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個個城池,收複一片片失地,蕭祁昱於五月二十五抵達京師,京師也同樣順利的收複,賀雲及其五萬兵馬在眼看京師守不住後,領五千餘兵逃跑,在靈山腳下被殲滅。璟王蕭璟引發戰火,自知必敗無疑後自裁於賢政殿,璟王死後,恭王爺、楚靖一黨也全都收押獄中,自此璟王一黨悉數覆滅。璟王謀反一案終於落下帷幕。


    上朝的地方改到了紫宸殿,因為賢明殿正在重修中,璟王蕭璟死在龍椅之上,不僅自己死了,還放了一把火燒了正殿,重建宮廷又要花些銀子,蕭祁昱倒是笑了下:“皇叔,我們換個地方上朝也挺好的。”要改就全都都改了吧。隻要沒把他們倆的含元殿燒了就行。


    蕭祁昱重定了一切之後去看恭王爺,他倒是沒有多少話想問他,事實擺在麵前,也沒有什麽好問的了,隻是例行去看看,叔侄一場,臨死前總要看看。


    恭王爺並沒有受任何的刑罰,所以衣著整齊的坐在稻草堆裏,看見他來隻抬了下眼皮,隨後又垂下了,他曾經那麽看不起蕭祁昱,從沒有把他當一個君王看,可現在他回來了,所有的一切都跟打臉一樣。


    他看不上蕭祁昱,蕭祁昱卻多看了他幾眼,也許心中還是有心結,他這些年待他很好,好到他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背叛他。


    蕭祁昱深吸了口氣,那些過去就不想了,他看著恭王爺道:“恭王叔,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恭王爺低著頭:“沒有。”


    蕭祁昱點了下頭,轉身往外走,隔著幾個牢房裏的是楚靖、楚雲徹。那兩人也低著頭,蕭祁昱便從他們牢前走過去了。


    出了天牢,他才吸了口氣,大步往含元殿走,劉公公正陪著沈鬱整理他的花草,劉公公大難不死還活著,不過沈鬱的蘭花卻死的差不多了,劉公公說:“王爺,都怪老奴不好,老奴整天掃地,這正殿也不能過來,沒能照料王爺你的花草。”


    沈鬱搖了下頭:“你活著就很好了,這些花草我再養就是了。對了,你就不用跟著我了,去跟著皇上吧,你從小就照顧他,還熟悉一些。”


    蕭祁昱踏進來道:“讓他跟著你行了,這宮裏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個貼心的,你先湊合著用。”


    劉公公禁不住老淚縱橫,這不是誇他對吧。劉公公看著他們倆道:“皇上,王爺,就讓老奴伺候你們兩個人吧,老奴可以的。”反正上朝一起,休息一起,那他一個人完全勝任啊。


    蕭祁昱嗯了聲:“行,你不累就好,多去培養幾個人。”


    他說著坐到了桌邊倒水:“皇叔,過來喝水。”他這速度真快,不怪劉公公,劉公公覺得自己完全插不上手,這些日子蕭祁昱幾乎完全自力更生,他不僅能自力更生,還能照顧王爺,讓他感覺他特別的多餘。


    蕭祁昱一時不能察覺他的心情,他是習慣了,在民間生活的三個月,已經什麽都會了,不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而且他照顧沈鬱都比他要好。


    沈鬱放下噴壺過來了:“你去牢裏了?”


    蕭祁昱嗯了聲,看樣子心情不好,沈鬱安慰了他一番,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兵,他這安慰方法新奇,蕭祁昱看著他笑,其實他並沒有太難過,沈鬱一直站著他這邊就夠了,那些人背叛他他已經沒有感覺了。


    看到蕭祁昱笑了,沈鬱摸了下鼻子,咳了聲:“什麽時候處決他們?”蕭祁昱漫不經心道:“過幾天,等紀念碑建好時。”沈鬱看他:“我能不能跟你求個情?”


    蕭祁昱瞪他:“為誰?”已經猜得出來了,除了他的老相好,就沒別人了!


    沈鬱緩聲道:“我知道恭王爺該死,理應滿門抄斬。”雖不至於滿門抄斬,但是恭王爺成年的兒子卻是必須要死的。蕭祁昱哼了聲:“接著說。”


    沈鬱看他這樣也隻好把話說開了:“你看,蕭珩他也沒有什麽大作為,這麽多年就是個紈絝子弟,從不理朝政,他與恭王爺謀反案無關啊,你讓他帶著家人去漠北放羊吧。”


    蕭祁昱其實心中也並沒有把蕭珩處死,他還記得蕭珩去獄中看望沈鬱,這份心意他記著,在沈鬱陷入牢獄、無人能救的時候他記著。但是心裏還是不舒服!


    他拍了桌子:“你是不是還想著他?說啊!”


    沈鬱看了眼傍邊的劉公公,劉公公悄莫聲息的往外走,等殿裏沒人了後沈鬱才看他:“他待我很好,我也應當感恩圖報。”看蕭祁昱又要瞪眼,沈鬱歎口氣:“我跟他沒有關係,他待我好,是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並不是所有青梅竹馬的情誼,你都要歸結為什麽吧?”


    蕭祁昱嘴角終於顫了下,他知道沈鬱現在說放不是騙他,那就是說以前說的那些都是氣他的了?那些不知道多少男人睡過他的話都是騙人的?


    沈鬱看著他笑了下:“等他去了漠北我就算想見他也見不到了是吧?”看到蕭祁昱又要生氣,沈鬱看著他笑:“跟你開玩笑的,以後我不跟你為這些事吵架了。”


    蕭祁昱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點頭:“皇叔,我也不跟你吵了。”他還記著他們以前的吵架,在這個含元殿裏吵了那麽多次,每一次想起來都很難受,這些年的隔閡,這些年的爭吵把感情吵的支離破碎。


    蕭祁昱最後磨了磨牙:“我讓他去漠北放羊,走的時候我跟你一塊兒去送他。”


    沈鬱點頭:“好,你不怕沒麵子就好。”


    處決之日已經定下,所有的罪名也都定了,恭王爺因為謀反,所以家中成年男丁,除了蕭珩這個兒子因救瑜王爺而被流放,其他成年的兒子皆陪著恭王爺赴死,而楚家這顆時刻跟隨著恭王爺的棋子也定了死罪,楚靖、楚雲徹死刑。


    就當罪名一一定下之後,卻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這天蕭祁昱真跟沈鬱在涼亭裏下棋,劉公公伺候在一邊,給沈鬱打著扇子,天氣漸漸的熱了,外麵小公公跑的特別急,而且朝著劉公公招手,劉公公隻好去看他:“怎麽了,今天皇上又不跑馬,用不著你伺候!一點眼色都不會看嗎?!”


    這個是常年跟在皇上騎馬的公公,但是現在皇上大部分時間都陪王爺了,而且跑馬也不用非得出宮去跑啊。


    小公公擦擦汗,也很著急:“劉公公,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去打擾王爺,可我真的有急事啊。”


    劉公公瞪了他一眼:“什麽事?”


    小公公看著下棋的兩個人有些為難,他小聲的在劉公公耳邊說了一句,劉公公便也愣住了,涼亭裏的兩個人很和諧,這些日子兩個人的關係有多好,他是看在眼裏的,有時候他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們兩個以前打架打的多厲害啊,他有很多次都以為這種好是假相,他每天都為他們倆懸著心,就怕哪一天再出現個什麽事把兩個人給拆開了,可越是怕什麽就來什麽,那個楚姑娘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呢!現在出現了有什麽用啊!


    劉公公真的是特別特別的恨,皇上就是為了她跟王爺吵翻了,現在看著她父親兄弟蒙難了,她又出來了,真是的!怎麽就不早點兒出來呢!哎,早點兒出來更不好,就跟現在一樣,誰知道皇上對她是什麽心啊。


    劉公公因為不想說,所以表情就格外的難堪,沈鬱抬眼看他:“怎麽了劉公公?”


    劉公公幹笑著:“沒事,沒事,就是有人要找皇上,托奴才來說句話。”


    蕭祁昱看了他一眼:“誰想見我還得托你?”他漫不經心的就看他那一眼,所以沒有看見劉公公朝他使得眼色,皇上現在什麽時候都跟沈鬱坐在一起,弄得劉公公想跟他說個悄悄話都沒機會。


    本來還想跟他使個眼色的,奈何他也沒看到,蕭祁昱沒看到,但沈鬱看到了,他看了一眼劉公公,劉公公汗都快下來了,不是他有意瞞著王爺的,而是真的不想讓他知道,知道了一定不好受吧。


    沈鬱也沒有讓他為難,他笑了下:“祁昱,我有點兒困了,先回宮休息會兒,你去處理下折子吧。”


    蕭祁昱看他這麽說,也就扶他去含元殿,出來的時候,劉公公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蕭祁昱終於看了他一眼:“到底什麽事?”


    劉公公小聲的跟他說了,蕭祁昱腳步頓住了:“你說誰?”


    蕭祁昱終於接見了楚雲清,本來以為劉公公說的玩笑話,可真的看見楚雲清出來時,他怔住了,他看著她輕步走過來,音容笑貌一如往昔,嘴角動了好幾下,就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他不知道怎麽跟她說話,他是真的沒有想過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啊,可他發現他的心裏全然沒有驚喜,楚雲清沒有死,好好的活著,應該是高興的,他在邊關待的那些年,日日愧疚,日日期盼著她能活著,現在她果然活著了,他應該高興,高興。


    蕭祁昱不知道他心裏什麽滋味,往事一幕幕回來,他記得最清楚的不再是這個女子,而是邊關的那些愧疚難安的日子,是夜夜恨著沈鬱、對她愧疚難安的日子,是跟沈鬱吵的天翻地覆,遠走邊關的日子,那些日子太苦了,單是這麽想著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些仿佛跟做了一場夢一樣,現在夢醒了,他有點不適應。


    看著對麵那個女子越笑越淺,蕭祁昱終於讓自己擠出來個笑:“雲清。”


    楚雲清看著他笑了笑:“雲清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祁昱忙讓她起身了,他輕咳了聲:“我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他不知道怎麽去問她怎麽還活著,這句話大概太傷她的心了吧。蕭祁昱還記得他曾經喜歡過這個女孩子,那份喜歡並不是假的,他喜歡她的大義,喜歡她心中的善意,喜歡她的堅強,可不知道為什麽,當初的那份喜歡到了這一刻什麽都沒了。


    楚雲清很聰慧,幾乎很快就明白過來,與其說是蕭祁昱變了,還不如說是時間衝淡了一切。她其實心裏早就有底了,這麽長的時間,就算是再痛苦的回憶也會淡化的,蕭祁昱是忘了她了。他其實也沒有必要要記著她,楚家背叛了他。


    楚雲清心中有些悲苦,可她什麽也沒說,她本來不想來的,不想再來麵對這種尷尬,隻是她不能不管她的家人。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命這麽苦,明明是為了蕭祁昱隱姓埋名,她的家人也為了蕭祁昱忍辱負重,可終究是沒有忍住,忍辱負重的變成了謀反,而她這個犧牲了最大的人便成了一個笑話。


    楚雲清輕笑了笑,還是不得不說出她來的目的:“皇上,民女想求皇上一件事。”


    蕭祁昱忙道:“有什麽事你說,倘若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


    他還是那個心軟的皇上,楚雲清心中有些酸澀,那些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她想求他饒了他們楚家,可這話怎麽說得出口啊。


    蕭祁昱現在也已經回過神來了,所以也大概的猜到了她想說什麽,請她坐下:“你先坐下,有什麽事慢慢說,是你自己來的嗎?”


    楚雲清也沒有再瞞著他,把她這些年的事說了下:“皇上,對不起,民女知道這一次來求皇上,是為難皇上。當年恭王爺逼我父親處死我,他想讓皇上與瑜王爺之間的矛盾加重,從而狠下心來與瑜王爺決裂,所以我就沒有和親,而是選擇了假死,隱姓埋名。”


    她說到這裏苦笑了下,其實她真的不知道那是假死,她喝下那杯酒的時候是真的以為她死了,那個時候她告訴她自己她是為了皇上死的,可當醒來的那一刻她才發現那麽可笑,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騙蕭祁昱。可也再也沒有辦法了,她不能讓她的父親擔上欺君的罪名,所以隻能瞞著他,瞞著所有人,期待著他與瑜王爺決裂\親征的那一天,哈哈盡管知道那麽的可笑。


    扳倒權傾朝野的瑜王爺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啊,她其實也想不明白她父親與恭王爺的想法,憑他們的力量怎麽能夠拚得過,又是以什麽樣的立場去這麽拚,拚了之後的後果又是什麽呢?


    她到現在都無法明白,為什麽他們那麽肯定瑜王爺不會逼急了而迫害皇上?就跟今時今日一樣,瑜王爺同他一同歸來,又在一個朝堂之上。


    他們兩個是什麽關係呢?


    楚雲清苦笑了下,不管他們是什麽關係,她跟蕭祁昱是再也沒有關係了,從她沒有死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她跟蕭祁昱再也回不去了。


    蕭祁昱就這麽坐著聽她說,臉色平靜,心中的疼痛卻一波波兒的翻上來,楚雲清簡單的幾句話概括了過往,可隻有他才知道這麽多年他所熬的苦,那一年就是因為她,他遠赴邊關,同沈鬱決裂,以至於後期引發戰禍,十四萬人死於這場謀反案,就連他跟沈鬱也都差點兒死了。


    他知道他不能把所有的錯誤歸結到她的身上,可他無法不去想,死了那麽多的人,那些鮮活的生命在他眼前一個個的飄過。


    蕭祁昱深吸了口氣。時間和距離是把刀,能把所有的感情都切碎,蕭祁昱不願意去回想那些年怎麽過來的,他跟沈鬱之間差一點兒就碎了,要不是恨他,要不是他千裏去看他,以他的脾氣他不知道怎麽回頭。


    想到要忘了沈鬱,蕭祁昱覺得心驟然的疼了起來,他轉開頭沒有再去看楚雲清。


    楚雲清再次的跪在了地上:“皇上,我知道我父親跟哥哥犯下滔天大罪,理應處死,可皇上,他們真的隻是被恭王爺利用,求皇上網開一麵。雲清當在廟中為皇上祈福,保佑我大梁長樂久安。”


    她一直低著頭,因為知道以她現在的身份來求他就是個笑話,可能怎麽辦啊,她在廟中修行的日子想著再也不管楚家的事了,可臨到頭了,她還是不能不管,她不能看著自己的父親跟哥哥死。


    蕭祁昱就這麽看著她搖了搖頭:“雲清你起來吧,我不能答應你。”


    楚雲清緩慢的抬頭看他,蕭祁昱還是那張臉,可不知道哪兒就變了,眼神平靜,麵容利索,她知道他為難,可沒有想過他會這麽幹脆的拒絕。蕭祁昱也知道她不懂他為什麽會拒絕她,他也不想解釋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蕭祁昱了,那些戰火讓他心硬如鐵了。


    楚雲清難過的張了下口,可就是沒有說出話來,蕭祁昱看她這樣輕聲道:“雲清,楚靖與楚雲徹犯下的是謀反竊國之醉,理應處斬。”


    楚雲清僵硬的看著他:“民女知道了,民女也有欺君之罪,民女聽從皇上發落。”


    蕭祁昱看著她依然搖了下頭:“雲清,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走吧,離開京師。”這就是從此以後都不想見她了嗎?楚雲清艱難的笑了下:“民女自當去漠北,謝皇上不殺之恩。”


    蕭祁昱看她執意如此,也就不能說什麽了,他站了起來,真的一點兒想在那坐著的力氣都沒了。他不知道怎麽就看著她那麽的陌生,當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的時候,他之前的那些喜歡就跟個笑話一樣。蕭祁昱並沒有太大的難受,他隻是大踏步的向含元殿走去。


    他的脾氣已經變的好了,沒有以前那麽的執拗與偏激了,所以這一點兒打擊他很快自嘲的解開了,不在意了。


    劉公公跟在他身後悄悄的看他的臉色,預想中發怒並沒有來,皇上表現的也太平靜了,他不是應該一怒之下把這個楚姑娘也罵一頓,然後關到冷宮裏什麽的嗎?就這麽輕易的原諒了?


    蕭祁昱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問道:“怎麽了?”


    劉公公幹笑了說:“我覺得皇上英明,大度。”這句話絕對是違心的,他對人家姑娘這麽好,楚家理應滿門抄斬!想當年他對王爺那可真是太差了,王爺不過是背著他找了個人,他就……劉公公都不想想他做的那些荒唐事。


    蕭祁昱看著他:“你笑的那麽難看幹什麽?對我有意見?”他現在脾氣真的是很隨和了,你看以前絕對不會跟他開這樣的玩笑。


    蕭祁昱也沒有指望他回話,他隻道:“這件事就不要告訴王爺了。”


    劉公公哦了聲,這總算能聽出聲調了,是很不情願的樣子。蕭祁昱難得對他解釋了下:“我不是要瞞著他,而是不想讓他想起過去了。”過去於沈鬱一點兒都不好,他一定不願意想起來。


    劉公公這才笑著答應了,蕭祁昱看他這樣也笑了下,劉公公雖然從小就照顧他,可他去邊關的這一年多,他都是跟著沈鬱的,不知道沈鬱用了什麽賄賂的,他對沈鬱比他上心的多,蕭祁昱自己便想邊笑了,是沈鬱比他熱心,他對人是真好,若是對一個人好,毫不藏私,比起當年那個別扭又冷僻的自己確實好太多了。


    蕭祁昱踏進含元殿,守在殿門的小太監告訴他王爺出宮了。蕭祁昱吃了一驚到:“他出宮幹什麽?”


    心中卻一轉,明白了,以沈鬱的心思,一定猜出他見什麽人了,蕭祁昱有些懊惱,隻好再往宮外走。


    沈鬱此刻正在王府中,赫連陪他觀看王府修葺的進度,他其實不用問蕭祁昱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赫連已經告訴他了。


    沈鬱看著這個翻修的王府有些感歎,他不過是走了半年,王府就破損成這樣了,赫連恨聲道:“王爺,王府以前讓蕭璟駐紮軍隊來,所以才損毀成這樣。”


    沈鬱點了下頭:“我知道。不用大修,讓他們簡單的修修,能住人就行。”


    赫連看著他:“王爺,你要搬回王府來住嗎?”他不知道這半年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還是本能的不太相信蕭祁昱,現在不就是了,那個楚姑娘來了,那皇上不知道又要弄出什麽事來。


    於是赫連道:“王爺,你搬回來住好!”


    沈鬱嗯了聲:“一切從簡。”


    兩個人正在轉悠的時候,外麵通報蕭祁昱到了,赫連隻好告辭了。


    沈鬱站在海棠樹下等他,蕭祁昱看著他是有點兒心虛的,赫連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麽,一定沒有他的好話!


    蕭祁昱快步走了上來:“皇叔,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啊。”


    沈鬱笑了下:“這是我的家,我怎麽不能來了。”


    蕭祁昱站到他旁邊:“我不是故意瞞著你見楚姑娘的。”說到這裏他看著沈鬱:“皇叔,對不起,以前是我錯怪你了。”那些說他狠毒逼死人的話一定很傷他的心,蕭祁昱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說的出來的,是氣恨了吧,他怎麽都想不到沈鬱會變成那麽不可理喻的人。


    蕭祁昱簡直沒臉想下去,那個時候他不懂,是沒有人讓他吃醋,後來他明白了,那些不可理喻,那些瘋狂是因為沈鬱喜歡他,那些醋意他現在都懂了,因為他連看著他家這顆海棠樹都覺得別扭了,這棵輸據說當初他與別人琴瑟和鳴的!


    蕭祁昱磨了磨牙:“皇叔,我以後不會再瞞著你了,你跟我回去吧。”


    沈鬱仔細的看了他一會兒:“我知道你喜歡我,可你也喜歡楚姑娘。”他其實是想說他還喜歡女的,楚雲清他是不喜歡了,可別的女的呢?他並不懷疑蕭祁昱對他的喜歡,可他也還知道蕭祁昱是個喜歡女的,這是人的天性,要改變一個人的天性,太難了。


    他其實也還記得楚雲徹說的那些話,楚雲清是他的未婚妻啊。這三個字足以名正言順了。沈鬱也說不清他心裏什麽感覺了,對於這個楚姑娘他由嫉恨到最後的麻木,所以看和她現在又活了,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活著就活著,死了就死了。


    蕭祁昱看著他又重新麻木了,心裏急的要命,出口便是:“我真的不喜歡她了!”


    沈鬱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這是蔑視他很快便把人給忘記了,蕭祁昱不想再說過去那些事,也不想說那些所有的過去都是一個謊言,他不想再讓沈鬱去回想那些事,過去的那些他再也不想提了。於是就找茬:“我是喜歡過她,可你難道就沒有喜歡過別人了!”這棵海棠樹就是最好的見證!誰的人生裏沒有喜歡過別人,不都是到最後才發現最愛的那個人是誰的嗎!


    他這真是夠無理取鬧的,沈鬱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喜不喜歡的問題,若要翻舊賬,兩個人今天一天也翻不完。


    沈鬱看了看這顆海棠樹,歎了口氣:“你現在是皇上啊,你總有一天需要一個皇後的。”這些日子還沒有大臣提這個問題,是因為百廢俱興中,忙的顧不過來,可等他們反映過來後就開始說了,到時候更是煩不勝煩,他一想到那樣的一天就覺得累。


    蕭祁昱拉著他手:“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想好了。”


    沈鬱看了他眼:“你想好什麽了?”


    蕭祁昱看著他:“你先別問,過幾天你就知道了。現在先跟我回去,這裏不能住人。”沈鬱想笑,茅草屋都住過了,這裏怎麽就不能住人了。


    蕭祁昱拉著他已經往外走了:“皇叔,這個王府你就不要再回來住了啊,我修葺王府是要當驛館的。”


    沈鬱沒好氣的道:“我的王府當驛館?誰敢住啊!”


    蕭祁昱看著他笑:“南詔王妃!”


    看沈鬱噎著了,蕭祁昱笑:“我已經將這個房子送給□□姑姑了。過幾日南詔王協同王妃到訪大梁,他們不遠萬裏到來,我們總不能讓他們住的寒酸是吧,況且這裏是□□姑姑的娘家,所以她回來還是住這裏最合適是吧。”


    沈鬱看他都打算好了也就不再說什麽,他也盼著四小姐能來,他的親人現在還沒有找到,二姐、三姐都還沒有消息,蕭祁昱拉著他:“皇叔,你別著急,已經有消息了。”


    看沈鬱看他,蕭祁昱肯定的點頭:“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用幾日你就能見到她們了。”


    沈鬱因為這件事高興起來,不再去想蕭祁昱的後宮問題,等來的時候再想吧,現在想不夠煩心的。


    他自己都不擔心了,蕭祁昱晚上卻還做夢了,他做了個很長的夢,夢中沒有當皇帝,就是一個普通的王爺,有一塊封地,封地治理的很好,他娶了一個王妃,溫柔賢惠,生了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他教他們射箭,邊教邊說:“我十四歲的時候,又一次秋獵,我射殺了一直老虎,救了一個人。”


    孩子們憤憤問他:“父王,你救的誰啊?”


    蕭祁昱說:“他是你們的皇叔,長的很好看。”


    孩子們笑鬧著:“在哪?在哪,我怎麽沒有看到?”


    是啊,在哪呢?蕭祁昱也開始茫然的四顧,他這才發現他的夢裏沒有出現沈鬱,沒有出現他說的那個很好看的人,他十四歲時救下的那個皇叔,他去哪了呢?去哪了呢?皇叔……皇叔!


    他大喊著醒了過來,沈鬱都被他驚醒了:“怎麽了?”


    蕭祁昱對著他看了一會兒:“皇叔?是你嗎?”


    沈鬱看了他一眼,他額頭上都是汗,沈鬱給他擦了把:“是我,我在這。”


    蕭祁昱又重新把他抱住了:“皇叔,我夢見你不在,怎麽找都找不到。”沈鬱拍了拍他的背:“那是做夢。”


    蕭祁昱把下巴搭在他肩上:“皇叔,你不要走了。”


    沈鬱笑了聲:“好,我不走。”


    蕭祁昱繼續說:“永遠都不要走。”


    沈鬱嗯了聲:“我哪兒都不去。再睡會吧。天亮還早著。”


    蕭祁昱嗯了聲,這會兒已經清醒了,他給沈鬱蓋上被子:“皇叔,我們睡覺吧。”他說睡覺那就是別的睡覺,擠進他身體裏,他才鬆了口氣,像是回到了家。


    他是喜歡女的,可他不能沒有沈鬱,他隻要一想到這世上沒有了沈鬱他就痛不如生,沈鬱之於他是他的命,曾經恨過他,怨過他,可每一次恨過、怨過後想的都是他,沈鬱是他的骨血,是融進他血脈裏的人,是他這輩子可以放棄所有女的都不能沒有的人。


    蕭祁昱說二小姐三小姐很快就到京師,果然沒幾天他們就到了,三小姐把小外甥也帶來了,沈鬱蹲在他麵前:“城兒,你長大了。”


    秦城叫了他一聲舅舅,沈鬱沒有忍住把他抱住了,他還沒有告訴他他的父母都沒了。二小姐三小姐拿著帕子早在一邊哭了,僅僅半年便物是人非。秦城這一會兒也明白過來:“舅舅,我爹娘呢?”


    沈鬱使勁抱著他:“以後你就跟舅舅住。”


    秦城開始哭了,哭的聲音並不大,他臨走的時候他的母親已經告訴他了,他的父親也告訴他要堅強,所以他哭的很隱忍,隻是大半年都沒有哭過,這一次哭怎麽都停不下來。


    沈鬱看他哭成這樣,心裏很難受,他除了抱著他不知道再做點兒什麽。


    蕭祁昱看著他們倆這樣歎了口氣:“皇叔,讓我抱抱他。”


    蕭祁昱抱起了秦城,登上了城牆,城牆很長,蕭祁昱就抱著他一步步的走,秦城哭了很長時間,最後就不哭了,蕭祁昱笑道:“城兒,皇宮好看嗎?”


    秦城點了下頭:“好看。”


    蕭祁昱笑:“你的父親母親守護了這座皇城,從今天開始,我來守護你,好不好?”


    秦城看著他點了下頭,蕭祁昱笑了:“從今天開始跟我跟你舅舅,我們一起住在這個皇宮裏,一起守護這個江山好不好?”


    秦城繼續點頭:“我父親說了,讓我長大了守護這片江山。”


    蕭祁昱笑:“對,秦將軍說的對,你是男子漢,要堅強。”


    秦城點頭:“好!”


    蕭祁昱跟他拍了下手:“我相信你。”


    從城牆上下來後,秦城已經好多了,還是傷心的,可是不哭了,看到沈鬱還笑了下:“舅舅,我沒事了,你也別難過了,我以後都會保護你的。”


    沈鬱剛才沒哭,現在被他這句話說的眼圈都紅了,他看了眼蕭祁昱,蕭祁昱朝他笑笑,他要選的太子必須要堅強。


    去靈山的日子定了下來,巨大的石碑落在最頂端,矗立在京師的最北端,所有文武大臣一起參與了落碑儀式。


    沈鬱親手為紀念碑撰寫了碑文,秦觀把獄中寫好的書文全都帶了出來,沈鬱寫在了碑上,蕭祁昱則親自動手雕刻,他要為這邊關犧牲的十萬將士、已經死在京師城牆上的四萬將士做一點兒事。


    沈鬱撰寫的碑文後麵,他補充了幾句話:輔政王沈鬱在危難之際誓死守衛京師到最後一刻,兩萬沈家軍,三千護衛,一萬秦家軍,死於城牆上,此忠義,天地可鑒。


    他扶著沈鬱緩緩登上了靈山,站在最高處,俯仰天下,從此這個最高位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從今以後所有的風景,我都陪你看遍。


    秦城跟在他們倆的身後在這個石碑前跪了下來,連磕了三個頭,眾大臣對於蕭祁昱領秦城來祭拜有一些不解,但是想想這是秦將軍的兒子,好像也是應該的。


    後來蕭祁昱總算跟他們解釋了為什麽要帶秦城來,因為他收秦城為義子,立他為太子了,蕭祁昱溫和的說的,所以眾臣都無法反駁,這個皇帝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被所有人左右的帝王了。


    立下秦城為太子之後,所有大臣論功行賞,沈鬱依然沒有任何的職位,因為他依然是輔政王,坐在群臣之上。


    秦觀被派往夏西,兩年為政,若政績突出,沈鬱答應他讓他調回來,秦觀非常幹脆的走了,夏西那個地方也隻有秦觀能帶來起色了。


    安排好了所有人後,沈鬱來了皇家墓園。


    小福子,秦正夫婦、周相等人葬在了這裏,沈鬱在每一個墓前坐了一會兒,最後到了周相這裏,他把帶來的棋擺在了墓前的大理石棋盤上,沈鬱席地而坐:“周相,我來看你了,你跟我說有機會再同我下一盤棋的,現在我來了。”


    風從墓地上緩緩吹過,帶來一陣鬆柏的清香,沈鬱笑了下:“周相,我給你種的鬆柏你喜歡吧,這世上也隻有鬆柏襯的住你。”


    劉公公遠遠的站在他身後,聽著風把他的話一點點兒送過來。


    沈鬱下完這盤棋後方站了起來:“周相,我下次再來跟你下棋。”


    蕭祁昱也去看他母後了,看完他母後就在外麵等著他,領著他一塊兒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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