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透過木製花窗,照在在白色的床單上,鋪就成一道明亮美麗的菱形格紋,一隻略帶薄繭的手靜靜地伸展,指尖觸碰到逐漸延伸而至光暈,溫暖的熱度讓它自覺蜷曲收縮起來。


    謝敬小腿夾著被子的一角,暴露在外麵,外頭隱隱約約的喧鬧聲讓他在睡夢中把把頭埋在了被子和枕頭之間,睡得滿臉通紅。


    早起的容瑉推門進來,發現謝敬還在睡,就自覺地放輕手上的動作,把買來的早餐擱在漆過的老式八寶櫃上,拉過小馬紮靠窗坐著,拿著相機一張一張翻看昨天留下的照片。


    挑出自己滿意的,刪去有其他人入鏡的,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他嘴角微揚,笑窩裏蕩漾著點點笑意,陽光落在他的眼睛裏,清澈而明亮,他的神態歡喜得像個得了寶的孩子。


    鼻子被鑽進被子裏的食物香氣所勾引,抽動著想把更多的香氣吸取肚子裏,肚子裏的饞蟲也紛紛覺醒,鼓動叫囂,讓謝敬逐漸脫離睡意。


    “幾點了啊?”謝敬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臉上睡意猶存。


    容瑉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表,“十點半了。”


    “哦,九點半了啊。”謝敬一手揉著頭發,一手把卷到胸上的t恤拽下來,含糊的口氣顯然還沒清醒。


    他爬下床,汲著拖鞋,晃晃悠悠地進了浴室。


    接著“嘩啦”的水聲響起,容瑉低頭接著挑揀相片,還沒挑過幾張,浴室裏的水聲驟然停下,接著謝敬扒著門,探出腦袋,又問了一遍:“你說,現在幾點了?”


    “十點半。”容瑉微笑著,眼睛彎彎似兩座拱橋。


    謝敬嗖地一下縮回浴室,在裏頭原地轉了兩圈,抱著腦袋哀嚎出聲,“都這麽晚了你還不叫我,要是我自己不起來,你是不是要讓我睡到下午啊!”


    “我看你睡得那麽熟……”透過牆,容瑉的聲音聽起來既無辜又委屈。


    自知無理的謝敬立刻捂著嘴不出聲了。


    閑坐著容瑉麵朝著窗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心情大好,閉上眼睛,輕輕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陽光下,他完美的五官簡直是熠熠生輝。


    謝敬重新拿起牙刷正要重新開始刷牙,對著鏡子不經意的一眼又讓他傻了眼。


    鏡子裏的人頭發蓬亂,眼神渙散,最重要的是嘴角還掛著刷牙刷到一半沒顧得上擦掉的的白沫,要有多滑稽就又多滑稽。


    聯想到剛才的對話,謝敬覺得容瑉看向自己時嘴角古怪的抽動找到了答案,敢情那是憋笑憋的啊!


    失魂落魄地刷完牙,洗完臉,謝敬坐在馬桶上,主機大腦好不容易順利開機了。


    謝敬捂著臉痛苦地回想,這一起的起源都是因為自己昨天白天幾乎是睡了一路,晚上那叫一個生龍活虎,神采奕奕啊。


    不僅拉著容瑉把古城轉了個遍,還吃了心心念念的米粉,砂鍋魚,和牆根下坐著的老媽媽們討價還價買下了喜歡得不行的紮染……


    要不是容瑉已經麵露疲色,興致勃勃的他還能把沿街那些特色小店都逛一遍。回到客棧,他還特別亢奮地拿著手機跑上跑下到處拍照,直到親切的老板娘提醒他夜已經深了,然後呢?沒有然後了,他睜著眼睛盯著屋頂的吊燈,連上頭幾個顏色,幾種材料都數清了,終於半夢半醒地睡過去了。


    謝敬表情沉痛,步伐遲緩,磨磨蹭蹭地走出來,容瑉正在打開帶回來的早or午餐,神態自若地招呼謝敬過來吃東西。


    就好比已經和家人訣別,準備好上戰場赴死的人突然被通知打仗根本沒你什麽事,謝敬不禁有點訕訕然,揉了揉鼻子,拉著馬紮在八寶櫃前坐下。


    不論是味覺,聽覺,還是視覺,隻要條件允許,謝敬對感官上的享受永遠能保持興致勃勃。接過容瑉遞來的擦好的筷子,不消片刻,他已經沉浸在理城小吃裏流淌著的別樣風情中了。


    雪白輕脆的乳扇奶嚼起來香味四溢,點綴著蔥花的喜洲粑粑鹹甜適口,而醬紅色的餌塊則把腐乳的調味發揮到了極致。


    把所有吃食全都掃蕩過一遍,謝敬吃得額生薄汗,嘴唇紅紅。


    容瑉撚著一塊他掰過的乳扇,咬得不緊不慢,還能在謝敬吃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給頭都不抬,光顧著伸手的謝敬遞上一杯水。


    微涼的液體滑入喉中,衝掉口腔裏的鹹躁,謝敬舒服地輕歎一聲。夏城沿海,又講究養生,吃食口味偏淡,理城的食物就如同這個城市的陽光,濃重而熱烈,一如這個城市的顏色。


    酒足飯飽後難免心聲倦意,馬紮沒有靠背,謝敬隻能歪著半邊身子靠在牆上,眼睛微微眯起,一臉饜足猶如吃了一嘴魚腥的貓。


    容瑉看到後,微微一笑,接著提議道:“要不要出去逛逛?”


    再睡下去肯定要重蹈昨天覆轍,謝敬搓搓眉心,點點頭,“好啊,不知道白日的理城看起來怎麽樣。”


    如果說夜晚的理城靜謐祥和,是以為安靜賢淑的少女,那麽白日裏的理城就是多了幾分跳脫明朗的少年。


    天際高遠,曉雲初霽,晴天下的古城街頭喧囂沸騰,人來人往。頭戴花環的少女嬌聲叫賣著各色鮮花,小攤子上五彩繽紛的圍巾迎風微揚,烹飪食物冒氣的淡淡青煙嫋然而起,因為從各地湧入的遊客,這座年近老邁的古城重新煥發出盎然生機。


    謝敬和容瑉並肩行,因為昨晚已經將古城逛了遍,今天這一趟就顯得從容得多,一路走走停停,謝敬拿著手機拍花,拍小吃,拍腳下的石板路……而容瑉相機裏就隻有一個永恒的主題——謝敬。


    逛到一半,謝敬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東西,大喇喇地蹲下/身,一臉認真地和坐在門檻上上賣鮮花餅的白族小姑娘討價還價。


    “三個十塊,我買兩個你算我五塊好不好?”謝敬誘哄。


    小姑娘麵無表情地瞄了他一眼,無比堅定地搖搖頭。


    “拜托了,哥哥真的很想嚐嚐看,你就賣我吧。”謝敬很丟臉地為了兩個鮮花餅對著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軟語哀求


    這回小姑娘幹脆低下頭,下巴抵著膝蓋,不再搭理他了。


    謝敬沒法子了,哀怨的眼睛掃向旁邊站著的容瑉。


    容瑉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瓜子,跟著也蹲下來,手指點點籃子裏的鮮花餅,“兩個,五塊。”


    小姑娘已經被謝敬纏得不耐煩,這時候再來一個,抬起頭就要給來人一個白眼,沒想到白眼還沒給出去,她的嘴卻一瞬間張成了o形,半天沒合上。


    盡管是背對著陽光,但陰影絲毫不損他半分好顏色,沒有能人扛過容瑉那張臉近距離的攻擊。


    小姑娘看得一下紅了臉,嘴巴卻像鋸了嘴的葫蘆,硬是不開口。


    謝敬望著籃子裏粉紅粉紅的鮮花餅,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急得兩眼冒火,暗地裏用手肘碰了碰容瑉的腰,暗示他再加把火。


    容瑉心裏很想把這個好膽的小混蛋拎起來好好教訓一頓,不過一看到謝敬眼睛裏寫滿渴望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的心情驀地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嘴角噙著溫暖的笑意,傾身湊近,小姑娘的耳朵瞬間變得紅丹丹,如同理城盛放的鮮花。


    “就五塊,能賣給我們嗎?”清朗的聲音在耳畔想起,鼻尖是若有似無的香氣,十幾歲剛剛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從未和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體驗,何況對方還有一張讓人望而情怯的臉,她腦袋裏已經化作一攤漿糊,恨不得即可黏黏糊糊沾到對方身上。


    五分鍾之後。謝敬一手拿著一塊鮮花餅,笑眯眯著,無比滿足,而他手裏的紙包還躺著三塊。


    容瑉舉著相機,把此刻謝敬的模樣凝固進照片裏,還沒走兩步,一塊咬了一半的鮮花餅就抵在了他的唇邊。


    容瑉一愣,對上無比認真的謝敬,嘴唇半啟,緩緩把餅含進嘴裏。


    謝敬收回手,拍掉上麵的碎屑,“怎麽樣?你覺得味道怎麽樣?”


    嘴裏先是一股濃鬱的玫瑰花香氣,混雜了淡淡的餅香,咀嚼開來之後,花香更濃,很甜蜜的滋味,還帶著幾分植物的天然苦澀。


    “嗯,一般吧。”容瑉老實地說了真心話。


    “沒錯,我也覺得一般。”謝敬讚同地點點頭,忽而又露出一個肉疼的表情,“真是虧大了。”不知道是心疼自己那十塊錢還是心疼容瑉為他出賣的色相。


    容瑉很理智地不開口問他,因為直覺覺得得到的答案很有可能讓自己心塞。


    這樣漫無目地在街上閑逛到下午,謝敬和容瑉回到客棧,收拾完行李,出發前往這次旅行的第二站,理城下的一個名叫廊城縣的小縣城。


    因為是剛剛得到開發的景區,坐上巴士走的全程都是平坦的柏油路。


    廊縣位於一個名為洱海的湖邊,附屬著幾個小漁村,他們客棧的位置就在其中一個小漁村裏。


    到達終點站,還有換乘船,湖麵上裹挾著淡淡涼意的風迎麵吹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藍天白雲,還有倒映著天際山色一望無際,與海無二的湖,仿佛能讓人把全身上下淘洗一遍。


    因為在古城住的客棧是謝敬定的,所以這回的住宿容瑉堅持一定要由他來定。


    碼頭上還有不少和他們一樣的遊客,漁村入口還有專人在收參觀的門票,好在因為定了村裏的客棧,他們的門票錢可以免了。


    謝敬跟在容瑉身後往裏走,最後在某處停了下來,容瑉剛要邁腿進去,謝敬趕忙把他扯住。


    “怎麽了?”容瑉不解。


    謝敬看了看一看就很高大上的客棧大門,再望了望裏頭更加高大上的裝潢,無比堅定地拉著容瑉往回走,“走錯了,肯定是走錯地方了,我們回頭再找找。”


    這種住一晚就能把他身上所有錢榨光的地方,他怎麽住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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