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其實原本預定會在千石家待到傍晚,孰料千石的母親剛過中午就回來了,好像是在職場發生了什麽狀況。雖然發生了什麽狀況和我無關,但千石倒是慌了起來。


    「曆、曆哥哥的事情是秘密,哇、哇、要被罵了,要被罵了,穿成這樣,會被當成變態……」


    她完全亂了方寸。


    雖然我聽不懂她為什麽說會被當成變態,不過重點在於我被她當成秘密沒告訴家人。「沒有知會」和「保密」完全是兩回事,既然這樣的話,這一幕在伯母眼中是「住在附近的陌生男性趁家裏沒大人闖入」,我不認為這方麵能夠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我變成必須瞞著千石的母親,像是避免偷情被抓到般悄悄離開千石家。


    幸好千石預先把我放在玄關的鞋子藏在鞋櫃……不過她準備得如此周全,就像是早已預料到這樣的可能性,令我有些在意。


    嗯……


    總覺得,雖然被趕出來……應該說被迫逃出來並非我的本意,令我覺得必須在事後打電話安撫千石,但是相對來說也令我莫名覺得,因為千石母親的職場發生狀況,我身為男生的某些重要部分似乎得救了……


    即使是我多心,也挺奇怪的。


    無論如何,我又閑下來了。


    原本打算待到傍晚,要是現在返家被月火追問也很麻煩(我可不想說出提早返家的原因令她捧腹嘲笑我),反正火憐應該是天黑才回家,千石剛才提到的那件事,可以等到那時候再一起問她們姐妹……


    既然這樣的話……


    「其實原本是明天的行程……不過算了。」


    我走到路邊,站在白天完全沒用的路燈附近,然後取出手機。


    聯絡對象,是我所就讀直江津高中的學妹。


    二年級的神原駿河。


    神原在這時候登場了!


    「希望她有空——但我實在搞不懂她私人時間是怎麽安排的。」


    在鈴聲響了四次的時候……


    「我是神原駿河。」


    電話另一頭傳來聲音。


    自報姓名的風格,還是這麽有男子氣概。


    「神原駿河,主武器是加速裝置。」


    「原來你是改造人嗎?」


    我完全可以接受!


    以這種前提聽她的聲音,就覺得她講話很像機器人!


    「嗯,這個聲音與吐槽方式,是阿良良木學長吧?」


    「沒錯……」


    她總是以聲音和吐槽方式來認人。


    你至今還不會用手機的通訊簿功能嗎?


    「如果是我以外的人打電話給你,你要怎麽應對?」


    「嗬嗬,不用擔心,阿良良木學長,到頭來知道這個號碼的人屈指可數,所有人我都能用聲音和吐槽來判斷。」


    「……原來所有人都會吐你槽?」


    「嗯,因為我是總受。」


    「我聽不懂這兩個字。」


    哎。


    雖然神原駿河是這種個性,卻是直江津高中創校以來的明星,帶領弱小的籃球社打進全國大賽,奇跡般的運動少女。她擁有恐怖的腳力(五十米隻要四秒多就跑完……聽說如此),她的腳力在球場裏發揮得淋漓盡致,令觀眾為她著迷。即使因為某些逼不得已的原因而提早辭去社長職位,至今她的人氣依然居高不下應該也不可能隨便把手機號碼告訴別人。


    這是明星的難為之處。


    我應該體諒她的。


    雖然這麽說,但也用不著討論這種問題。從神原不會使用通訊簿功能就知道,她不太會使用機械類的產品,應該也很少主動打電話給別人吧。


    「神原,你現在有空嗎?」


    「阿良良木學長,您這個問題完全沒有意義。就我神原駿河的立場,大恩人阿良良木學長的要求,在任何事物之中處於最優先的地位。即使我正在為了拯救世界而戰,隻要阿良良木學長一聲吩咐,我願意拋棄世界趕到阿良良木學長的麵前。」


    「…………」


    依然講得如此帥氣……但我希望她能夠以世界為優先。畢竟要是世界毀滅,我也沒得活了。


    「不過與其說是找你出來,應該說是我想過去找你。」


    「嗯?什麽意思?」


    「那個……神原,你現在在家吧?」


    「嗯,沒錯……啊啊,阿良良木學長,可以稍等我一下嗎?我立刻脫光。」


    「為什麽!」


    你一定要全裸才能講電話嗎!


    我從來沒聽過有人講電話講一半會忽然脫衣服!


    「嗯?阿良良木學長,您說這什麽話?即使是透過電話,我依然是在和阿良良木學長交談耶?基於禮儀,我當然應該脫光。」


    「不要講得好像我不懂基本禮儀一樣!而且你不要動不動就想找機會脫衣服!」


    不過,這是嶄新的模式。


    上次我對「矗立」這兩個字感到興奮,我就開始覺得自己真的不太妙,不過神原這家夥似乎終於踏入新境界了。


    「不過阿良良木學長,要是放過這個機會沒脫衣服,我就沒辦法宣揚我是變態的事實吧?」


    「原來你想宣揚!」


    「總是有人認為我隻是嘴巴說說,實際上並不是那麽誇張的變態,講出這種冒失意見的家夥絡繹不絕,心胸寬大如我到最近也終於火冒三丈了,這是我最不想聽到的評語。」


    「沒有人講過這種話吧!」


    還有,不要因為這種事火冒三丈!


    你應該為其他更值得生氣的事情生氣!


    「沒有異性經驗卻展現變態行徑,我並不是無法理解他人質疑的心情,不過既然沒有對象,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您說對吧?」


    「為什麽要問我!」


    「既然已經得到阿良良木學長這位同誌,我覺得這種小事,已經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不要把我講得好像是你的變態同好!」


    而且好像比你高段!


    在變態這方麵,我各方麵完全和你沒得比!


    「總之你不用脫了。」


    「天真,看來阿良良木學長瞧不起我的速度,我已經全裸了。」


    「居然全裸了!」


    這也太快了吧?


    啊、對喔,這家夥夏天待在家裏都隻穿著內衣褲閑晃……那她速度這麽快也情有可原,因為實際上隻需要脫兩件……話說在脫光之前,她就已經處於幾乎脫光的狀態吧!


    「你的變態終於達到我應付不來的程度了,神原!」


    「哎呀哎呀,怎麽會這個樣子呢,我所尊敬的阿良良木學長,居然講出這種不像您會說的話。這裏是我家,而且是我的房間耶?我要怎麽穿都是我的自由。」


    「唔……」


    ……她說得很對。


    我沒資格幹涉別人家的家規。


    何況阿良良木家也一樣,剛洗完澡的時候可以隻穿內衣褲走動,火憐與月火(還有我)在家裏,即使不會全裸,有時候也會脫到半裸。


    「確實,是我不對……你又不是在家裏以外的地方脫個精光,抱歉我不應該責備你。」


    「不,您明白就好。即使是喜歡解脫感的我,也不可能沒事就在家裏以外的地方脫個精光——隻有偶爾會。」


    「居然偶爾會!」


    「當然囉,比方說澡堂。」


    「唔……!」


    我被她耍得團團轉!


    澡堂確實是家裏以外的地方!


    「再來就是籃球社……」


    「我不會再被騙了。你肯定想說集訓地點的澡堂吧?」


    「差一點,到集訓為止都是正確答案。一年級的夏天,由我主導企劃了一次全裸集訓。」


    「給我廢社!」


    「哈哈,阿良良木學長,您怎麽了?我當然是在開玩笑吧?居然會相信這種謊言,該不會阿良良木學長其實比我還下流吧?」


    「你、你說什麽!」


    何等屈辱的指摘!


    混賬,老天爺,請讓這個學妹遭天譴吧!


    令我驚訝的是,在我如此許願之後,神原真的立刻遭天譴了。


    「嗚啊……!」


    就在這個時候。


    電話另一頭傳來神原的慘叫聲,還沒來得及猜想是什麽事,就傳來她身體緩緩癱倒在地的聲音。


    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


    「……怎麽了,神原?」


    「我不小心忘記關拉門……奶奶剛才經過走廊……」


    「…………」


    啊啊。


    原來是這麽回事。


    順帶一提,神原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


    她從小就在爺爺奶奶的嗬護之下長大。


    是爺爺奶奶的寶貝孫女。


    「奶奶剛才以非常難過的眼神看我,然後沒有放慢速度,一聲不響走過去……」


    「那當然囉,因為一手拉拔長大的孫女,居然光著身體講電話……」


    看來家規並不允許神原在房裏全裸,完全是她自己的私規。


    「嗚哇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啊……我完了……今後我要怎麽麵對奶奶……」


    她受到沉重的打擊。


    難得有機會看見這麽脆弱的神原——不,隔著電話看不到她。不過事至如此,我想要立刻過去找她。這種機會一輩子肯定隻有一次。


    「我說神原,抱歉你現在受到打擊還這麽說,但我可以回到剛才的話題嗎?」


    「啊……嗯。接下來我可能沒辦法講得很風趣,不過阿良良木學長,您願意接納這樣的我嗎?」


    好軟弱。


    不用擔心,現在的你迷人又出色。


    「今天因為一些預料之外的原因,所以我念書應考的行程空出來了,原本約好明天幫你整理房間,我可以提前到今天嗎?」


    神原不愧是前任籃球社社長,對外各方麵表現得可圈可點,但她對於自己的事情卻意外脫線(就像這次她忘記關拉門),興趣明明是自我鍛煉,某方麵卻自甘墮落,簡單來說,就是她的房間塞滿了垃圾。


    她房間的散亂程度真的很誇張,崇拜她的人看見她房裏的模樣大概會昏倒。何況我第一次受邀前往她房間(約六坪大的和室)的時候就差點昏倒了。棉被沒有收,衣服亂扔,書本隨便堆棧或是散落滿地,房間角落堆滿神秘的紙箱,最令人抱頭煩惱的是房裏沒垃圾桶,垃圾沒有分類,就是隻隨便塞進塑料袋,並且扔得到處都是。


    與其說散亂,不如說肮髒。


    好歹把垃圾處理掉吧?我很想這麽說。


    原本應該挺寬敞的房間,落得隻有鋪棉被的區域可以自由行動,而且那床棉被底下也塞滿筆和筆記本之類的文具,她居然能睡在那床棉被上。


    總之因為這樣,當時受邀前往她家的我,還沒坐下就著手清理她的房間,並且對自己課以一項義務,每隔半個月就要去打掃神原房間。


    每個月的十五日與三十日,要打掃神原的房間。


    不知道該說貼心還是守本分,神原隻要半個月就能將房間恢複為原本的慘狀,能夠把房間弄亂到那種程度,也稱得上是一種才華了。要是半裸待在那種房間,說真的應該會受傷。


    「啊啊……當然不介意。您協助打掃房間就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哪敢有任何意見,我隨時願意配合阿良良木學長的行程。」


    她的語氣依然沒有恢複氣勢。


    總之,神原答應了。


    我表示立刻抵達之後結束通話即使神原心情再怎麽低落都會迅速振作,她就是如此樂觀的家夥,所以我得盡快趕到她家,才看得見神原沮喪的模樣。和千石家不同,神原家有點遠,如果是以腳力自豪的神原,就可以用她的四秒多衝刺法(或者是使用加速裝置)眨眼抵達,不過先不提吸血鬼時代,我現在的腳力隻有平均水平,所以我得先行返家一趟,而且為了避免月火追問,我不能進入屋內,而是直接騎院子裏的菜籃腳踏車去神原家。


    我以前有兩輛腳踏車,分別是上學用與私人外出用,不過私人外出用的那輛越野腳踏車因為某些意外而報廢,如今隻剩下通學用的菜籃腳踏車。


    購買新車的計劃尚在未定之天。


    ……不,倒不是因為沒有想買的款式,不過我有一種即使買了新車,肯定也會很快壞掉(或是被弄壞)的預感……


    總之,盡快前往神原家吧。


    分秒必爭。


    我想看神原小姐軟弱的一麵。


    此時。


    當我努力踩腳踏車踏板趕路的時候,卻有一幅不得不令我停下來的光景映入眼簾。


    「…………」


    民宅的圍牆上,有一個身穿運動服,倒立向前走(?)的國中生。


    馬尾輕盈躍動著。


    這人是我妹。


    阿良良木火憐。


    「…………」


    不隻是小學生時代上學的路上,她直到現在都會……像這樣倒立前進?


    是在鍛煉手臂嗎?


    唔哇~……


    八九寺說得沒錯。


    都已經長這麽大了,卻在體育館以外的地方倒立,看到這一幕真的會令人完全不敢領教……


    一步又一步。


    火憐沒有發現我,隻以臂力讓身體彈到下一道圍牆。


    「喝!」


    我不動聲色騎著腳踏車接近,朝她對齊的手肘輕輕施展一記金臂勾。


    「唔啊、哇哇!」


    我的平衡感比她好。


    明明不是被下段踢命中臉部,火憐卻失去平衡從圍牆上摔落。


    原本以為她會倒栽蔥落地,但她是運動細胞超群的格鬥家,短短一公尺的高度,就足以令她輕盈翻轉高挑的身體,漂亮著地成功。


    因為是麵向這裏著地,所以我們四目相對。


    「……啊啊,原來是哥哥,我還以為是敵人。」


    「原來你有敵人?」


    「身為男人,隻要踏出門外一步就有七人為敵,不是這樣嗎?」


    「但你是女人吧?」


    「男人會有七人為敵,女人則是有男人的七倍。」


    「這樣啊……」


    不過,如果這句話限定用在你身上,那就有可能了。


    我有些無可奈何說道。


    「你到底是在做什麽?你還要繼續鍛煉我的羞恥心多久?你早就已經雄壯威武了吧?這把年紀還會做出那種雜耍舉動的家夥,就我所知隻有漫畫裏的早乙女亂馬,你該不會被熱水淋到就會變男人吧?」


    「呀哈,這樣敵人就會減少到七分之一,或許挺方便的。不對,應該說無聊。」


    「真是的,居然在這種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做那種事……不知恥也要有個限度吧,你應該稍微具備青春期少女該有的意識,要是在街坊鄰居之間傳開怎麽辦?」


    「咦?雖然搞不太懂,但我覺得哥哥好像把自己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


    「我完全沒有做這種事。」


    我如此斷言。


    沒錯,我沒有做任何令我內疚的事情。


    「話說,如果隻是倒立就算了,你居然用這種方式走遠路,真的太離譜了吧……小學時代的體重還很輕也就算了,你現在幾公斤?」


    「不可以問淑女體重。」


    火憐得意洋洋露出笑容。


    「不過,我該瘦的地方都有瘦,而且肌肉沒有練得太發達,所以體重沒有增加很多。如果有人在遊樂中心倒立玩跳舞機,那個人肯定是哥哥的妹妹。」


    「不,那種家夥不是我妹妹。」


    「不不不,我還比不上某個可以自己一個人玩桌上曲棍球的哥哥喔!」


    「居然拿往事來說嘴……」


    總之。


    暫且不提。


    這個話題先放在旁邊。


    「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在進行公益活動。所謂的volunteer。」


    火憐站起來驕傲挺胸。


    那張得意洋洋的表情真令我火大。


    光是看到就想握拳揮下去。


    「什麽volunteer不準得意洋洋秀英文給我聽,笨蛋。上次想講difficult (困難)卻講成descartes (笛卡爾)的國中生沒資格裝聰明。」


    「有什麽關係,反正笛卡爾講的話大致都很難懂。」


    「確實很難懂。」


    「話說哥哥,不要在外頭跟我搭話啦,我們長得這麽像,很容易被別人發現是兄妹吧?我會很害羞。」


    「我也不想找你搭話,如果不想被我搭話,就別做出令我不得不搭話的舉動。」


    不過嚴格來說,我並不是向她搭話,而是對她施展金臂勾。


    「不過真要說的話,能在這裏遇到你正好,我有事情要問你。」


    「我沒有想被哥哥問的事情。」


    她輕描淡寫如此說著。


    火憐輕呼一聲再度倒立——我抓住她的腳往另一邊按下去,結果火憐就這麽下腰擺出拱橋姿勢。


    在街上擺出拱橋姿勢也很稀奇。


    她的腰撐得真高……看起來甚至像是橢圓形。


    這家夥腳也太長了。


    「哥哥,你做什麽啦,這樣很危險吧?」


    火憐以倒立視角向我抱怨。


    這家夥要維持這個姿勢半天應該沒問題。


    「危險的應該是你們的活動。你正在做什麽?」


    「不就說是公益活動了嗎?」


    火憐就這麽倒著露出笑容。


    這構圖挺有趣的。


    「和哥哥無關,所以別管我們。」


    「……如果真的無關,我其實可以不管你們。」


    咒語。


    我不認為千石事到如今還會與這玩意有關,即使發生過實例,應該也隻是湊巧造成的——


    真要說的話,應該可以置之不理。


    被這兩個家夥的任性行徑拖著跑,結果受害的人隻有我。至今都是這種模式。


    是定理。


    不過火憐似乎還沒理解這種定理。


    「不會造成哥哥的困擾啦,我們又不是笨蛋。」


    她如此說著。


    而且讓雙手離開地麵,隻以頭部支撐,以得到自由的雙手比出勝利手勢。


    就任何人看來,這一幕都很蠢。


    「哥哥以為我是誰了?」


    「我哪知道。你是誰?」


    「我是百鬼夜行殺無赦的——」


    火憐壓低聲音繼續說道:


    「——地獄的瘋狗,刑事司令!」(注:源自特攝作品「特搜戰隊」,隨後提到的藍刑事亦同。)


    「唔哇、好帥……」


    她應該是世上第一個以拱橋姿勢說出這句話的女生。


    「沉穩酷帥,完美無缺。」


    大概是興致來了,火憐接著說起藍刑事的招牌台詞。


    慢著,至少你的姿勢一點都不酷。


    「畢竟我是熊熊燃燒的女人。」


    「燒死算了。」


    不過,她能夠用這麽逗趣的姿勢說出異常帥氣的台詞,隻有這種耍寶招式,我願意給予肯定之意……


    何況我完全學不來。


    這是四肢發達的她,揚眉吐氣的一瞬間。


    「是嗎是嗎,那我今後就把這招當成我的招牌動作吧?」


    「機會難得,就稍微練習一下吧。你試著隨便講幾句帥氣的台詞聽聽。」


    「想通過這裏得先打倒我!」


    「比我預料的還有趣!」


    「相反模式。你先走吧,這裏交給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捧腹大笑。


    不可能會出現這種狀況。


    不過,唔——這下不妙。


    我不小心和妹妹玩起來了。


    聊了這麽久都沒有得到任何我想知道的情報,實在是不可思議——不過即使不用問,我也大致推測得到火憐在這附近逗留的原因。


    這附近是八九寺、神原和羽川之前就讀的國中——公立清風國中的周邊區域。如果要調查國中生之間盛行的「詛咒」,這附近應該是重點調查區域。


    嗯。


    「喝!」


    火憐從拱橋姿勢起身了。她刻意先倒立(三點倒立)之後才以雙腳站立,表演得真是精彩。


    這家夥打從骨子裏是一名表演者。


    不過換個方式來說,隻是個想引人注目的家夥。


    「總之,我現在有很多非得要做的事情要忙,所以哥哥如果有話要說,晚上回家再跟我和月火說吧,可以暫時放我一馬嗎?」


    「…………」


    嗯。


    哎,畢竟我現在也和她一樣有事情要忙。


    我想趕快前往神原家。


    不想和妹妹在這裏耗時間。


    反正我原本就想到晚上再問——而且在這種地方也沒辦法好好聊。


    「真的可以不管你們嗎?」


    我姑且再問火憐一次。


    「嗯,反正很快就解決了。」


    「是喔……」


    「而且沒人擋得住我們前進喔?」


    「被人從背後暗殺吧。」


    「話說回來,月火怎麽樣了?她待在家裏吧?有看到她嗎?」


    「沒怎樣,她在看電視。」


    不過,我不知道她現在正在做什麽。


    雖然她說會負責看家,但無法保證她不會偷偷溜出去執行火炎姐妹的任務……


    隨即就在這個時候,火憐運動服口袋傳出手機來電鈴聲。


    是李小龍的電影「龍爭虎鬥」的主題曲。


    這家夥用的鈴聲真老套。


    不過她(堅持)沒有為手機掛吊飾或是貼水鑽,這一點很有男子氣概,我以這樣的妹妹感到驕傲(但她是女生)。


    順帶一提,月火的手機華麗無比。


    由於火憐與月火還是國中生,所以一直都沒有手機,但父母也沒能違抗時代的潮流(說穿了是判斷「再不讓兩個女兒帶手機反而危險」),從今年暑假總算解除手機禁令,而且她們似乎沒多久就用得很順手了。


    這兩個家夥在這方麵也無懈可擊。


    哪像我還不太會用。


    「喂,是……啊、嗯——」


    即使還在和哥哥交談,火憐依然接聽電話,並且宛如要回避我的目光背對過去。


    然後輕聲交談。


    她把音量壓得很低,令我聽不到對話內容,可能是得到「公益活動」的新情報,也可能隻是私人電話,我連這方麵都無法確認——啊,而且我也不想偷聽。


    我和月火不一樣。


    火憐講了一分多鍾之後結束通話。


    然後轉身看向我。


    她的表情有著嚴肅的神色。


    英氣逼人的


    臉蛋。


    「……嗯,哥哥。」


    「啊?」


    「放心,看來真的很快就能解決。」


    「嗯?這樣啊……」


    我隻能含糊回應。


    換句話說,剛才的電話果然提供了某些新情報?


    「看來晚上和哥哥聊的話題,會是我今天的英勇功績了。呀哈哈!」


    「沒人想聽那種玩意。得知你直到國三都還會在市內倒立走路,是我今天最不幸的事情。」


    「那我走囉!hasta vista!」(注: 西班牙文的「再見」。)


    就這樣。


    或許是要回避我的追問,火憐硬是結束交談,從我的視界消失。


    順帶一提,她是以前滾翻離開現場。


    以非常驚人的氣勢,迅速翻滾而去。


    該怎麽說,地上又沒有軟墊,她居然能做出那種危險動作……這和神原的運動細胞應該是不同的類型。


    神原確實身手矯捷又是飛毛腿,但我不認為她做得出那種近乎雜耍的動作——


    不,到頭來如果是那個家夥,應該不會想做這種有危險的動作。


    這方麵,或許就是格鬥技與運動競技的差異。


    啊啊,對了,要找神原。


    得趕快去神原家才行。


    總之火憐的事情先存在腦袋某處掛念,接著我再度踩著踏板前進。


    007


    二十分鍾後。


    我抵達了平常要三十分鍾才能到,深淵居住的日式宅邸。如果不是因為遇到火憐耽擱時間,或許我可以再早三分鍾抵達。


    按下門牌旁邊與日式宅邸不搭的門鈴之後,應門的人是神原的奶奶,也就是剛才神原醜態(應該說變態)的目擊者。因為已經來打掃房間好幾次,所以我和神原的爺爺奶奶已經相識,但要是他們得知神原全裸講電話的對象是我,或許他們就不會允許我踏進家門一步。


    ——那個……


    ——曆小弟,駿河就麻煩你了。


    神原奶奶一副滿懷歉意的樣子,對我說出這番話之後低頭致意……哎,無論在學校是明星還是什麽身分,神原在奶奶心中,應該隻是一名可愛的孫女……畢竟全裸的事情暫且不提,奶奶早就知道孫女房間的慘狀了。


    奶奶應該很擔心。


    即使信任自己的孫女,依然很擔心。


    不過我都已經高三了,還被別人家的奶奶稱呼為「曆小弟」,令我有些難為情。


    我和奶奶道別,前往神原的房間。


    拉門關著。


    神原肯定抱膝縮在房間角落。我想象著這種光景,抱持著想要嚇她一下的興奮期待,沒敲門就把門拉開。


    她依然一絲不掛,就這樣光溜溜趴在棉被上。


    「噗!」


    神原駿河。


    自己承認,他人也公認的情色女孩。


    大概是因為無法以運動宣泄性欲吧,她每天超越容忍界限創下新高的各種性騷擾話語,已經足以讓我和忍、千石共同上法院按鈴控告了。


    不過!


    很意外的,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一絲不掛的模樣!


    哎,該怎麽說,因為已經退出籃球社,所以神原從六月之後就開始留頭發,看起來很明顯增添不少女人味,所以像這樣忽然看到她全裸就……!


    不,她其實是趴著的!


    可是背部線條超有魅力!


    肩胛骨太美妙了!


    不愧是運動健將,即使退休也勤於自我鍛煉,肌肉緊實的肉體太美麗了—有人會把運動型美腿形容成羚羊,不過這個家夥全身都是羚羊!


    簡直是古希臘雕像!


    這就是、這就是所謂的肉體之美嗎!


    我從之前就察覺到她腿部的肌肉線條健美迷人,然而不隻是腿部,這家夥全身都是凶器吧!


    難怪她平常就想脫,我深有同感!


    這樣的胴體,不給別人欣賞是一種損失!


    「…………」


    不。


    雖說一絲不掛,然而即使如此,隻有左手的繃帶——依然包得緊緊的。


    「神、神原……」


    她大概是被奶奶看到裸體之後,擠出最後的力氣關上房門就精疲力盡吧。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我,就隻是開口叫她。


    「嗯……阿良良木學長嗎?」


    神原將埋在枕頭裏的臉抬起來。


    然後——


    「慢、慢著,神原!現在別翻身!要是你現在翻身,會發生很麻煩的事情!」


    主要是對我來說!


    我會發生各種很麻煩的事情!


    「那個……」


    神原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啊啊……抱歉這副醜陋的模樣傷了您的眼睛,明明是在阿良良木學長麵前,真不好意思。」


    「唔哇……」


    居然和平常人一樣害羞了……


    但神原並沒有遮掩身體,依然就這麽懶散伸直四肢放鬆。


    隻有把頭抬起來。


    「不過,就我所知人格最高尚的阿良良木學長,居然沒敲門就忽然打開拉門,這實在不像您的作風……嗯。」


    「沒有啦,那個……因為我想看看你沮喪的樣子。」


    「啊啊……如果不介意被我這種丟臉的模樣傷眼,學長想看多久都請自便。」


    「…………」


    「來,請盡情欣賞吧,這就是神原駿河的真正模樣……毫不做作的神原駿河。」


    「不……」


    不過,她說得沒錯。


    毫不做作,毫無遮掩。


    「該怎麽說……那個,對不起。」


    我沒想到她真的沮喪到這種程度。


    這記天譴太有效了。


    我的願望居然招致這種結果。


    「神原,是我的錯……讓我負責吧。」


    「負責?」


    神原以空洞混濁宛如死魚的雙眼看過來,如同機械重複我說的這兩個字。原來這個家夥也會露出這種眼神。


    「阿良良木學長,所謂的負責是什麽意思?」


    「你想想,該怎麽說,畢竟你剛才講電話的對象是我,我覺得招致這種狀況的原因,有一半在我身上。」


    但我不敢說我曾經希望她遭天譴。


    對於我這番話,神原沒什麽明顯的反應。


    「但我覺得沒這回事。」


    她如此說著。


    即使處於這種狀況,她似乎依然敢作敢當。


    了不起。


    就我所知人格最高尚的人肯定是羽川翼,不過第二名或許是神原。挺意外的。


    「不過,如果阿良良木學長無論如何都要負責,我會尊重您的決定……那麽以具體來說,您想用哪種方式負責?」


    「我們結婚吧。」


    「噗!」


    這次輪到神原驚訝了。


    她再度把臉埋進枕頭。


    「為……為什麽是結婚?」


    「沒有啦,雖然隻看到背部,但我畢竟看過你的裸體了……」


    「中間的程序省略太多了……如果依照這種理論,阿良良木學長到底要和多少女性結婚才行啊……」


    「慢著,別把話講得這麽難聽!」


    這番話很難聽。


    不過,是事實。


    「……啊哈哈。」


    啊、笑了。


    雖然有氣無力,但她笑了。


    「阿良良木學長。」


    神原繼續說道。


    「雖然這項提議很吸引我,但您用不著負責,不然戰場原學姐會


    對我生氣。雖然講補償也不太對,不過阿良良木學長,其實我有一事相求,您願意聽嗎?」


    「盡管說,我都會聽。我今天是你的奴隸。」


    「我想穿衣服,可以請您在走廊等一下嗎?」


    「……哈哈。」


    我不由得笑了。


    沒想到會從神原口中聽到「想穿衣服」這種字眼。


    這種小小的感動,很像人類開始以雙腳直立步行的那一瞬間。


    我聽話回到走廊等神原穿好衣服(該說不愧是運動少女嗎,神原穿衣服的速度非常快,沒幾分鍾就好了,脫得快穿得也快),然後終於開始打掃房間。


    任務開始。


    首先大致把垃圾分類,裝進大型垃圾袋拿到院子。這時候處理掉的是明顯不再使用的東西,至於不確定是否是垃圾的神秘物體,在這個階段依然保留。由於房間不是我的,所以終究要由神原判斷是否要扔掉——不過雖然這麽說,大致上還是會扔掉就是了。目前就隻是保留不是留存,說穿了就類似審判時的某種程序。


    神原駿河。


    我不禁覺得這個家夥很有錢,而且很浪費。總是買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並且以高超的煉金術將物體化為垃圾。


    所以到最後幾乎都會丟掉。


    總之,到這裏算是打底的程序。


    接下來才是正式的清理整頓。


    雖說神原已經穿上衣服,但也隻是熱褲加上無肩帶小可愛,裸露程度和全裸沒什麽差別(難怪即使撇除運動少女這一點,她穿衣服的速度還是很快),不過即使如此,至少已經不是見不得人的模樣了。考慮到神原房間的散亂程度,可以的話應該讓她穿長袖運動服(這就是火憐的便服)比較好……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神原應該不適合運動服打扮。


    因為身高不夠高?


    但她穿製服進行激烈動作的樣子非常帥氣。


    大概是因為整理時思考著衣服方麵的事情才會注意到吧,我挖出一件埋沒在垃圾山裏,像是籃球社隊服的玩意。


    背號是4號。


    這是隊長的背號?


    哎,我的籃球知識來源隻有灌籃高手,所以不太清楚。


    「神原,這是……」


    「嗯?啊啊。」


    順帶一提,神原人在走廊。


    神原運動細胞很好,卻笨拙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她非常不會做家事。不過隻要看過她房間的慘狀,其實也不需要括號補充說明這種事了)。


    這個階段讓她幫忙隻會越幫越忙。神原這種位居明星階級的人,卻像這樣被我當成大麻煩,這個事實隱約激發我的興奮情緒,但我認為這不是身而為人應有的情感,所以將其封印在心裏閉口不提。


    「那是籃球社的隊服。一直想說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原來在那種地方。」


    「這樣啊,是練習用的隊服?」


    「不,那是我一年級的時候,確定晉級全國大賽時的紀念品。學長可以翻過來看看,當時的隊友有在衣服上留言吧?」


    「……難道你不懂得珍惜回憶嗎?」


    「回憶永遠珍藏在我的心裏。」


    「好經典的台詞!」


    但是也在這裏啊!


    回憶的實體就在這裏!


    這段悲傷的插曲,令我不禁想起八九寺失憶事件(不過是我亂編的)。


    「不過當時你還不是隊長吧?因為你才一年級。但你的背號就已經是『4』了?」


    「沒有法律規定隻有隊長的背號能用『4』,雖然這是不成文的慣例……不過以我的狀況,因為我是王牌球員,所以當時的隊長就把這個背號讓給我了。」


    「是喔,真是一段佳話,這位隊長也很有度量。但我記得上次來打掃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種東西吧?」


    「因為至今這件衣服都掛在社辦激勵學弟妹,我是在暑假開始之前拿回來的。」


    「這樣啊……」


    「我覺得以時期來說,籃球社差不多該拜托昔日的榮耀了——我已經退出籃球社,如果我的影響力永遠持續下去,籃球社會走不出自己的未來。」


    「是喔……」


    即使已經退出,神原似乎也在各方麵很照顧籃球社——不過她也要劃清界線到此為止了。


    對於神原來說,或許這是她贖罪的方式。


    因為她真的很關心籃球社。


    「不過這件掛在社辦裏的隊服,我並沒有知會任何人就擅自拿回來,所以鬧到連警察都出動了。」


    「結業典禮那天有警車開到學校,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因為是完全犯罪,所以至今還沒查出我是犯人……」


    「那這件證物怎麽辦!」


    不過基本上,她隻是把自己的衣服拿回家,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如果背後有這段故事,這件衣服就丟不得了——不,並不是怕被警察發現,是因為這是重要的回憶。


    「這麽說來,你實際上場打籃球的比賽,我其實隻看過一場。對了,種原,你可以穿上這件給我看看嗎?」


    「沒問題。」


    對一個已經退出的球員提出這種要求,我覺得有點厚臉皮,但神原爽快答應了。


    她在這方麵很大方。


    「不過頭發已經留長了,應該會和當時的印象差很多。」


    「……你頭發長得有夠快。」


    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短發甚至比我還短,但如今已經大幅超越我了。我是因為忍在脖子留下的咬痕過於明顯,為了遮掩傷痕才想要稍微留長頭發……但神原的頭發已經綁得起來了。


    「嗯,有嗎?」


    「有。我聽說頭發成長的速度大概是一個月一公分——但你的那個已經增長五公分了。」


    「當然囉,因為我很色。」


    「居然直接講了!」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我都已經故意沒有明講了!


    「對,我的色情程度具體來說,長年以來一直把peperono誤以為是官能用語。」(注:香蒜辣椒意大利麵,peron在日文有「舔」的意思。)


    「吃過就應該察覺了吧!」


    「會把『家族問通話』當成『家族奸通派』。」(注:兩個詞在日文音近,以下亦同。)


    「…………」


    我不敢領教到說不出話來。


    「啊、不對……我是把『家族間無料』當成『家族感無量』。」


    「換成溫馨的講法也沒用!」


    「還有,我一直把『露天溫泉』記成『露點溫泉』。」


    「這不是誤解,隻是你的心願吧!現代人不會有這種想法!」


    「嗯,其實我是從五秒之後的世界搭時光機而來的。」


    「人類夢寐以求的技術,居然被用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


    「這麽說來,我曾經把bracelet聽成breath let,誤以為是『做個深呼吸!』的意


    思,這也是記憶猶新。」


    「這跟色情無關,隻是單純的誤解!」


    「我在比賽的時候,希望大家能放鬆心情而講出『bracelet!』,有夠丟臉的。我永遠忘不了當時隊友們詫異的表情。」


    「別再說了!這段往事好寫實,聽得心好痛!」


    「就像把『返鄉探親中』聽成『返鄉寄生蟲』那麽痛?」


    「有夠痛!」


    真是的!


    看來我們下輩子也會是好朋友!


    「……你也沒有再模仿戰場原了。」


    「嗯?啊啊,是指瀏海


    嗎?」


    神原穿上我遞給她的隊服,若無其事如此回答。


    「那並不是刻意要模仿戰場原學姐的發型——不,很難說。我做的事情很難說得準。」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嗬嗬。總之無論如何都是往事了——阿良良木學長也不用這麽為我擔心。嗯,好了,怎麽樣,阿良良木學長?穿起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


    很高興她願意穿給我看。


    不過因為隊服底下是熱褲加上無肩帶管狀上衣,所以看起來變成全裸套上隊服的誘人造型。


    絲毫沒有爽朗的感覺。


    明明我想看的絕對不是這種造型……


    雖然確實很適合她,不過卻是以這種方式適合她,怎麽會這樣?


    「嗬嗬……」


    但神原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看起來是什麽模樣,就隻是開心露出微笑。


    「像這樣穿上隊服,就會回到當時的心情了。」


    她如此說著。


    「當時——是指帶隊比賽的時候?」


    「不,是指全裸集訓的時候。」


    「完全察覺了嘛!」


    你不是說這個企劃是開玩笑的嗎!


    不準重提!


    我不知道她實際上是否有回到當時的心情,但是看起來絕對不是負麵回憶,神原並沒有趕快脫掉隊服的意思。


    總之,我不在意。


    反正又不會妨礙到打掃。


    「不過神原,就算沒辦法打籃球,如果是別種運動項目,你的左手應該也不會礙事吧?比方說足球之類的。」


    「我認為完全用不到手的運動並不存在。即使是足球,用不著以守門員為例,出界之後的傳球也會用到手。」


    「啊~」


    「何況我也不懂越位的規則。」


    在我們如此交談的時候,我從剛才隊服所在位置的正下方,發現一個意外的玩意。不,這玩意在現代應該不稀奇,不過神原房裏有這個玩意令我頗為意外。


    「神原,原來你有數字相機?」


    而且是最新款式(的樣子)。


    外型超輕薄。


    「啊啊,那是在這陣子買的。」


    神原點了點頭。


    哇,真的是神原的相機——連手機都不太會用的機械白癡神原,居然買了如此高科技的產品。


    「我也覺得自己不像是會買這種玩意的人。不過阿良良木學長,在這個世界上,有些照片不方便送去照相館衝洗。」


    「不方便送去照相館衝洗的照片?」


    「像是自拍的裸照。」


    我整個人栽進垃圾山。


    辛苦整理的成果又搞砸了,


    「不準隻為了做這種事買數字相機!這種科技對你來說太先進了!」


    「不,並不是『隻為了做這種事』,我還有活用在其他地方。」


    「比方說?」


    「幫一年級的小貓咪們拍裸照。」


    「…………」


    這句話的意思,肯定是幫一年級「飼養的」小貓咪們拍照吧?何況動物沒穿衣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對吧!


    「我當然有得到對方許可,所以不違法。」


    「喂喂,神原,講話要注意一下文法邏輯。你不可能得到貓的許可,應該是向貓的飼主申請許可吧?」


    「嗯?我不太喜歡這種無視於人權意識的說法,不過阿良良木學長,如果真的要用飼主這兩個字,這裏所說的飼主應該是我——」


    「哎呀,我也很喜歡貓喔!」


    我硬是打斷這個話題。


    不,其實我非常不敢靠近貓。


    我很怕貓。


    「嗯,這樣啊,原來阿良良木學長喜歡貓。考慮到隱私權的問題,這些照片並不能見光,但如果阿良良木學長堅持想看,您可以把那台數字相機裏的記憶卡拿回去,我會負起全責。」


    「我沒說我想看吧!」


    「嗬嗬,您不需要害羞的說。」


    神原從我手中接過數字相機,還輕聲說著「之前還想說怎麽不見了」這句話。


    不過一般來說,沒有人會在家裏弄丟數字相機吧……這家夥遺失東西的能力淩駕於人類之上。


    失物語。


    「對於靦腆程度不輸給千石小妹的阿良良木學長,我已經準備一個小小的驚喜了,敬請期待新學期的到來。」


    「啊?驚喜?」


    「提示是『一年級』和『胸部』。」


    「……」


    新學期似乎會遭遇某種不太正經的驚喜。


    我從現在就忐忑不安了。


    接下來,我在垃圾山裏發現了漫畫。


    這種打掃工作終於變得像是在挖寶了。既然有錢買數字相機,好歹也該買個書櫃吧……唔,看封麵以為是漫畫,結果不是漫畫,是小說。


    「眼鏡秘書與眼鏡王子。」


    從書名就能輕易判斷,這是bl小說。


    「……這個要丟掉。應該是可燃垃圾吧?」


    「……學長,那個可萌,但不是垃圾。」(注:日文的「燃」與「萌」音同。)


    神原抓住我伸進垃圾袋的手阻止我。


    這家夥不知何時位於我身邊。


    原來隊服是移動係裝備?


    「即使翻爛了,也是必需品。」


    「是嗎?既然是重要的書,那你就應該好好保存才對,像這樣隨便亂扔,對作者應該也很失禮。」


    剛才想扔掉這本書的我,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不過書這種東西,收藏太多也會難以處理。


    「不過這種類型的小說,就我看來每本都差不多——神原在看的時候都有好好區分嗎?」


    「那當然,有人說科幻小說看起來都差不多,學長這番話就和這種意見一樣沒器量。人們會把不清楚的事物都看成摸棱兩可的事物,在做出正確的評價之前,必須先培養知識與教養。」


    「這樣啊,雖然你這麽說……」


    這一區的垃圾有好幾本也是bl小說,我以手上的小說封麵,和這些小說的封麵交相比對。


    「結果,小說裏的主角都是帥哥耶。」


    「啊?」


    「沒有啦,想說神原到最後也還是喜歡帥哥。其實你並沒有那麽變態吧?」


    「啥……?」


    神原真的受到打擊了。


    以動漫效果來說,光是臉上畫滿直線還不夠,還要連同背景黑白對調。


    她說過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一句話,看來是真的。


    「仔細想想,在現今社會裏,會看bl小說的女生也不稀奇吧,這是健康的證據,這種程度完全隻是普通而已。」


    「普通?自任弗羅伊德繼承人的我,居然隻是普通?」


    原來你自任這種身分啊……


    不過她凡事都能扯到情色,或許確實有資格繼承吧。


    「不過……如果是女生,喜歡帥哥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這種帥哥雲集的小說,當然也會看得很開心,換句話說,這就類似偶像團體吧?」


    「請、請不要舉這種淺顯易懂的例子!」


    「你並不是隻會對體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男生心動,或是聞到老人臭就會興奮吧?」


    「呃、不,這是,那個……!」


    神原失常了。


    很明顯不知所措。


    「慢……慢著,請等一下!拜托不要講這種話!要是阿良良木學長講出這種話,那我就完了!我脫!我現在馬上脫!」


    「不不不,仔細想想,在家裏衣


    衫不整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在外麵頂多隻會在澡堂脫衣服吧?自拍裸照?不,身為運動員,隨時確認肌肉狀況也是理所當然。抱歉我至今各方麵都說得太過分了。」


    「請不要道歉!阿良良木學長,先聽我解釋!」


    「不過回想起今天的經驗,你光是被家人看到就會沮喪,令我覺得你喜歡脫光的程度僅止於此。如果隻有聽你的敘述,還以為你平常在家裏總是光著身子,但你終究隻敢躲在自己房間,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耍威風。這就是我的結論。」


    欺負後輩。


    很有運動社團的風格。


    「就像你自己剛才在電話說的,我該不會比你還下流吧?」


    「嗚、嗚哇啊啊啊!」


    神原的眼睛轉啊轉的。


    完全陷入混亂狀態。


    就像是中了混亂魔法。


    「不、不對,隻是這個區域剛好都是這種小說,更深層也有重口味的bl,我當然知道bl不是隻有帥哥類型!學長,請趕快找吧!」


    「喂喂,神原,你現在非得要找的東西,並不是你真正的自我——」


    之前曾經盛行尋找自我的風潮,在我說出挑戰這種風潮的意見時……


    我被神原推倒了。


    好巧不巧,就這麽躺在棉被上。


    「既、既然這樣,就隻能以實際行動——證明我的清白!」


    即使除去左手的要素,我的力量也遠不及神原。


    鍛煉方式差太多了。


    手腳被斜向固定,完全無法動彈。


    「阿良良木學長,請您就範吧!」


    「什麽就範!」


    「有什麽關係呢,又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了!」


    「我是男的,當然不是黃花大閨女!」


    「放心,隻有一開始會痛!很快就會舒服的!」


    「呀啊~!」


    「嗬嗬,阿良良木學長的身體挺不錯嘛——我很喜歡這種肌肉!摸起來真舒服!」


    「呀啊~!呀啊~!呀啊~!」


    「喂!別掙紮!這樣內褲會不好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誓。


    今後發現八九寺的時候,無論情緒處於何種狀態,我絕對不會一見麵就撲上去做出性騷擾的行徑。


    008


    技能發動:進入下一章節就重設場景的技能。


    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


    「大致有個樣子了。」


    我如此說著。


    總之,神原駿河六坪大的房間,已經整理到看得出有六坪大的地步了。


    接下來隻要把神原沒收好的東西放回原處就好,即使依然不能掉以輕心,但已經看得到終點了。


    從未收過的棉被正掛在庭院曬。


    此外,神原脫掉之後亂扔的衣服(包含內衣),如今也正在洗衣機裏翻滾。


    「稍微休息一下吧。」


    「嗯,也對。」


    神原坐在榻榻米上。


    隊服終究已經脫下來了。


    「阿良良木學長,我去泡茶給您喝?」


    「不,我並不是覺得累,喝茶之類的就免了。我隻是趁著中場時間喘口氣。」


    「阿良良木學長的打掃技能令人瞠目結舌。或許我是想欣賞阿良良木學張的這項技能,才會像這樣把房間弄亂。」


    「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拜托下不為例。」


    「阿良良木學長將來會成為好老婆。」


    「並不想!」


    何況我也不是擅長清理,類似神原這種散亂至此的房間,無論由誰來打掃,看起來都像是很會清理的樣子,畢竟原本實在是慘不忍睹。


    「我都想娶學長了。」


    「不,我可不希望你成為我的老公……」


    「您不是說要和我結婚嗎?」


    「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何況無論是哪種狀況,你都會被戰場原殺掉。」


    不對。


    被殺的應該是我。


    「……不過,阿良良木學長,雖然我覺得阿良良木學長和戰場原學姐很登對,但我覺得您最後會和羽川學姐結婚。」


    「不準講這種可怕的事情!」


    「然後我是情婦,千石小妹是三號?」


    「唔……」


    好討厭的未來藍圖。


    明明不可能,我卻不寒而栗。


    到時候,我的摯愛肯定會是八九寺。


    恐怖的阿良良木後宮。


    「沒、沒那回事……我將來會和戰場原結婚。」


    「學長現在對我講這種心目中的求婚台詞,我也不知道怎麽響應……不過阿良良木學長,老實說……」


    神原繼續說著。


    而且露出和戰場原再續前緣培養出來的,黑神原的表情。


    「如果我認真要求,您應該沒辦法完全拒絕吧?」


    「你是說……結婚?」


    「不,是當情婦。」


    「我會拒絕!」


    應該吧!


    不,但不是絕對!


    「阿良良木學長的溫柔,很容易令女生有機可乘,我這番話是希望您要小心這一點。總之目前我沒別的意思,我很喜歡現在的關係,所以不打算刻意破壞,但如果阿良良木學長做出傷害戰場原學姐的事情,我肯定也會順勢采取行動。」


    「…………」


    但你原本是最想破壞我倆關係的人。


    你是漫畫初期出現的敵人嗎?


    立刻會成為同伴的那種家夥。


    「……而且仔細想想,要是我和羽川結婚,羽川應該也會被戰場原殺掉吧?這可不行。我沒說過嗎?我把羽川視為我最重要的恩人。」


    「嗯~?不、羽川學姐……」


    神原說到這裏含糊其詞。


    「依照羽川學姐和戰場原學姐的關係——我覺得不需要擔心這種事。」


    「嗯?為什麽?」


    「沒有啦,因為她們有她們獨自的世界——雖然我個人不希望這樣,不過既然她們雙方都接受了,至少我就沒有資格插嘴。」


    「嗯?這樣啊……」


    聽不太懂她這番話的含意。


    但也無妨。


    「啊、對了,神原,要不要在休息時間玩這個?」


    我把清理垃圾時找到,已經整理好的一盒花劄放在神原麵前,發現這副牌的時候,我就打算等等和神原一起玩而回收保存起來,可以說是本次挖寶過程中,實質上唯一的一份戰利品。順帶一提,出現在同一區的鷲巢麻將牌,我決定當作沒看到。(注:漫畫「門牌傳說」的麻將種類,各花色的四張牌有三張是透明的。)


    「嗯?」


    不過神原接過我遞出的花劄盒歪過腦袋。


    「這是什麽?紙牌?」


    「……不,要說紙牌也沒錯啦……不過這是你房間裏的東西,你怎麽會不知道?」


    「啊啊,花劄嗎……這麽說來,房裏確實有這個玩意。」


    神原打開盒子取出牌,翻開好幾張牌。


    「可是我不懂規則。」


    她如此說著。


    「我隻是看到百貨公司有賣,心血來潮就買下來了。把每張牌的圖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開過。」


    「什麽嘛,原來是這樣……那就沒辦法玩了,原本想說可以久違地玩一下……」


    該怎麽說呢……


    花劄完全變成冷門遊戲了。


    或許是世界最冷門的紙牌遊戲。


    居然會輸給uno……


    花劄比人生遊戲還要


    古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阿良良木學長,並不會沒辦法玩,隻要您教我當然就能玩了。雖然我看起來是這個樣子,但我很擅長記比賽規則。」


    「是喔,不過花劄的規則很複雜……」


    「沒問題。有人會把『兩次運球』誤以為是同時運兩顆球,請不要把我和這種人相提並論。」


    「…………」


    抱歉,我以前也搞錯過。


    總之,記得神原的功課似乎也不錯。


    那就試試看吧。


    既然隻有兩人玩,那就是玩「來來」。


    「鬆樹、梅花、櫻花、紫藤、菖蒲、牡丹、荻、芒草、菊花、楓葉、柳樹、泡桐,十二種圖樣各有四張牌——總之看圖片來記應該比較快。」


    簡單說明之後,總之先玩再說。


    再怎麽講得口沫橫飛,還是邊玩邊學比較記得住。應該說隻要記得所有牌型,再來就隻能以實戰鍛煉了。


    「這種遊戲,阿良良木學長是在哪裏學會的?」


    「嗯~~記得是鄉下奶奶家吧。我莫名喜歡這種花劄的手感,小小的很可愛。不過最近真的沒人肯陪我玩了。」


    「啊啊。」


    神原大幅點了點頭。


    視線也落在榻榻米上。


    「因為阿良良木學長沒什麽朋友……抱歉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不對!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找不到會玩的人!」


    不。


    我確實也沒什麽朋友。


    「如果是同性朋友,應該連一個都沒有吧?」


    「你講得真過分!」


    「忍野先生也已經離開了……今後我要幻想阿良良木學長和誰配對?前途真是多災多難。」


    「如果會被你拿來幻想,我寧願沒有同性朋友。」


    總之先戰十個回合。


    附帶解說的模擬戰。


    知道規則的我當然是順利拿下十連勝,此時神原似乎也大致熟悉規則了。


    看過手上的八張牌之後,先思考自己想湊出什麽牌型。比賽開始之後,不能隻顧著湊自己的牌,還要積極妨礙對方湊牌,因為要是對方先湊出牌型,自己的牌再好也沒用——總之隻要掌握這方麵的訣竅,就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嗯,那麽差不多就正式開打吧,我開始明白有趣之處了。」


    就像是要再度確認,神原重新看一次花劄盒裏附贈的說明書,然後端正坐姿。


    「先後順序用抽牌來決定……說明書刻意注明『請避免以猜拳或擲骰子決定順序』還真有特色。」


    「很有特色吧?」


    比起百人一首毫不遜色。


    ……不過百人一首這種遊戲,如果真的照公式規則來玩,肯定會有人舉白旗投降,也是一種相當冷門的遊戲。


    「我猜拳功力很弱,所以很感謝有這個規定。」


    「猜拳也會有強弱之分?」


    「嗯,並不是不會有。」


    「是喔……」


    嗯,畢竟也是一種比賽。


    或許確實有強弱之分吧。


    抽牌一看,神原是十二月的牌,我是九月,所以我先攻。


    不過基本上,「來來」的玩法都是先攻有利,所以我決定讓初學者神原先攻。


    原本以為神原不喜歡這樣的讓步,不過這麽做在某方麵來說才算是公平的運動精神,所以神原沒有刻意婉拒,說聲「那就這樣吧」接受了我的提議。


    「妹妹。」


    「嗯?」


    「我是說,可以找妹妹——即使沒有朋友,不過記得阿良良木學長有兩位妹妹吧?


    平常不會和妹妹玩花劄嗎?依照剛才的說法,您全家人應該都知道怎麽玩……」


    「我曾經和小妹玩過很多次……但大妹在鄉下總是無拘無束跑遍山林各個角落。不過到了這個年紀,已經不會像這樣和妹妹一起玩了。」


    「是嗎?」


    「或許其他地方找得到這樣的兄妹吧,不過至少我家兄妹的感情沒有這麽好。」


    何況,那兩個家夥很忙。


    明明隻是在玩正義使者的遊戲——卻很忙。


    「我是獨生女——所以不清楚妹妹是什麽樣的一種存在。」


    「並不是什麽好事,這我可以肯定。」


    「或者是哥哥吧。如果我有哥哥,不知道我的人生會有什麽樣的差別——不過,我當然有將阿良良木學長視同哥哥仰慕。」


    「這真是榮幸之至。」


    「我可以試著把學長當成哥哥稱呼嗎?」


    「隻要你別耍心機,正常稱呼就無妨。」


    「曆哥哥。」


    「…………」


    不妙。


    超級不妙。


    她大概是在模仿千石吧,但是破壞力超乎想象。


    她真的沒有要心機或是出其不意,而是率直如此稱呼,印象也因而加分。


    「曆哥哥,天亮了,快起床了啦。」


    「唔、唔喔喔喔……」


    「曆哥哥,要遲到了啦,快點快點。」


    「天、天啊……」


    「曆哥哥,不要耍賴了啦。」


    「我、我全身癢起來了……」


    「曆哥哥,來進行性行為——」


    「好,到此為止!」


    我發出禁令。


    千鈞一發,差點就無法自拔了。


    ……不過包括千石在內,不是親妹妹的人講出這種話,聽起來還挺不錯的,新鮮感也是重點之一。


    到頭來,如果隻是學長還好,但我沒自信值得神原把我視為哥哥仰慕——不,老實說,我身為學長也不夠格。


    「那麽,就這樣進行吧。」


    比賽開始。


    從現在開始要記錄成績。


    為了增添比賽的刺激感,我們決定小賭一把——雖然這麽說,但賭錢對高中生來說並不健全,所以我們事先說好,總積分敗北的一方要接受懲罰遊戲。


    懲罰遊戲。


    不對,依照狀況,懲罰遊戲也可能變得不健全。


    以最壞的狀況來說,可能比賭錢還不健全。


    神原,我相信你喔!


    這句話可不是什麽搞笑橋段!


    「…………」


    「…………」


    然後,我們又戰了十回合。


    這次並不是模擬戰——


    但我再度十連勝。


    「那個……」


    神原駿河。


    雖然她確實擅長記遊戲規則——不過她弱得恐怖。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運氣有夠差。


    我也能接受她猜拳功力很弱的說法了。


    因為非常在意,所以雖然這麽做不值得讚許,但我後來開始記錄她抽過的牌,結果發現她手中的牌幾乎都是散牌,而且大多是同一個月份,像是十二月的散牌,她手上就有三張。


    實力懸殊。


    這麽說來,剛才抽牌決定順序的時候,她也像是理所當然抽到十二月的牌……


    雖然我有經驗,不過畢竟很久沒玩了,原本以為可以和初學者神原來場精彩的比賽……沒想到戰局卻是一麵倒,令我相當意外。


    甚至沒有出現過和局,令我難以置信。


    雖然記不太清楚,不過以遊戲構造來說,和局的機率應該不低。


    唔~……


    不,算了。


    講得極端一點,玩這種遊戲是靠運氣,偶爾也會碰到這種日子吧。說不定明天就輪到我站在神原的立場了。神原果然注定倒黴一輩子,或是天生不受幸運


    之神眷顧之類的念頭,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心裏。


    然而……


    「………………………………………………………………………………


    …………………………………………………………………………………


    ………………………………………………………………………………」


    神原陷入非常誇張的沉默。


    有人會沉默到整整三行都是刪節號嗎?


    她的眼神已經不是我所知道的神原眼神了——不對,她平常就是一副英氣逼人的表情,但因為頭發留長更有女人味,使得她的雙眼甚至令人感到恐懼。


    微微鼓起的臉頰挺可愛的。


    她在賭氣。


    緊咬嘴唇的力道可不是鬧著玩的。


    有些人無論在任何場合輸了都會沉默不語,這家夥就是典型……


    她鬧別扭的程度真誇張。


    神原在這方麵意外孩子氣。


    「差……差不多該繼續收拾房間了吧?好像玩太久了。」


    「呼呼,贏了就想跑?」


    神原低聲說著。


    與其說是在跟我講話,不如說是在跟榻榻米講話。


    「阿良良木學長。雖然是老話重提,但我很尊敬阿良良木學長。」


    「啊、啊啊。」


    「我已經把阿良良木學長視為天神般尊敬,當我說出阿良良木學長這個名字,我甚至會在心中合掌參拜。」


    「這我就希望你可以改一改……」


    「不過阿良良木學長,您這種態度太卑鄙了,請您不要太令我失望。贏了就跑的行徑令我不勝唏噓,看起來就像是害怕輸給我。」


    「……不,那個,我已經不想贏你了。」


    但神原不準我起身。


    而是要求我重新發牌。


    我覺得輸紅眼的賭徒或許就是這種感覺,但我不認為神原的個性會如此執著於勝負。


    但如果她沒有這種不服輸的個性,大概也打不進全國大賽吧。


    如果輸了也不會懊悔,就某方麵來說也有問題。


    不過,如果隻有在贏不了的時候才出現不服輸的個性,那就不值得嘉許了。


    「說這什麽話,阿良良木學長,勝負還在未定之天,如果中途結束遊戲,就等於是瞧不起我。請看,說明書也有寫『每一局為十二回合』,換句話說還有兩回合要比,您現在就認定自己勝利還太早了。」


    「無論再怎麽想,這種點數差距也不可能在兩回合之內扳回吧……啊、沒事,當我沒說。」


    她怒目相視,令我不由得閉嘴。


    我除了閉嘴還能做什麽?


    兩人沉默不語。


    我發給彼此各八張牌。


    然後先把牌整理成好打的順序。


    考慮到今後與神原的關係,即使沒辦法讓她總分贏我,至少也要在最後兩回合讓她風光一下……不過這畢竟是靠運氣的遊戲,想故意輸掉也挺難的。


    何況即使我放水,要是對方湊不出牌型也沒用。


    這下該怎麽辦……唔。


    「啊……」


    「阿良良木學長,怎麽了?這次是阿良良木學長當莊家。」


    「……不,抱歉,手四。」


    手邊的牌有四張柳樹。


    所以叫做「手四」。


    這是牌剛發到手中就湊出牌型的特殊牌型。


    「……這回合我輸六文。」


    神原默默在手機畫麵的計分表記下點數。我們並沒有采用輸家負責記分的殘酷規則,隻是神原一開始就自願負責計分,不過即使毫無因果關係,神原還是連敗至今。


    我看看。


    這樣我大概總共贏了五十文吧?


    「那麽就這樣了,既然出現這種難得的牌型,就玩到這裏為止吧——」


    「慢著你這混……嗚嗚。還有一回合。」


    一瞬間,她似乎想破口大罵。


    但她忍住了。


    雖然這種自製力很了不起,不過自製的原因有夠陽春。再怎麽樣,這也隻不過是紙牌遊戲罷了。


    「別這麽生氣……bracelet,bracelet。這隻不過是場遊戲吧?」


    「您這麽沒誌氣要怎麽贏!」


    「慢著,現在是我贏耶?」


    「嗚嗚……」


    「這隻是遊戲,玩得開心也很重要吧?學學千石吧,扭扭樂就是那個家夥教我玩的,雖然後來輸給我這個初學者,但她一樣玩得很開心耶?」


    「……阿良良木學長,看來您還沒察覺真正的最終大魔王是誰。」


    「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何況我也不應該插嘴。那就繼續吧!」


    神原繃緊身體。


    即使不太願意,我還是發牌了。


    真是的,這個家夥是那種以運動發跡,然後以賭博殞落的類型……唔?


    看到手邊的牌,我睜大眼睛。


    「……神原。」


    「什麽事,阿良良木學長?」


    「我要先決定懲罰遊戲。」


    「您真是心急。順帶一提,我打算提出性方麵的欲求……更正,性方麵的要求。」


    「這樣啊。沒差,你就算要我的命也無妨。」


    對於說出這種極為不健全欲望的神原,我說出了健全的懲罰遊戲內容。


    「你一輩子都不準賭博。」


    我手邊的牌,又是特殊牌組。


    這次是四對。


    009


    劇情有在逐漸接近核心,請各位稍安勿躁。


    我打完花劄、整理完房間並離開神原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了。雖然神原的奶奶邀我一起吃晚餐(至今總是這樣,我也接受款待好幾次了,神原奶奶的廚藝超棒),但我今天婉拒了。


    這麽說來,我在整理房間的時候,有詢問神原一件我很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她如何對家人說明左手的現狀。


    「就說是受傷。」


    神原如此回答。


    「何況也真的很難說明。」


    「是喔——不過,這樣說就說得通?你的左手和我的吸血鬼體質不一樣,用看的就很明顯吧?」


    神原被怪異纏上的左手。


    以輪廓來看——屬於異形。


    「像是戰場原的狀況,應該也是因為無從隱瞞,所以她的家人都知道——」


    「當然,爺爺和奶奶都有擔心我——不過即使如此,我和他們之間無可避免存在著母親的問題,所以隻要是我不希望被幹涉的部分,他們就絕對不會幹涉。」


    似乎是這麽回事。


    母親嗎——


    我差點忘了。


    到頭來,神原的猿猴左手就像是母親的遺物——即使種原的爺爺和奶奶沒有知道得如此詳細,隻要稍微察覺與神原的母親有關,他們應該就不會深入追問。


    或者……


    他們已經明白一切卻佯裝不知情——也有這樣的可能性。


    總之,神原也有辛苦之處吧。


    母親的事情暫且不提,對於她所尊敬的爺爺奶奶,必須隱瞞這種絕對不能告知的秘密——對於凡事耿直麵對的那個老實人來說,肯定不是輕鬆的選擇。


    然而,包含這方麵的理解在內。


    所有責任——都要由神原駿河一肩扛起。


    「……哎,無論如何,再忍幾年就行了。」


    是的。


    神原的手將會在數年後複原。


    和我的吸血鬼體質不同——她的手臂並不是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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