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忽然風向劇變,從爆出來的模模糊糊的照片裏也能看清楚盛從肅姿態清俊,再加上他的身家背景,竟然籠絡一幫女粉絲為他抱屈,再加之宋如我和李木白的照片一出,她忽然間就被人帶上“婚內出軌”的帽子。


    人人直言,她哪裏配得上他?甚至還有人扒出來她在英國時期艱辛生活,有人又說,她是不知好歹的灰姑娘。


    帖子的走向開始變得很奇怪,明明一開始義正言辭指責盛從肅權勢滔天的群眾忽然間又說宋如我婚內出軌罪有應得。而令一著名社交網站的話題榜的態度也越來越不明朗,宋如我越看越心驚,直到有人爆出了盛泱的學校名字。


    忍無可忍。大人的事情到頭來還要牽涉小孩受罪。宋如我捏著自己的手機,看著下午發出去的那條短信,一直沒有回應。


    眼下是晚上八點鍾,三月份的夜晚還是有些冷。江海南苑的位置在市中心cbd的旁邊,宋如我從車窗往外望,還能夠看到行色匆匆好像剛剛加班完的白領人士。


    旁人生活規律且平靜,芸芸眾生哪有什麽不好?要多少錢又有何用,總覺得有心無力。


    他還不給她回信,盛從肅那麽聰明的人,宅子裏又都是他的眼線,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找他為了什麽事情。可是盛從肅依舊不見她,就像是她是個毒瘤,看見都要離得遠遠的。


    宋如我低頭一笑,她豈不是一隻毒瘤,外人眼裏不知好歹的毒瘤。可是真是奇怪呢。旁人隻看到盛從肅對她繾綣情誼、溫柔相待,卻不曾問過她到底想不想要。


    我給你一整箱一整箱的蘋果,我那麽愛你,你真是有眼無珠。


    可是真是奇怪,我分明隻想要一根香蕉而已。


    往前數多少年,盛從肅加之於她的,是不顧意願的強/暴,囚禁以及監視。宋如我回之他以恨意和堅決的一刀。


    本來明明白白的恩怨情仇,可是到了今天,所有人都搞不清楚。並且,更可笑的是,她宋如我也覺得煩累並且難堪。


    十八歲的宋如我誌願一生與人優待,願意讀書育人,不過是些平凡但溫暖的小理想。如今的宋如我成了她自己最討厭的人,滿腔恨意聚心頭,臉上卻還能笑。


    所以她更加要恨盛從肅,此番模樣皆由他一切造成。然而,就是因為這恨意,她被衝昏了頭腦,做出了再難挽回的事情。


    她親手舉報盛從肅,為的是解氣,即便興不起大波量,她亦解氣。於是急急忙忙要在心裏狠狠砍一刀,哪裏知道這一行為有時候也會傷到其他人。


    帖子出來的時候,她知道背後一定有人,而出現不同的聲音的時候,她知道這是一次釣魚行動。宋如我往下刷新,終於,她親手舉報的事情也被扒了出來。


    下麵有人回複:哎呦,那小孩子怎麽辦?要是知道自己媽媽舉報自己爸爸,以後還要不要活?


    宋如我心頭一沉,料到要來的事情還是來了。


    盛泱、盛泱,這一個小姑娘,她的女兒,會軟軟弱弱貼在她身上會眨巴著眼睛叫她媽媽的小朋友。千算萬算,終究還是傷害了她。


    這或許也是盛從肅不見她的原因之一,她被仇恨衝昏頭腦,太欠考慮,甚至還有可能被別人利用。


    宋如我打開了車窗,冷風從外麵直直地吹進來。她渾身一個刺激,清醒了不止一分。等到晚上八點鍾,終於有一輛車開了出來。保安也許是惻隱之心發作,向她怒了努嘴,宋如我一個機靈,立刻跟了上去。


    是一輛黑色卡宴,車子新得暫時隻有臨時牌照。宋如我一路跟上去,她有些急,差一點就跟丟。


    在一個紅燈路口,大概是盛從肅發現了她,有心便要甩開她,綠燈剛上,他的車就“嗡”一聲像是飛了出去。宋如我眉頭一皺,要是這裏跟丟,那她今天豈不是白來?這樣一想,虧得她這十幾萬的車,開得就像是上百萬的車。


    到底還是跟丟,到了園區之後,盛從肅的卡宴拐進了一道極為偏僻的所在,然後就沒了影蹤。宋如我心中不耐,猛地砸向方向盤。


    “嘀”的一聲長音。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服務生忽然間就冒了上來。


    “小姐,您迷路了?”服務生隻瞥了一眼她的車就問道。


    宋如我反應了過來,這裏恐怕是什麽私家會所。她開一輛十幾萬的車肯定是進不去的。宋如我想了想,從口袋裏隨手掏出一疊百元大鈔,看都沒看就直接塞給服務生:“我車技不是很好,麻煩你幫我停車。”


    服務生摸了摸錢,態度畢恭畢敬:“好的,您請。”他將宋如我迎到外麵接了車鑰匙挺穩之後,又問:“您是哪個包廂?”


    宋如我隨口一說:“盛七的局。”


    服務生偷偷打量了她一下,忽然間有些明白了過來,臉上帶了些笑容,立刻說道:“您隨我來。”


    宋如我暗地裏呼出一口氣,跟著人背後走,隻覺得七拐八拐,明明剛剛還烏漆墨黑什麽都看不見,這會兒突然燈光大亮,簡直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


    服務生一路將她帶至二樓一個包廂,他又笑:“就是這。”


    宋如我又拿出一疊鈔票,隨手給他:“謝謝。”


    服務生卻突然將錢退了回去:“大家都不容易。”


    宋如我莫名其妙看著人走了。她站在包廂外頭,安安靜靜仔仔細細,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出來。


    她知道其實鼓足勇氣,一狠心,她完全可以進去。可是走到這一刻,卻一腔蠻力和奔頭都盡數散去。她竟然問自己:你憑什麽到這裏來?


    宋如我頭疼地很,立刻拐去了衛生間裏潑了自己一把冷水。在她喘著粗氣的時候,旁邊一位妝容精致的女人提醒她:“小姐,你手機掉地上了。”


    宋如我立刻蹲下身來去撿,道謝時,那女人笑了笑,搖曳著身姿就出去了。


    她前腳走,宋如我後腳也一同出去。潑了冷水之後,腦子又重新清明起來。可是哪裏知道,那位女郎竟然是走向了盛從肅的包廂。


    宋如我站在門口三秒鍾之後,終於推開了包廂的門。


    一桌飯局,盛從肅赫然在列,身旁一位美麗女子,在座其他男人亦是如此。宋如我腦子裏“嗡”的一聲,她突然反應過來,那服務生不要她小費的緣由,不由得一口氣衝上了喉嚨口。


    而在座本來還稍有熱鬧的局子,被宋如我這一攪,立刻鴉雀無聲,眾人紛紛看著她。有不解,有刺探,當然也有饒有興味。


    “出去。”盛從肅首先說話,帶著冷冽的矜傲的語氣。


    宋如我臉上如同燒起來,被這一句話真是說得一無是處,無處可逃。她隻能挺挺胸:“我有話同你講。”


    盛從肅有些不耐煩:“我叫你出去你沒聽見?”


    宋如我再站在這裏就是不知趣,但是她平生知趣的時候太多了,偏偏這一刻,她就固執地不知趣。


    盛從肅看著她模樣,差點要冷哼。坐在他旁邊的一位男士,穿著一件薄薄開司米線衫,笑了笑:“盛七你這是幹什麽。”他轉了臉對著宋如我笑:“你是莉莉吧。”


    很少有人稱呼宋如我,但這也沒錯,她隻能點點頭。


    那人笑:“我是周恪初的小叔,周銳聲。聽恪初提起過你,幸會,宋小姐。”


    這樣一來,場麵有所緩和,也不至於太尷尬。宋如我直直一眼看過去,對上了盛從肅稍顯冷漠的雙眸,她忽然不知為何底氣十足,隻是說道:“我在門外等你。”


    說完就走,宋如我停都不停。她想,我做的事欠考慮,但是相對你加之於我身上的還隻是九牛一毛。


    宋如我十分耐心地在門外等他,喝著茶,暖暖的空調風下,腦子放空。


    他們那餐飯吃到十點鍾,盛從肅出來送客,一些女伴早就不見人影,隻看到幾個人模人樣的精英人士與他道別,都喝了酒,早就吩咐司機來接。


    宋如我趁著這空擋,又看了一下周銳聲的百度百科和八卦消息。好家夥,市檢察院的一把手,周家最受寵的小兒子,祖輩都是係統裏的人。


    盛從肅跟這些紅色貴族走得近,是有什麽動作?


    還沒等她想清楚,盛從肅的皮鞋聲已經臨近,他終於走到她跟前,掀了掀眼皮:“你有什麽事情要說?”


    他居高臨下,無端有一種壓迫感。宋如我“蹭”一下就站起來,怎奈她依舊比他矮足足一個頭,宋如我終究意難平。


    她幽幽道:“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盛從肅輕輕一笑,像是有些嘲諷,姿態從容,腳底卻是生風:“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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