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喜歡喝這的水嗎?”絡腮胡湊到陳茉耳根前問道。


    陳茉搖搖頭,雖然心裏還是很害怕,但她的身體卻沒有想剛才那樣無法控製地顫抖了。吳菲見絡腮胡男動手動腳,趕緊高聲警告謾罵,但絡腮胡沒有反駁,隻是對她豎了根食指示意讓她安靜。吳菲也感覺得到這個絡腮胡不簡單,所以隻好收聲,繼續看他賣弄玄虛。


    “喂!這可是我們找到的貨!”那個領頭的青年看到絡腮胡在騷擾陳茉後,不滿喊道。


    “滾一邊去,小屁孩,老子沒動,還輪到你了?”絡腮胡男一聲高吼,氣勢上立刻壓過了青年,青年隻好屈服。


    “你看。”絡腮胡豎在吳菲麵前的食指指向水潭的方向,“看到了嗎?”


    陳茉順著男人手指的方向,看見一小簇瑩綠色的水草長在清澈的水底,再認真一看,陳茉發現不光是水底,池邊就有許多類似的植物。那是一簇簇有點像生菜的植物,但顏色要比生菜更加青綠,甚至感覺好像在泛著綠光,除此之外還長了一條同樣是綠色但頭頭有點黃色的花蕊,花蕊周圍散落了不少黃色的粉塵。


    陳茉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想往後退,但撞到了絡腮胡男人結實的身體。她猛然一驚,這時,男人寬厚的大手重重地壓在她肩膀上,不過男人並沒有胡作非為,而是將她往吳菲那一推,對手下命令道:“把這她們跟我們剛才抓到的兩個人綁在一起。”


    絡腮胡的兩個手下接到命令後便走上前,像驅趕羔羊一樣噓聲把陳茉和吳菲往他們的隊伍後頭趕去。吳菲又回頭看了看水潭旁的那些青年,他們一個兩個在喝了池子裏的水後,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容,就好像靈魂得到解脫了一樣。絡腮胡和另外幾個成年人也走到池子邊,蹲下身用水洗了洗臉還喝了幾口。雖然沒有那幾個青年陶醉其中,但可以看得出他們也相當享受。吳菲不禁因此聯想到一些古老部落傳說中神秘的祭祀儀式。她對這一池水又好奇又害怕,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承認死城森林裏的秘密要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陳茉和吳菲被趕到了一部被燒毀得隻剩下金屬骨架的汽車前,汽車裏還關了一男一女。燒黑的汽車骨架如同牢籠一般擺在麵前,陳茉和吳菲頓生的厭惡不斷抵抗著身體的行動,不想再往前走一步。正當兩人被推搡著挪上前時,被關押的兩個男女抬頭看了她們一眼,沒想到竟然是中叔和廖黛萍。剛才還死活不願意被關進去的陳茉和吳菲一下子鑽進了汽車牢籠裏,四個人興奮地相互擁抱,似乎忘記了他們現在的處境。押送看守的兩個男人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陳茉他們會這樣,但也算是輕鬆完成了絡腮胡給的任務,所以也就無所謂地站在稍遠的位置,掏出一個估計就是裝著那池子水的水壺,有說有笑地喝了起來。


    “你們怎麽會在這?”一臉狼狽的廖黛萍驚訝道,“青山的人還好嗎?”


    “我們撤到了六角塔,陳茉和我還有一些人前幾天出來搜尋安全區裏的幸存者,搜尋結束後,一部分人帶著傷員幸存者回六角塔了,而我和陳茉還有……一個戰士一起進森林裏尋找墜落飛機的殘骸。”直到現在,吳菲和陳茉才意識到,他們連剛才為救自己而付出生命的士兵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個戰士呢?”廖黛萍問出口後,陳茉和吳菲都難免黯然,她這才明白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於是她轉開話題說道,“我們在那晚本是坐上裝甲車撤離的,可是沒想到黎四才突然出現了,還幹掉了我們的守衛,挾持我,要求我們把車開進森林。”


    “楊營長開的車,後來他趁黎四才不注意,故意把車撞向一顆樹上。他們兩個在搏鬥的過程中,楊營長中了兩槍沒挺過來,不過黎四才也發現情況不對勁跑了。”


    “他已經死了。”中叔的話剛說完,陳茉接接過話,冷冷地說道,“黃瑋崢殺了他。”


    “什麽?黃瑋崢?那他們呢?”


    “應該回萬向城了。”陳茉邊說邊抹忍不住流下的眼淚。看到陳茉委屈地低頭啜泣,中叔就像一個仁慈的父親一樣輕輕地把她抱在懷中。


    得以依靠的陳茉立刻釋放了內心壓抑地悲傷,眼淚如決堤後的洪水泛濫。“杜宇恒也死了……是黃瑋崢害的……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杜宇恒死了……”


    廖黛萍聽到杜宇恒的死訊後驚訝地望了一眼吳菲,吳菲點頭默認後,她似乎感到有所迷惑與懊悔,但臉上更多的是一種隱藏的深處的愧疚。短暫的休息後,陳茉他們又被繼續趕上路。剩下的這段路相對之前要輕鬆許多,雖然兩邊的街景依舊是叢林密布,但卻沒有剛才的那種死寂,潮濕的空氣中似乎還摻雜了人畜生活的氣味。在路上還有幾處被活捉困在鐵籠裏的變異者,它們被挖去了下顎,砍掉了雙手,疲憊而毫無意義的搖晃著身體,看到有人經過後雖然顯得有些激動但也沒有了平時見到的變異者那樣的凶煞。


    陳茉在經過關著變異者的牢籠時,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正在她全神貫注觀察籠裏的變異者時,絡腮胡男子走到她身邊,像帶領遊客參觀博物館的講解員一樣對陳茉說道:“別對它有任何的同情,我們這麽做是為了掩蓋我們氣味。


    “你們要把我們帶到哪去?”陳茉的話有些唐突,她平靜地望著絡腮胡男,眼神中沒有了剛才那樣像小女孩一樣的驚慌,而是更為成熟的困惑。


    “你說呢?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我會帶你去哪?”絡腮胡男調戲般地輕撫陳茉的下巴,雙眼微微一眯,嘴角一斜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絡腮胡的表情和他的話其實已經告訴了陳茉他們的下場將會如何。此時他們隻能任人為所欲為,如此深入森林,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救他們,而對方人多勢眾,自救也幾乎不可能。無奈之下,陳茉隻能默默思考逃脫的方法並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天色將晚,陳茉已經忘記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或許更多。此時他們已經精疲力盡,廖黛萍的腳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還受了傷,兩個負責押送的男子一直不耐煩的催罵,中叔沒辦法,隻好盡可能地攙扶廖黛萍前進。


    在途中雖然不時會遇到一兩個變異者,但它們對那些死城森林的幸存者的進攻似乎有所猶豫,一直到對方走到差不多麵前兩三米後,這些反應遲鈍的變異者才會意識到是異類,發起進攻;但它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幹掉了。沒想到死城森林裏的變異者戰鬥力會這麽弱,與其說這群森林裏的幸存者在逃避變異者而生存著,還不如說他們是在以狩獵變異者為生。


    押送陳茉他們的這群人可以說是大搖大擺地在死城森林裏行走,雖然有時他們會提醒年輕的同伴不要靠近那些枝繁葉茂的街區或是潮濕陰暗的樓房。太陽下山後,他們竟然並不打算尋找庇護所,而是繼續在森林裏前行。漆黑的天空此時已繁星滿布,雖然沒有用火把照明,但在眼睛適應黑暗後,可以借著明亮的星光前進。在死城森林裏,夜間點燃火把就像一家美食店打開了招牌的照明燈一樣,會引來大片的變異者靠近。


    第一次末日後還深夜漫步在外,陳茉和吳菲等人都有些擔心,但卻又忍不住欣賞天空璀璨的星河還有那冷清幽暗的街道。是冒險心在作祟嗎?疲憊的末日餘生幾乎讓陳茉忘記了夜間在外行走的感覺,就好像長期被鎖在家中的小孩子某一天夜裏偷偷溜出來遊蕩一樣。


    相比陳茉和吳菲,在一係列動蕩後已是驚弓之鳥的廖黛萍就要緊張很多。她不停的左顧右盼,每一處黑暗之中的聲響都讓她神經緊繃。“你們瘋了嗎?已經是晚上了,難道還不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嗎?要是遇到喪屍怎麽辦!”


    “放輕鬆,大姐。”殺了士兵的那個青年不屑的聳聳肩嘲笑道,“大不了把你丟出去做誘餌,怎樣?”


    “你們……”


    “閉嘴!”絡腮胡一吼,廖黛萍立刻像閉嘴,整個人縮成一團,不敢吭聲。絡腮胡或許也是為了以理服人,他平定了一下聲量,說道,“你放心好了,隻要不大吼大叫,那群喪屍不會攻擊我們。”說罷,絡腮胡拍了拍係在腰間的水壺暗示其中另藏玄機。


    “噗嘶。”一聲輕微的暗號在隊伍前頭響起,所有人在瞬間安靜,隻見一個青年小跑地從前方躥出,他的腳步很輕盈就像野兔一樣輕點草皮來到絡腮胡和其他幾個看上去可以在團隊裏說上話的家夥麵前。


    “前麵大概一百多米的位置有人紮營。”小年輕一邊擦汗一邊悄聲報告道,“不是我們的人。”


    絡腮胡向身邊的兩個成年男子打了個眼色,轉頭對陳茉他們笑道:“自從飛機掉下來後,不光是你們外來人,這森林裏也有不少人在打那對破爛的主意。”


    “難道你不感興趣嗎?”吳菲反問道。


    “沒興趣,為了爭那點掉下來的垃圾,你們外來人可沒少費心機,可這又如何?世界已經就是這個樣子了,我們隻考慮怎麽在這森林裏活下去。”絡腮胡依然壓低聲量回答道。


    “像吸毒一樣去喝那些被汙染的水,殺掉一切反抗自己的人,靠這樣活下去嗎?”


    “注意言辭,小姑娘。”絡腮胡似乎在克製內心的怒火,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吳菲,“那水是我們能活到現在的保障,你要不了多久就會求我給你喝它的。”


    “我死都不會喝下去!”


    “我拭目以待。”絡腮胡對吳菲的話不以為然,他抬頭看了看已經動身的手下,隻見幾個人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中叔悄悄靠近陳茉,看著這個在經受一次次打擊後依然堅強的少女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些活在末世下回歸原始的人,他低聲告誡道:“不要放棄希望,這群人自以為控製了森林,其實是森林控製了他們,我們會有機會戰勝他們的。”


    “嗯,我也這麽認為。”陳茉扭過頭,微笑地看著中叔,她並沒有強顏歡笑,而是由衷地讚同中叔的觀點。


    這時,前方傳來了人慌張的叫聲和慘叫,雖然沒有槍聲,但陳茉能從那幾聲好像被灌水嗆到喉嚨的慘叫聲中聽得出,已經有人慘死刀下。這殘酷的聲音如同給陳茉和中叔所報以的點點希望又澆了一盆冷水。沒過一會兒,那幾個殺人凶手就重新回到了隊伍中,他們簡單地擊掌拍肩便又恢複了原來的狀態,好像之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為什麽……明明殺人這種恐怖的事情,你們會那麽輕鬆……那麽的想當然?”陳茉抬起頭看著絡腮胡男,她在星光下閃爍的眼神仿佛在要求絡腮胡男立刻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為什麽,你想知道為什麽,是嗎?”絡腮胡在原地踱步,突然揪起陳茉的頭發,同時命令其他的同伴帶上吳菲等人,他們來到已經一片狼藉的營地。還沒有被剿滅的篝火苟延殘喘地燃燒著,絡腮胡男在篝火旁平放的三具屍體前丟下陳茉,“仔細看著,待會你就得到答案了。”


    絡腮胡朝一個同伴示意,一個男子便打開自己的水壺往那三具屍體的嘴裏灌了幾口水,並砍斷了三具屍體的雙腳,隨後和其他人一起往後退去。他們把陳茉和吳菲還有廖黛萍、中叔都圍在了一大圈中,就好像原始部落等待大祭司施法一樣緊盯著屍體。那三具屍體都是在胸口被捅了一刀而死,雙眼都沒有來得及閉上,依然保持著死前最後一秒的驚恐。


    陳茉他們目目相覷,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短暫的幾分鍾過去後,廖黛萍發現其中一具屍體的手指好像抽動了一下,她本以為是幻覺,這時那具屍體突然發出如夢初醒般慵懶的呻吟。正當廖黛萍還有其他三人驚訝之餘,另外兩具屍體也“活”了過來。它們麵部的表情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秒的呆滯,在看見真正的活人後,它們瞬間變得興奮;由於雙腿被砍斷,隻能爬行,但依然沒有放棄爬向陳茉等人。


    陳茉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麽這三個詐屍的變異者隻會攻擊他們而不是其他那些圍在那好像看戲一樣的森林幸存者,但此時他們已經沒有時間考慮這個了,中叔隨手撿起一根篝火中還未燒盡的粗大木棍狠狠朝最靠近的一個變異者腦袋上打了一棍,但變異者隻是被打退了一米多遠就又像被腰斬的妖怪一樣快速用雙手扒地爬回來。


    中叔再次想打退靠近的變異者,但他沒有注意有一個變異者突破了他的防線衝向了吳菲。吳菲連退了兩步,最後跌倒在地上,眼看變異者就要追上她,這時陳茉突然出現把她撞開,但自己卻成了變異者將要撲向的目標。


    就在變異者即將要做出猛撲的動作時,它突然僵硬在了原地,包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如同奇跡的一刻。不僅是那個想要攻擊陳茉的變異者,另外兩個變異者也停止不動,好似雕像一般定在原地。它們幽怨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正朝著那個絡腮胡男人;這當然也讓他毛骨悚然。正當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絡腮胡男的身上時,在他的背後傳出一聲奇怪的悶響,他幾乎也是在同時,好像被什麽東西從背後捅了一下,往前一撲倒地抽搐。在他的背後,一塊血點瞬間擴散,就如同其他人的恐懼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緊接著,在另一個方向又有一個人被暗槍擊倒。圍成大圈的森林幸存者頓時作鳥獸散,但隻見到這些人和變異者一同不斷被來自不同方向的子彈擊斃。有些跑得稍遠的,企圖藏機黑暗中的人在一聲慘叫後不再有聲響。短短兩分鍾,剛才還囂張的人現在變成了待宰的羔羊,隻剩下那個殺死青山士兵的青年兩股戰戰地傻站在絡腮胡的屍體前。


    在他前方的黑暗中慢慢的出現兩個綠色的光點,光點微微地左右搖晃並向他靠近。青年像見到怨鬼一樣顫栗,他的全身冰涼,如同來自陰間的涼風從他身體的縫隙間穿過。踩在草地上沙沙的腳步聲有條不紊地靠近。一個個子並不算高大的人影漸漸露出原形,那個讓陳茉做夢都想不到的人竟然站在了他們麵前。


    “宇恒……”陳茉顧不上吳菲等人的勸阻衝上前,在離杜宇恒還有幾米的距離停下腳步,“杜宇恒,是你嗎?”


    杜宇恒臉上籠罩著來自地獄的陰霾,憤怒的目光直視前方的青年,他沒有回答陳茉,而是繼續靠近那個猶如被攝魂僵硬成石像的青年。用那雙綠色的魔瞳盯著青年警告道:“給我老老實實把你的人收拾了,然後消失,否則我吃了你。”


    青年戰戰兢兢地點頭,他的目光一絲都沒有離開杜宇恒那雙和變異者別無二致的眼睛。杜宇恒猛然一吼,青年就像一隻被打的喪門犬攤在地上。這時,躲在黑暗中的謝濤和班智瑜還有廖媛也都紛紛走出來。


    但是大家都沒有像常理中闊別重逢的朋友一樣相擁,而是將注意力都集中在陳茉和杜宇恒身上。杜宇恒站在那個絡腮胡的屍體後,而陳茉則是站在篝火旁,她和吳菲還有中叔、廖黛萍一樣在意著杜宇恒的那雙不屬於人類的眼睛。杜宇恒也像是在刻意回避著陳茉的目光,躲在篝火光芒和黑夜的殘影之間,站在屍體旁邊的他就好像一個“複生”的變異者一樣冰涼。


    “是你嗎?”陳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開口就再次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杜宇恒猶豫了很久,最後愧疚地看著陳茉,剛想開口卻又把話吞回口中,再三思考後,還是帶著自嘲的口吻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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