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李鐵錘打電話向苦命的哥哥李墨燃報喪。前來認領屍體的,有李想的父親李墨燃,有李想的繼母“金香玉”,同父異母的胞妹德蘭,其實德蘭也是撒著別人家的種子、開在李墨燃家吊腳樓上的一朵花兒,隻是家裏家外人沒有拆穿她們而已。還有一個未過門的、被李鐵錘斥罵為“鐵扇公主”的淚人兒。在死者家屬強烈要求蘇月陪付了1000元的棺材費用和30000元的治喪費用後,搶在農曆新年到來之前,用鐵榔頭敲開凍土,對“李想”的遺骸進行了厚葬。百年古樟埋枯骨,大自然成全了死者呂冰生前充當幼兒園園長的願望。


    蘇月回家後找不到自己的魂魄了,成了聶小倩【《聊齋誌異》中的美貌女鬼】一類的人物,淒戚地對他們說,“我隨他去遠方了,你們應該高興了吧……”


    蘇先生扶著蘇月的肩膀,痛心地說,“女兒,他是被你繼母冤枉死的!我托司機大頭成送去了他們現場留下的作案工具,經過醫生檢測,給出的結論是,那裏麵裝著的根本不是什麽精液,而是經過稀釋過後的84消毒液。你後母為了達到同小白臉淫 亂的目的,真是機關算盡啊!李墨燃,我的老同學,我對不起你呀!我家裏出的這隻狐狸精,冤枉了李想,害死了你的兒子呀!”


    蘇先生爆出驚人內幕,蘇月感到罪孽深重,獨囚於室,不願意見到陽光。蘇先生怕女兒想不開,吩咐司機大頭成日夜看守蘇月,以防止她尋短見。


    過了正月初五,蘇月整理好自己的行裝,向父親和繼母告別。“爸爸,我走了,依然回到我讀書的加州去,決心在那裏畢業、成家、生子,直至生老病死,不想再踏進這個家裏半步了!這個家裏隻有金錢,沒有人倫,是個物質上的巨人,精神上的挫子,呆在這樣一個家裏,時時讓人感覺寒冷、恐懼,被一種透著死亡氣息的東西包廛著,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我怕,我怕,我怕自己的夢想還沒來得及實現,就像我的親生弟弟那樣躺在冰冷的墳墓裏去了。我要說的是,此地不可久留——爸爸,您要好生保重!


    阿姨,我最後再稱呼你一聲!你來我們家7年有餘,我和爸爸處處尊重你,讓著你,幻想使你很好地融入我們這個家庭。我們這個家家大業大,吃不窮,用不窮,就怕遭人算計,一算計下來,就什麽都是浮雲了。我要說的是,我們家裏有內鬼!至於誰是內鬼,誰心裏明白!你不要玩火自焚,好之為之吧!”康妮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聽了甩頭就走。


    “女兒——”蘇先生挺直佝僂的身子,將自己的打算向她和盤托出,“你先去吧,我還要去做你爺爺的工作,辦理投資移民手續,把我們一家遷過去,爾後盡快與你在加州會合。你在完成學業的同時,幫我留意一下,在加州有沒有帶農莊的別墅,有就打電話告訴我,我馬上趕過去買一幢。你爺爺是個信仰理想主義、看重家國情懷的老革命,鄉音難改,故土難離,跟農民和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要想勸他移民過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萬一哪一天移民過去,你爺爺堅持要種田,堅持要種菜,我也好對他有個交代。開了春,我打算接受腎移植手術,如果手術成功的話,我的身體是可以恢複到從前的。由於我的血型是稀有的rh陰型血,也就是人們所說的‘熊貓血’,一時還難以找到與我血型相配的健康的腎,所以進展不順。我已經委托給了醫院方,希望他們能幫我找到合適的腎源……”


    送走女兒,蘇先生和大頭成去了一趟鄉下槐樹村,站在昔日一派繁忙、勞作的曬穀場上,望著孤零零的人煙罕至的村莊,蘇先生的眼睛裏仿佛飛進了幾隻細蠓,感覺到了良心上不安與過不去,竟然詩人一般地報出一陣長籲短歎,“沒有過去的你,哪有現在的我呀!沒有現在的我,哪有你今天的田園荒蕪、離人不歸呀?!”


    兩位飽經風霜的老人,站在屋簷下眼巴巴地守望著村莊,見穀場上走來兩個人,敢情象撞見強盜似地連忙閃躲進屋裏,很果敢地拴上了門栓。不論外麵怎樣地動山搖,他們就是不開門。“走吧,走吧,你們別費心機了,別浪費口舌了!我們絕不離開村莊,絕不移民!我們是不會動搖的,到死也不會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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