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餘號人,星夜開拔而去,一處處開挖的洞窟將在此永久沉默。


    就近的山頭上有人落下,蒙在簡陋縫製鬥篷裏的象藍兒遙遙注視著,她知道這次的轉移意味著什麽,折騰了兩三個月,真正的對決即將來到。


    不管結果如何,有一點她是有清晰覺悟的,師春幹的事情,她壓根不敢去幹,也幹不了,既沒那能力達成,也沒那麽大的膽子。同樣的條件下,哪怕是她身後的勢力也不敢讓她這樣幹,讓她這樣拿第一,怕是想都不敢想。


    最近她經常有種錯覺,感覺師春的行事風格比他們所謂的魔道還魔道。


    換句話說,根據她這些時日的觀察,基本可以得出結論,師春壓根就不是魔道中人。


    魔道也不可能幹這麽離譜的事,若師春真是魔道中人的話,有如此大的自主權,那在魔道中的身份地位應該是大的不得了的那種,肯定比她的身份地位都要高,可能嗎?幾乎沒有那個可能。


    她得出的論斷是:師春不是魔道中人,但在流放之地修習的卻是魔功,因此也算是魔道中人。


    此並非妄言,流放之地,從古至今,流放過各種亂七八糟的人,有人在裏麵得到魔功傳承一點都不奇怪。


    有了這個結論,就算是不虛此行了,可以對上有交代了。


    星月下,木蘭青青亦孤立在山巔,眺望著王勝所部人馬的駐紮方向,看著,等著。


    即將再見王勝,她的心情是複雜的,有點不知該如何麵對。


    道理簡單,不管是雙方的對賭,還是從天雨流星大會的競奪意義上來說,她都已經輸了,而且輸的很慘。


    她這邊的真實成績,蟲極晶隻有四萬出頭多點,而王勝那邊則已經逼近了七萬顆。


    也不用找什麽理由說自己搶奪的時間短,人家搶奪的時間長。


    她很清楚,能力賬不是這樣算的,她就算從頭到尾都不蟄伏,從頭到尾一直搶個不停,搶到的也未必能比現在到手的數目多,其中是有許多正負因素互擾的。


    她現在搶到手的,是省略了零散集中過程的結果,是借助了更多人力、更廣範圍集中後的結果,是一個優化的結果。


    之前七千多號人,忙碌了一個多月,才搶了三千來顆的過程又不是沒經曆過。


    王勝率領一群玄洲最弱的人馬,拿下了天雨流星大會的第一。


    六萬,將近七萬顆蟲極晶,這絕對是一個能登頂第一的成績,而且是遙遙領先的成績,木蘭青青對此毫不懷疑,也不相信還有比這更高的成績。


    自己率領玄洲最精銳的人馬,反倒落個慘敗,其中的能力差距之大就不說了,如今還要使詐,采用一種勝之不武的卑劣手段來詐騙人家的勝利果實。


    雖然同夥的話術能粉飾的很光鮮,但她心裏清楚,這就是無恥。


    她不屑於如此,亦深惡痛絕,可如今的她又不得不屢屢為之。


    幾條人影飛上山,落在了她身邊,除了那老幾位也沒別人。


    萬道玄提醒道:“那邊的耳目已經傳出消息,王勝人馬已經開拔了,繞過月海過來的話,估計三個時辰內就可以到達這裏跟我們會合,具體時間要看他們趕路速度的快慢。”


    木蘭青青:“那些充數的蟲極晶都偽造好了嗎?”


    盡管她討厭這樣做,可既然已經決定這樣做了,她還是希望能做好,如果用了這麽下作的手段,還把事情給搞砸了,那才真是丟臉到家了。


    李山山:“放心,我親手監製的,選用了最合適的石材一顆顆削製出來的,重量大小和形態都差不多,放在黑布口袋裏保證看不出任何端倪,這點反複確認過。”


    冠英傑:“我親自看過,不會有問題。”


    萬道玄盤算道:“我們手裏的四萬來顆,加上他們手裏的六萬來顆,合計十一萬來顆,這次天雨流星大會的第一我們拿定了,可以說是不負玄洲上下所望,前五名應該是被我們包攬了,甚至前十都有可能。”


    唐真:“對大家都有好處,域主那邊給出了完美的答複,給域主長了臉,域主對有功各派定然是不吝賞賜的。”


    木蘭青青冷眼斜睨:“好處不要想著占盡了,大頭畢竟是人家那邊的,吃相太難看,讓人笑話,打的是我們自己的臉。”


    萬道玄:“這點你放心,能搶到這麽多蟲極晶,王勝的功勞不可磨滅,功勞簿上肯定會記王勝一功,我們這裏四個門派,前五的名次占不完,可以給遊霞山一席之地。真跟著王勝立下了大功的,考量後,也會分潤一些功勞,總之我們會盡量把事情做好看一些。”


    木蘭青青:“不要高興的太早了,你們確定他們能答應?萬一他們要求清點呢核驗呢?”


    萬道玄:“除非我們這裏有人走漏了消息,否則絕不可能,加之那邊有臥底配合,他們沒理由有機會都不要。”


    木蘭青青:“這事你們看著辦吧,我就不參與了。”


    三位領隊在星月下相視一眼,皆暗感好笑,認為這女人是因為王勝的關係,想避嫌,怕做的太難看了,導致將來夫妻二人不好相見。


    萬道玄笑道:“木蘭,這事與你無關,你什麽都不知道,都是我們自己私下運作的,是我們瞞著你幹的。理由也簡單,因為伱和王勝的關係,怕你反對。”


    一聽這話,冠英傑那叫一個膩味,這幫家夥知道個屁,瞎咧咧什麽。


    木蘭青青卻略皺眉頭道:“有件事正要提醒你們,這事你們要怎麽做隨便,唯獨不能當王勝的麵說是因為我和他的關係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一旦這樣說出,王勝必然懷疑。”


    冠英傑悚然一驚,忙道:“沒錯,不能提這事。”


    那三位當即一臉好奇,這是多好的借口呀,他們還真想過要順帶這麽一說。


    唐真當即問道:“為什麽不能提?”


    冠英傑:“讓你們不要提就不要,王勝知道我師姐壓根就不喜歡他,你們這樣說,他必然懷疑。”


    ‘壓根不喜歡’這句,他強調的格外清楚用力。


    真實原因他也很清楚,因為雙方壓根就不是未婚夫妻關係,拿這理由搪塞王勝,王勝不懷疑才怪了。


    “這樣的話,明白了…”萬道玄嘀咕著點頭。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午夜剛過一會兒,精神不振的一千來號人馬終於來到了這邊,與主力人馬會師了。


    木蘭青青沒有露麵,冠英傑也沒來迎接。


    駐紮此地的精銳人馬倒是站在山穀兩邊,擺開了夾道歡迎的陣勢,手上都拿著檀金照明,將現場照的紫晃晃通亮。


    被歡迎的一千來號人形容萎靡,戰敗後的狼狽依然清晰可見,腦門上的粉,身前身後的叉叉,此時看來越顯邋遢和落魄。


    碧瀾宗五人身上掛的一大堆黑布口袋還是挺顯眼的,四個門派的人手拱衛在四周護送。


    出麵歡迎的萬道玄三人注意到規模不小的黑布口袋後,忍不住互相擠眉弄眼,有人輕輕嘖嘖了兩聲。


    三人隨後跳落穀中,攔住了打頭的師春等人,一番迎接的客套免不了。


    與氐洲一戰遭遇的損失,這邊表示也聽說了,並再三寬慰,說木蘭青青已經放出話了,發現了氐洲人馬必不會放過,定為弟兄們報仇雪恨。


    客套之後,唐真指著師春等人後麵跟著的蟲極晶押送隊伍,“謔,王兄,這規模,收獲看起來不少嘛。”


    此話出,山穀左右迎接的人員中響起了一陣竊笑動靜。


    發笑的人還不少,笑聲中有嘲笑,也有那麽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就差五千來顆呀,相對於兩邊的獲得規模來說,太驚險了,差點就變成是他們垂頭喪氣了。


    聽到嘲笑,王勝所部頓感憋屈,卻又無可奈何,輸畢竟就是輸了。


    師春的回應倒是淡定,“是不少,聽說你們這邊的收獲也不少,好像比我們還多一點?”


    萬道玄哈哈道:“僥幸僥幸,差點就讓你們贏了。”


    師春:“是在下無能,是在下大意了,辜負了跟隨的弟兄們。”


    這話說的,倒挺讓萬道玄三人心虛的,也隻能是心裏道一聲對不住。


    然就在這時,忽一道激昂聲音響起,“既然是差別不大,難道我們就沒有付出,難道我們就沒有功勞不成?”


    眾人聞聲紛紛看去。


    誰呀?師春和吳斤兩也齊刷刷回頭看,隻見發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瘸一拐走上前的麥展長,一臉悲憤模樣。


    師春和吳斤兩又回頭相視一眼,給了個彼此心領神會的意外眼神,剛來連腳都沒站穩,這就蹦來了?


    萬道玄微笑道:“這位兄弟,言重了,功勞嘛,大家都有,不管是僥幸活著的,還是戰死的,都是為玄洲奪魁盡過力的。”


    麥展長停在了被保護的蟲極晶外圍,指著碧瀾宗身上掛的黑布口袋,“活著的死了的,說的有點大了,死了的也聽不到我們在說什麽。我隻想問問,既然兩邊的收獲都差不多,為什麽功勞要全部歸於一邊?”


    這話一出,兩山夾道歡迎的人馬中,不少人都變了臉色。


    “有點意思。”萬道玄嗬嗬一聲,笑容似有些不善,目光落在了師春身上,問:“王兄,這什麽意思,莫非是你的意思?”


    師春擺手,微笑回應,“可不敢這麽說,與我無關,人家非要說話,我也不能堵人家的嘴。反正這裏你們說的算,你們若覺得有什麽問題,直接拖下去砍了便是,我絕不會有任何意見,這總能證明我清白吧?”


    吳斤兩和他不約而同地側身讓開,殺人請便的意思。


    萬道玄的笑容立馬又變得溫和了,“不至於,不至於。有意見,說兩句話而已,不至於喊打喊殺。這裏沒有外人,都是自己人,想說什麽盡管說,大家夥大可暢所欲言,都是為玄洲奪魁賣過命的兄弟,我保證,絕不會有因言獲罪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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