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昱走後,沈鬱也沒有多少心情逛了,蕭珩似是看出他累來了,笑道:“前麵是茶鋪,我們去喝杯茶吧。”


    沈鬱點了下頭,也不想走了,就跟蕭珩坐在了茶鋪裏,這茶鋪雖然是臨時搭建的,但是也非常的寬闊涼爽,且位置建的也好,在半山的高地上,能夠看得見下麵的熱鬧,沈鬱靠在窗邊上往下看。下麵人頭攢動,是一副國泰民安圖,可他卻沒有什麽心情看了。


    蕭珩看他看窗外笑道:“你不經常來是吧?”


    沈鬱點了下頭:“是啊,沒想到這裏這麽熱鬧了。去年的時候還沒有這麽熱鬧的。”


    蕭珩笑:“這十裏長街還長著呢,我們現在看到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那邊,山後麵還是,隻不過那邊吃的、玩的比較少了。”


    沈鬱哦了聲:“那……那邊買什麽?”


    蕭珩想了想:“買一些馬啊,牛啊,羊的,主要是活物,哦對了還有賣人的。”


    沈鬱眉頭跳了下:“賣人!”老百姓已經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了嗎!


    蕭珩嗯了聲,看他臉色不好,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他忙補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不是賣命,是賣勞力。你也知道,前段時間南詔國內亂,內戰使得那裏的百姓向我們周邊遷徙,這些人大多是流離失所的無定居之人,到了我們這裏也沒有什麽能夠養家糊口的營生,所以便自願的賣身,想找點活幹,這也沒什麽的。”


    沈鬱眉頭微微鬆了下,雖然知道蕭珩說的是好的方麵,但壞的方麵他也不想聽,任何地方都有難民,他們京師城牆下還有成堆的乞丐呢。不管一個國家多富裕,也有他顧及不到的地方。不過沈鬱還是問了下:“那他們活好找嗎?”


    南詔是大梁的鄰國,與大梁的關係不錯,前段時間的內亂他也知道,隻不過是內戰,內部皇子□□上位,屬於家事,他們大梁也不好插手。後來大量難民入境,蕭祁昱是準許了的。他作為輔政王理應關心下。


    蕭珩點了下頭:“還可以的,特別是那些賣斷終身、當奴隸的,有很多人搶著要的。”


    沈鬱嗯了聲,慢慢的喝著茶,茶是雀茶,蕭珩給他要的,雖然比不過宮裏的,但是逛了大半天了,是水就是甜的。


    蕭珩問他:“你要去看看嗎?”沈鬱嗯了聲:“等一會兒再去。”人太多,他已經不想走了,那樣的地方他心裏也確實有壓力,他還是喜歡看這種國泰民生的畫麵。


    蕭珩看了看天色:“好的。”


    沈鬱在茶坊喝茶的時候,四小姐卻到了這個人口販賣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怎麽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本意是不想再去擠熱鬧的,所以就反方向走,就走到了這裏。


    沈桑榆看著這周圍的羊啊、馬啊、牛啊的一起叫,拉著她:“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這都是什麽地方啊。”


    先不說這氣味了,光著被人看就夠了,雖然他們倆現在是女扮男裝,但是還是不太適應啊。


    四小姐也想找個有人的地方,於是往前看了下:“你看那兒人多,我們去那邊看看。”那邊是人多,因為是人販子的地方,四小姐從沒有見過這麽慘的情景,所以當即愣在了原地。


    當沈鬱跟蕭珩踏進這裏時,人已經很少了,牛羊馬已經都各自運回家了,那個販賣奴隸的卻還在,隻不過也準備要走了。沒有賣完的人也挺多的,大都是些老弱病殘了。


    沈鬱把麵具扣在了臉上,走了過去,賣奴隸的人一臉的蠻橫,看見他來倒是擠出了個笑:“大爺,你要買人嗎?你看看吧,這些都是好的,好胳膊好腿,還便宜,你買回去能用一輩子的。”


    今天的生意不錯,其中最難纏的、快要死掉的那個被賣掉了,這就是最好了,所以他的口氣很是熱絡。但他沒有想到沈鬱不好說話。


    沈鬱眉頭皺了下,在麵具裏也看不出來,他冷聲道:“你販賣這些人可有官府的文書!”


    那人不耐煩的看他:“我……當然有了!你這人真是的,到底買還是不買,不買的話別攔著我做生意!”


    沈鬱向前一步,伸出了手:“拿來我看看。”


    那人終於知道他是找茬的了,臉色一橫,狠像畢露:“你是什麽人!憑什麽管我要文書!老子就告訴你了,這些都是南詔的奴隸,賣了也是白賣,你就算是告到官府去,也奈何不了我!”


    果然都是南詔人。沈鬱看著這些五官深刻的人臉色沉了沉,卻沒有說什麽,蕭珩拉著他後退,那人販子看他們倆知難而退了,便也蠻橫的走了。


    等他們走後,沈鬱磨了磨牙:“明天一鍋端了他們!”


    蕭珩笑笑:“端了這一鍋還有別的呢,你沒發現這些人都是自願的嗎。”


    沈鬱知道,所以心情不是很好,他們是自願,可是別人不知道,這要是讓南詔使館的使臣們看到了,不知道會怎麽編排他們大梁。所以還是要管,一管就要花銀子,沈鬱咽了下口水,仿佛已經看到戶部尚書拉長著那張老臉了。


    他歎口氣帶著蕭珩往回走,他的馬車已經讓四小姐乘坐走了,於是便坐了蕭珩的。一路上沈鬱都沉著臉,於是蕭珩也不敢說話,快到家的時候,沈鬱才說話:“今天謝謝你了,不用再送了,我在這裏下車就好。”


    蕭珩看著他點了下頭:“好,那你慢點兒。”他也知道他不能送他進門,要是讓別人看到不知道怎麽說他。


    蕭珩看著他拐彎了才往回走,他家就在沈鬱家的後麵,可也得繞一大圈,沈王府實在太大了,蕭珩感歎了聲,都比他們家大出一圈去了。


    沈鬱回到家後,剛坐下,老管家就跑過來了,那表情詭異的很,沈鬱看他:“怎麽了,張伯?”偷偷摸摸的像什麽話?!


    老管家咳了聲:“王爺,你可算是回來了,郡主她……”他吞吞吐吐的,沈鬱鬱悶的很:“她又怎麽了!”


    老管家終於正了正嗓子道:四小姐撿回一個男人來。


    沈鬱正喝了一口茶,差點嗆著:“什麽!”


    管家一邊給他拍背一邊說:“王爺,你別急,郡主往家裏揀狗揀貓的可能習慣了吧。”


    沈鬱喘過氣來拍了下桌子:“撿狗撿貓能跟揀人一樣嗎!還是個男人!她的名聲不想要了嗎!廟會上揀男人,她唯恐她這輩子嫁不出去了是吧!”


    管家繼續給他拍背:“王爺你消消氣,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沈鬱怒道:“走!我們去看看,到底撿回來個什麽野男人!”


    管家早就想跟他去了,竄通成功後,高興的跟著他去了,一邊走一邊跟他描述說:“你沒見那人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髒的來,我讓人給抬進去四桶水,水抬出來後都是黑的。我真是怕他有什麽病,多說了兩句,還被郡主說了呢。”


    他也同沈鬱一樣不讚同四小姐往家裏揀男人,這對她的名聲太不好了,最好是早點把他趕出去。


    他繼續說:“我已經按照郡主說的,給他請了大夫,王爺,老奴覺得咱們王府仁至義盡,給他看了大夫了,就讓他趕緊走吧。誰知道是什麽人呢。”


    沈鬱重重的嗯了聲:“走!”


    等沈鬱看到人後,這個趕出去的想法很濃烈,卻無法實現了,因為那個人奄奄一息的躺著。


    他非常瘦,所以更加顯得五官深刻,那鼻梁高大挺拔,簡直不像他們這裏的人。沈鬱隻看了眼他額頭上方的那一圈白印子就知道這不是他們大梁人。


    南詔習俗,上至皇族下到百姓,都要包著頭巾,有錢的是帶冠,這個人頭上這麽一圈印子,這麽多天的風吹日曬都沒有曬掉,那就不是普通人了,四小姐還真會救。


    四小姐看他:“哥,我們不能把他趕出去,他已經病成這樣了。”


    沈鬱看了她一眼:“病成這樣了你還往家揀,是想讓他死在我們家嗎?”


    四小姐低了低頭,但還是說道:“他不會死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想他死,她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站不起來了,靠著牆坐著,隻看著天,眼神遙遠。渾身都是傷,臉上都是,傷痕泥灰讓他整個人都憔悴無比。


    旁邊是推銷他的叫賣聲,可能因為他的樣子不好看,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行了,所以那個叫賣的人不惜一切的推銷他,甚至是十個銅板就要將他賣出去。


    賣的如此便宜。四小姐都替他覺的憤怒,旁邊也有人在替他憤怒的掙紮呐喊著,可惜因為語言不通,她也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四小姐隻看那個人,那個人什麽都不肯說,隻是看著天,仿佛那些都與他無關,四小姐就這麽記著了他的那雙眼。


    然後就這樣了。


    四小姐求他:“哥,你就行行好吧,他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出去啊,真的會死的。”


    沈鬱看著床上躺著的人點了下頭:“我可以留下他,但是他得由我看著。”


    四小姐一愣:“為什麽?”


    沈鬱瞪了她一眼:“你還嫌你名聲好是吧,堂而皇之的把他帶到你閨房裏來!”


    四小姐環顧一周:“哥,這是客房好不好。”


    沈鬱哼了聲:“他以後住在後花園的柴房裏,一步都不能出後院。”


    四小姐被他噎的目瞪口呆,怎麽也想不出沈鬱會這麽冷漠,沈鬱以前從不管這些的。她可以體諒他今天心情不好,但是這是個人啊。四小姐攔著:“哥!”


    沈鬱揮了下袖子:“來人!把他給我帶到後院去!”


    四小姐還想說點什麽,沈鬱站了起來:“你要再說,我現在就把他丟出去。”


    沈鬱把人關進後院後,就沒怎麽管他,倒是讓大夫一天三次的來看看他,四小姐想偷空去看看他都沒有撈著,因為她哥最近天天在家,下了朝就回家,四小姐這才想起沈鬱跟皇上是鬧翻了。


    不知道有沒有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四小姐覺得她哥絕對不是可以忍下這口氣的人,他不知道要把楚家怎麽著呢。


    四小姐果然是了解他,沈鬱這天喊了探子赫連宇來,赫連宇聽了他的要求後點了下頭:“王爺,楚家依附恭王爺,查的時候需要驚動恭王爺嗎?”


    沈鬱搖了搖頭:“不用驚動恭王爺,你從楚靖下手就可以,他此次主辦兵部演習,大權在握,得意忘形中一定會露出把柄,貪職、汙錢,你隻要給我找一個出來就行。”赫連宇點了下頭:“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查,屬下告退。”


    沈鬱看他走到門邊了才想起來:“對了,你順便去幫我查一件事,南詔戰亂的□□,我聽說是南詔二皇子趁南詔國主病重時逼宮,後又迫害遠在邊關的大皇子,致使大皇子下落不明,你去給我詳細的查一下,最好能夠查到大皇子所在之處。”


    赫連宇點頭:“好的,王爺。”


    沈鬱點了下頭:“所有的一切都要保密,切不可讓皇上知道。”


    赫連宇領命而去,沈鬱緩慢的坐了下來,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感情的事情越拆越親密,可是他咽不下這口氣。他要拆了楚家,他倒要看看蕭祁昱為了楚家能做到什麽地步,他不好過也不會讓他好過。


    沈鬱捏緊了手指,嘴角卻勾著一抹笑,滿如蕭祁昱想的那般,絕對不是個能忍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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