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掙紮著穿出層層陰霾,大霧在一陣輕聲細雨中消散,清晨的萬向城裏格外安靜,在透過窗戶密封的木板縫隙,僥幸射進來的光束下,一顆顆塵埃緩緩遊蕩。守在已經熄滅的油燈旁的衛兵還在睡夢中,居住區上偶爾見到幾個揉著惺忪睡眼的人向洗手間走去。經過一晚的計劃安排,今天黃瑋崢、陳茉、張曉穎和韋宏將會前往死城森林,而龍皓、梁旻莨和班智瑜則是留在萬向城並且跟江上人的車隊到火車站。


    張曉穎並沒有把黃瑋崢的事告訴其他人,也算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出門前,大家在居住區匆匆道別,沒想到接連兩天要麵對如同生離死別一般的分別,心情難免鬱悶。黃瑋崢四人走向整備間的腳步聲漸遠,駐足在圍欄旁目送他們的朋友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


    整備間隻有少數幾個值班的守衛,燈也沒打開,零星的幾盞油燈提供了微弱的光源。昨晚梁旻莨利用自己的關係,找人安排出了一輛還未完全改裝的suv,車子就停在出口旁。黃瑋崢他們走進整備間,雖沒人阻攔盤問,但全副武裝的他們還是引起了附近幾個守衛的注意。


    “像平時一樣就好。”韋宏一邊用餘光警惕四周一邊說道。


    四個人中隻有陳茉戰戰兢兢,僵硬邁開腳步的她在外人開來特別不尋常。“我,我們又不是做壞事,應該不會有人阻止我們的吧?”


    “說是這樣說,誰知道呢。”張曉穎抖了抖背著的複合弓,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從一家賣武器的老板手中買來的新弓,為了達到最佳效果,她還做了簡單的調整。


    韋宏還是拿著那把競技弩而黃瑋崢也找回了在田陽時謝濤送給的散彈槍,相比而言,隻帶了手槍和一把彎刀的陳茉充其量也就是防身而已。但為了救杜宇恒,陳茉意誌是沒人可以動搖的,單憑這一點她就足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回自己的狀態。


    陳茉剛挺起腰,心情稍微有所平複時,從兩邊突然衝出一排荷槍實彈的衛兵。這些人可不是平時見到的那些自發武裝,拿著自製或是從他人手上搶來的武器,實則在過去多半沒受過軍事訓練的平民。他們一個個都穿著標準的軍用作戰服,手上拿著都是清一色的軍用95式步槍,而且動作一致,隊列整齊在黃瑋崢他們麵前一字排開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刷的一聲舉槍對準待射。原本在整備間裏的守衛在就不見蹤影,這群人剛好保持著大概二十米的距離擋在黃瑋崢他們麵前。


    正在黃瑋崢想開口一問究竟時,在那一排衛兵背後走出一個軍官模樣的男人。“聽說你們今天要走,我特意來送行啊。”


    “楊山傲,”黃瑋崢叫出了那個軍官的名字,“是市長叫你來的嗎?”


    “哦,不。這完全是我們獨自的行動。作為目前這裏最高的軍方指揮官,我有權製止你去幹擾我們正常的行動。”楊山傲義正言辭著站在這群本應該是青山僅剩的那些特戰隊和武警當中。


    “我們沒有理由讓你放行,但隻希望你給一個機會,一個讓我們去拯救自己朋友的機會……”


    “孩子終究還隻是孩子。我佩服你們的勇氣,但這是大人的事,你們就老老實實回去吧。”沒等張曉穎說完,楊山傲就搖頭說道。


    “如果我們不回呢?”韋宏向前一步,手握弩的他隻是一名還沒畢業的國防生,但站在十五個正規士兵麵前,他翹首蔑視,展露出銳不可當的氣勢,“你要殺了我們嗎?”


    “萬不得已,我會。”楊山傲毫不猶豫地答道,“這關係到未來疫情的控製,不可能允許你們胡鬧。”


    “這是杜宇恒的命,也不由你說的算!”


    陳茉向前一步,沒想到楊山傲真的拿出槍直指陳茉。除陳茉外的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都舉起了武器,張曉穎箭指楊山傲,黃瑋崢和韋宏都各選擇了一個目標,而楊山傲的士兵也把槍口對準了他們。


    “孩子,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陳茉撕著嗓子哭喊道:“無理取鬧的是你們!”


    “沒辦法……”楊山傲振臂一呼,“拿下!”


    站成一排的士兵小步整齊地向陳茉他們靠攏,隊形逐漸變成了一個圓弧,僵持不下的雙方始終保持著開槍的底線。眼看隻有一步之遙,突然在地上滾落了一個塑料罐。所有人不約而同低下頭一看,罐子呲的一聲冒出白綠色的濃煙。


    這時有人大喊:“小心!”


    “不要開槍!”楊山傲同時喊道,“會傷到自己人!快後退!”


    集中在包圍半弧中的黃瑋崢四人不知所措地捂著口鼻,韋宏第一反應就是讓大家靠攏,隨後黃瑋崢帶頭往濃煙外跑。他們剛起步,一個帶著防毒麵具的士兵赫然出現在他們麵前。黃瑋崢槍口剛抬起,那個士兵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散彈槍繳下,反手一扭,槍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士兵沒有把槍口對準黃瑋崢,而是放下槍,還沒等韋宏和張曉穎反應過來,他就拉住了黃瑋崢,低頭說道:“自己人,跟我走。”


    此時黃瑋崢他們別無選擇,已經被煙嗆得說不出話的他們隻好跟著這個身份不明的家夥向外跑。由於刺激性煙霧的氣味過於猛烈,四人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朦朧的一片,稀裏嘩啦流出的眼淚就像辣椒水一樣火辣。士兵一邊帶著他們向外跑一邊告訴他們不要太大口吸氣以防灼傷氣道。


    朦朧的視線裏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場景,當眼淚不再涓湧,呼吸逐漸正常時,黃瑋崢他們已經被帶到了萬向城整備間外的一個應急出口旁。在出口前的馬路上停著一輛武裝巴士,黃瑋崢仔細一看,驚奇的發現這竟然是當初老狼的傭兵小隊所用的,張刑曾從飛車黨手中搶來的那輛武裝巴士。但如果黃瑋崢沒記錯的話,這輛巴士最後應該被丟在了死城森林裏或者說應該在江上人手中才對……可如今,這輛武裝巴士不僅被翻修換裝了新的鋼板就連車輪外都加裝了新的防護板,車窗的防護網也被重新焊接,車頭的錐形鏟還得到了加固,可以說整部車都是脫胎換骨。


    “你肯定很眼熟。”廖黛萍微笑地走出巴士,“這就是萬向曾經的那輛武裝巴士,韋家輝把它還給了我們,現在它歸你了。”


    黃瑋崢和陳茉他們一同不敢相信的看著廖黛萍,不得不說他在一瞬間還曾懷疑這會不會是大人們之間相鬥的新圈套。“市長?”


    “我隻能幫你幫到這,剩下的就交給左隊長。”


    廖黛萍走到那個帶著防毒麵具的士兵旁,隻見那人摘下麵具,是一個三十多歲出頭的男子,他雙目有神,長著一張長馬臉,濃密的黑眉毛格外醒目。黃瑋崢和張曉穎對這個左隊長不太熟悉,但陳茉和韋宏卻一眼認出他。


    “左隊長!”陳茉欣喜道,“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


    “剛才陳茉你真的很勇敢啊,就像那時在六角塔一樣。”左隊長欣慰地拍拍陳茉,瞥見還沒摸清狀況的黃瑋崢和張曉穎,他趕緊抱歉的笑道,“差點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左雲修,青山駐守六角塔的特戰小隊隊長。”


    廖黛萍補充道:“左隊長昨天剛到萬向城,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像你們的那個叫謝濤的朋友一樣,是個特種兵,他會跟著你們去死城森林。”


    事不宜遲,整備間那頭還不時傳出人的叫喊聲,左雲修立即建議黃瑋崢他們馬上動身。除了黃瑋崢外,其他人已經上車。


    廖黛萍當然不會跟著他們走,黃瑋崢在車門前問她道:“市長,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你們昨天在辦公室裏說的那些話雖然幼稚但還是有點道理的。我也不想欠杜宇恒這個人情,畢竟他也救過我……”廖黛萍後退一步道,“如果你們成功了,那就說明杜宇恒命不該絕。好了,你們快出發吧。萬向這邊的事就交給我了。”


    左雲修關上了車門,武裝巴士隨即前進。漸行漸遠中,廖黛萍的人影也慢慢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雖然離開了整備間,但黃瑋崢他們還沒到放下警惕的時候。果不其然,在萬向外圍城牆的大門口,巴士還是被攔下了。


    不過左雲修沒等盤問的衛兵靠近,就一腳油門,武裝巴士驟然向前一衝,嚇得衛兵趕緊向四處躲閃。擋在車前的木質路障在武裝巴士車頭的錐形鏟前簡直形同虛設。嘩的一聲,設在門口的路障全都被巴士撞得粉碎。後頭回過神來的衛兵連忙開槍,隻不過子彈都打在了鋼板上,和他的謾罵聲一樣無力。


    遠離萬向城後剛開出兩百米,原本已經安靜的後頭突然響起更猛烈的槍聲,車後尾突然冒出兩輛緊追猛趕的越野車,每輛車都有人伸出半截身子朝巴士開火。


    “他們的速度比我們快!”眼看對方就要和巴士並駕齊驅,黃瑋崢連忙高喊道。


    “公交車本來就不夠快了……”韋宏壓低了身子抱怨著,可突然他又喊道,“哎,但是這樣我們不比他們硬嗎?”


    “說得對!”左雲修大角度扭轉方向盤道,“坐穩啦!”


    在一陣刺耳的輪胎聲下,巴士驟然變道。剛要超車,正好在巴士後尾方的一輛越野車來不及躲閃,直接被巴士的車尾打中,失去方向撞到了一顆路邊的大樹上。雖然消滅了一個敵人,但由於高速大角度變道,左雲修很難重新控製住巴士的方向。左搖右晃連續在馬路中來回變道的巴士就像一頭發了瘋的犀牛,原本堵在一側車道上的汽車一下子全都被巴士頂翻,但也幸虧這樣,車子重新在左雲修的掌控中了。


    左雲修把車子開出擁堵的車龍,回頭看看他們經過的道路已經被翻得個底朝天,但是仍然還有一輛越野車窮追不舍,在狼藉的馬路中穿梭,死死咬住他們不放。


    “還有一輛!”


    陳茉的提醒自然起不到幫助,全神貫注駕駛巴士的左雲修隨口還了一句牢騷。“我知道!”


    直衝進死城森林後,武裝巴士前進地方式更加霸道了。本來被樹藤和叢生的草木撞得麵目全非,他們先是撞開了擋在叢林主幹道中間的廢舊汽車,緊接著穿過兩三層茂密的叢林牆,然後調整方向繼續在可以勉強行走的道路上急駛。當走過位於城中的南湖橋上時,四周的視野頓時放開,在這短暫的幾秒中,黃瑋崢他們得以看見環繞在森林之中已經差不多幹涸的南湖,四周高聳的大樓全都在一片朦朧的灰色正沉睡,隻有這兩輛車狂奔的引擎聲在極力打破這片沉寂已久的寧靜。


    “你知道我們在往哪開嗎?”張曉穎在顫動搖晃的車廂中勉強扶著駕駛座旁的扶杆問左雲修道。


    “我們走的方向應該沒錯。”左雲修自嘲道,“媽的,明明市長給了我森林的地圖,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


    “路也對!”坐在後頭的黃瑋崢大聲對左雲修喊道,“隻要你保持走在這條路上就行了!”


    “那就太好了。”


    “小心!”


    伴隨著韋宏的警告聲,巴士左前方的道路突然間被炸開了一個大洞。左雲修後怕地瞄了一眼路麵上的彈坑,再看看後方正一個手拿火箭發射器的人縮回車裏。巴士裏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被嚇出一陣冷汗。


    “這幫家夥瘋了吧,rpg?”這一次,左雲修不得不瞻前顧後了。


    還沒等他抱怨完,後頭韋宏又警告道:“又來了!”


    這一次火箭彈差點集中巴士的後尾,整個巴士車廂在巨大的轟鳴聲中上下顛簸,幸運的是整體車況還勉強良好。迂回的道路使得追趕的越野車遲遲不能趕上巴士,不過看樣子那些人也不打算再追上來了。


    下一次可不知道黃瑋崢他們還能不能這麽幸運了。張曉穎當機立斷,跑到車廂中,再沒人攙扶的狀態下爬上了車廂中部原本安裝的機槍天窗。原本安放在天窗上的機槍已經被卸下,這樣剛好騰出了足夠的空間讓張曉穎拉弓引弦。


    車廂裏的同伴不知所措地提醒張曉穎危險,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張曉穎想要做什麽了。女射手側身架箭,拉滿弓弦,迅速調整呼吸的她此刻眼中隻有越野車中正拿著火箭筒慢慢冒出頭的那個人。弓弦緊繃的聲音,車廂的顫抖聲,她自己的呼吸聲,掠過耳邊的風聲還有她瞬間放箭弓弦回彈聲,乘風而去的利箭正中那人的喉嚨。一命嗚呼的那人掛在車窗上,還沒等他的同伴把他拉回車內,就見他手中的火箭筒頓時走火,那輛越野車瞬間變成一團火球向上一跳,最終落在泥坑之中。


    “哇靠!你怎麽做到的?”集中注意力開車的左雲修看到張曉穎的那一箭後不禁佩服道。


    “運氣而已。”張曉穎緊繃的臉上勉強露出一點笑意,順帶對黃瑋崢拋了個媚眼;而黃瑋崢隻有無話可說的份。


    除去後患並沒有讓黃瑋崢他們高興太久,麵前崩塌的路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曾經是一條十字路口,由於地鐵站裏的爆炸將幾乎半個路麵轟塌,拱出路麵的兩輛地鐵列車掉在半空,就好像擺明了告訴他們此路不通。但幸運的是在路邊被燒毀的百貨商場大樓前正好有一條路可以直接通向大廣場。巴士的錐形鏟要推開擋在路上的汽車不算太困難,一小段如同破冰的路程後,武裝巴士終於穿過層層密葉來到了荒廢已久的大廣場。


    雖然沒有明媚的陽光,但剛來到廣場的一霎那間,車上的所有人還是被豁然開朗的光線晃暈了眼睛。開闊的草場突然呈現在他們眼前,一時間讓人說不出話來。正在他們恍惚間趁機在一片蔥綠的草場帶來的放鬆時,立在草場後頭的大會堂裏突然傳出一陣巨響。緊接著連同著大地,整座岌岌可危的大會堂開始搖擺。大會堂原本已經倒塌的一半部分頂上的一架直升機殘骸首先墜下。隨之倒下的是會堂另一邊的部分,於此同時捆綁在大會堂上的巨大樹藤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枯萎倒下。大會堂脆弱的圍牆開始像多米樂骨牌一樣接二連三坍塌,巨大的金字塔頂苦苦支撐了幾秒後還是難以幸免。


    巨大的剛勁混泥土結構的大型建築如同一頭疲軟的猛獸亦或是孩子在海邊沙灘上堆砌的砂之城堡,在短短十幾秒中沉沒在滾滾濃煙中。激起的煙浪久久盤踞在大會堂的殘骸上空,隨著風緩緩向四周擴散。猛烈的坍塌聲在整座死城森林裏揮之不去,如同一支不幸的噩耗降臨。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陳茉知道自己可能要麵對最不想接受的結局,但她還是不肯放棄,她跑到左雲修身邊哭喊道,“你快開過去啊!”


    左雲修沒多說,連忙駕車向在濃煙中倒下的龐然大物趕去。在他們穿過草場的同時,正片草場都在枯萎,廣場周圍,甚至連附近街區的樹木也在枯萎。一些變異植物根深蒂固隻剩下脆弱空殼的樓房也隨這枯萎的草木倒下,遠方高聳著被稱為“大樹”的高樓也在風中搖擺,幾番震動後扭曲著變形的鋼筋轟然沉入煙浪之中。大地在接二連三的震鳴聲中顫抖,陰霾天穹上的烏雲也裂出一條縫隙,數十縷陽光穿破雲層放出奇幻的光芒。天地上下仿佛在瞬間被刷新了顏色,置身於寬闊的草場,眼前的一片綠色正緩緩褪變成一片枯黃,漫天飛舞的不再隻是濃煙還有褐黃色的枯葉和植物枯死後隨風而散的陣陣塵埃。


    “成功了嗎?”左雲修情不自禁問道。


    “或許吧……”黃瑋崢的目光和陳茉一樣仍然注視著倒塌的大會堂,雖然如同一步入秋的漫天枯葉,兩旁枯草的確不可思議。


    左雲修把車開到了大會堂殘碎的樓梯旁,台階上大會堂曾經的正門兩邊的大石柱依然屹立不倒支撐著支離破碎的玻璃牆和同樣破爛不堪的大門。左雲修剛一開車門,陳茉就衝了出去,徑直往會堂跑,幸虧黃瑋崢拉住了她。


    “陳茉你冷靜,現在這裏還很危險。”無論黃瑋崢怎麽說,陳茉都不肯肯聽勸。


    這時,張曉穎突然出現在她麵前,陳茉剛一抬頭就被她打了一巴掌。


    “冷靜下來!樓倒了並不代表人死了!”張曉穎不僅用一巴掌還用一句話鎮住了陳茉和在場的其他人。


    “她說的沒錯……”韋宏歎口氣,環視四周荒敗的一切,這才真的像是個末日之後啊……


    陳茉啜泣地捂著赤紅的臉頰,但沒有再吵鬧,她擦幹眼淚抬頭一看,有幾個人影精疲力盡地出現在大會堂僅存的大門外。除了陳茉,黃瑋崢他們也看到那些人影,他們在彌漫的塵埃中走下台階。


    中叔、廖卓君、謝濤……除此之外沒有別人。


    黃瑋崢他們趕緊跑上台階把他們扶下來,還沒等滿是塵土的謝濤喘口氣,陳茉就緊緊地拉住他問道:“就你們三個人嗎?其他人呢?杜宇恒呢?”


    “黎琴、坤哥他們都死了……劉岩江在跑出來的時候跟我們走丟了,估計也……”


    “杜宇恒!杜宇恒呢?”


    “陳茉……”


    “杜宇恒呢!”陳茉拽著謝濤的衣服嘶吼,她雙眼通紅,眼淚娟娟而下,“你不是應該保護他的安全嗎?你不是還要我們來救他的嗎!他人呢!”


    張曉穎溫柔地讓陳茉鬆手,像一個大姐姐一樣把她抱在懷裏。謝濤一言不發,同樣沉重地看著麵前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都無力再承受打擊的夥伴……


    嗚嗚的風聲如同大地的歎息,伴隨著陳茉他們的最後希望交織在枯葉與煙塵的風中飄向遠方。枯黃的草場正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來掩蓋傷心之人的哭泣聲,窸窸窣窣的草葉飄蕩的聲音先是如海浪,隨後如林風夜響,最終化作一聲歎息。不久前雖無人煙,但百草長青的廣場此時已是一片土黃,風聲中隻剩下陳茉的哭聲……森林上空的雲層也識趣地在這時消散,最後的一抹夕陽在發出僅剩下的一點微黃後還是將天穹交還給了星光。


    黃瑋崢走到謝濤麵前,他抬著下巴,似乎想這樣阻止眼淚流下,和謝濤苦苦對視了幾秒後,他顫抖的嘴斷斷續續地說道:“杜宇恒……他,怎麽……”


    “是他選擇了留下……”


    “什麽?”


    “他……他要我告訴你們,他的最後一刻,像個英雄……”


    謝濤本以為黃瑋崢會像陳茉一樣淚聲俱下,但他沒有,而是在邊笑邊抽了抽鼻子,落下肩,搖頭念叨道:“‘像個英雄’……這混蛋最不想當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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