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黴味還有些哄臭悶熱,不過在幾分鍾後,我的鼻子就已經適應了這味道。今天的氣溫比以往要寒冷,隔一段距離就可以看到一個供暖的小火堆。火堆已經熄滅,我想到了晚上,一定會有很多人圍坐在這周圍交談一天的趣事或是回想過去的美好。火堆所在區域上空沒有篷布,估計這是為了防止篷布被點燃引起火災。整個貨區隻有站在類似這種稍微開闊的區域才能仰望天空;隻不過今天也沒什麽必要這要做……


    時不時有些居民與我們擦肩而過,看著我們這些陌生的外來者,他們的眼裏更多的是警惕而不是好奇。雖然我能理解他們為什麽這麽做,但在這種另類的目光下,我不禁有些尷尬和不安。好在我們終於來到自己落腳的地方,我才得以暫時逃離這些令人渾身不自在的眼神。


    看來韋家輝應該算得上對我們照顧有加,竟然安排了一個‘板房套間’給我們,女孩子們比較興奮,我們男孩則顯得無所謂。說實話,就算是給我隨便找個安全的街角,以我現在疲憊的狀態絕對可以倒頭就睡,哪管得上板房還是帳篷。


    江上人的夥計將房門鑰匙交給張熙政,同時說道:“考慮到你們人比較多,頭兒就給你們安排暫時住在這個房間。你們放心,這個板房是剛搭建的,裏麵的東西都比較幹淨,隻不過這個一個房間最多也隻能容納七八個人,你們當中要有幾個人去住帳篷。”


    “杜宇恒去睡帳篷!”陳茉張口即來,無辜的我連反對的權利都沒有。


    “憑什麽啊?這幾天我最累好不好?”我可憐巴巴地高聲抗議,周圍人都隻顧著看戲,龍皓和韋厲勤更是站在一旁傻笑,正想給這兩個混蛋幾拳。


    “那肯定是我們女孩子住好地方了,像你這種邋遢鬼肯定要住帳篷了!”和陳茉一個鼻孔出氣的梁旻莨還理直氣壯地喊著她的歪理。


    這要我怎麽回答?無奈之下我隻好等著一個明事理的人出來說句公道話。終究我們都還隻是一群相互不給麵子的年輕人,看了一下好戲的大人們笑歸笑,明曉事理的他們最後還是會出麵圓場。


    第一個開口的自然是我們的領頭人,張熙政走到我身邊拍拍我耷拉的肩膀笑道:“好啦好啦,我和中叔去睡帳篷,宇恒這幾天辛苦了,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


    哇哦!第一次聽到張熙政幫我說話,不得不說我還真有點不自在。


    “算了吧。梁姨還要照顧盧曼萱,我也懶得和陳茉擠。”我所說的盧曼萱就是前一陣子我和陳茉拿藥搶救的小女孩,這幾天經過梁姨的照顧,她的身體恢複了不少。至於梁姨,就是之前一直照顧盧曼萱和死去的韓公的婦女,她的名字叫梁燕,是大學食堂的阿姨,與丈夫走散後被張熙政一行收留,為人低調和藹也頗受我們尊重,讓她睡個安穩覺是理所應當的事。


    “我和宇恒還用中叔、教授睡帳篷好了,你們其他人就在這休息。”最終果然還是黃瑋崢拍案定論,我們都沒有意見,女生們也沒有再搗亂,這無厘頭的小插曲這下塵埃落定。


    就這樣,我們來到了一個稍微偏僻的帳篷區。我和黃瑋崢隨便選了個髒兮兮的四角帳篷後,再跟帶路的江上人朋友道別後,便往帳篷裏丟行李包裹,連同人也一股腦地鑽了進去。不知道中叔他們的帳篷如何,反正我們這個姑且還算得上舒服。韋家輝讓人在帳篷裏放了一些必需品,兩個黑色的睡袋和一盞應急野營燈可以說是這個“客房”的標準配置了。地上的防潮墊已經被扯爛,不過加鋪在上麵的墊背毯子倒挺柔軟。


    我把自己的背包丟在一邊,二話不說地躺在睡袋上,使勁全身力氣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清楚地聽見身體裏的每個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哧聲。不滿足的我再用力伸展了四肢,像一灘爛泥一般癱在睡袋上。剛打理好自己包裹的黃瑋崢轉身一看我擺出了一個大字,嫌棄地踢開我攔在他身前的腿,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一張南寧地圖仔細地研究起來。


    “你不躺下來休息休息嗎?”我好奇道。


    “你這樣睡,我睡哪?”


    麵對黃瑋崢無奈的提問,我不好意思的收起霸道的姿勢,笑道:“呐,這樣總行了吧?”


    “嗯。”黃瑋崢頭都沒抬起來,隻是敷衍地應了我一聲。


    我想了想又沒話找話地說道:“我們現在還真是像郊遊啊,剛才我還真有些錯覺呢。”


    “還好吧,你不要又得意忘形就行。”


    “什麽得意忘形啊?我現在剛才不一直很正經嘛?”


    “是,繼續保持吧。”


    有時黃瑋崢這種故意漫不經心的嘲諷就能恰到好處的讓我閉嘴。知道自己有些惹人煩了,我隻好轉身睡自己的大覺。剛一閉眼,睡意將要俘獲我時,隻聽見嘩的一聲,有人打開了帳篷的拉鏈。


    “噠噠!你們兩個在做什麽啊?”梁旻莨挑釁的譏笑聲頓時把我地困意吹到九霄雲外。


    “你幹什麽啊!”我氣憤地轉身罵道。


    但梁旻莨完全沒有在意我的吼罵,自顧自地說道:“真可惜,還以為你們倆會做出什麽事呢。”


    “有病!”我再次罵了一句,隻聽帳篷外其他幾個人的笑聲也隨之而來。


    相比我的暴跳,黃瑋崢倒顯得挺平常,他收起地圖問道:“有事?”


    聽到黃瑋崢的提問,陳茉像是有獎搶答一樣擠開梁旻莨,興奮地笑道:“我們打算去船上的商業區看看,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不,我要睡覺……”其實話雖如此,我還是有些想去看看這艘流浪船隊的新奇的。我偷偷瞄了黃瑋崢一眼,他聳聳肩表示無所謂,於是我硬著頭皮改口道,“……但是梁旻莨你剛才把我吵醒了,所以還是跟你們去看看好了。”


    朋友們都知道我是嘴硬,也沒有再調侃我什麽。帳篷外,陳茉、梁旻莨、韋宏、張雯雨、龍皓還有韋厲勤就連張曉穎打算去逛逛;這幫人正當這是在旅遊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拿著自己的步槍,雖然其他人都說沒有必要。


    經過居民區的采砂船來到我們之前登船時所在的貨船,這時我突然發現臉上有股暖洋洋的感覺,抬頭一看,正午的太陽已經漸漸明朗,天空也隨之變得晴朗。江上的霧氣在陽光的蒸融下消散,微涼的江風夾夾雜著人類的氣息拂過我的衣襟,清涼而憂傷卻讓人心存希望。


    我如同在黑暗中對光明的渴望一般,陶醉在這短暫的陽光下,在朋友們的再三呼喊下才回到現實,和他們一起登上連接貨船與遊船的走廊。剛一上船,一股濃鬱的香菇肉粥的香味就撲麵而來,不敢相信,我竟然在時隔一個多有後再次聞到這烹飪的味道,沉睡依舊的味蕾因此而蘇醒,發出期待的聲音催我去把這虛幻的美味變成現實。


    “哪裏這麽香啊!”平時就從不忌口的陳茉第一個叫道,“我們去看看啊!”


    烹煮熱粥的小食商鋪離我們並不遠,幾張被重新焊接的桌椅被固定在一個簡易的攤位前,一個麵善的阿婆眯著眼笑嘻嘻地招呼我們這一群饑腸轆轆的年輕人。大家找好位置坐下沒多久,阿婆就端上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香菇肉粥。這乳白色的米粥夾雜了許多細小的蘑菇丁塊,最重要的是,這裏麵竟然有肉末!不可思議!是新鮮的肉末啊!阿婆告訴我們,在船隊最前方的其中一艘采砂船裏就設有豬圈,不僅如此還有人圈養了一些家禽;除此之外,那兩艘采砂船上種有土豆西紅柿以及一些易存活的蔬果,在船隊後方的漁船也常常外出打漁。這就是江上人主要的食物來源。


    在滿足的飽餐一頓後,我們才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身上沒有錢!好在阿婆心腸不錯,告訴我們在附近就有‘銀行’。所謂的‘銀行’就是供子彈和魚票交換的櫃台,位於遊船上過去的小賣部。封閉式的櫃台確實是涉及貨幣交換的理想位置,交易窗口被封上了一塊玻璃,隻在窗台底部留下一條供交換所用的縫隙,不僅如此,窗口還焊上了防盜網,真是顧慮周全的設計。窗台邊擺著一塊小黑板,上麵寫著:今日匯價1標準彈等於5魚票,1步槍子彈等於7魚票。直到現在,黃瑋崢才不得不承認我帶著步槍是個正確的選擇。我們用十發步槍子彈換了一張五十和一張二十,總共七十魚票。


    估計我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一口氣用這麽多步槍子彈換魚票在江上人中實屬罕見,櫃台那頭五大三粗的大漢仔細端詳了一下我們交出的子彈,再三確認無誤後才放心把兌換的魚票交給我們。但事實證明,七十塊錢的魚票根本沒有想的那麽值錢。每人一碗兩塊的香菇粥,轉眼就花去我十八塊錢的魚票;想想都有些心痛。


    離開粥鋪後,我們又繼續在這擁擠的商業區中穿梭。也不知道流浪號上究竟有多少人,在排滿小商店的遊船裏行走還真讓我感覺到有些寸步難行,熙熙攘攘的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這裏的每個人的穿著或多或少都有些落魄,但他們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不安,我覺得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船外危機四伏的世界是有多麽可怕。拋開這個不說,流浪號上的商品還真是齊全,女孩子們看著應接不暇的小玩意嬉笑著把玩起來,非要賴到店家不滿才肯罷休。


    肉店、藥店、服飾店、雜貨店……掛滿格式簡易而又醒目招牌的商店比比皆是。穿著各異的人們在其間來回走動,他們已經習慣了落魄倒退的末世社會,大難不死的餘生對他們就是上天的恩賜,以至於讓他們忘記了曾經世界的繁華。但不得不說,在末世後的今天,看到這些似曾相識的東西是多麽讓人興奮。可愛的馬克杯,小姑娘的首飾,曾經熟悉品牌的汽水飲料,還有許多我們過去習以為常的東西在現在都顯得彌足珍貴。和女孩子們不同,我們男生還是比較務實,那些販賣武器彈藥的商店才是我們關注的重點。


    在陪了女孩子們逛了一圈對我們來說大多沒有實質用處的商店後,我們來到了遊船二樓的一家武器商店。武器店的麵積不大,隻是用複合板隔開了一小塊卡位,像一個報刊亭一樣用一張破舊的木板作為主要的貨架陳設著格式刀具,在店內的牆壁上則掛了幾把槍械,除了一把老是的八一杠步槍外其他都是一些自製的土槍。


    店鋪老板帶著一副斯文的金框眼鏡,一點也不像是販賣殺人兵器的老板。看到我背在背後的95式步槍後,他兩眼放光地望著我,用羨慕的語氣懇求我給他摸摸這把正規部隊所用的武器。據他所說,目前為止,人們多使用刀具一類的冷兵器防身,而槍械的用途更多是為了殺人,像我這把軍用的步槍極其少見,至少也要七八百的魚票才能買得到,畢竟正規軍用武器在現在很罕見,持有這類武器的人要不就是過去的軍人要不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凶漢;怪不得剛才在逛街的時候,經過的路人都離我保持一定距離,還偷偷投以畏懼的目光。


    聽了老板敬佩的說明讚歎後,我們麵麵相覷,都忍著得意的心情沒有笑出聲。因為除了我手上的步槍外,我們還有黃瑋崢的伯奈利散彈槍、韋厲勤拿的92式警用手槍、以及後來繳獲的85式衝鋒槍和一把自製狙擊步槍,這還不算我們其他的冷兵器,應該說我們的團隊戰鬥力十足,放在過去搶劫銀行都不成問題。與擁有如此多的槍械相比,我們缺的更多的是子彈,有槍無彈是件既尷尬而又致命的問題。


    “要拿著這種武器防身,你們這些孩子在外麵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沒事!今天我這的東西都給你們打個八折怎麽樣?”老板敬佩地把槍還給我,說道,“要知道,現在最值錢的除了藥就是槍了哦,你們可賺大了。”


    聽老板這麽一說,我恍然大悟道:“對了!我們有很多藥,為什麽不用一些並不是非常必要的藥品去換來這些武器補給呢?”


    “咦?這是個好主意!”黃瑋崢拍我的肩膀點頭笑道,“看來你還是有點經濟頭腦的嘛。”


    “少說後麵那半句,你會死嗎?”我抖了抖肩膀,故意轉移話題詢問其他朋友們的意見,大家也沒什麽異議,於是我們決定先暫時離開武器店,再和大人們商量商量。


    雖然心裏有些不情願,張熙政還是同意我們把剩下二分之一的藥品拿到流浪號的幾家藥店去買,這樣不僅做到了盡可能的低調還保證了價格。武器店的老板說的沒錯,我們的藥的確相當值錢。一盒普通的感冒藥都可以換得兩顆步槍子彈,抗生素類的藥品能換四五顆步槍子彈。這樣算下來,我們至少可以換得兩盒彈匣的步槍子彈,而且其他類型的子彈都還能得到補充;除了黃瑋崢的散彈槍由於這類的子彈少見,隻能勉強補充了三十發,這已經是武器店裏全部的散彈槍子彈。老板說他還真沒想到會有人買散彈槍的子彈,一口氣能賣完真是幸運。


    “你們這些孩子買這麽多彈藥,不會是要劫船吧?”見我們一個個嫻熟地點彈,再把這些彈藥隱秘的裝包,老板風趣的開玩笑道,“到時繞我一條命就好了。”


    “大叔你真會說笑。”陳茉吐舌頭道,“江上人對我們這麽好,我們感激都來不及呢。”


    “廢話,我救了韋家輝的妹妹好不好?能對我們不好嗎?”我一邊埋頭點數子彈一邊冷冷地說道。


    話音剛落,我就被陳茉不留情地拍了一掌。“知道你杜宇恒了不起,行了吧?人家韋宏都沒吭聲,你炫耀個什麽勁啊?”


    “宇恒的確幫了很大忙,要不然我都活不到現在。”


    韋宏這麽一開口,不光是陳茉,我們所有人都啞口無言了。沒想到我這個曾經刀槍相向的死對頭竟然為我說話,而且還是如此忠懇,真是不打不相識。


    沒有摸清楚狀況的商店老板打破了我們的沉默,好奇問道:“哎哎,你們剛才說救了廖淑珍小姐,是真的嗎?”


    “那可不?要不然我臉上的傷從哪來的?”我半炫耀半抱怨地指著自己左臉頰的傷疤說道。


    “被韋宏揍的。”不積口德的梁旻莨應得倒是快,韋宏也不好意思地偷笑,不僅是他,我們所有人都因此開懷,這也算是正式慶祝我能和韋宏和好吧。


    賣完彈藥補給後,我們手頭上還有些剩餘的魚票,女孩子們隨即強烈要求我們去買些其他在我看來毫無必要的東西。在一家雜貨店裏,她們還找到了一把剃胡刀,而店裏剛好又有鏡子,所以我們在場的男生們全都被強迫剔去了胡子。真本身並不是什麽壞事,隻不過在沒有泡沫潤滑的前提下剃胡子,即便是蘸水也相當刮人。不過刮完胡子後的我們都精神了不少,至少外表上更能匹配我們實際的年齡。


    逛完雜貨店後,我們又走進了一家服飾店。事實上,這個時候根本不可能在服飾店裏買到什麽漂亮的衣服;這裏除了厚棉衣就是破夾克,總之看到的都是一些不合尺碼舊衣服。但女孩子們挑得倒是有滋有味,就好像過去在逛五花八門的時裝店一樣,整個商業區裏仿佛都能聽見她們的歡聲笑語。


    黃昏已至,橘黃的夕陽印襯下的我們托著常常的影子離開了熱鬧的遊船,如同度假歸來的少男少女,一邊暢談著發生在假期裏的趣事一邊拎著自己采購的戰利品還不忘調侃身邊的同伴。其實也就是短短的幾個小時,卻仿佛得到了一次完美的休假,今後發生的事還有那些未知的挑戰都暫時被我們遺忘。另外聽說居民區裏設有一個澡堂,還供應熱水,待會吃完晚飯一定要去好好享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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