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沈鬱又跟往常一樣了,仿佛昨晚發的脾氣跟做了個夢一樣,當然他發的那脾氣與他之前的火爆脾氣想比算不了什麽,蕭祁昱都沒有看出來,也挺失敗的。


    吃了早飯後,沈鬱要去徐掌櫃那兒,留下蕭祁昱去看著造水車,水車太麻煩了,張木匠一個人弄不了。


    徐掌櫃看他是一個人來的,後麵沒再老是跟著蕭祁昱,於是躊躇著想說點兒什麽,沈鬱看他這樣靦腆笑了下:“徐掌櫃也有害羞的時候?”


    徐掌櫃咳了聲:“老弟,不瞞你說,我這也是第一次做媒啊,而且還是要給你家侄子做媒,所以難免緊張啊。”


    沈鬱微微頓了下:“給我侄子做媒?”


    徐掌櫃既然把話點開了那後麵說的也就順暢了:“是啊,老弟,我早就打聽好了,你們叔侄倆都沒有妻妾呢,上次老弟你還騙我呢。”


    沈鬱看了他一眼:“那徐掌櫃是想要給我侄子說誰呢?”


    徐掌櫃笑了:“我們家大小姐。我想老弟你也知道我們榮繡坊的情況了吧,我們家就這麽一個主事的,我們老爺就這麽一個女兒,老弟你也見過的,長的也不錯吧?”


    沈鬱點了下頭:“徐大小姐才貌雙全,我想提親的人一定得踏破門檻了吧。”徐掌櫃笑了聲:“是啊,可大小姐挑三揀四的,這些年都沒有看上個,就看中了你侄子呢,老弟!”


    說的他挺榮幸一樣,沈鬱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可是聽說了,這個徐大小姐之所以嫁不出去就是想找個入贅的女婿,能夠品貌雙全而又能入贅的,這就很少了,蕭祁昱怎麽看都不想入贅的啊。他那個脾氣怎麽可能入贅啊。


    沈鬱看著徐掌櫃:“徐掌櫃,我侄子的脾氣你多少也有些了解,我還不知道他同不同意呢?”


    徐掌櫃看他點破了,也就咳了聲:“老弟,你看我們榮繡坊這麽大的產業,若是你侄子能來我們家,這諾大的產業還不都是他的。而老弟你在榮繡坊豈不是如魚得水,到時候我們成了親家,誰還能抵得過我們?”


    他想的還真是周到,說的也真是動聽,沈鬱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生氣肯定是有的,可這氣發不出來,平心而論徐掌櫃說的不錯,從他這個高高的語氣就能聽得明白,蕭祁昱入贅到他們家是高攀了的,也對,蕭祁昱現在就是最窮的東張家村的一個砍柴的窮小子而已!


    沈鬱看著猶在高興的徐掌櫃深吸了口氣:“徐掌櫃,齊力雖然是我侄子,但是這麽大了,已經能夠自己做主了,我也不能替他做決定的。”


    徐掌櫃笑:“沒事,隻要老弟你回家跟他說說就行,你侄子臉皮薄,我不好貿然開口,我們家小姐也說了,做媒都要問一下父母,齊兄弟沒有父母,隻有老弟你這個叔叔,所以我理應先問問老弟。”


    父母雙無,還有一個不是親生的叔叔,蕭祁昱怎麽看都是入贅的好人選,這個徐大小姐確實很精明,沈鬱心想,蕭祁昱知道了會是什麽樣啊?


    沈鬱往回走的路上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也就忘記了去想想他心裏的感覺。


    沈鬱這一趟出來給蕭祁昱做了個媒,蕭祁昱在張木匠家裏也給他聽了一樁媒,張大嬸到張木匠家串門,正好碰上他在,於是拉著他給沈鬱說媳婦:“大侄子啊,這話我也就跟你說說了,誰讓你對你叔叔好呢。”


    蕭祁昱不知道張嬸要說什麽,但看她這麽熱情本能的覺得不好了:“張嬸你說。”


    果然張嬸說:“你看,你們叔侄倆,都是大男人,家裏也沒有個女人操持家務,這哪能行呢?張嬸想好了,要給你們叔侄倆說媳婦,先給你叔叔說,先大後小。”


    蕭祁昱抿了抿嘴:“張嬸,我叔叔他有妻子。”是不是這些女的都有當媒婆的愛好!蕭祁昱真想跟她說先忙他們家兒子吧,他叔叔不老她操心了。


    顯然張嬸不怕他:“大侄子,他是你叔叔啊,他不想娶你可得勸著他啊,他這還年輕呢,怎麽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呢!”


    蕭祁昱把一塊木頭劈開了:“張嬸,我會照顧好他的。”


    張嬸不讚同:“那不一樣,你先聽張嬸說,張嬸知道你叔叔好,所以給他說了一個天上都難尋的人物,就是那天三月三我們去逛廟會,你們碰上的那個姑娘,張秀雲,你還記得吧?那姑娘你看怎麽樣?長的漂亮吧?”


    蕭祁昱已經想不起張姑娘長什麽樣了,所以他搖了搖頭,張嬸被他這坦誠的態度弄到哭笑不得,她給他拍拍肩上的木頭屑:“你這孩子,我知道你家叔叔長的好,等閑人配不上,可男大當婚啊,這個張家姑娘也不錯,是我們張家村裏最好看的一個了,性情也好,多少人家猜破門檻呢,可這姑娘心氣高,就看上你叔叔了。”


    蕭祁昱還是搖頭:“張嬸,我叔叔不會同意的,他……有喜歡的人了。”


    張嬸聽不出他的暗示,還以為他說的是他去世的嬸母,所以笑道:“我知道他是個重情的人,可你也要為他想想,他今天才二十四歲啊,這事啊,就這麽決定了,你回家後跟他說一說,張嬸過兩天再去跟他說,他好有個心理準備。”


    張嬸說著便站起來了,快走到門口了又回頭囑咐他:“一定要記著回家說啊。”


    蕭祁昱深吸了口氣,並不去追她,他很清楚張嬸是說不了這樁媒的,沈鬱除了喜歡他還能喜歡誰?


    蕭祁昱是非常有把握的,所以並沒有放在心裏,哪知他回到家後,沈鬱竟然要給他娶個媳婦,蕭祁昱想發火的,可沈鬱說話的表情太平靜了。


    蕭祁昱看著他:“皇叔,你是真的要讓我娶個妻子嗎?”


    沈鬱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我沒有答應徐掌櫃,你總是要走的,而這個徐家大小姐卻還要繼承她的家業,也不能隨你撇家舍業。”他把入贅說的好聽多了,然而再好聽蕭祁昱心中也有一股無名之火,他想對著他發發火,就跟前些日子他傷著臉的時候一樣,可看著沈鬱一點兒都發不出來了。


    沈鬱的神色是那麽平靜,把他的情況都跟他分析了,沒有吃醋,也不在意,他像是真的不愛他了,蕭祁昱就這麽看著他,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那麽愛他的人,為什麽就不愛了呢?


    蕭祁昱緩慢站到他麵前,沈鬱不自覺的往後靠了下,是怕他突然幹出點兒別的事來,但蕭祁昱隻是坐到他旁邊:“皇叔,張嬸也托我給你說媒,就是前些日子你碰到的那個張秀雲姑娘,你喜歡嗎?”


    沈鬱看了他一眼:“我會跟張嬸說清楚的。”


    兩個人都沒有答應,可不知道怎麽的就突然間都僵硬了,前段時間的親密仿佛都沒了,蕭祁昱晚上依然會找他睡覺,沈鬱反抗兩下也覺得沒有什麽意思,也就隨他去了,兩個人就這麽過著,幸好白天忙了起來,水車終於造好了,村長非常的高興,親臨現場指揮,而且還請來了縣官,排場很大,因為村子裏的條件好了,沈鬱他們來了不到兩個月,學堂新蓋的,路新鋪了,就連水車也造好了,於是村長邀功似的請來了縣官大人。


    沈鬱看了這個縣官一眼,縣官也看了他一眼,都不認識,天高皇帝遠,能認識就怪了,縣官隻是覺得他們倆站的位置不太對,這村裏的人簇擁著他們倆感覺比他還威風。所以他就多看了他們倆一眼,還是覺的有些怪異的,但是不知道哪兒怪。


    不過看他們的裝束都是這裏的村民,既然是村民那就不值得他問了,他咳了聲問旁邊的村長:“張束啊,時辰到了嗎?準備好了嗎?”


    張束跟在他旁邊請他入座:“大人請稍後,馬上就好。”他朝蕭祁昱等人揮了下手,讓他們啟動水車。


    蕭祁昱也沒有在意村長,上前去啟動水車了,這個水車是他跟沈鬱造出來的,他也想試試好不好用,水車特別大,幾個大小夥子一起上場,水車安放到湍急的河裏後,急促的流水便讓這個水車轉動起來,越轉越快,水花飛濺,在這個巨大的水車的帶動下,旋轉到天上,又從天上落下來,流進一個個挖好的渠道裏,每一個步驟都沒有出錯,特別的壯觀,村民們仰頭喊著,孩子們在湖邊興奮的跑著喊著,是感覺這個水車像巨型的風車。


    沈鬱也仰頭看著水花,終於成功了,這個水車足以灌溉整片山,他可以想的出明年這片山地一定是稻穀飄香。沈鬱視線下移,終於跟蕭祁昱對上了,兩個人隔著水車看了眼,兩個人住在一個屋裏,卻好幾天沒有互相看看對方了,沈鬱這麽想著先朝他笑了下,意義不明,就是想看著他笑笑。


    蕭祁昱終於也笑了下,並朝他揮了下手,讓他過去,沈鬱也就從人群中穿過去,蕭祁昱拉著他:“皇叔,你也過來搖一下,挺好玩的。”他幫著他踩了幾下水車:“好玩嗎?”


    沈鬱點了下頭:“不錯。”


    蕭祁昱笑:“明天我就幫你也開出塊地來。讓你親自試試這水車好不好用。”


    他不想跟他冷戰了,冷戰太不好受了,沈鬱也低著頭笑了,眼睛不知怎麽就是發酸,他使勁咬了下牙,覺得他這年紀大了,反而矯情了,幾天的冷落都受不了了。


    縣官主持完水車落地儀式後就讓村長請到家裏吃飯去了,無論什麽地方都是這種排場,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也是官,也受到百姓的擁戴。村長還意思性的過來請沈鬱跟蕭祁昱,兩個人拒絕了,這種時候就不要搶村長的風頭了,村長看他們倆不去,果真也高興了。


    村長不再請他們,別的人請,張家大哥拉著他們:“走,我們慶祝一下。”張銳也走了過來:“我們昨兒打了很多吃的,今天就在這湖邊吃一頓怎麽樣?”


    留下的幾個好夥伴都歡呼了,沈鬱看了看不遠處他們家笑了下:“就這麽幾步遠了,到我們家吧。我們家的河邊有現成的火堆。”


    幾個人哈哈笑,沈鬱從家裏拿出板凳等東西,讓他們在河邊坐下,張嬸、嶽紅姑娘幫著在河邊架起了火堆,蕭祁昱跟張銳又在湖邊叉了魚,他看到魚又心癢癢了。


    沈鬱隻學會了燒火、煮粥這種最簡單的工作,所以就隻能燒火了,蕭祁昱坐他旁邊烤魚,一邊翻一邊說:“皇叔,火大了,抽出塊來!都糊了!”


    沈鬱又給他抽出塊來:“是你好幾天不烤不會了,好不好?你看人張銳烤的糊了嗎?”他燒火可是很厲害的,就會這一個怎麽能不好!還是特意放的鬆木,烤出來的雞味道會更好!


    張銳看著他笑:“齊哥,我來烤好了。”


    蕭祁昱咳了聲:“我去拿些別的烤。”


    他往火堆裏放了些土豆跟紅薯,這都是沈鬱喜歡吃的,烤著吃特別好吃,每天晚上做飯後都要往鍋底裏放上個,兩個人趴在桌邊吃。


    蕭祁昱這麽想著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盡管這麽著,他還是往那個煮湯鍋底多埋了好幾個。


    這一頓飯做的特別的豐盛,蕭祁昱跟張銳打獵非常厲害,山雞,野兔這些都不缺,昨天兩個人還打了一頭野豬,現在也抬了過來,把張大哥都羨慕了下:“你們倆怎麽這麽厲害!咱今日是又要過年了嗎!”


    在場的幾個人哈哈大笑,張嬸在一邊利索的剁骨頭,一邊剁一邊笑話他:“你以為都跟你一樣,你們張大哥一年就獵一頭豬,可不是跟過年一樣。”


    張大哥不跟她吵,隻跟蕭祁昱說:“大侄子,這麽一頭豬我們也吃不完,你們不去賣了嗎?賣了還能掙些銀兩。”


    蕭祁昱笑著搖了下頭:“就是為了今天才獵的,等會兒我給村長送去些,讓他請請知縣。”他後麵的語氣有點兒涼,張銳以為他是在怪村長沒有請他,就咳了幾聲:“齊哥,等會兒我去送吧。”


    蕭祁昱看著他點了下頭:“好,你去吧,早去早回,我們等你吃飯。”看到張銳鬆了口氣的樣子,蕭祁昱搖了搖頭,他沒有張銳想的那麽偏激,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這些官場世故他都適應了。


    沈鬱以前常給他灌輸理念: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他知道什麽意思。


    等張銳送了豬肉回來,他們這邊飯都做的差不多了,蕭祁昱把屋裏的桌子搬出來,連著院子裏的石桌,擺了滿滿一桌子,豬大排,燒雞,野兔燉蘿卜,小青菜,白玉豆腐,張大嬸做一手好大菜,嶽紅姑娘的小菜也做的非常好吃,相對比,蕭祁昱烤的魚就那麽幹巴巴的,沈鬱一筷子都沒夾,蕭祁昱硬往他盤裏放了一個:“皇叔,你嚐一嚐嗎!”以前都說好吃的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有好吃的,誰還會吃別的?沈鬱無可奈何的拿起了他那串烤魚,給他個麵子。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吃野餐,吃完正餐後坐在樹下乘涼。蕭祁昱剝了一個土豆,用筷子穿著給他吃,小孩子們看的眼饞,也都紛紛要吃他那個,蕭祁昱從鍋底下扒出來很多:“慢慢吃,還有很多。”


    這樣的日子太好了,蕭祁昱有些不舍,所以他就可勁兒的過,能過一天就要過的最好,所以他從沒有藏私的概念,沈鬱也看出來了,這就是個敗家子。


    今天是沈鬱的生日。蕭祁昱決定好好打扮打扮他,把他按在鏡子前給他梳頭發,沈鬱手好了後就沒再用他了,這次看他心血來潮也就由著他了。


    蕭祁昱不知道從哪兒聽到的童謠,一邊梳一邊念給他聽: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皇叔,我念的對吧?”蕭祁昱對著鏡子問他,沈鬱嗯了聲,都對了。蕭祁昱笑了下,開始給他紮頭發,還是那根黑色的帶子,大概是用的時間太長了,蕭祁昱一使勁斷了,沈鬱看了看那根布條不知道說什麽好:“去籮筐裏再給我拿一根。”


    蕭祁昱咳了聲,從懷裏摸出一根簪子來:“用簪子吧。”沈鬱從鏡子裏看那根簪子,這不是花錢買的,他咳了聲:“你這刻的什麽?”蕭祁昱給他看了眼:“龍,看不出來啊!”


    沈鬱看了眼那所謂的龍沒說話,不想打擊他。不過這樣也好,沒有人會說他是大膽包天了。蕭祁昱也並不想從他嘴裏得到什麽表揚的話,他又不是張木匠,什麽都能刻出來,這麽小的簪子他已經磨了好幾天了,所以直接給他插在頭上了。


    沈鬱換了一身衣服,意思下的表示下,本來不想過的了,哪知蕭祁昱還記得,沈鬱帶著那根簪子去田野,張家大哥已經在等著他們了:“黃兄弟,走,我們去開荒地吧,順便試試我們的水車!”


    他很高興,沈鬱也笑了聲:“好。”


    他跟蕭祁昱扛著鋤頭上了山,張家大哥雖然是個大男人,但是心也很細,終於發現今天沈鬱煥然一新,也笑了聲:“黃兄弟,你今日是過什麽節嗎?還是生辰啊?”


    他還真是會猜,沈鬱下意識的摸了下頭上的簪子,這簪子雕的他實在有些擔心,總怕紮不住頭發,他這麽一摸,張家大哥也看了眼,很奇怪:“黃兄弟,你怎麽買了個壁虎簪子啊,誰給你買的?”


    沈鬱還沒有說什麽,蕭祁昱聽著張大哥的話也鬱悶的不得了,他雕的就有那麽難看嗎?


    不過張大哥很快就想了下說:“壁虎的也好,我們這兒有避禍之說。”蕭祁昱徹底的不解釋了,他真的雕的是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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