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就被網絡上的各種段子搞得支離破碎。


    比如,當有人說出“我問你個問題”這句話的時候。


    通常會有各種套路性的答案,率先回應過來。


    比如。


    愛過。


    沒錢。


    不接受。


    我原諒你了。


    下個月一起交房租。


    新品不打折,沒有會員價。


    我會先救我媽,再陪你一起死。


    等等等等。


    李南方作為一名現代青年,早就對這種套路耳熟能詳,完全可以在一分鍾內給出十八種不帶重樣的答案。


    可是他麵前站著是楊逍那個土鱉魔頭。


    如果用這樣的形式去交流,先不管楊逍能不能明白那些答案的寓意,惱羞成怒之下,最有可能是把搶答的人脖子扭斷。


    所以,李南方壓根就沒往那些不著調的方麵去想。


    他也堅信,楊逍不可能問出來那些惡俗的問題。


    可世事變化總是那麽的無常。


    楊逍竟然問出來這麽一個早就爛大街的問題。


    依照李南方的智商,他已經在那一瞬間想明白了,隻要說“愛過”就好了。


    多麽簡單明了,完全可以得滿分的答案啊。


    可問題是——


    去你大爺的吧,楊逍一個男人、男人!


    問出了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


    老子李南方,愛誰也不可能愛上一個男人啊!


    尤其是看到楊逍的眼神中,全都是含情脈脈的目光,李南方就感覺到從心底裏散發出來的一種惡心感。


    惡心到連幹嘔的動作都做不出來,隻能是傻愣愣坐在那裏,盯著楊逍的雙眼,徹底石化。


    “你到底愛不愛我?”


    楊逍再次開口,語氣中充滿了急迫的感覺。


    李南方艱難咽口口水,反問:“你、真的有短袖情意、龍陽癖好?”


    “沒有。”


    “那你問這麽扯淡的問題幹什麽,你還是不是男人?”


    “不是。”


    “啊?”


    李南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腦汁不夠用的了。


    他再次沉默了好久,才終於理清楚一個思路。


    那就是楊逍站在這裏,明確無誤地告訴他,他不是男人。


    那一瞬間,最先湧入李南方腦海之中的,就是在疏勒古城時候的遭遇,他分明記得那時去懷疑楊逍的功夫為什麽這麽變態的時候,他就猜想到過,這個魔頭早就是失去了男人根本的人。


    難道是真的猜對了?


    “李南方,收起來你那些齷齪心思。”


    楊逍惡狠狠地怒罵,把李南方嚇得心神震動之後,就緊接著微微一笑,說:“給你一盞茶的功夫,好好想想我的問題,一盞茶之後,我就要答案。我希望你能回答的讓我滿意。”


    說完這句話,楊逍便轉過頭去,麵向前方。


    他不說話了,可李南方的心情更加忐忑。


    就剛才那個問題,很明顯是給他再多的時間,也都是一樣的答案。


    楊逍心裏肯定明白的。


    為什麽依舊堅持著讓他好好思考一下,拿到一盞茶之後,還會發生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嗎?


    “除非你能一下子從男人變成個女人。”


    李南方沉默良久,才說出這句話。


    沒錯,這就是他的態度。


    李老板這輩子隻會愛女人,而且是美女,絕不可能對一個男人產生那樣的情感。


    不管楊逍是真的短袖,還是真的身體有缺陷,那都不在李南方的情感付出範圍之內。


    他是真擔心,為了活命,簡簡單單說出“愛過”兩個字,楊逍就會歡天喜地把他帶去那個叫烈焰穀的地方。


    然後、然後他就不敢想了。


    士可殺不可辱。


    如果楊逍真的那麽幹了,李南方寧可自己一頭撞死。


    怎麽樣,這態度夠堅決了吧。


    但萬萬沒想到,楊逍聽到他的話之後,竟然笑了。


    笑得無比開心。


    單腳輕輕點了下腳下的雪怪,讓那怪物向前遊蕩的速度變得更加快速了許多。


    北半球的寒冬時節,會帶來北極圈以內的極夜。


    無論極夜持續的時間有多長,隻要往南走,離開北極圈,就能夠看到白晝的存在。


    李南方是前一晚的淩晨乘坐飛機感到西伯利亞最北端,又在那裏乘坐破冰船,曆時三個小時到達克裏特島。


    隨後,整個攻占克裏特島的任務持續時間,說起來長,實際才隻是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搞定。


    那麽在乘坐雪怪變成的運輸船離開那裏。


    籠統計算一下,北京時間應該是上午八九點的樣子。


    而楊逍選擇的離開方向,絕對是與烈焰穀坐在位置的直線區域。


    那裏有李牧辰早就安排好的飛機,坐上飛機直達華夏內陸,接下來就是走過幾十公裏的山路,回歸烈焰穀了。


    所以,這一路前行,李南方絕對能夠親眼見證到某種特殊的自然景觀。


    就是在北極圈的附近,有一條白晝和黑夜的分界線。


    站在那裏,任何人都能親身感受到左手為晝,右手為夜,手中掌握日月乾坤的奇妙感覺。


    恰恰是楊逍所說的一盞茶之後,他們來到了晝夜分界線的位置。


    雪怪停了。


    像一艘拋錨的船那樣,微微停在還是夜色籠罩的海麵上。


    而前方肉眼所及之處,便是在陽光照耀下的廣闊西伯利亞大地。


    楊逍第一次看到這麽神奇的警官,不禁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會有日月同天這樣的說法。


    現在看來,古人所說的話,終究是有道理的。


    李南方。


    你,想清楚了沒有?”


    楊逍的感慨,實際是為最後這句問話而鋪墊。


    李南方究竟能給出什麽樣的答案,楊逍才是最緊張的。


    她就是楊棺棺,無論相貌是男是女,她的心隻有一顆,腦海中的思想隻有一個。


    曾幾何時,為了能獲得李南方的愛,她費盡心思設計了一係列的奇葩事情。


    為了李南方,裝成是被撞傻的楊棺棺。


    為了李南方,像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那樣,嘴裏喊著那個人渣大叔,還用童真純潔的目光看著他。


    這之後,又是把展星神整容成她的樣子,隻為能夠日夜擁有那個男人。


    她付出了那麽多。


    而他卻絲毫不知。


    每每意識到這一點,楊逍就感覺自己的付出是多麽沒有意義。


    唯有讓一切真相全都擺在麵前,她才能深刻明白李南方的心意。


    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隻需要李南方的一句話,她就可以在烈焰穀千年大計和她軒轅王苦求不得的愛情之間,做一個真正的抉擇。


    此時此刻,對於楊逍來說,是非常莊嚴肅穆的時刻。


    可李南方不知道這些,他隻感覺楊逍就是個神經病,以前幹過什麽,那就不說了。


    單說現在。


    真以為平平淡淡往前航行了這麽一小會兒,看到晝夜界限分明的神奇景觀之後,他的性取向就能改變了?


    別開玩笑了,楊逍這智商怎麽也越來越不可思議了啊。


    “我剛才就說了,除非你能一下子從男人變成女人,否則,就別問我那種問題。你、讓我覺得惡心!”


    李老板這句話說的怎麽樣?


    是不是一種大義凜然,充滿了浩然正氣的感覺。


    是不是能夠凸顯出他為了做人的準則,而無所謂生死的大無畏精神。


    換個花癡點的小少女過來,一定會被老子這種“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性格所折服。


    李南方都佩服自己,麵對楊逍那個魔頭,竟然能說出這麽硬氣的話來。


    可是,很快,他就硬氣不起來了。


    甚至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李南方,記住你說的話,再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


    楊逍的話音落下,他們身下的那隻雪怪再次啟動。


    無非是百米遠的距離,很快就被穿越了過去。


    陽光從東邊的方向,斜斜照了過來,晃得李南方好一陣眼花。


    等他終於適應了光的存在,再次抬頭,就看到了陽光照耀下,一頭閃爍著瑩瑩光澤的烏黑亮麗長發。


    長發下的那張臉,是那麽的精致,那麽的超塵脫俗。


    李南方可以斷定,往前推三十年,什麽港姐、亞姐、世界小姐的,所有躲得過桂冠的女人全部加起來,也沒有眼前這個女人那麽美。


    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他還認識。


    “棺棺?”


    李南方下意識地訴說出那個名字,緊接著渾身汗毛倒數,不可置信地向後挪動身子,大聲喊道:“你、楊棺棺,你怎麽會在這裏。楊逍呢,楊逍在哪?”


    “我就是楊逍,我也是楊棺棺,這就是你說的,我從男人一下子變成女人。”


    好像砂紙摩擦在玻璃上的那種刺耳嗓音,正是讓許多人惋惜楊棺棺這種絕世大美女,出現瑕疵的關鍵。


    李南方也早就習慣了楊棺棺的聲音。


    甚至曾幾何時,在床榻之上,他還說過,這個聲音能夠讓他作為男人,產生不一樣的感受,更加酸爽。


    可問題是,現在根本不是聲音的問題!


    李南方躺坐在那隻雪怪寬厚的背上,徹底失去了言語能力。


    當他麵對楊逍那個“你愛不愛我”的問題是,就猜想到了這魔頭不是個真正男人。


    他猜中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楊逍不是男人,是這麽個“不是”。


    這不科學,不合理啊!


    滿心的震驚之中,楊棺棺輕輕邁步走到李南方的身邊。


    那隻雪怪在軒轅王的授意下,停靠的位置非常巧妙,恰恰就處在晝夜的分割線上。


    所以,當楊棺棺蹲下身子,湊到李南方的麵前時,足以讓她整個人一般身處白晝,一半身處黑夜。


    銀白和烏黑的秀發涇渭分明。


    男人的剛毅和女人的柔美交相呼應。


    一個連軒轅王自己都沒親眼見證過的“陰陽麵孔”,無比清晰地展現在李南方麵前。


    李南方很想昏過去。


    很想擺脫這種無法描述的內心衝擊。


    可是,就像青山那句老話說的一樣。


    發昏當不了死,要挨草總躲不過苞米地裏。


    他的身體素質決定了,他是沒那麽容易昏死過去的。


    自然就能聽到楊逍,鄭重其事的問話:“李南方,你到底愛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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