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芮瑩!”


    女人特別激動地過來抱住了她。


    燕容和早年喪父,他媽是他最親近的人了。


    芮瑩受到的驚嚇不小,偏她爸還在旁笑:“我就說有驚喜吧,你還不相信爸爸的話!”


    這哪有驚喜,她勉強笑笑,隻覺得渾身都僵住了:“阿姨好。”


    女人放開她,保養得宜的臉上妝容精致,容和媽媽姓葉,叫做葉明竹,是當年紅極一時的女明星,以容貌美豔出名,可是費盡周折才嫁入了豪門,然後在有了燕容和之後退出了影壇,當然其實沒多久他爸爸出車禍就死了,剩下她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別看燕容和現在風光,在他小的時候,受盡了白眼和冷遇。


    他有媽沒爹,在燕家叔伯堂兄弟的夾縫當中生存,雖行六,也是這幾年才承認的。


    芮瑩有爹沒媽,家裏住著渣爹的私生子和那個保姆陳,雖然這個家庭組合看著特別奇葩,但是徐長清可是不容許女兒受半點委屈的,她掉一個眼淚瓣,都心疼死,從小到大都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他可號稱除了你親媽要不來,別的都行。就連是容和,她也曾在床上打著滾說要容和要容和,也真的把他帶了來和她玩。


    不過,往事不堪回首,四目相對,徐芮瑩忽然發現自己有點矯情了,因為想起了那些混賬的任性日子。站直身體,她對他揚眉:“嗨!好久不見了。”


    葉明竹在身後推了她一把:“嗨什麽嗨,還不快點過去!小的時候就成天要我們家容和抱,一大怎麽還生分了!”


    兩個人差點撞到一起,幸好她及時站穩,這才刹住腳。


    是,她小的時候,的確是喜歡要抱抱,但是比這件事她記得更清楚的是,容和最討厭別人碰他,尤其是女人。側身站好,徐芮瑩幹笑兩聲:“阿姨別提小時候了,不懂事多丟臉。”


    燕容和目光淺淺,向前一步卻又頓足:“嗯,是挺丟臉。”


    他聲音略沉,之前於小強安利給她這個男神以後,芮瑩就無數次想說,其實他最讓人沉溺的並不是臉也不是手,而是他的聲音,別人家的男孩從變聲期開始聲音就怪怪的,在印象當中,容和就從沒有過奇怪的聲音,伴隨著她成長的,永遠是他那既好聽又低沉的聲音,直叫人上癮。


    不過上癮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她眉眼彎彎,笑容卻不及眼底,大大方方地站在他的麵前,任他上下打量。


    可惜燕容和也隻涼涼看她一眼,然後拉開了座椅,語調生疏:“坐吧。”


    他媽親親熱熱地拉著芮瑩,讓她挨著他坐下。


    伸手扶茶碗的時候,她手腕上麵的翡翠鐲子叮的一聲,容和偏過臉看了它一眼。


    徐長清顯得很高興:“其實說真的,容和這些年成長不少,上麵那些老狐狸現在得有多少人霸著他,我都看在眼裏呢!”


    葉明竹連連點頭:“我們母子總算熬出頭了,這也得多謝謝你。”


    她爸和他媽開始敘舊,剛說兩句葉明竹回頭一看,這兩個年輕人一點也沒有許久不見的熱絡,完全是零交流零互動,立即笑著對徐長清眨眼:“我發現孩子們真是大了,還是給她們點單獨的空間,讓她們好好說會話,咱們去樓下。”


    說得真對,渣爹自然歡喜,臨走前還對女兒使了個不用太感謝我的眼神。


    芮瑩無語:“……”


    這回閣內是徹底冷場,早先領她們進門的服務招待站在一邊,提醒他們可以點單了。


    她偏過臉來看他,容和修長的手拿著茶單,雖然沒有抬頭,卻像是捕捉到她的目光一樣:“喝什麽?茶還咖啡?”


    他今天穿著一條黑色直筒修身男褲,上麵是萬年不變的白襯衫,幹幹淨淨,非黑即白,從他整齊的兩袖上麵看,這個人跟以前應該沒什麽變化,那正對著她的那顆袖扣從光澤上看就絕非凡品。看吧這個男人一點都沒有變,最喜歡這樣低調的奢華,自我得要命,有很強的強迫症以及潔癖,非常冷漠,厭惡除了他以外的所有生物。


    這才是真正的燕容和,而非於小強口中的那個完美男人。


    她一看見他,還哪有心情吃東西,爸爸和阿姨一離開,簡直不能更尷尬,真是如坐針氈:“隨便吧,我就坐一會兒。”


    他沒再問她,點了些草莓味的甜點和兩杯咖啡。


    女服務員離開以後,男人的目光落在對麵的座位上麵,剛才他媽走的時候不小心撞歪了椅子,有點亂。


    芮瑩發現他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很想笑,她大大方方地看著他,很快,容和果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對麵去將椅子扶正了,然後又重新走回她身邊坐好。


    她抿唇,莫名地心情大好:“你的病,還沒好啊!”


    容和伸手把桌上的手機也擺正了:“我沒病。”


    沒病會像他這樣?


    芮瑩挑眉:“好吧,你沒病。”


    兩個家人不在,其實說起話來,真的方便很多,她想說點什麽,可又無從說起,男人就坐在旁邊,若是於小強在估計早就激動得直喊了,想到此處也是笑了:“我想解釋一下,這次相親都是我爸安排的,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是你。”


    他正翻看著茶架上麵的古風攝影作品,動作優雅:“我也不知道是你。”


    她嗯了一聲:“那現在,就看咱們能不能達成共識了?”


    燕容和抬眸,啪地合上了采風雜誌:“我也正想和你說這件事。”


    芮瑩笑:“我爸老了,所以才糊塗,我有男朋友,真的很抱歉。”


    燕容和臉若冰霜,目光冰冷:“如果知道是你,我也不會來。”


    也就是說相親這個事情完全不會有後續了,這麽有默契,她忍不住站起來對他伸出手來:“很好,那就大道朝天,各走半邊。”


    男人沒有理她,卻是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著再不看她一眼,拿起電話轉身走了出去。


    沒有兩分鍾,服務員送來了咖啡和甜點,是她愛吃的草莓味點心呢!


    芮瑩回身從包裏拿出手機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登錄了渣浪,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右上角顯示@她的和私信她的人數已經爆表,說實在的她之前上微博就是看搞笑段子和尋覓美食,粉絲數突然從一百零六人,一下瘋長為了上萬,還真的有點不適應。


    她已經預感到了什麽,戳開容和微博,發現他最新轉發了一條:嗯。@狐狸未成精去見男朋友,穿美美噠!


    下麵評論已經不想再看,她知道他的微博的確是他自己打理的,因為每張圖即便是張背影也那麽完美,每句話上麵都必須有標點符號,說的話就沒有超過三句的,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從包裏拿出自己愛吃的草莓味棒棒糖,趕緊剝了紙咬在口中,壓壓驚。


    甜味似乎能讓人平靜,徐芮瑩吮了好幾口,給於小強打電話。


    沒多久小強弱弱的聲音在電話裏響了起來:“芮瑩啊,我的心啊,碎了。”


    她:“……”


    於小強繼續:“你說我有多粉我男神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麽你認識他都不告訴我,你深深傷害了我幼小的心靈嗚嗚……”


    好吧,這個時候再否認估計也沒有人相信了。


    芮瑩舔著棒棒糖:“阿彌陀佛我這是在救你,腦殘粉是沒有前途的,容和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早日擺脫心魔早日成佛。”


    小強在那邊砸吧嘴:“嗯你說得對,化悲憤為食欲,我現在正在吃炸雞,吃飽了才有力氣把他忘了。”


    芮瑩嗯了聲,多年的朋友就這樣好,即使什麽都不說,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那邊砸吧砸吧嘴,還有餘味:“炸雞真好吃,嗯芮瑩啊,話說你和林新陽到底怎麽了?他收到燕氏的電話讓去麵試了,跟你說了沒有?”


    一提這個人,她把棒棒糖含在了口中,口齒都不請了:“他啊,那不錯啊!”


    於小強幸災樂禍地笑:“可惜周清媚就去不上啦,不過聽說為了慶祝麵試,林新陽家人說邀請同學們明天去他家裏吃飯呢,如果連這個也不知道的話,你們是不是分手了?其實說實話啊,芮瑩你說你到底喜歡他哪呢,我最近是越看他越不順眼了……”


    芮瑩下意識想了下:“大概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


    想了想又覺得哪裏不對:“你剛才說林新陽家人邀請同學們去他家裏吃飯?地址在哪裏?”


    於小強這個百事通哼哼著:“香合江邊的高級住宅區,他姐姐親自來學校邀請的,聽說是用林新陽獎學金租的,怎麽了?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們分手了?”


    棒棒糖很甜,麵前的草莓點心也散發著迷人的香味,徐芮瑩嗬嗬地笑:“嗯,馬上要分了。”


    掛斷電話,她吃了兩口點心,甜得發膩。


    香合江邊的高級住宅區,那是她的房子,有些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很向往有錢人的生活,可又有仇富情節,明明是萬般瞧你不起,偏偏還願意享受你能給他的東西,可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傻瓜呢!


    正是在猶豫是今天半夜就殺回學校去,還是明天一早再回,徐長清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寶貝,容和怎麽走了?”


    芮瑩起身,白了他一眼實話實說:“我要知道是他,根本就不可能來。”


    渣爹愣住了:“怎麽呢?你以前不是特別喜歡他?”


    她吮著棒棒糖,拿著自己的包挎在老爸的肩頭上:“爸,就連天上的月亮也是今天圓明天不圓的,我怎麽可能一直喜歡他?走啦,回家!”


    他跟在她的身後,隱隱地覺得哪裏不對,但是作為父親,他想得更多的是要女兒以後幸福:“好,不喜歡他,爸爸再幫你留意,總有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的。”


    芮瑩無語:“別瞎忙活了,我這輩子就沒打算結婚。”


    這叫什麽話,徐長清立即急了,上前與她並肩:“那怎麽行,寶貝你聽爸爸說,你不能因為爸爸媽媽離婚就對婚姻有看法,事實上這世界上沒離婚的夫妻很是很多的!”


    她笑,正好走到轉角處有個垃圾桶,伸手把棒棒糖扔了進去:“那,爸爸你那麽多任女朋友,我不相信就沒有一個真心的,你為什麽不結婚了?”


    說起這個,男人語塞,走出清閑樓了,半晌才發出聲音來:“這個你不懂,爸爸怎麽能給你找後媽呢,再說……再說有的時候,其實責任對男人來說更重要些。”


    他話說一半,到底是吞了回去。


    這就是他爸,平時看起來什麽都在表麵上浮躁得很,其實真正不想外人知道的東西都在心底,永遠不會拿出來說。他怎麽能結婚,雖然萬般不願意承認,但是家裏還有一個私生子,他做的錯事,他的寶貝女兒,都是他的責任,必須扛在肩頭上的。


    芮瑩笑,從他手裏奪過了車鑰匙去,在空中一扔又牢牢抓在手心裏:“所以那些沒離婚的,就是靠那點可憐的責任心維持的婚姻,對吧!”


    徐長清無語,女兒在他麵前轉了個圈,笑語晏晏。


    眼前這大姑娘仿佛是從五歲一下子長大成大人了,而且婚姻觀略有偏執,他忽然有點恐慌。


    芮瑩給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做了一個邀請的姿態:“老爸,回家了。”


    他悶悶上車,等她啟動了車子,動作之間都帶著行雲流水的瀟灑勁頭,這才歎了口氣:“徐芮瑩,你越來越像你媽了。”


    車子疾馳出去,女人笑得極其開心。


    她媽的至理名言是:唯有自己變得強大,才不怕真心被人踐踏。


    今天她是真的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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