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前可奈何)


    回家的路上,許銘心一直沉默,她坐在出租車後麵一言不發隻是用手肘支著車窗向外看,似乎在思考回憶著什麽。蘇洋在副駕駛位置偶爾回頭看看她有什麽異樣,可她一直都很安靜。


    到家後,許銘心說要休息讓他們自便,然後便關上臥室門不再跟他們溝通。


    蘇洋拉著韓若琪指指自己公寓,他一定要搞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哎,老天怎麽就不收了這小賤人呢?”韓若琪還在感慨,又責怪蘇洋為什麽拉著自己沒有讓她好好教訓教訓孫思。


    蘇洋也不知道為什麽韓若琪比許銘心還要激動,按理來說許銘心無論動口動手都有情可原,誰知道她倒是連罵帶打的,而且下手那麽狠,他勸她應該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你算了,再教訓非出人命不可!”


    “這種人就是揍的輕!”她仍舊忿忿不平,無意間說了一句話讓蘇洋心裏一哆嗦。


    她說,許銘心因為那個人自殺過,那是她一生的痛,連講都不能講的,哪能讓那個孫思這麽無理取鬧的歪曲。


    “自殺?”蘇洋震驚了,如同晴空霹靂一般他隻覺的渾身發冷,根本不敢去想。


    韓若琪歎氣,點點頭,“是啊,命是我救的,所以你明白了我剛才為什麽發瘋了吧!”


    韓若琪曾經懷裏抱著不知生死的許銘心,那種想要抓住一條生命卻沒有把握的無力感也是她心中的一抹陰影,一次痛不欲生。


    蘇洋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到底都發生了什麽,韓若琪也不想再瞞,就一點點給他講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是許銘心上大二時候遇到的一個人,其實根本也不是什麽老師,隻是他們院裏的一個博士生,偶爾幫導師代課,算是個助教。


    許銘心那時選修了和自己專業相近的課程,和他是上選修課的時候認識的。


    時間像是回到了幾年前的大學校園裏。


    而跟他們一牆之隔的另一側,許銘心自己也在回憶,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那麽遙遠,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那個男人叫宋詡,雖比許銘心大了整整六歲,卻也算是校友,他的專業是西方經濟學,而她的是金融財經,要是硬拉到一起也算的上是師兄妹。


    宋詡很帥,用許銘心的話,不僅長的一表人才而且頗有內涵。她說,跟宋詡呆在一起談天說地每一秒鍾都是享受。


    宋詡幫不僅幫許銘心拿到了選修課的最佳成績,更是能輔導她本專業的高尖端難題,金融專業女生不占優勢,可許銘心卻能獨占鼇頭,宋詡的功勞不可忽視。


    許銘心愛他到不可自拔,兩人成雙入對的進出校園也讓同學們豔羨,連宋詡的導師也說他們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不僅支持他們戀愛,還經常攛掇著等許銘心畢業兩人就結婚。


    更然人眼饞的是,許多情侶都為討好彼此家長頭疼的時候,宋詡的媽媽居然把許銘心當親閨女似的疼,三天兩頭的就帶著她逛街,買新衣服,還送她各種高檔的東西,都是她們那些學生從沒見過的。


    韓若琪記得有一次許銘心說,她去宋詡家過夜,他媽不但沒有任何不快,還把水果削成一塊塊的插著牙簽兒送到他們房間裏。


    那時候,韓若琪真是羨慕的要死,因為她隻和男朋友在家裏看了一會電視就被男友媽媽指桑罵槐的說不要臉!


    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到了大三下學期的時候宋詡開始變的奇怪,兩人經常無緣無故的就鬧別扭,宋詡動不動就玩失蹤,少則一兩天,多則一個星期半個月,可每失蹤一次回來兩人就又好的跟連體似的。


    經過韓若琪再三追問,許銘心才說了實話,說宋詡得了抑鬱症,重度抑鬱症。


    這種病也沒個什麽原因,得了就是得了,百憂解也隻能短暫控製他在激動的時候平靜下來,根本治不了病。漸漸地,宋詡開始變的莫名其妙,甚至歇斯底裏。


    他折磨許銘心,無論精神上還是身體上,可事後又抱著她跪下連哭帶喊的求饒,他好的時候把許銘心寵上天,發病的時候就把她踢進地獄。


    許銘心被折磨的也差點跟他走上同一條路,那段時間她的身上一直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隔三差五的就會有牙印出現,韓若琪見狀不對便生拉硬拽的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建議她遠離病原,抑鬱症這種東西會精神傳染,意誌力不高的人很容易被影響也出現精神問題。


    接受了幾次治療之後,就在許銘心想要忍痛放手的時候宋詡卻很神奇的康複了,他又回到了校園繼續學業,對許銘心的感情一如從前,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許銘心不聽勸,又淪陷了,這次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還有半年畢業的時候,宋詡家裏給他們買了房子並且寫在了她名下,連工作都給她安排好了,說等她畢業就結婚,許銘心那時就像個待嫁的小女人,心裏滿滿的都是幸福。


    但禍從天降,宋詡開車在高速上出了事故,連車帶人衝出了護欄,就那麽死了。


    警察說,人已經麵目全非,除了證件就沒有別的證據,要人去認屍確定最後身份,他家裏人已經都在崩潰的邊緣,最後,是許銘心走進了冰冷的太平間。


    再後來,許銘心就跟瘋了似的。


    宋詡下葬後,她把自己關在剛裝修好的房子裏開煤氣要自殺,要不是韓若琪,她肯定也就隨著宋詡一起走了。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韓若琪十幾分鍾便講完了許銘心那三年的生活,戀愛,瘋狂,和重生。


    直到現在韓若琪仍舊心悸,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許銘心跟她說再見,而且莫名其妙的抱著她說下輩子也要做最好的朋友。


    如果當時不是她多了個心眼兒一直跟蹤,事情也就無法挽回了。


    韓若琪是參與者,從頭到尾見證了許銘心的歡樂與痛苦,甚至是生死徘徊,所以許銘心這道傷疤再次被揭開的時候,她哪裏能不激動呢。


    蘇洋聽著韓若琪的話,雖然她的講述很平淡,可她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讓他的心裏在滴血。


    怪不得,他總是能在許銘心身上看到一股被壓製著的憂傷。


    她用一層又一層的堅強和樂觀深埋著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她的心仿佛一個無法進入的深窖,在保證不被人窺探的前提下把那一點往昔壓壓在在最底層,然後用自己的心髓一點點的消化。


    可那裏的寧靜卻被孫思活活的攪了個底朝天,蘇洋無法想象,當那一幕幕再現眼前的時候,她怎麽能承受的起!


    “你說的那個孫奇是什麽人?”蘇洋問。


    “哎,別提了,那就是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韓若琪又開口罵道,“那王八蛋追許銘心好幾年也沒得逞,聽了傳言後就落井下石的各種造謠,什麽師生戀,騙錢騙房子騙工作之類的,純粹就是報複!”


    本來沒什麽的,隻是在警察調查的時候起了點流言,那時候都快畢業了,也沒多少人相信他的無聊,哪裏知道冤家路窄他還有個妹妹在幾年之後又插進許銘心的生活。


    韓若琪猜測,“估計是小賤人提到過,那隻死癩蛤蟆就把這一堆話又說了。”


    這下子蘇洋全都明白了,他實在想像不到許銘心還有這樣的一段過去,想必是她從來沒和別人說過,汪磊肯定也是不清楚的。要不是今晚的事情,估計他也不會打探到,除非許銘心自己告訴他,否則就連韓若琪也不會主動告訴他。


    “這件事對她打擊一定很大,不知道她會不會想不開,”越想越有後怕,蘇洋琢磨著,韓若琪來自己這兒也快一個小時了,隻留許銘心一個人在家裏他是真的不放心,“要不咱們去看看吧。”


    韓若琪一想也是,於是也決定回去看看。


    其實她知道,經過這麽長時間許銘心到不見的再做什麽傻事,隻是有個人陪著總是好的,她能說的該說的這麽多年都已經重複無數遍了,或許現在蘇洋去陪陪她是個更好的選擇。


    “所以當初她跟汪磊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不看好,汪磊哪像個能抗事兒的男的,心太小!”韓若琪終於說出了她不喜歡汪磊的原因,不是因為討厭他這個人,而是她清楚的知道,他看不透許銘心的心,體會不到她的痛苦和付出,更無法理解她為了和自己的心魔做鬥爭有多艱難。


    有些事情,不經過相同的切膚之痛,就永遠無法明白。


    蘇洋笑著問她,“那你又怎麽知道我能不能了解?”


    “她給我講過你和那個黑人同學的事情。”


    “derek?”


    “對,就是他。”


    韓若琪聽了那件事情經過之後就覺得蘇洋的性格正對的上許銘心,他能深入她的內心慢慢撫平她的傷痕,而不是像汪磊那樣的隻會添亂。


    “你就這麽相信我?”她能這麽相信他,蘇洋其實是很高興的。


    韓若琪告訴他,不管她怎麽相信都沒用,要的是許銘心能相信他,能把心向他敞開。


    “你任重而且道遠!”韓若琪笑到。


    蘇洋同樣信心滿滿表示,“我保證完成任務!”


    韓若琪輕輕的敲了敲許銘心我是的門,然後像對暗號一樣的講,“什麽回應?”


    這是當年韓若琪和許銘心的溝通方式,她記憶猶新。


    那時候許銘心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肯出來,不吃東西也不說話,所有人著急的要命也都不管用,進去的人都被她哄出來。


    後來韓若琪想了一個辦法,她在門口跟許銘心講,你給我們個回應就好:敲一下是想安靜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你,敲兩下是想吃東西我們就把東西放門口你自己拿去吃,敲三下是你好了,我們可以進去。


    過了半分鍾的時間,屋內傳來三聲輕敲桌子的聲音。


    韓若琪心中大石落地,她告訴蘇洋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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