把李南方從漢城逼回來,搞出來不小的動靜。


    但是,現在李南方從我手中出去,我就要防止他離開後任何有可能存在的隱患發生。


    所以,我給你的建議,就是安靜的等待。


    你也可以選擇不安靜。


    那樣,我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幫助這些山裏光棍找老婆了。”


    沈輕舞這番話說得很輕鬆。


    可誰也不知道她在提到李南方這個名字的時候,實際心裏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了。


    青山女子監獄被李南方壓在床上上的那一幕,絕對是沈輕舞這一生第一次遭遇不可抗力。


    還好她堅持著以牙還牙這一項原則。


    李南方沒有真正玷汙她,她也不會讓那些山裏的老男人真正玷汙李南方的女人。


    隻是可憐了嶽梓童,平白無故替李南方扛了一次雷。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本可以避免的。


    但誰讓李老板嘴賤,非要說沈輕舞淺草呢。


    嶽梓童不知道自己遭遇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李南方一次嘴賤引發的,她隻是低眉順眼坐在地上,安靜地聽著沈輕舞訓話。


    嶽阿姨算是認清楚形勢了。


    身份地位比不上沈輕舞,瘋狂程度也比不過這個女人,她忍一時風平浪靜。


    等李南方回來之後,兩個人再一起商量怎麽把這個場子找回來。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嶽梓童就不信,她和她的可愛小外甥一起出馬,還受不了一個沈輕舞。


    “第三嗎——”


    沈輕舞仰頭想了想,隨即略顯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唉,我也想不起來第三是什麽了。


    反正,李南方那家夥不隻一個女人。


    你作為他的正牌夫人,有必要管好你那些同病相憐的姐妹。


    隻要不鬧出來什麽亂子,一切都好說。


    行了,你可以走了。


    我派人直接送你回嶽家。


    你不在的這兩天,嶽家可是熱鬧得很呢。”


    沈輕舞終於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起身往外走去。


    臨到門前,忍不住回頭看看過來,輕聲問道:“嶽梓童,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


    聽到這個問題,嶽家主終於把頭抬了起來。


    經曆了這麽一番心靈刺激,她出奇地平靜,抬手攏了攏發絲,將所有威脅、報複的狠話全都壓在心底,輕聲問道:“你真讓我說?”


    “說吧,我想聽聽你有什麽要求。”


    “我隻有一個要求。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千萬別愛上李南方。否則,大家以後見麵會很尷尬的。”


    這話一出,沈輕舞本來愜意無比的神情頓時消失無蹤。


    她很想罵一句:“你當本姑奶奶是什麽人了,會喜歡上那個人渣?真以為你的男人是個寶了?”


    可不等她開口,已經稍稍恢複往日風采的嶽梓童,站起身迎著她邁步過來。


    “雖然我不想看到李南方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不得不承認,我的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任何女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的胯下之臣。所以,你的處境很危險啊。哈哈哈……”


    嶽梓童的笑聲隨著夜風傳遞出去好遠。


    既然已經確定沒辦法用其他手段對付沈輕舞,那就在言語上先給對方點壓力吧。


    論嘴炮功夫,嶽家主常年和李南方廝混,又豈是沈輕舞這位高高在上的人物能比得過的?


    看到沈輕舞因為氣氛惱怒而微微漲紅的臉,嶽梓童很開心。


    哪怕你身份再高貴,氣質再怎麽高傲,終究是一個早晚被人壓在身下的女人。


    嶽阿姨就是因為明白了這個道理,才將李南方牢牢抓在手中的。


    自認為扳回一城的嶽梓童,大踏步向外走去。


    門外有兩輛汽車,全都是那種眼看快要報廢的破麵包車,車子旁邊躬身站著幾個乞丐。


    嶽梓童沒去看那兩輛破車,反倒是在周圍細細尋找著什麽。


    “不用看了,那幫老光棍這輩子都睜不開眼了。畢竟,你是嶽家的家主,那種人臨死前能看你一眼,這輩子也值了。”


    沈輕舞的聲音幽幽傳來,好像在訴說一件阿貓阿狗死活的小事,在嶽梓童身邊站定,笑著說道:“如果我愛上李南方,你可能就永遠見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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