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日一日日接近,沈鬱因為練球所以在家裏的日子多了起來,沈四小姐頗為吃驚,她這個哥哥平日裏都住在宮裏的。


    這天早上沈四小姐去花園,正好碰見沈鬱在花園裏澆花,穿了一身大紅的衣服,外麵又罩了件薄紗,遠遠看著跟個姑娘一樣。以至於四小姐從他身後走過去都沒認出來,單純的以為是哪個丫鬟。


    沈鬱重重的咳了聲:“眼睛長天上去了嗎?”


    四小姐回頭一看是他樂了:“哥,你這是過節呢還是有喜事啊?”


    穿的比她還紅,哈哈,新郎官都沒他這麽紅。沈四小姐雖然這麽說,但是還是忍不住打量他,他這衣服非常的精致,雖是大紅的衣服,但外麵的罩衫搭配的非常好,穿在沈鬱身上讓人平白的驚豔,至少她旁邊的丫鬟已經看直了眼:“王……王爺?”


    沈鬱在自己府裏穿衣服還要被自己妹妹說,臉當時就青了:“我過什麽節管你什麽事!你老大不小了,在家晃蕩什麽!”


    沈四小姐隨即接了上去:“我自己家我愛晃蕩。”是他硬把她叫回來的,這就是想吵嘴了。


    果然沈鬱找茬:“沒事不好好在樓上繡花,就知道玩,都嫁不出去了還好意思出來晃蕩。”


    沈四小姐摘了朵花並不在意:“我嫁不出去你也沒娶上媳婦啊。”


    沈鬱把水壺交給了一邊的管家,直起腰看她:“我不娶媳婦是因為沒人配得上我們王府,你不出嫁是因為嫁不出去。”


    四小姐切了聲:“還不一樣,反正都嫁不出去。”


    沈鬱白了她一眼,沈四小姐這才發現嘴快,說錯話了,她毫無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戳到你痛處了。”


    兩個人吵架半斤八兩,沈鬱嘴利,四小姐毒舌,兩個人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心思不說是相通,但也能看出點什麽,沈鬱喜歡誰她知道,她不想出嫁的原因他也知道,於是這兩年兩人就婚姻大事天天吵,每天不吵兩句就覺的少點什麽,練到今天已成名嘴。


    沈鬱磨了磨牙:“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今年必須給我嫁出去!別留在沈家給我丟人現眼!”


    四小姐哼了聲:“你什麽時候娶上媳婦,我就什麽時候出嫁。我看看有哪個人敢嫁給你。”


    攝政王的名聲不僅宮裏人知道,宮外人也知道,在那些人眼裏,沈鬱生了三頭六臂,分外嚇人。


    沈鬱看著她氣結:“行,有本事你就老死在沈家,從現在開始,你所有的花銷都給我減半!管家聽到了吧。”管家隻好上前,沈鬱重申了一遍:“既然四小姐想當老姑娘,那你就把她的嫁妝省著點花,花完了就沒了。”


    沈四小姐看他這個小氣樣搖了搖頭:“我吃的喝的又不是你的。”


    沈鬱怒道:“你吃的穿的哪一點兒不是我的!沈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四小姐看跟他溝通不下去了,便要走了,臨走時又跟他說:“哥,你最近的火氣越來越大了,連我都不願意靠近你了,那還有誰敢靠近你?”


    沈鬱指了指遠方,讓她快滾。


    沈四小姐果然走了,小丫鬟直到看不見沈鬱了才問道:“郡主,你真的不想嫁人嗎?”


    沈四小姐聞了聞手裏的花,不太在意的笑道:“找不到合適的人啊。”


    小丫鬟不解:“郡主,可慕名來郡主的人多的是呢!”再說了他們家郡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他們沈府家大業大,前來提親的人踏破門檻啊。


    沈四小姐笑了下,慕名?她在外的名聲可不好,所以慕名而來的就更不對了。小丫鬟還想說點什麽,沈四小姐摸了下她的頭:“桑兒,你不懂。”


    正因為沈鬱是攝政王,所以那些求親的人才踏破門檻,可這其中又有幾個是真心的?自從他們父親去世後,又有幾個人對沈鬱是真心的?


    當皇上不再信任沈鬱之後,他們沈家該怎麽辦呢?不是她不相信蕭祁昱的為人,而是感情的事不是你情我就願的,男女之間尚且勞燕分飛,更何況是兩個男的,更何況沈鬱跟他還是攝政王與皇上的關係呢。


    攝政王自古有幾個是好下場的呢?


    她不願意嫁給一個隻貪圖沈家權勢的人,那樣的人在大難臨頭時一定各自飛了。


    小丫鬟不懂她的想法,看她麵上平和一點兒都不為自己的婚姻大事著急,便也不好說什麽了。


    這兩個人走了後,老管家跟沈鬱嘀嘀咕咕的,老管家很憂心,四小姐二十三歲了,已經是老姑娘中的老姑娘了,這些年挑了一家又一家,她都看不上。許給將門,她嫌人家武將粗魯;嫁給當朝翰林學子,她又嫌人家是個苦讀書的,死腦袋;把她嫁給商人,她嫌人家一身銅臭氣……總之這些年她就是不肯出嫁。


    還有沈鬱,也二十三了,人家後門的珩王爺兒子都五歲了,妻妾都滿堂了,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哎,反正老王爺死的太早了,留下這麽一對兒女便沒人管了,於是都無法無天了。


    沈鬱最聽不得他歎氣,偏又不好嗬斥他,他一把年紀了,於是沈鬱道:“行了,不用管她了,等年終她還不出嫁,我就把她許給後門的蕭珩。”


    老管家一臉的震驚:“別啊,那珩王爺都好幾個媳婦了,四小姐嫁過去怎麽能行。”怕是要鬧得人家雞犬不寧啊。


    沈鬱看著他笑,老管家這才發現又被他騙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沈鬱在前麵,邊走邊整了整他的衣服,他想沈四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他是女的,他早就嫁出去了。可惜他不是,沈鬱望著這大紅的顏色,自嘲的撇了下嘴,世間無奈之事太多,獨他這件天下少有,鬱鬱不得歡。沈鬱,沈鬱啊,你連名都沒有取好。


    宮中蹴鞠比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沈鬱不僅很大方的放了眾人的假,還在比賽之前講了一番熱情的演說,辭藻華麗,文筆優美,是沈鬱花功夫寫出來的,於是蕭祁昱都忍不住側目看他,也不知道當初誰在折子上不準許的。沈鬱對他笑笑:“加油!”


    蕭祁昱笑了,修眉飛揚,俊美無雙,沈鬱覺得他跟在場的那些姑娘一樣,心跳都加速了,他臉微微的紅了下,揚手朝他拍了下:“去吧。”


    這次的比賽,分了兩隊,蕭祁昱是天子,他的球隊人選全都是他選的精英,勝券在握,隊名就叫王者;貴族隊叫赤炎,兩隊一上場眼神就較上了。盯著那個破圓球就跟群狼盯著肉似的,沈鬱是一點兒都不了解。


    他看了看左右看台上那些興奮的人們感歎,他是老了嗎?


    四小姐明顯比他興奮的多,手臂上方也係著綠綢緞,這是代表蕭祁昱的一方,用她的話,怎麽也要支持一下她的侄子。


    聽到他喃喃自語,四小姐回應他:“哥,你不是老了,你是壓根就不理解,你不懂蹴鞠。”


    沈鬱哼了聲:“你懂,你踢過嗎?”


    四小姐笑:“我雖然沒有踢過,但是我有一顆熱愛它的心。有愛它之心就夠了!”她邊說著便揮舞著手臂:“加油!加油!”


    那綠色的綢帶隨著她的動作都飄到他眼上了,沈鬱沒好氣的拍下來,四小姐看著他很無語:“給你根,想要就直說,我給你帶著了。”


    她知道她這個哥哥有多矯情,偏他喜歡上的人還是更加清高的蕭祁昱,那真是苦到苦海無涯了。


    沈鬱看著她丟過來的綠綢帶慢慢的係上了,他今天穿了件深色的衣服,這綠飄帶紮上就很明顯,他有些心虛的綁在了手腕上,別讓那些王公大臣們看到,他這應該屬於偏向行為。


    然而沈鬱後來才發現他想多了,根本沒有人看他,比賽開始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賽場上,熱烈的恨不得親自上場,有的急性子直接在看場上站起來了。


    還有扔東西的,因為紅隊的人踢了個烏龍球,所以下注賭紅隊贏的人直接氣樂了,也有氣瘋的,抓起桌上的梨子就扔下來了。


    這個混蛋家夥看樣子投籃投多了,直接就扔到沈鬱背上了,誰讓沈鬱坐的位置好,最中間,一打就中,沈鬱疼的一個趔趄,回頭狠狠的找人,那個扔梨子的家夥也沒有想到他會扔這麽準,偏偏扔到了沈鬱身上,所以他還錯愕的站著,沒來得及躲。


    沈鬱看著他這副蠢樣,恨的牙根疼,還偏不好罵他,陸國公的寶貝兒子,陸琪,陸少爺,陸少爺因為前些日子在街上跑馬,撞了人,這次被勒令禁足,所有沒撈著上場。不能上場,所以把火氣發到這裏了嗎?


    陸琪看他瞪過來,摸了下鼻子,嘴巴嘟囔了兩聲,那個嘴型很明顯不是道歉,他傍邊的陸國公朝他抱歉的抱了拳,便一使勁把他兒子拉下去了。沈鬱也隻好忍痛回了頭,陸國公就這麽一個兒子,護短的厲害,上一次的事他好不容易給他壓下去,今天還敢打他了,這個該死的陸琪。


    觀眾席上的人很快便把這一幕給帶過去了,因為賽場上越來越激烈,比賽的選手汗流浹背,上麵的觀眾的手揮舞的也快要斷了,嗓子也都快啞了。沈鬱雖然也情緒激動,可也沒有這麽失態,他看著一向清高又毒舌的四小姐哈了聲:“你至於嗎?你看看人家旁邊的姑娘有你這麽叫喚的嗎?”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一位姑娘。


    今天來看比賽的不隻有貴族少年、王公大臣,也有他們的女兒,大梁朝的民風並沒有太保守,就如今天這個場合太後也在一樣,也留有她們的一席之地。


    四小姐順著沈鬱的眼,向旁邊的觀眾席上看了一眼,沈鬱說的也對,她是有點激動了,今天來了很多的夫人、小姐,都在太後的右手邊,呈扇形排開,這些未婚的姑娘都規規矩矩的坐著,臉上都帶著得體的笑容,應該都是來給太後過目的,這其實是一場變相的選秀。


    沈四小姐的眼睛略過這些人看到了一位姑娘,她在最下麵,位置離太後最遠,今天的這個席麵也是要看尊卑的,估計她家人的官位並不高,周圍的姑娘都三三兩兩的說著話,唯獨她一人因為坐的太遠而被冷落了。


    四小姐記起來了,她來的早,來的時候就聽見她們議論過,說楚家是沒有任何的後台的,所以楚小姐坐到這個地方來,別的人都笑話過她,以她的資曆太後怎麽可能看得上?


    楚姑娘那個時候沒有爭吵也沒有妄言,隻沉默的坐著。四小姐不知道怎麽就多看了她幾眼,能這麽安靜的姑娘不多見。現在楚姑娘已經看向賽場了,也許正因為沒人說話,所以她專注的看著球場,因球場上的得失而激動著,雖然動作沒有如她一樣放肆,規矩的坐著,但眼睛裏流淌著的笑意很真實,她大概是場上唯一認真看球的女孩子了。


    這個姑娘雖然衣著上比不過那些人,可笑容溫和,讓人過目不忘,這也是她哥為什麽一眼就看到她的原因。這個姑娘是這所有來變相選秀姑娘中最好的一個。


    四小姐看她手腕上係著的綠綢緞笑了下:“哥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那你可是要失望了,她估計有心上人了。”


    係綠色絲緞的除了她都是來給太後看的人,當然太後也看不上她,太後避他們沈家如虎,絕對不可能娶一個他們沈家的人,所以她哥還是最不入太後老人家眼的一個。


    沈鬱聽著她說“心上人”這句話冷笑了下,他不喜歡女的四小姐知道,他看她隻因為她是兵部尚書楚靖的女兒、禮部侍郎楚雲徹的妹妹。楚家在這幾年裏很受蕭祁昱的器重,父親、兒子連連高升,所以今日他的家人也有一席之地,盡管席麵太遠,可也終於有了。


    至於心上人,沈鬱默默的咬了下牙,楚靖數次聯合老臣上折子,要給蕭祁昱選秀,既然這麽熱心,那選的肯定有他們家的人,今天這不就帶過來了嗎?


    沈四小姐看他目不斜視的看著賽場,眼裏卻沒有一點兒球的影子,便知道他走神了。


    她心裏也歎了口氣,知道沈鬱想什麽,她也沒有想到這個楚家的姑娘這麽出眾,並不僅僅是漂亮,而是溫和安靜,漂亮的人大把大把,可性格好的人就太少了,從這姑娘全程安然的樣子來看,這個姑娘脾氣極好。


    有容人之雅量必有過人之本領。如果太後當真是明察秋毫的話,這個姑娘並不比其他姑娘差。


    四小姐看了看球場上的蕭祁昱,蕭祁昱是天子,年輕的天子,英俊貴氣,此刻還是主要進攻人選,所以每一個動作都很帥氣,觀眾席上的大部分女的臉都紅了,上至太後,下至已婚的夫人,眼中除了自己的兒子,便隻剩大梁的天子了。


    他始終是天子啊,是天子總有一天就需要一個皇後,以後還要有三宮六院,沈鬱能阻止他一次兩次的選秀,難道能夠阻止他一輩子嗎?這個道理她懂,她哥哥就更懂了。她歎了口氣去看他。


    結果沈鬱又在喝茶了,這麽激烈的比賽,他還有閑心喝茶,四小姐看向沈鬱右手邊的恭王爺,恭王爺也在喝茶,且麵無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在看球,不知道在想什麽,難為他兒子今天也在下麵踢球。


    小福子給沈鬱續茶,沈鬱讓他也給恭王爺續上,恭王爺看了他一眼:“瑜王爺怎麽沒有下去比賽呢?這看台上可都是本王這樣的老人跟婦人呢?”


    恭王爺說話也很犀利,這是說他不像男的,沈鬱笑了下:“恭王爺怎麽會老呢?您還要為大梁朝效勞幾十年呢。本王也希望王爺你能多活幾年呢。”


    咒他死,恭王爺哼了聲:“那還真要多謝瑜王爺了。”


    沈鬱笑笑:“應該的。”


    兩個人話不投機半句多,於是便不再說什麽。這時旁邊的觀眾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沈鬱往下一看,原來是蕭祁昱進了球,現在比賽隻進行了半柱香的時間,他就進了球,於是加上前麵的一個烏龍球,他們綠隊已經有兩球了。


    場上的綠隊球員紛紛抱著蕭祁昱,那個熱鬧勁臉他看的都有些心動,他其實羨慕能與蕭祁昱這麽抱著,光明正大的抱著,可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了,關著門蕭祁昱都不敢抱他。


    沈鬱有細微的落寞,恭王爺此時慢慢道:“看樣子皇上今日要博得頭籌了,沒有想到皇上如此的喜歡蹴鞠,哦,我記起來了,他為了這場蹴鞠還跟瑜王爺你意見不一致?在折子上麵公開的與你唱反調,這孩子是大了,還請瑜王爺你多多包涵。”


    這是說他與蕭祁昱有隔閡了嗎,沈鬱刻意忽略掉了恭王爺一口一個的孩子,他不想跟蕭祁昱年紀差太多,雖然他已經是人家的皇叔了。沈鬱笑了下:“恭王爺多慮了,本王也喜歡蹴鞠,本王隻是怕勞民傷財而已。”


    恭王爺冷笑了下,沈鬱要是有這個怕勞民傷財的心,那天上真的要掉金子了。恭王爺笑道:“原來瑜王爺喜歡蹴鞠?本王怎麽不知道呢?”


    沈鬱看著場下敲了一下鼓,紅隊要換人了,沈鬱朝他笑道:“那今天就讓恭王爺看看。”


    他說著施施然的站了起來,在恭王爺與四小姐的驚詫中走下了觀眾席,一邊走一邊悄悄的把綠色絲帶往衣服裏塞了下,他沒有告訴四小姐的是,他的右手腕上麵係著紅綢帶,他是紅隊的選手,替補的,本來不想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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